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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她卑微地垂下脸,没有勇气迎向他愤怒的目光。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陶颖洁?在大溪地那个拿着画笔的设计师?还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管家?抑或我只是刚好碰到一个跟你同名、长相也雷同的女人?”他从唇缝里迸出话来。

她的心猛地揪住,没想到她一直刻意隐瞒自己的职业,到最后竟会是以这么难堪的方式揭穿她的谎言。

“对不起,我欺骗了你,其实我并不是什么设计师,也没有去过法国,我只是一个派遣的管家而已。”她感觉到眼眶热热的,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那你的法文?”

“我在学校有选修过法文课,也有在外面补过习。”她沉重缓慢地说。

“那你要不要直接告诉我,到底你说过的话,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还是全部都是谎言?”他冷硬低沈的嗓子再次加重语气。

“我在法国留学和当服装设计师的身分是假的以外,其余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说爱——”她抬头对上他阴鸷发怒的眼神,那句”我说爱你是真的”却梗在喉间,不敢说出口。

“也就是我在大溪地被你当猴子耍很久喽?”他凌厉地打断她的话。

在大溪地时,她纯真美好的模样深深地攫住了他的心,他是真心喜欢她,从没有把这段感情当作是爱情游戏,甚至认真地考虑两人的未来,否则他不会许下甜蜜的约定。

遇上她以后,他以为自己受伤结痂的心已有了再爱人的能力,也有了承诺的勇气。

他以为两人建立了一个美好的关系,没想到这当中却充斥着无数个谎言,不只伤了他的心,也毁了他对她的信任。他可以接受一段感情的逝去,但无法忍受欺瞒。

忽然之间,他的脑海浮现了周嫚莎的脸庞,她的爱就像用蜜糖包裹住的甜蜜糖衣,拆解开来却全都是虚伪与谎言,在他倾注所有的一切去爱她时,她却悄悄成为别人的新娘。

此刻,在他的眼底,她仓皇无助的脸庞迭上了周嫚莎的面孔。

他根本不介意她的职业是服装设计师还是私人管家,他在乎的是她的坦白与否?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颖洁没有想到当初一个无心的醒言竟会演变成如今这么难堪的局面,她不是故意欺骗他,也不是存心逗着他玩,她只是没有勇气面对卑微的自己罢了。

他眼底的疏离与嫌恶深深地刺伤了她的自尊,心难受地揪紧了。

她卑微的身分还是被讨厌了吧?!

他淡漠地退开来,看也不看她一眼,他没想到两人在大溪地谈的是一场堆砌在满满谎言上的恋爱,更可恨的是,他竟然还以为那是他这辈子谈过最纯真、最坦白的爱情了。

“如果你不喜欢我担任你的管家,可以向公司申请换人。”她苦涩地说。

“不需要。”他冷傲地别过脸,压抑住内心纷乱的情绪,假装不在乎她的存在。

他冷漠的神色冻伤了她的心,既然他都能将自己当成陌生人,那她只能被动地承受这一切,假装两人不曾爱过。

她深吸口气,努力挤出一抹生硬的笑容,以专业的口吻说:”纪先生,从今天开始就由我担任您的私人管家,请问您早餐要用什么?”

听到她这番话,纪行颢本来愤怒的脸色更加的铁青难看,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甩上房门,留下她难堪地僵立在原地。

半晌,纪行颢换好衬衫和西裤,手里拎了一个公文包,走了出来,在开放式的厨房看见她正在洗刚才的咖啡杯。

“我不吃早餐了,等会儿你替我把房间内的衣服送洗,顺便把冰箱填满。”他压抑住内心愤怒的情绪,匆匆地瞥了她忙碌的身影一眼。

她从流理台前转过身,拘谨有礼地说:”是的,纪先生。”

一句”纪先生”将他们之间划分成两个世界,他还是那个俊朗出色的王子,而她却不是无忧无虑的美人鱼。

清晨七点半,颖洁穿着白衬衫蓝窄裙,脚上踩着一双平底鞋,手里拎着两大袋食物和日常用品,走出超市后,沿着巷弄漫步,进入市区一栋高级住宅区内,向管理员打过招呼后,便直接搭着电梯抵达十五楼。

她取出钥匙,打开门,在玄关处换上拖鞋,进入宽敞、装潢雅致的客厅,玄黑色的真皮沙发配上大理石素材的茶几,超大型的液晶电视以及镶置在天花板的投影机,看起来真的很有品味、很气派,而一旁的柜子上则摆放了各式的经典影碟和戏剧。

墙壁上挂着一幅安迪沃荷的作品,营造出普普风艺术的时尚感。温暖的阳光一寸寸地爬进光洁宽敞的落地窗,滑进客厅。

颖洁担任纪行颢的私人管家,除了要打扫、维持房屋的整齐、清洗换洗衣物、帮忙缴纳水电账单、添购食材和日用品等,还要负责料理早、晚餐。

即使她和纪行颢的关系陷入僵局,对于能打理他的生活起居,哪怕是一些琐碎的小事,她都处理得格外用心。

颖洁穿过客厅,来到半开放式的厨房,将购物袋内的牛奶、柳橙、苹果、鸡蛋、蔬菜和肉类放进冰箱里,又拿起平底锅,迅速煎了几片火腿、荷包蛋,并将吐司放进烤面包机内。

此时,纪行颢穿着白衬衫和铁灰色西裤走出房间,眼神阴郁地望着在流理台前忙碌的纤丽身影。

就像过去一个星期一样,她会在八点钟之前进入他家,然后准备早餐,让他在弥漫着咖啡香气的清晨中醒来,眼前的每一幕全都是他憧憬中幸福生活的轮廓。

他气恼她的谎言,每次见到她都故意摆出漠然的神色,但每天却又期待见到她。

喀啦一声,吐司从烤面包机中弹起来,颖洁取出吐司,夹上火腿、荷包蛋,以及几片生菜,制成三明治放在盘子里,转过身,对上他俊伟的身形。

“纪先生,早安。”她轻垂下眼睫,柔声地说。

“早。”纪行颢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拉开椅子,入座。

“早餐是三明治和橙汁。”她迅速将三明治和榨好的柳橙汁摆在桌上,抬睫瞥见他脸上疏离淡漠的神情,陌生得彷佛两人不曾认识过、不曾爱过,给她一种好冰冷的感觉。

是的,从离开大溪地的那一刻起,他们的恋爱关系就已经结束,她没有再爱他的资格了,不管她愿不愿意接受,她都只是他的私人管家。

“谢谢。”他喝了一口橙汁,故意不看她,不想让她发现他还在乎她的事实。

“不客气。”她轻柔地说。

从她担任他的管家起,两人的对话总是维持在拘谨与生疏之中,一股说不出口的苦在她心里泛滥,他们之间隔着不是一张餐桌的距离,而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也瞧不起现在生活中的她吧?

她只是想隐藏内心的自卑,只是想要用更美好的形象和他谈恋爱,而并不是想故意欺骗他,但却还是被他讨厌了。

“纪先生,晚上吃海鲜意大利面可以吗?或是您想用其它中式的餐点?”她试着找话题缓和紧绷僵凝的气氛。

“随便。”他放下柳橙汁,锐利的黑眸盯着她。

每次听见她细柔的嗓子唤他”纪先生”时,他就觉得分外刺耳。她编造出一个虚拟的身分和他谈恋爱,然后看着他像个傻子一样被她迷得团团转,很好玩吗?

“那您有什么东西是不吃的吗?”她尽责地拿出小笔记本,一一询问他的口味。”辣椒、洋葱这些重口味的食物可以接受吗?”

“我以为凭我们过去的关系,你应该很熟悉这一切?难不成是我记错了吗?”他淡漠地勾起唇角,挖苦她。

她凄凉的心微微地揪紧,在大溪地时两人培养出许多甜蜜的小默契,细心的她当然会记得他的每一个喜好。

他喜欢喝不加糖的咖啡,不爱吃甜食,特别喜欢吃意大利料理和泰国菜,最讨厌快餐汉堡类的食物。

“……那我知道了。”她凄酸地扯了一下嘴角,转过身,故作忙碌地清理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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