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
“东方硕，你为什么又为难罗菈！”
谷维维走到顶楼贵宾室后，连门都没敲，直接开门就要兴师问罪。
东方硕半倚半坐于靠窗的白色长椅里，一双长腿斜搁在地毯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桌上摆了一份连动都没动的午餐。
“怎么又没吃东西？你这几天吃得太少。”谷维维忘了她原本要说什么，反倒担心起他的身体状况。
东方硕垂眸掩住眼里的得意，斜斜一抿嘴，一耸肩说道：“没食欲，只想喝你炖的汤。以前只要我有工作，你就会炖给我喝的。”
“我记得。但是，你老是找罗菈麻烦，我怎么有法子炖汤？我不是千手观音，没法子做你的经纪人、当你的助理处理琐事，还要当你的厨娘。”
“我没反对你再找一个助理。”他睁大眼看着她，黑眸亮得像天上星星。
谷维维胸口一窒，没忘记他这种装无辜的孩子气神情。这是他不会在外人面前展现的一面，也是只有她才知道的一面。
“我找几个助理不都一样吗？你对她们根本都采取不合作态度！”她力持镇定地说道，决定今天一定要跟他谈妥公事规则。
“我哪里不合作了？我对助理的基本要求就是不迷恋我。罗菈太常对着我发呆了，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对她手下留情的。”东方硕倾身向前，握住她的手。“所以，你不能把一切都怪罪到我头上。当初你担任我的助理，不就胜任愉快吗？因为你懂我，不是吗？”
谷维维望着他的黑眸，胸口忽地又是一窒。眼看心防又要失守，她只好赶快转移话题。
“你得给罗菈一点时间，毕竟要对你无动于衷真的是件难事。我记得我当你助理的时候，每天上班前都要对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我虽然是你的影迷，但我工作至上，绝不能让你瞧出一点异状……”
“结果呢？”东方硕双手置于她的肩膀，挑眉望着她。
结果，还不是一样醉倒在他那对融化人心的眼眸底下？
谷维维双唇一抿，懊恼地看着他的肩膀说话。
“结果就是——你有大麻烦了。”她紧握双手，脸色严正地说道：“我说过你如果再不把罗菈当一回事，我也不会把你当成一回事。所以，你从现在起就自生自灭吧，我再也不要帮你打理大小事……啊！”
东方硕蓦地伸手将她拉到身前，大掌牢牢扣住她的腰，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
“放开。”
“不放。因为我觉得你的游戏规则不公平！凭什么你开的条件，我都要答应。那我要求复合，你就可以采取拖延战术不予回应？”他往后靠在沙发椅背上，顺势将她拉进双腿之间，仰头对她慵懒扬唇一笑。“说吧，你要不要再当我的女人？还是，你决定要告诉我你在怕什么，让我们一起努力？”
此时，全然放松的他比镜头上更真实、更有男人味，害谷维维忍不住像个小影迷一样地紧盯着他瞧。
要命，她怎么会妄想她可以对这个男人公事公办？
心跳如擂的谷维维圆睁着眼，拼命地在脑中默念《菜根谭》——“拨开世上尘氛，胸中自无火焰冰竞。消却心中鄙吝，眼前时有月到风来……”
“你现在脑子里在背什么？”他问。
“……还是锻炼未熟，心神混淆故耳。”谷维维念了一串后，突然咬住唇，发现自己上当了。
他知道她只要一动心，就会开始默念古文。
谷维维懊恼地跺了下脚，却在他的笑声中被他抱着坐上他的腿。
她身子一僵，尤其是在他的唇正贴在她的颊边说话时。
“维维，不是只有你会害怕。”他附耳对她低语着，注意到她的身子轻颤了一下。“我也怕你再一次扔下我而离开。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相信别人、有多不容易爱上一个人，我好不容易有了家人，你的离开却让我觉得再度被遗弃了。”
“你身边有……”她看着他漠然神色，突然间说不出话了。
他的身边有很多人，可那些人在乎的是“明星”东方硕。
谷维维眼眶一红，她缓缓低下头，悄悄地将脸颊偎在他颈间。
东方硕面对着她难得的主动，微笑地将脸颊埋入她苹果香味的发丝里。
“你总是懂我的。”他说。
“我知道你需要我，但是我的家人也是。我不想跟你东奔西跑，过着没有隐私的生活。更重要的是，我……”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说出心中存在已久的问题。“我对于被人当成焦点，有着强烈的恐惧，即便是为了你，我还是……”
“没关系。”东方硕捧起她的小脸，轻啄她的唇。“我会等你、陪你，直到你愿意为了我而承担这一切为止。但是，我也希望你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试着习惯身为我的另一半可能会对你的生活所造成的不便，好吗？”
他恳切的眼神让谷维维胸口一紧，她点头又点头。
“乖女孩。”他低头吻住她的唇。
谷维维眼眸正要垂下时，突然瞄到桌上便当，蓦然想到自己进来的目的。
她连忙捂住他的嘴，猛地推开他的肩膀。
“你快点吃饭，大家都在等你开会。”
“我不想吃这些东西，我要吃你做的便当。”他抿着唇，对于索吻不成，感到非常不愉快。
“你不可以老是这么任性。”谷维维拿起三层漆器餐盒摆到他手边，打开餐盒露出烤鳗鱼、玉子卷、烧肉、牛蒡丝、清烫菠菜。“这是我特别要他们选择的家常菜，吃掉，不要浪费食物。”
“啊——”他昂起下巴，直接对她张开嘴巴。
谷维维一怔，看着他耍赖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是三岁孩子吗？”
“不，我是个吃不完饭就不开会的家伙。”他一挑眉，毫不掩饰自己的赖皮。
谷维维皱起眉，陷入两难之间。
最后，她拿起漆器筷子，挟了一口青菜放到他唇边。
东方硕一口咬住，心满意足地微笑说道：“我要吃鳗鱼，还要一点饭。”
谷维维只好依命行事，又挟了一筷子到他嘴里。明知这男人是天之骄子，可就是忍不住想要宠他。
“维维，好了吗？”
关杰推门进来，正好看到谷维维坐在东方硕腿上，喂他吃饭。
谷维维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变成一座石雕。
东方硕神色自若地继续吃他的饭，把对方当成空气。
“我要吃玉子卷。”东方硕说道。
关杰对上谷维维红通通的脸庞，他眼里闪过一阵了然，马上背过身。
“半个小时后开会，可以吗？”关杰说道。
“可以。”谷维维木然地说道，脸庞几乎低到锁骨处。
“我什么也没看见。”关杰关上门。
“喂，我要吃玉子卷。”东方硕戳戳她的手臂，心情倒是很好。
他早就注意到这个关杰对谷维维说话时也太过热络，让他心里不是滋味，现在正好给对方一个警告。
谷维维把筷子塞到他的手里，头也不回地冲到门外。
“你自己吃完，半小时后我来接你。没吃完的话，我和你没完没了。”
砰！
大门被重重关上。
“我本来就打算和你没完没了。”东方硕好整以暇吃着便当。
谷维维总是懂他的心，尽管知道他的身分不是常人，可她给他的关怀，就像一般的亲人。她的温柔像是滴水穿石般地侵蚀他以为是顽石的心。他知道她就是他要的女人，他要她回到身边。
东方硕拿出他为她而买的结婚戒指，牢牢地握在掌心里——这只简单的白金指环，就像她的样子，陪伴他度过了之前几个月没有她的日子。
上一回，他们的爱情冲得太快。
这一回他要走进她的家庭、生活，更加站稳他在她生命里的地位。
更甚者，他要的不只是她家人的认同，他更要陪着她，直到她愿意开口说出她为何会对被注目感到不安的原因、直到她拥有站在他身边的自信为止。
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东方硕爱上了就是爱上了。
东方硕低头亲吻着早晚会戴上她指间的戒指，将之紧握在掌心中央。知道她会再度成为他的妻子，一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谷维维和东方硕在公事上，开始进入一场奇妙的拉锯战。
因为强求谷维维亲手做的餐点，东方硕不再事事都要她作陪。只是他的行事风格却已经成了整间唱片公司都知道的不成文规定——小事可以由助理帮他代劳，但大事非得谷维维出马，他才肯说“YES”。
东方硕进录音室里，谷维维得陪同在侧。他说要关灯录音才唱得出情绪，却说他有密室恐惧症，硬是要她也进去相伴。
于是，他在阒黑录音室里握着她的手，用轻快的爵士调调对她唱着。
“随你陷害我、虐待我、掏空我、榨干我。其实我很清楚，不过没说。请害～～惨我。请害～～惨我。你放～～过我，日子怎么过～～”（注二：，作词：黄伟文，收于陈奕迅“上五楼的快活”。）
谷维维脸红心跳，就怕被人发现异状。偏偏东方硕有意无意的靠近，及唱片公司总监关杰一副“我懂你们”的笑容，总是闹得她浑身不自在。
东方硕甚至不避讳地在公开诚对她勾肩搭背，和她说话时也总是靠得特别近。因此，当旁人用侧目眼神看着他们时，她只能一本正经地解释——
东方硕的坏习惯就是会向经纪人撒娇。
谁知道这番宣言一出，唱片公司所有女性同胞，全都以当经纪人做为此生职志，频频上前讨教身为经纪人的秘诀，弄得她啼笑皆非。
总不能要她告诉大家，东方硕是个任性鬼，只要是他看对眼的、认同的，什么麻烦他都不嫌麻烦吗？
就像她心里其实知情，他近来在工作诚所表现出来的对她的倚重，也是一种他要她习惯旁人注目的方式。
而她甚至无法否认，这些日子以来，她确实已经可以比较自在地面对旁人看待他们两人的目光了……她甚至愿意一并承认，自己近来就连在睡梦中都会因为想起他对她的好而微笑啊。
这一天，是东方硕录音的最后一日，谷维维没有依照惯例陪在录音室里，因为她正在会议室里和亚洲导演商谈东方硕下半年的电影档期。
半小时之后，谷维维结束会谈走出办公室，才踏进录音室，就发现唱片公司人员全都朝她射出求救目光。
“维维姊……”罗菈挨到她身边，小声地咬耳朵。“他说你不在，他唱不出来。”
谷维维皱了下眉，看向制作人麦克王。
“他一次都没唱？”她问。
“你家老大唱了三次，有气无力的叫我怎么收？”麦克王板着脸、双臂交握在胸前说道：“他是三岁孩子吗？做什么事都要你哄着？”
“每个人都有习惯，他只是习惯身边有熟人。”谷维维轻声说道，看了下手表，并请罗菈到外头去煮杯热咖啡过来。
“都几岁的人了，还这么像孩子，以后你要是有男朋友了，那他准备黏谁？黏他的助理吗？”麦克王继续大声说道，旁边传来一阵窃笑声。
“东方硕只要对助理稍微和颜悦色些，助理就会跟杂志社爆料，说他追求她。你要他相信谁？”谷维维不自觉地为东方硕辩驳，不希望大家把他当成孤僻怪物。
“是个男人就该把工作做好，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他。”麦克王咄咄逼人地说道。
“三年前，有个影迷拿刀刺伤东方硕。当时，那名影迷就是混入片场当场记。然后在他休息时，一刀砍向他，幸好副导及时推开了凶手，那一刀才只划过他的背，而不是插入心脏。你要他怎么放心？”谷维维看着麦克王，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