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

藏华刚到“哀林”就看见父亲和村里的长老们正在商量着什么。一看到他,纷纷站起身,藏隐首先开口道:“藏华,你回来得正好,我和你的叔父们正在商量一件事。”

“这样……”藏华为难地皱着眉,长老们要让他和爱林作为祭祀祈祷,他倒没什么,只是爱林可以吗?那种场面很难应付,何况爱林只是跟他来玩的,怎么好意思麻烦她,更何况那样的祭祀,想到可能发生的情形,藏华忍不住地脸红。

那边藏华的父亲藏隐已经不快起来,“祭祀可不是谁都可以做的。”严厉地说完,定定地看着藏华。

面对严厉的父亲,藏华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硬着头皮说:“那我去问问爱林。”

藏华为难地走到了自己的房前,心里犹豫着,都没注意到整个房间已经焕然一新。

爱林坐在木椅上累得只喘气,好难擦的地方,都是灰。眼看藏华进来了,忙等着藏华夸奖自己。

藏华却一脸凝重地看着她。

爱林一愣,忙问:“怎么了?”

“有件事求你。”藏华严肃地说。

爱林心里一惊,这样的藏华很少见,不由紧张起来。

“长老他们选我们做这次‘如达节’的祭祀。”

“那……是什么?”

藏华坐在爱林对面解释着:“如达节是庆祝春的节日,那一天人们将迎接春神,而春神代表着生命和繁衍。”说完,看了眼爱林,很快又低下头去,“在那一天,人们会穿上自己最艳丽的衣服,在白天用水互相祝福,夜晚到河边去祈祷。”声音低了下去。

爱林感兴趣地问道:“挺有意思的,那祭祀是干什么的?”好像很有趣嘛!

“……模仿春神来临。”藏华含糊地说。

“这样,那有什么为难的?”爱林想也不想地答应道,“就做祭祀好了,一定很有意思。”笑笑,不明白藏华为什么神色那么古怪。

藏华嘴动了动,好像小声嘀咕了句什么。

爱林没听清,忙问:“什么?”

“没什么。”藏华猛地抬起头,懒懒地说,然后眼睛一亮,环视一下四周,吃惊地道,“你打扫的?”

爱林忙点头,露出一副我很了不起的样子。

藏华这次出奇直率地把赞美说了出来:“你可真厉害。”

“当然。”爱林有点奇怪藏华忽然的大方,以前要想让藏华说出赞美的话,要费好大的力气,现在藏华居然这样,看来是快到“如达节”,连心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两人笑着,又把房间收拾了下,按照如达节的习俗布置着房间。

晚上,和村民围在一起吃了顿丰盛的晚餐,爱林听着大家说笑,看着身边低头吃饭不发一语的藏华,奇怪地推推他。

“你怎么都不说话啊?”藏华怎么忽然变得安静了?

坐在爱林另一边的一个女孩笑了,冲爱林说:“藏华就是这样的。”

爱林听了女孩的话,忙转过身,看向那女孩,很可爱的一个人,岁数不大。

“藏华很孤僻的。”女孩压低了声音说,说完还不忘冲爱林眨眨眼。

爱林吃惊地听完,“不是吧!藏华哪有……”

女孩却耸肩道:“他对外人很有一套的。”

“藏灵。”藏华从饭菜中抬起头警告般地叫着那女孩的名字。

女孩撇撇嘴,不再说话了。

爱林更加奇怪了,藏华却在下一刻站了起来,转身就离开了桌子。

正在喧嚣的人没受到丝毫的打扰,继续着说笑,没有人阻止或好奇地观看,藏华走得很快,爱林追去的时候,他已经走得好远了。爱林忙跑到他身边。

“藏华。”爱林伸手去拉他。

藏华停了下,任她拉住自己的胳臂,转过身,看着她的脸,笑了,仍是那熟悉的笑,懒懒的,漫不经心一样。

“藏华。”爱林担忧地看着这样的他,话到嘴边不知如何开口。

“你在担心。”藏华开口说,笑得没有丝毫破绽,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这样的笑,是什么时候开始,族人不再在乎他的任性,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被认定了的孤僻,就那样被隔开了,远远地,听着他人的笑,慢慢地自己也就学会了笑。

“藏华?”担忧变得深了,爱林伸出手安慰地抚着他的肩,感觉有点冷,为什么忽然变得不再快乐?

藏华猛地将爱林紧紧地抱住!他努力地睁着眼睛,有什么在眼里变得湿润。要不要告诉爱林,要不要诉说?

“藏华?”爱林不确定地问。下一秒,却觉得藏华在颤抖似的,他又在笑?

“你可真好骗!”藏华捂着嘴,一直笑个不停。

爱林却没有了以往的反应,只是愣愣地看着他,那笑不对。

藏华尴尬地止住了笑,眼神变得幽深,没有说一个字,只伸出一只手。

爱林什么话都没有说,紧紧地握住他伸出的手。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走着,慢慢地穿过村庄,来到后面的水池边,不大的水池被花草围绕,夕阳在东边落下,远远地如一团燃尽的火,映在水里,偶尔有鱼在水下吐着泡泡,一种说不出名字的花色昆虫在水面来回飞着。

“我母亲死在这。”没有起伏的声音。

爱林没有说话,只是手握得更紧了。

“藏隐是村里的占师,只有他肯收留我。”隔了很久,藏华才又接着说道,“他对我很好,就是人严厉了些。而我因为自己的身世,从小时候起,就总是嫉妒那些可以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孝子,喜欢打架惹事,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会反击,可慢慢地,他们只会疏远,因为我是野孩子。”

爱林看着变得模糊的远方,夜降临了。最远的天空有颗微弱的星闪烁着,试图撑起整个夜幕。

“我不知道真正的父亲是谁,藏隐说,即使一个人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但只要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就好。我想他是对的,可我做不到,村里的人都说妈妈是和村外的人偷情生的我,可那个人,到底是谁?”藏华转过头,看着爱林,天色很暗,看不清她的脸,习惯地把头靠在她的肩上,闭上了眼。

“藏隐教了我很多东西,他说我有天赋,然后有消息说选拔灵兽,我就想也许通过那个,我能知道自己要到哪去,所以就去了。”

爱林温柔地笑了下,“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有什么叫着,好像在身后的树林里。爱林扬起了头,“那是什么?”

“是‘忘‘,这生活在落梦河附近,据说是暗魔王对妻子启梦的痴恋幻化,叫声如泣,听后心情会变得很坏。”

“可声音很美。”爱林说,呼了口气,真不习惯藏华现在的样子,好在他肯把心里的事对她说,只是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快乐。低下了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生活在幸福家庭的她,无法了解藏华的痛苦,只是静静地坐着,任藏华靠在身上,如果这样藏华能够舒服一些,哪怕肩膀会酸掉也无所谓。

藏华却在肩膀酸掉之前离开了,身子一侧躺在草从上,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爱林低头看着他。

那双黑黑的眼睛,已经不再幽深,她好像能够透过那双眼,看得更深,有什么在心里动了下,慢慢地酝酿着,有点微涩。

“看什么?”藏华把手叠在脑后问,懒懒地笑着。

“看你啊!”爱林伸手抚了下他乱掉的发,“发乱了。”低低地说着,像是自语。

手被藏华握在手心,起风了。

天上的星眨着,不知何时,已是繁星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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