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傅延香是景阳县县令之女,但同时也是宇文浩云同门学艺的师妹,两人交情不深,也少有来往,仅有同门之谊。
为官者少有不贪的,尤其是油水甚丰的景阳县,而且是越贪越多,贪得无厌,最后罔顾人命,收贿误判,错杀一名孝子。
因为此事,县令的罪行被忠义之士越级上告,两江总督大怒,下令彻查。
听闻此事的傅延香连夜下山,问明实情,为救贪渎的父亲,她快马加鞭赶往宰相府邸,向刚成为公主伴读的大师兄求助。
若非宇文浩云的大力引荐,罪臣之女怎么可能到公主身旁服侍,更遑论是一国之君的掌中宝。
他们交换的条件便是他想办法令县令减轻刑罚,能不牵连无辜就尽量避免,傅延香则必须同意保护公主安危,以侍女身份保护她。
这便是欠下人情的由来。
所以说,傻气忠厚的小兔若是他用心收买的明棋,那么心思神秘的傅延香便是他周密安排的暗棋,用意是确保凤华公主没有因自己爱变装的小捣蛋而玩掉小命。
毕竟深宫内院会发生什么憾事无人可预料,身为男子的他无法时时刻刻伴随其左右相护着,若有个万一,叫他如何承受得起。
痴恋一名女娃十年已经够荒谬了,如今还要为她的将来预作打算,担心若是皇恩不再时,她会落入他人的算计中,成为另一个含恨而终的宫中冤魂。
成为太子太傅本不在他的计划中,不过为了心中那只小粉蝶,他会竭尽所能将太子推向帝位,让凤华公主荣宠一生,无后顾之忧。
“头……我的头……好痛……”一声呻吟发自蜜色唇瓣。
“知道贪杯的后果了吧!人当量力而为,不该逞一时之能,以为真能千杯不醉,酒是穿肠毒药,浅尝即可,多饮伤身……”要让她学一次教训,她才知放纵后的苦果该由谁来尝。
“停停停……你……你不要再说教了,我头好疼。”天呐!被他一念,她的头疼得快裂开了。
勾起唇,宇文浩云失笑地扶起她娇软的身子。“把这碗醒酒汤喝了,你会舒服一些。”
“醒酒汤?”望着黑稠汤汁,她面色比先前更绿了些。
“它只是看起来很苦,喝下去……”他故意顿了下,将碗凑近她嘴边。“更苦。”
“什……什么?哇C苦、好苦……我的舌头都麻了。”这是什么鬼东西,想害死她吗?
苦到直皱眉的凤迎曦呼着气,想把口中的苦味呼出去,她眼眶泛泪,盈盈闪着楚楚可怜。
“先苦后甘。”她向来没吃过苦,怕是一番新体会吧!
在一阵清朗的笑声中,一颗甘甜的糖球滑入舌间,化去满口苦涩。“你故意整我是不是?”
待会等她头不疼了,看她如何回报他。
爱记恨的凤迎曦无法忘却醒酒汤入喉的苦涩,那简直比放了三天的馊水更令人作呕,可他却坏心地趁她四肢无力时灌她一大口苦汤,甚至嘲笑她的自作自受,她听见他在笑……
咦!那是宇文浩云的笑声吗?该不会房中有其他男子吧!
心存狐疑的凤迎曦睁开水亮大眼,像是难以置信地盯着男人唇瓣扬起的弧度,错愕不已的一瞧再瞧,甚至以手揉眼。
“眼睛已经揉得像兔子了,不要再揉了,无论你看到什么都是真的。”她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全无遮掩。
真的?那她不是作梦了,言行举止仿佛礼仪典范的他居然也会笑,一口白牙灿灿生辉。
显然吓得不轻的凤迎曦有些怔忡,表情呆滞地望着她以为不苟言笑的太傅,心中打了个大问号。这真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吗?会不会有人冒充,或是他根本有个容貌相似的孪生兄弟?
“谁叫我,是公主醒了吗?”好像听到自己的名字,小兔匆匆忙忙地推开门扉,手中端着熬煮入味的甜粥。
“是公子。”头疼稍缓的凤迎曦抚着额侧,有气无力地喝止老教不会的侍女。
“是,公子,我替你送早膳来了。”小兔十分恭敬地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没读什么书的她对有学问的人一向敬畏有加,在她最尊敬的宇文太傅面前,她有模有样的守规矩,少了平日的躁急。
不过人的本性改不了,她有心当个受人赞扬的好姑娘,可傻里傻气的眼珠老往两人身上溜,没法子安份。
她满脑子想的是让人脸红的画面,有些不确定是否如傅延香所言,她作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令人敬重的宇文太傅夜闯公主香闺……
呃!是梦吗?她明明看得一清二楚呀!为何小香叫她回房睡饱点,不要说梦话?
“先搁着吧!等曦儿喝完醒酒汤,再服侍她用膳。”粥热汤舌,等凉了些好入口。
“是,太傅……宇文公子。”小兔在一记冷然瞪视下,慌忙地改口。
宇文浩云短暂停留在万安县,不单单是访友这般单纯,他是为了调查某件事而来,好友鲁子胥正好提供落脚处,得以借住数日。
但那事若属实,牵连甚广,危及社稷百姓,若不加以阻止,将动摇国本。
他现在唯一忧心的是如何让公主置身事外,不要瞠浑水,让他为她的安危疲于奔命。
“等一等,你说那碗苦得要命的汤汁……不喝、不喝,你别想我再喝一口。”
之前入口的苦味让她抵死不从。
“乖,别任性,喝了对你有帮助。”他轻哄着,语气有别于以往的淡漠。
“你真的是宇文浩云吗?不是别人冒充的。”凤迎曦问出心底的疑惑,仍无法把眼前和颜悦色的男人和少年老成的古板太傅联想在一起。
“再不喝可要头疼一整天,到时别闹其脾气,吵得大家不得安宁。”在宫外不由得她胡来,毕竟她的身份还需要隐瞒。
“疼就疼呗!反正我就是不要喝,它好苦……咦!你怎么把它喝了?”不苦吗?
吓了一跳的凤迎曦睁大眼,莫非他是想尝看看到底有多苦?想他了解她所言非虚后就不会再逼她喝了吧?她顿时觉得他没有那么讨人厌了,还能讲讲理,看来她以前错怪他了。
才这么想着,她的盈盈美目倏地睁得更大了,因为含着汤汁的宇文浩云并未咽下,他突然头一低,靠近她唇瓣——
啐C苦好苦,他居然敢这么对她?
一口喂毕,又是一口,凤迎曦根本毫无开口的机会,那苦涩的滋味尚未从口中清除,含药的嘴又覆了上来,将药汁哺吮入喉。
她恼极,气得满脸通红,心口有丝遭到轻薄的委屈,却又有难以言喻的异样感受,好像有什么变了,让她羞怯不已。
“我陪你一起苦就不苦了。”她的唇柔软似桃瓣,一不小心就上瘾了。
宇文浩云的眼瞳深幽难测,浮动着让人粉颊发烫的笑意。
“你怎么可以……对我无礼?”她说不出斥责话,只觉得心跳很快。
“曦儿不是视礼教于无物,一心要摆脱礼法的约束吗?”他语气轻柔,俯视她酡红双颊。
“可,可是你也不能随便……轻薄我,男女授受不亲。”她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推开他?他靠得好近好近,近得她闻到他呼出的气息。
“可你这回扮的是男子。”他笑着又在她唇上一啄,活似偷香的登徒子。
“宇文浩云你……你有龙阳之癖!”是他出了问题,还是她有毛病,为何为何他比在宫中有趣多了,而且……他笑起来好好看。
一看到他脸上淡淡的笑纹,凤迎曦莫名感到一阵燥热,心中羞意渐深,竟胆怯地不敢直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
“除非你是男儿身。”他又笑了,似乎有些刻意地扬起正直不阿的眉。
她开始不懂他了,他说的话好像藏有某种深意。
聪明如她,隐约知道是什么,但又不想去深究,让它埋在土里,不去挖掘。
可宇文浩云不容许她逃避,硬要将他的身影印入她翦水双瞳,在她的心里占据最重要的位置,不容他人窃据。
“虽然你出身皇室,但我早已把你当成要一起携手共度白首的伴侣,你是我此生唯一认定的女人,你呢?”他要的不是皇上的赐婚,而是她的真心相许。
婚事是真,他强求来的。
同样的,他付出的代价也不轻,父子前后受朝廷重用,蔚为美谈,但背后的蜚短流长也不少,他所承担的责任非常人所能相像。
君俱臣功高震主,臣畏君诛杀功臣。
宰相的为难在于做得好,受百姓爱戴,君王会感到威胁,可若做不好,众生怨声载道,皇上又岂能继续任用他。
不能太过,也不能无所作为,如何拿捏考验着他的智慧,若能选择他宁可从商,会自在许多。
“你……你喝醉了吗?不要胡言乱语。”他把她的心全给搅乱了。
宇文浩云抚着她细嫩的粉颊,笑容明朗。“你让我不饮也醉。”
“你不要再笑了好不好,我觉得好奇怪……”还有一点害怕。
“你不是喜欢我对你笑,不爱看我板着脸说教的模样?”他说出她酒后真言。
“你怎么知道……”她蓦地脸一红,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糊里糊涂的被他套出话。
他朗笑出声,眉宇间含着对她的宠爱。“我说过酒会乱性,酒量不好的人最好少饮,你该懂得我的含意吧!”
凤迎曦先是一怔,继而了悟地“啊”了一声。“昨儿个夜里是你照顾我,不是我的侍女?”
她一脸懊恼地努力回想昨夜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唯恐说出不得体、引人取笑的话。
为什么偏偏是他?若是小他三岁的焰弟,她还可以硬跟他拗,耍赖使泼地要他当做没这回事,唉!
“想通了,看来你也清醒了。”醒酒汤的效用发挥了。
“我……”她嘟着嘴,有些不服气。“你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下次她多找几个酒量好的人,灌醉他,让他说出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凤迎曦盘算着,想找宇文浩云的弱点。
殊不知他唯一的弱点就是她。
“我从没说过我是君子。”那是世人的刻板印象,他只是未曾纠正罢了。
一说完,他又难掩心底的渴望,身一俯,吻上艳如红果的丹唇,轻狂的吮吸刺探,纠缠着她的丁香小舌。
此刻的他满足于眼前的“收获”,之前所有艰辛刻苦的付出全都值得了,她是他心里那抹跳动的虹影。
恋上她,不后悔。
即便被皇上笑称童养夫也心甘情愿。
什么沉闷的老古板,他根本是火在灶里——闷骚!表里不一的让人以为是一只不吭气的闷葫芦。
她被骗得好惨呀!从小到大十余年的相处,竟看不出他是只笑面虎,难怪她三番两次设陷阱想整他,却没一次成功,反而老让太子成了替死鬼。
尤其是他露齿一笑的模样,好像练了什么绝世奇功,能让人因而面红燥热,全身酥软……
不行、不行,不能让妖孽迷惑,他根本是父皇派来治她的,不但将她吃得死死的,现在还搅乱她心房,不肯罢休,甚至是……她蓦地粉颊红似晚霞。
不准自己多想脸红的情景,凤迎曦轻拍双颊,好从羞人的燥热中清醒。
她烦得不得了,现在只想着要怎么才能躲开那人的纠缠。
不过她躲的不是刚在侍女面前吻了她,然后又笑得她浑身酥软的宇文浩云,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