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阿星:“兰花是怎么找到的?”
宋大宏用手擦了一下眼角的泪:“兰花是遇难的人中第一个浮上江面的。等待过江的人中有好几个熟识水性的酗子,看到兰花浮上来,他们就凫水把兰花捞了上来。只是短短的十多分钟时间,兰花已经没气了……唉,老天无眼啊,怎么就这么狠心呢……”想起当时的情景,铁骨铮铮的宋大宏再次潸然泪下……
到了兰花的坟前,心如刀绞的阿星反而没了眼泪,他的心已经痛得麻木了。他动作迟缓的给兰花烧香,又在坟前给兰花摆上准备好的果品。阿星每做一件事都那么认真,那么的小心翼翼,深怕惊动了静静的长眠于地下的爱人。给兰花烧过纸钱,他久久的站在兰花的坟前默立……当晚返回家里,已是深夜。
不该走的走了,该留的没留住。悲欢离合,起起落落,给每个人的一生增添了无限苦难,也给每个人的一生带来别样风景。
如果人的一生不经过任何风浪,一如平静的湖水,又怎能尝尽人世间的酸甜苦辣,感受冷暖交替?
每个人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都是一样的,只是命运之神对出生后的人有了不一样的安排。
每个人都要经历昨天,今天和明天。昨天已然过去,成败与否那都是历史。但明天会走怎样的路?那是谁也无法预料到的。做着今天该做的事,把握好今天的机遇,这就是每个人所面对的现实。
回首往事,一如翻开发黄的历史,记载着每个人跋涉的历程。
阿星也曾有着辉煌的梦想,只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使他的梦想破灭。阿星历经诸般坎坷,自然也看透了世间的人情冷暖。他跟着自己的阿爸阿妈日出而作,日落而归,默默的忍受着别人的歧视,忍受着别人的冷嘲热讽,过着自己那艰辛的日子,感受着别人没有感受过的苦楚。日复一日,月复一月,转眼他已是二十四岁的大龄青年。寨子里的同龄人都已是夫妻手牵手,他还是左手牵右手。他不羡慕别人,他的心已经给了兰花,给了自己深爱的女人。就像兰花生前所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别人现在拥有的,他曾经拥有过了,他知足了。种点庄稼,填饱肚子;挣点零花钱,去了日常开销,买件廉价的衣服穿;有了闲暇,写一点感想、读几本书,今天还活着,就去做今天该做的事。这就是他的人生。他不去想别的,也不愿去想别的。
本寨子的姑娘玉香还是时不时的往阿星家里跑,好多优秀的酗子向她提亲,她愣是一个都没答应,一转眼已是二十一岁的大姑娘。玉香的心里只有自己暗恋已久、曾为她受过伤的阿星。虽然阿星对她总是不理不睬,但她坚信总有一天阿星会接受她的这份痴情。尽管家人对她横加阻挠,甚至百般辱骂,但她都要坚贞不渝的去追求那份别人看来十分可笑的爱情。
阿星是在龙年的冬季出生的,过了冬季的生日,他已跨进了第三轮的龙年。过完新年,庄稼地里的活还不太忙,阿星照例赶着牛群去放牛。到了山上,他把牛群牧在有草的半山腰,就拿出一本金庸的武侠小说在离牛群不远的地方看起来。正看得入神,有人在他身后“喂”了一声。
阿星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回头一看,却是玉香:“干嘛吓我啊?”
玉香在他身侧坐下:“跟你打招呼呢,没想到吓着你了。对不起啊。”
阿星淡淡一笑:“没关系。”
玉香瞪着阿星:“老是这么不阴不阳的,我都烦死了。”
阿星:“是谁惹你心烦啊?”
玉香:“不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么?”
阿星站起身来:“那我让你。”说着,就拿起地上的蓑衣向自家的牛群走去。
玉香哭了起来:“难道我就那么惹你讨厌啊?你干嘛老避着我?”
阿星一愣,转回身看着玉香:“是你说我让你心烦的,我离开还不行吗?怎么又哭上了?”
玉香边哭边说道:“我就是讨厌你,讨厌你不愿跟我在一起。”
阿星有些哭笑不得:“唉,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你还讲不讲道理?别人讥笑我,嘲讽我,歧视我,我都能忍了。可是无端端的找我岔子的,你还是第一人呢。”
玉香破涕为笑:“我就是要找你的岔子,直到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为止。”
阿星眼望远处郁郁的说:“我的心已经死了。我不愿跟任何人在一起。”
玉香又哭了起来:“你,你干嘛那么恨我啊?”
阿星看着伤心痛哭的玉香,叹了口长气,缓缓说道:“我不是恨你,真的,我不恨你。在这个寨子里,你是我唯一的女性朋友。就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不想伤害你。我的心已经死了,跟我相处你不会快乐的。已经有两个女孩离我而去,一个生离,一个死别,我不想再去品尝这些令人心碎的苦痛,也不想再去伤害一个本该幸福的女孩。”
玉香哭道:“即便被你伤害,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阿星摇摇头准备离去。
玉香用手背狠狠地擦干泪水大声说:“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阿星停下了脚步:“哦,你还会讲故事?”
玉香:“想听的话就坐下来。”
阿星返身离玉香不远的地方坐了下去:“说吧。”
玉香讲了起来:“有一个孤独的年轻人曾在感情上受了挫折,从此一蹶不振,万念俱灰,什么理想啊事业啊爱情啊,什么都不去想了,他认为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多余的累赘的东西。从此以后他就心情郁郁的终日倚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晒太阳。有一天,一位智者从他身旁经过,好奇的问他:‘年轻人,如此好的阳光,你不去做你该做的事情,懒懒散散的在这里晒太阳,岂不辜负了大好时光?’
“‘唉’年轻人叹了口气说:‘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的躯体外,我已经一无所有,又何必去劳心费力的做什么事呢?每天缅怀缅怀我那逝去的爱人,我确实没事情可做,也不想去做。’
“智者问他:‘你有没有家?’
“他说:‘与其日后要承担沉重的家庭负累,不如干脆不组建。’
“智者又问:‘你有没有朋友?’
“那个年轻人又说:‘曾经有过,现在没有。与其得到还会失去,不如干脆没有。’
“那位智者又问:‘那你有没有自己的所爱?’
“年轻人又说:‘曾经有过,但现在不想有了。与其爱过之后要承受生离死别的撕心裂肺之痛,干脆不去想它。’
“智者又问:‘那你想不想去赚钱?’
“年轻人又说:‘千金得来还复去,何必劳心费神动躯体?’
“听了年轻人的话,那位智者若有所思:‘噢,看来我得赶紧帮你找根绳子。’
“‘找绳子干嘛?’年轻人好奇的问。
“智者说:‘帮你自缢呀。’
“年轻人大吃一惊:‘你是叫我去死?’
“智者点了点头,说:‘对,有生就有死,与其生了还会死去,不如干脆就不出生。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多余的,自缢而死,不是正好合了你的人生逻辑?”说完这个故事,玉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阿星,看着他的反应。
万念俱灰,情绪低落的阿星听了玉香讲的这个故事,如遭当头棒喝,良久无语。他在仔细品味玉香给他讲的这个故事。他也知道这个故事是根据他现在的状况玉香临时杜撰出来的,但不得不承认玉香讲的不无道理。他低头静静的思索,静静的感悟玉香讲的这个故事。他想:“我曾在诗中写道‘……,豪情冲霄仰天啸,傲睨坎坷风雨路……’昔日的满腔豪情哪里去了?现在的我是‘满腹愁绪垂头悲。抬头惧怕风雨路。’了。再这样下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吗?虽然现在兰花不在了,她在泉下有知也肯定不想看到我这么萎靡不振、窝窝囊囊的消沉下去。玉香说得没错,什么东西都会失去,但失去过就不再追求,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正如那位智者所说还不如一死了断。人活着就是活一口气,宁可站着死也不去跪着生。”想到这里,向玉香投去感激的一笑:“多谢你今天给我讲了这个故事,我将会振作起来,不管以后遇到什么坎坷磨难,绝不向困难低头。”
玉香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管你接不接受我的这份感情,只要你振作起来了,我的这个故事就没有白讲,我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阿星:“多谢你绞尽脑汁的为我杜撰了这个故事,但这个故事对我来说不啻晴天霹雳,当头棒喝,令灰心丧志的我又有了重新拼搏的勇气。”
玉香笑靥如花:“这就对了嘛。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拿得起放得下,遇到了坎坷磨难,消沉一阵子,悲观一阵子这很正常,但从此一蹶不振灰心丧志,那活着就没有意义了。”
阿星:“你说得对,好不容易来这世上走一遭,好歹也要干点名堂出来。如果碌碌无为的什么都不干就过去了一生,那跟我们放的这些长尾巴有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