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当三只盛菜的碟子全都见了底时,子问一手掩着嘴,免得她说着说着就吐了出来。
“你……在整我是不?”
“嗯,一半是。”滕玉大刺刺地承认,并给快吐出来的她倒了碗糖水,“另一半是凶你的伤势始终不愈,因此法王说,或许可试试食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可,这屋檐也未免太矮了点吧?她没好气地瞪着他,出气似地一口喝完那碗算是奖晶的糖水。
“我要到何时才能离开这儿?”要是接下来的日子他都打算这么喂饱她的话,就算是耍夜半爬墙她也要爬出去。
他还是老话一句,“待你伤势好了再说。”
“你留着我究竟想干啥?”他不是很清楚她的伤根本就测好过吗?
“不干啥,某方面来说,我不过是想报恩。”与她气跳跳蝴模样相比,他是一脸的云淡风也清。
“我不要你的报恩或是感激总成了吧?”已经受够被关在这庄园里的她,一把硬扯过他的衣领,决定今儿个就算是来硬的她也要离开这里。
“你可别搞错了,是我强迫你得接受我的报恩。”滕玉轻轻拉开她的手,对她张牙舞爪的模样一点也不介意。
报恩是可以强迫的吗?对他来说,是可以……只要他一日不撤走外头的广目和那一大票把山庄塞得满满的幽冥兵团,她不想要他报答都不行。吃得太饱,一动也不想动的她,在他收拾着碗盘时,提不起精神地问。
“你是只鬼吧?”现下想想,她就连他一点底细都没仔细探清楚过,这也怪不得他今儿个会把她放在掌心上玩。
“那又如何?”
“能不能请你告诉我,你那一身的功夫与法力是打哪来的?”虽说她对鬼界半点也不熟,可在那一日当他与无冕对上了时,她就一直很怀疑,区区一介鬼类,怎可能将功夫练得高深莫测好与无冕为敌?
“功夫,是鬼后与鬼界众殿阎罗亲授的,至于法力,则是拜妖界、魔界与神界所赐。”
她愕看着这个六界里就学了四界功夫与法力的突出鬼辈。
“你这么有人缘?”怪不得那日他一点也不把无冕给放在眼里。他毫不客气,“我面子大。”
“那你是么死的?你生前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逮着了机会就同她讨价,“待你愿告诉我你来自何处,又是何等众生时,我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不说就算了,她找别人问去!在滕玉前脚踏出房门后。跟在后头的她也步出房门,一转头,她首先就将目光锁定在成天站在门外的广目身上。岂料,她才这么看他一眼,那个像是见了鬼般的广目,面色当下一变。
“那个……”她一头雾水地来到他的面前,就见他随即瞪大了两眼,急急忙忙地与她保持距离。
这是在做什么?在局促不安的广目始终避着她,又忍不住想别过脸去不想看到她时,她不得不出声请他解解惑。
“请问,我的外表真有那么恐怖?”啧,明明平时她爱怎么穿得花不溜丢,或是把各色的衣裳全都往身上套,那个滕玉对她的衣着装扮一点意见都没有,就算是稍有意见的法王,也不会表现得很明显,偏偏就属这只名叫广目的,每回一见她,他就是完全处于一个惊恐状态。
“……”一声不吭的广目,愈是多瞄她一眼,面色就愈来愈惨白。有些不痛快的她,在他一点面子都不留给她时,忍不住两手环着胸向他抱怨,
“你真有必要惊吓到这种程度吗?”和他人比起来,她也不过是身上的颜色鲜艳了点。
“我、我……”生性对女人完全没辙,一步步直往后退的广目,在她靠得更近时忙用两手紧掩着嘴。
“嗯?”
“我想吐……”满面戒慎恐惧的他,一张大黑脸直接刷成雪白。面颊微微抽搐的子问,在下一刻当他不给面子地转过身去大吐特吐时,几百年来都不曾兴旺过的肝火。当下因他而熊熊燃烧了起来。
这些鬼界来的鬼辈是怎样?就算是天性老实,他也不必过分到让她自尊心深深受创吧?他也不学学神界那些忍功炉火纯青到家的武将神,他们就有良心到天天撒谎骗她,好歹她是个女人,骗骗她日行一善,有这么困难吗?
“只要你告诉我一件事,我就下杵在你面前伤你的眼。”
广目两眼转了转,很快就猜出这个女人究竟是在固执些什么。
“大师兄的死因?”照目前看来,能够让她感兴趣的,大概也只有那只鬼了。
“我太欣赏你这种不拖泥带水的说话方式了!”她两手一拍,喜不自胜地朝他握手握手再握手,握至他又开始一脸惨白,随时有可能得再吐一同的程度。
“总……总之。”小心翼翼与她保持点距离后,广目的两眼努力地往旁边看,免得又对上了她的那双水眸,“若是没有大师兄的同意,我不、不能告诉你。”他要是做了啥对不起滕玉的事,他第二天就等着被那票幽冥军团骚扰好了,那一票大军与其说是滕玉的贴身保镖,倒不如说是滕玉家养的忠狗!
“那……”子问不死心地拐了个弯,当下来了个折衷之道,“你可不可以很不刻意地、很自然地,在与我闲聊之时,非常不小心地告诉了我某件往事吗?”与那只过于聪颖的滕玉杨较之下,眼前这种程度的问供工程,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小事一桩。
“来这招?”广目怀疑地瞄她一眼,怕怕地咽了咽口水,并不怎么想在这事上成为头一个牺牲者,“这真的成吗?”
“成,怎会不成呢?”子问忙奉上谄媚至极的笑脸,并赶在他临阵脱逃之前,一鼓作气将身形高壮得像棵大树般的他给拖进房内。
身材高壮却被迫坐在楔椅上的广日,满面委屈地瞧着在床榻上摆出一副病人姿态,坐得轻轻松松的子问,然后赶在她眸底的精光又朝他射过来之前,速速撇过脸进行闪避动作。
“咳咳。”先是清了清嗓子后,广目的两眼忙在四下寻找着有无某人的身影,就在他找不着时,他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其实这事……我也是听人说的,听人说,数百年前,当大师兄仍活着时,他乃一朝之相,原本……”
原本,仕途顺遂,家有美眷。直至某夜太后寿辰摆宴,宴席上,皇帝看中了宰相之妻,便赐子串棚万金,欲强娶宰相之妻。可宰相坚不肯受,但求鹳鲽永恒情深。于是皇帝赐死宰相全族,独留宰相一人,下旨刺配,宰相之妻则是在皇帝不顾一切废后之后,登上了母仪天下的后位。
充军十年后,宰相终于获赦回京,权掌六宫的皇后,在得知这消息后,以见故人为由,对皇帝央求再见宰相一面。
因皇后已为皇帝连生二子,皇帝原以为,哪怕她再如何惦记与宰相的往日夫妻情深,有了孩子的她,不管再如何,她亦无法狠心抛弃亲生子女,于是,皇帝亲允了相会一事。
相隔十年,在宫中花园的小亭里,皇后终于再次见着了宰相,看着宰相这些年来写满沧桑、所受的苦痛,眼泪无声地在她面上滔滔倾流。
半晌,皇后以巾拭净泪痕端理衣容,忽地对串相投以一笑,那笑容,美得令人揪心,也美得让人不禁起疑,
皇后轻声道:“忍辱十年,我终究还是等到了你。”
当宰相与他人微愕之际,皇后忽地站起身子,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亭柱,一头直往亭柱上撞去,突如其来的动作,快得不只是远在一旁的太监与宫女们,就连近在她面前的宰相也没来得及拉住她。一朵艳丽盛绽的红花,就这么无声地,凋萎在那一个暖融融的烟花三月天里。
宰相见状,捶胸顿足,未久,夺来一旁卫士手中的长刀,横刀朝自个儿的颈子一划……
闪电划过天际,无言地照亮了一室无路可去的忧伤。轰隆隆的雷声,宛若擂鼓般地在心头重重敲打着,当外头阵阵闪光再次映亮大地时,亦清楚地映亮了子问讶异的脸庞。
“广目这么说?”一整日都待在药房里研究医书的法王,在听完她所说的故事之后,一脸兴味地绕高了两道浓眉。
“嗯。”为那个故事伤感了差不多快一整日的子问,在来这儿找法王求证之前,还一心认真地相信那个外表看起来呆呆愣愣的木讷广目。
“你相信?”
“难道不是这样?”该不会连那个大块头,也同滕玉一般对她要心机不成?法王先是痛痛快快赏她一记白眼,合上手中的医书,再转身走至药柜之前撮药,并顺便公布正确答案。
“当然不是。”这八成是那个对甜食已经反感到快捉狂,又对这阵子视觉饱受戕害的广目,在一整个委靡到极点了后,与为免滕玉要是得知这事后绝对亲手将他活生生剥下一层皮,所做的最后垂死挣扎。
“那……”
“关于我大师兄的生平,仔细算算,大约就有六、七个版本,广目同你说的版本,不过是人间之人所最能接受且广为流传的普遍版。”他边说边找着药柜,还不忘指使她,“别杵在那发呆,帮我把椅凳搬过来。”现下想想,这座山庄里的鬼兄鬼弟们,在滕玉数百年的高压统治之下,也许全都早已练成了见人说鬼话的看家本事。
她边搬边问,愈想愈是一个头两个大。
“六、七个版本?”那位滕兄他是死过好几回不成?
“人间传了三、四个,鬼界也有两、三个,反正就是以讹传讹嘛,谁教大师兄当年初到鬼界时,怎么也不肯说实话?”站在凳上的法王拉开一个又一个装着药的小药柜,取出柜中之药后,再将药放在怀中的油纸里包好。
“那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版本?”愈听愈好奇的她,虽对其他的版本也感兴趣,不过她真正想听的只有一个。
“你别想,我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法王得意洋洋地咧大了笑脸,“你若真想知道,就直接去问大师兄。”他才不要吃饱了撑着去找滕玉的麻烦,既然滕玉不想让人知道,他要是坏了滕玉的好事,到时就得轮到他走着瞧了。
子问满面沮丧地趴在柜台上,“他不肯告诉我。”她也不过是想讨个他的死凶而已,这事有那么不可告人吗?他不都死了几百年了,还计较这些作啥?
找齐了药草后,准备替她去熬今晚药汤的法王,站在原地想了想,半晌,他以指轻敲着她的脑袋,并在她抬起头来时刻意在面上堆满了看似过于诚恳的笑意。
“你……对大师兄的事这么有兴趣?”现在想想,滕玉对女人不感兴趣,甚至可说是怀恨,约莫也有几百年了,若是他没猜错,滕玉心中梗着的那个死结也有几百年了,倘若……有不知死活的家伙刻意去搅乱一池死水,说不定,那池死水就会再变成春水,又或许,运气更好一点的话,滕玉的性子会变得比较正常而不是更加恐怖,或是会变得更有意思也说不定。
“他不也对我很感兴趣?”日日生活在这种没一句真话的环境里,她愈想愈是觉得疲惫,“不过是彼此彼此而已。”成天就只会问她是打哪来的,他也不说说他自个儿的,就只会问她的。
“这样吧,我借你一样好东西。”法王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后,神神秘秘地挨站在她的身边,自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她。
“镜子?”她趴回柜台上,完全提不起一丝兴趣地看着这面镜面都模糊到恐怕什么也照不清的铜镜。
“此乃鬼界特产,前孽镜。”他咧大了笑脸,而后刻意弯下身子,压低音量在她耳边附上解说:“若想知道些什么,就问镜。”
她有点怀疑,“这真管用?”就连他都搞不清楚滕玉的生平了,这玩意能照出什么?
“当然管用啦。好了,出去出去,别同我挤在这碍事。”一把将镜塞进她的袖里后,他一脸兴奋地将她推出门外,“千万千万要记得,绝不可说是我借你的,不然,若我惨遭乱棍再打死一回,我定会在死前拖你当壁背的。”希望事发后,她别那么没义气的把他给抖出来才好。
遭鬼撂完话就被关在门外的子问,先是一脸纳闷地看着怀中雕工精美的铜镜,再回头颇怀疑地看着被法王关起的大门好一会儿,半信半疑下,她也只好照话偷偷摸摸地将镜藏好,再趁着四下没人时赶紧躲回房里,准备照法王所说的试试看。一口气点满房内所有的火烛,并再三确定把门窗关好锁死,不会被在外头站岗的广目瞧见后,她在桌前坐正,掏出手绢轻拭着模糊的镜面,在擦拭过了后,她对镜默念了滕玉之名好几回,而后她往镜里一瞧……
等着等着,好一阵子过去,别说是能够看见滕玉或是什么了,无论她怎么照、如何往镜里探看,这面俨然已模糊了许久的镜,就连她的容貌也映照不出来,可,既然法王都已那么说了,那应该——
就在这时,一阵怪异的声响,突地自她手中的镜里传来,她忙不迭地举镜相看,就在这房内朦朦胧胧的冥火烛台的照映下,模糊的镜里远处,织锦的唧唧声自昏暗的角落响起,她试着将镜更靠近她的面前,更加听清了那规律滚动着的织轴声,同时亦见着了,身形佝凄的老妇,她那惹染过沧桑的背影。
衬着那具背影的,是双素白且长满老茧的十指,以及,前头那一匹匹已然织成的美丽锦缎。
一手持镜的子问,在那面镜子又开始模糊起来时,忙不迭地将镜贴至她的面前,然而就在那时,她隐约地瞧见了,那名上了年纪的织娘,熟练地将色彩斑斓的锦线交错在另一群锦线中,将人们生前所有的记忆与秘密全都小心翼翼织人锦中,生命中的痛苦、不甘、快乐、悔恨与幸福,化为一条条柔弱的锦线,在她娴熟的掌指间,交织、并排、穿叉,一行行逐渐成行的锦缎,皆是心事重重、密密麻麻。
可,爱恨是那么的沉重,岂只是一条锦线所能承载的?
就在她这么想时,镜中的唧唧声远远逸去,老妇的身影在摇曳的烛火不再也看不清,镜中宛若起了阵大雾,将远方的景象卷去,独独靠近镜前处的留了下来。
一排沾了血的脚印,自镜的这头一步一步地走向远方.脚印不大,算得上是双优美的莲足,只是这脚印,总是一会儿又一会儿的走走停停,不知是不愿上路,还是因为迷惑,远处的风儿刮去了低诉的真实,只留下了吟咏。
此时镜面银光一闪,在下一刻,镜巾的脚印顿失,取而代之的是名女子,子问一手拿过烛台,想把那名背对着她的女子看得更清楚些。眼前这名只赏赐她一具窈窕背影的女子.微乱的发髻上,簪了十二金钗,她那一身的衣裳,虽遭血染红了泰半,子问还是可以看出,那一身金色的华服,处处精绣了金色的凤鸟。
就在这时,镜中的女子,似是察觉到了有人正在窥看,连忙四下左右顾看,猛然自镜里转过头来,面对面地瞪视着子问,子问忙屏住了呼吸,还以为自己真被镜中的女子见着了。
就在那名女子又侧过脸去时,子问这才大大地喘口气,并目有了闲情地打量起镜中女子的容貌。
虽然娇颜上沾了几滴血,但那一点都不影响这张玉似的容颜,在她的眼眉之间,顾盼尽是令人难以挪眼的旎旖风情,难以言喻的美,霸占似地占据了子问的双眼。可她也不过才晕陶陶地欣赏了一会儿,镜中的女子像是找着了窥看者股,突地转过头来直直瞪着她,并在下一刻,眼眸带着腾腾杀气,直朝她逼过来……
逼至,一镜之隔的限度。
不再温暖的鼻息,一下又一下地,吹拂在她的面上,很怀疑她会在下一刻就猛然跳出镜来的子问,在被她瞪得头皮发麻时,忍不住将手中之镜拿远点,可那如影随行的不善目光却始终跟着子问,无论她拿上拿下拿远拿近,一眼缠住,就不肯放开她的目光,就像名刺客般。
始终徘徊在她的身后,看得她遍身发冷之余,很想就这么把镜给反过来盖在桌面上时,不意再看了镜中的女子一眼,只是就在她这么想着时,当下镜中几抹清楚的人影闪过,令她倏然止住自个儿掩镜不看的动作,急急忙忙地把镜再次捧回面前来。
许多她从没见过的面孔,出现在镜内,方才那名令她惊艳的女子,此时此刻正站在高台上,扬首自负地看着底下的所有人,来自四下的呼喊声,总是零零落落的,有时,会有群人匍匐地跪在她的跟前,声声句句地唤着娘娘千岁,有时她则是大街小巷人们嚼舌闲磕牙嘲讽的是月裳皇后,而较少听见的,则是藤夫人这三字……
当子问仍一迳地对着镜子里的种种而发呆,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的滕玉,趁她仍是一头雾水之时,猝不及防地抢过她手中之镜,一把用力将镜面重重叩盖在桌面上。
已有千百年年岁的铜镜破碎的声音,此刻在他俩耳里听来,低沉又呜咽,也像是一声来自亘古的遥远叹息。
只是那碎了一桌的残镜,即使到了此时,仍是尽忠职守地将滕玉不想提及或是再翻起的过去,利用窗外照进来的阼光,反射在每一面碎镜上,让子问在光影闪烁的过去里,不作声地将那些属于滕玉的曾经给阅尽。
“说!”在她仍旧呆呆地瞪着桌面时,滕玉一把抬起她的小脸,携着满面的火气直直逼向她,“是谁让你看这镜的?”究竟是哪只还想再死一回的鬼干的好事?
全然不管滕玉此刻的心情好或不好,也不管他面上的厉色有多骇人,面上失了笑意的子问,只是轻轻隔开他的手,低首迳自将碎了一桌的铜镜镜框翻过,并指着碎镜轻问。
“方才,那里头的女人……是谁?”法王说,想知道什么就问镜,她问的是滕玉,结果却出现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依她想,若方才那些她一眼都没有漏看的话,那么,那名女子……
不知何时才会到达尽头的沉默,有如一蓬暖火般。安安静静地在他俩之间燃烧着。
原以为他不可能会开口答她的子问,在等了许久之后。
幽幽叹了口气,才在想,这下该如何消弭他那一身骇人的厉气之时,滕玉那听来似是恨之入骨的声音,忽然加入了这阵沉默里。
“我以前的妻子。”
仔细聊听着那句话意里,遭人沉重地携着,像是从未遗忘过的恨意,并仰首看着他面上那恨不得能噬人下腹的神情,许久之后,子问的眼哞动了动,并在某种刺痛又突然来袭之时,连忙狼狈地撇过芳颊,怎么也没法再继续直视着滕玉那两道须臾不离的眸光。
某种已是太过熟识的感觉,在下一刻,像毒药般地渗人她的血液里,缓缓攀上她的心坎,逼迫着她不得不再次用力去感觉,那种她永远也没有法子习惯的痛苦,并在下一刻,携着那些不属于她的心绪,静静地流淌至她的心底。
她紧咬着牙关,费力止住眼底那再次一涌而上的泪意,当一种酸楚的感情,直往她的喉间逼上来时,她闭上眼,必须用尽力气,才有法子把那些属于滕玉的伤心给咽下去……
好似天际飘下了雪花般,无边无际的寒冷,自滕玉的身后传来,没有尽头般地笼罩了整个世界,在此同时,过往风雪吹冻了滕玉那张好看的脸庞,所谓的恨,将他变成了个她从不认识的鬼。
“告诉我,你的心……怎么了?”她低垂着头,怎么也不肯抬首。
“死了。”他霍然转过身,木然地道:“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