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
凌乱的床铺上，她搔着头缓缓坐起，心中有着满满的疑惑……奇怪？她已经有大半年没作梦了，怎么突然又作起梦来了？梦中又为何会对他说那句话？
那句话有什么意义吗？
满头雾水，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两眼一翻，不管了！
反正不是梦到强吻别人，也不是梦到去揍人一顿，更不是梦到阿飘，只是一句很稀松平常的话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对！没什么好怕的，继续睡觉去。
「组长，你的进度到哪了？」研发部内，陈家豪滑着办公椅一溜烟的从自己的位子滑到上司办公桌前，没头没脑就丢出这么一个问题。
「到第二阶段了，怎么？你的部分完成了吗？」甄仕翟眼睛充血的从计算机屏幕上转移视线，直觉以为他问的是工作，两眼茫然的呆呆看着他，脑袋瓜还被大堆程序语言所占据。
「我不是问工作的进度啦！」翻了个白眼，陈家豪没好气道：「我问的是你和我亲爱女友的麻吉进度到哪里了？」
怯！打从他和亲亲俐如见面的第三个月后，就互相确定了对方的心意，正式迈入情侣阶段了；他本以为组长的动作也不会太慢，毕竟他时常从女友那里听到组长三不五时会约黎灿然一起出去吃饭、看电影，不然就是相邀到郊外踏青，可大半年时间都过了，却都是没听到他们有更进一步发展的消息，让他实在大感奇怪，毕竟他很清楚组长可是对黎灿然很有意思的。
终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甄仕翟向来很薄的脸皮登时微微泛红，有些尴尬与羞窘的叫道：「干、干你什么事啊？」
「切！我只是担心你再这么不明不白的拖下去，人家女孩子又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对她有意思，到时如果突然冒出个男的来横刀夺爱，那你就别来找我哭。」陈家豪一针见血的指出，要他别再婆妈了。
闻言，甄仕翟以为他是从女友那里听到什么消息，登时紧张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有别的男人在追灿然吗？」
「没有啦！」见他紧张，陈家豪可乐了，摇头晃脑的哼哼贼笑。「听清楚，我只是说如果，如果而已啦！」
「靠！」安下心，甄仕翟不客气的送他一记如来神掌，以示愤怒。
硬生生捱受一掌，陈家豪痛得龇牙咧嘴，却依然不忘再戳他一下。「我虽然说如果，但是不代表未来不会发生啊！」吼！人家灿然长得甜美可爱，组长再不表示，真的很有可能会被别的男人追走嘛！
知道他说得没错，甄仕翟不由得垮了下脸。
唉……回想这大半年来，自己先是利用小宇接近黎灿然，接着又不时约她出去，虽说两人因为这样而愈来愈熟，相处时也愈来愈有默契，但是自己却一直没胆表明心意，是以始终难以跨出那重要的一步。
想到这里，他的表情很闷，忍不住鄙视起自己来。
见他一脸沮丧，已经脱离「去死去死团」的陈家豪一本正经的拍拍他，看似安慰，可吐出的话却有点毒。「告个白而已，有什么难？是个男人就带种一点，顶多被发‘好人卡’罢了！」
「靠！不要以为你脱团了就可以在这边说风凉话，去你的好人卡！」气得直接踹出一脚，直接将白目人踢回自己的位子，甄仕翟不理会那阵阵传来的嘲笑声，苦恼的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唉……虽然他的话实在很不中听，但是也不无道理，自己确实该有所行动了，所以……真的要告白了吗？
可是该怎么告白呢？告白时又该说什么？
呜……好艰难的问题啊！
灯火灿烂、人潮拥挤，夜市里，黎灿然正在大啖麻辣臭豆腐；坐在对面的甄仕翟则吃着蚵仔煎，至于甄勋宇……
哦―「小拖油瓶」没有跟出来，所以是标准的两人约会。
「这家的麻辣臭豆腐满不错的，你要不要吃一口看看？」话虽这么说，其实已经一汤匙将臭豆腐送到他的盘子里了。
因为这大半年来，两人时常约出去吃吃喝喝，吃到好吃的就会「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彼此早已习惯互吃对方的食物，是以甄仕翟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奇怪，迅速的将臭豆腐一口吞下后，他点了点头！「是不错，但是我在深坑吃过更美味的，下次带你一块去吃。」
笑咪咪的连连点头，黎灿然对他在吃的「品味」上是非常有信心的。
事实上，相识以来，每次只要出去，他总是知道一些既美味又价格平实的好店，让她每次都吃到赞不绝口，在食欲上有着大大的满足。
有时，她都会忍不住偷偷怀疑，他根本就不是工程师，而是专业美食家。
「怎么了？」发现她嘴角边的窃笑，甄仕翟腼眺着脸好奇的询问。
虽然经过大半年来的相处，与她说话时已经不会再结巴，但是看见她可爱的笑颜时，还是免不了会微微脸红。
「没什么！」笑笑的摇着头，黎灿然直勾勾的凝娣着他如今整理得当的好看面容，心情有点复杂，也有点纠结。
该怎么说呢？打从游乐园那次之后，他们便时常相约出游，有时是两大一小，有时是只有他们两人，但不可讳言的，他们之间是愈来愈熟络了。起初，店里的洗头小妹与俐如时常会半认真、半玩笑的说他在追求她，而她总是不以为意，认为两人只是时常相约喝咖啡、聊是非的朋友罢了，但大半年时间过去，随着两人互相了解愈深，她却发现自己对他的感觉似乎也有点不一样了！
她发现自己愈来愈享受与他在一起的时间，也愈来愈喜欢他内向羞窘却又可爱的个性，尤其是最近她赫然惊觉到自己有时竟会呆呆的看他看到出神，然后……然后就莫名其妙的突然脸红耳热、心跳加快。
啊啊啊！她这些奇怪的反应实在好恐怖，因为……因为如果只是把他当普通朋友的话，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啊！
所以她思来想去后，终于得到一个结论，套句柯南的经典名言！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他了！
现在的问题是，她对他有了超出朋友范围的感觉，可他呢？
如果真如俐如所说，他在追求她，那么这大半年来，除了常约她出去外，他为何都没有其它任何表示？
就算……就算只是言语上的一丁点暗示也好啊！
唉……到底他对她有没有意思呢？愈想愈是头大，黎灿然有点烦恼，深深觉得卡在这种不上不下问实在很痛苦。
唉……难道要她不顾脸皮的直接问「喂，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吗？在心中叹了好几口气，她纠结得连脸都扭曲了。
「那个……」
「什、什么？」从思绪中猛然回神，黎灿然纠结的五官还来不及恢复原状，眉头皱得很深。
「太辣了吗？」指着她面前的麻辣臭豆腐，甄仕翟关心询问。
她刚刚突然一句话也不说，表情也变得好扭曲，让他不禁怀疑是臭豆腐太辣的关系。
「呃……还好啊！」不知自己的扭曲表情全落入对面男人的眼底，黎灿然满头雾水，不解他为何会天外飞来这问句。
不是食物的问题，那难道……是他的问题？
甄仕翟心惊，担心着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让她讨厌的事，然而他还来不及把自己的担心问出口，却见她蓦地又笑开了，三两口解决了自己的食物后，便一副好心情的拉着他又继续逛夜市去。
所以……应该也不是他的问题吧？
搔着头发傻愣愣暗忖，甄仕翟陪着她逛过一摊又一摊的衣饰，吃过一家又一家，眼看她不时抬头对他展露甜美的笑靥，他的心中一阵激荡，
有股冲动想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告个白而已，请求她答应做他的女友。
有什么难？是个男人就带种一点，顶多被发「好人卡」罢了……
蓦地，陈家豪半激将、半恶毒的话语在他的脑海中响起，让他的心跳不由得加快……
要告白吗？告白吧！告白吧！顶多被发好人卡！可是在夜市告白，这实在……靠！今天不告白，就算改天在灯光美、气氛佳的法国餐厅，他也会找其它借口一天拖过一天啦！
正反两方在心中激辩，甄仕翟陷入天人交战中，正当犹豫着是否真要在灯光不美、气氛不佳，人声吵得要死的夜市中表明心意时，却听她突然大叫！
「你看，那个小女孩好可爱喔！」兴奋拉扯着他的衣袖，黎灿然手指着前方一名孝子，两眼都冒出红心了。
顺着手指方向望去，就见一名大约只有两岁的混血小女孩被爸爸抱在怀中，然后不顾爸爸又笑又叫的闪躲，硬是以她那满是糖渍的小嘴「玷污」她爸爸，随着一个接一个的亲吻，爸爸脸上印满了「吻痕」，最后他不甘示弱的以脸上微微冒出的胡喳磨赠柔嫩小脸反击回去，然后父女俩笑成一团，当然也引来周遭众多路人的会心一笑。
「啊啊啊！真是太有爱的画面了！」一向很喜欢孝子的黎灿然欣赏到如此温馨可爱的画面，兴奋得忍不住蹦蹦跳跳，开心的又叫又笑着，「难怪人家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
话落，她突然愣住，猛然想起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脱口说出了梦中所说的那句话。
啊哈！原来梦中那句话，就是在看见如此有爱的一幕而冒出来的啊！
「那么请让我当你下辈子的爸爸吧！」闻言，甄仕翟不假思索的接话，然后才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啊啊啊！他竟然真的告白了，而且地点还是在夜市，苍天啊！
当她下辈子的爸爸？！黎灿然呆了三秒，等反应过来话中之意时，她倏地涨红了脸，心跳在瞬间乱了序！
怎么也没料到他会突然表明心意，可却又欢喜难抑，心中有着满满的感动与雀跃，想开口却又梗在喉头，最后只能用又羞又赧的水灵杏眼直勾勾的啾凝着他，老半天说不出话来。完了！她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他真的要被发好人卡了吗？
啊啊啊！甄仕翟，你这个白痴，在夜市这种一点都不浪漫的地方告什么白？
女孩子会接受才怪，活该你追不到人啦！
憋红着脸，久等不到答复，甄仕翟在心中抱头悲吼，懊悔得恨不得连甩自己数十耳光，然后再在脸上写个蠢字，吊在景福门上示众，警告大家夜市绝对不是一个告白的好地方，想被拒绝就尽管试试看吧！
原本如小鹿乱撞般的炽热心口渐渐发凉，他苍白着脸，彻底的绝望，也已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了，然而就在这个了无生机的时刻，希望的种子突然发芽了！
缓缓的，他先是听到了带着羞意的低柔轻笑，然后一只纤细温暖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正当他惊讶的抬起脸时，却迎来一张红如醉枫的甜美笑颜。
「好！」酷红着脸，黎灿然轻轻点头，水亮杏眼盈满羞涩的笑意。
好？她……她说好？猛然张大眼，甄仕翟瞠目结舌瞪着她，几乎以为幻听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后慢慢的，当终于意识到这是事实而非幻梦时，他原本因绝望而苍白的脸像是染了色般的瞬间翻红，久违不见的结巴再次出来拜访老朋友了！
「好？你、你是说……是说……」脑袋已经成了一团浆糊，他紧张得语不成句，只能靠着手指在两人之间比来比去，藉以表达自己的意思。
被他的傻样给逗得扑哧笑出声，黎灿然心中虽然还有些羞涩，但更多的却是欢快的喜意，展现出来的自然也比他更为大方！
「对，我答应你当我下辈子的爸爸！」甜美脸蛋扬着明灿的笑容，她用力的点着头，只觉得一颗心彷佛长了翅膀般快乐的在天空飞翔。
「啊！」美梦成真，他欣喜若狂得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万分之一的快乐心情，最后竟然振臂仰天大吼，然后在惹来路人怪异的目光中，用力的一把抱起她，边转着圈圈边大叫。
「你答应了！我没听错也没作梦，你答应了……」
「对对对，我答应了！」开心的搂住他的脖子，黎灿然欢快回应。于是在人来人往的夜市里，就见一对新出炉的情人笑得像是傻瓜般抱在一起团团转，直到许久过后，两人终于稍微冷静下来，晶亮的眼眸在对上彼此视线的瞬间，双双不好意思的转移开来，脸上皆沾染着满含激动与羞赧的红晕。
「我、我们继续逛夜市吧！」有些害躁，黎灿然难得结巴了。
「好、好！」同样害羞，甄仕翟点头应声化
两个新手情侣扭捏了一会儿，然后互觎一眼后，看到彼此脸上的表情，然后可能是觉得两人这样实在很傻，最后不约而同一起笑了出来，这才化去初表心意后的羞窘与尴尬，并肩而行继续逛夜市大业。
要不要呢？他好想……好想……情人这样做也是正常的，对吧？
看着身旁巧笑倩兮的甜美笑颜，甄仕翟心中正为了某个念头而挣扎犹豫再三，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提起勇气豁出去了。
呵呵……手上忽地略微潮湿，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然后悄悄的握住她，满心紧张的等着她的接受或者是……拒绝！
一阵温暖，她先是一愣，随即发现那握住自己的掌心正因主人的紧张甚至还带点轻颤，黎灿然登时心中一片柔软，拾眸凝娣，却见他面红耳热，眼底满是不安，当下不禁回以灿烂一笑，用力反握回去，然后在他因惊喜而骤然发亮的炽热眸光下，忍不住娇啧笑骂！
「傻瓜，走了啦！」
任由她紧紧的拉着穿梭在人潮中，甄仕翟傻呼呼的笑了……
谁说夜市不好？其实夜市是个超赞的告白地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