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邵克庸临时决定去一趟香港,这一回他带走了一个专案经理,反倒是卢艾琏没有跟去,被留在台湾处理预定的公事。
景袖是被他一通紧急电话通知才知道的。虽然他忙得连回家一趟都没时间,就打算直接从办公室到机场,但是景袖还是坚持送他一程。
当车子开到机场,她陪着他去航空公司柜台checkin,看着他把行李箱放上输送带,她忽然有种冲动想拉住他,要他别走。
当然她不能这么做。尽管她时常像个孩子似的跟他耍赖,但是在正事上她很清楚自己不能那么做。就算结婚后她每天等他下班都够煎熬了,现在还要分开三天,她还是不能阻挡他的脚步。
「那个就是你放在办公室的法宝啊?」办完手续,她跟他上了二楼咖啡厅,点了咖啡。「其实你只要通知我,我也可以帮你收好行李送到公司的。」
「事情发生得有点急,既然公司有备用行李,我就直接带走了。再说即便你的工作时间没有固定,但还是工作,我总不能为了自己方便,随意打断你工作。」克庸端着咖啡跟她一起坐下。
「你还是可以问一下嘛!我真的不行会跟你说的。」她笑了笑说。「你这样,以后我怎么好意思跟你耍赖?这样你不就把我变成恶女了?我也会想帮你做点事啊!」
「原来你现在还不算恶女啊?」他恍然大悟地说。
她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被调侃了,伸出手去拍了他手背一下。「你才是恶男,嘴巴这么坏。」
「那么这个恶男要离开三天,你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他笑着说。
但她脸上的笑容却敛起。「如果我真的是恶女,我就绑住你不让你去了。」
看到她有些落寞的表情,他的神态一软。「是我不好,从结婚以来都这么忙,连蜜月也没去。」
她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又不是孝子,我等你回来,你每天都要打电话给我喔!」
「嗯。」他点头承诺。
即将分离的愁绪缠绕在她的胸口,即便还有很多话不成言语,她也没时问多说什么,因为时间已经逼近。
「我该出关了,这几天要是不敢一个人住,就回娘家吧!」他亲了亲她手背后趄身。
「我又不是孝,没事的。你不在我正好可以一个人滚过来滚过去,床上都不会有障碍物。」她故意说。
他失笑。「我看你还是乘机把可怕的睡癖改改才是。」
她瞪了他一眼。
就算心里再不舍,这对新婚不久的夫妻也只能在机场分开,暂时分离三天了。
神情有些落寞的景袖送走了克庸,缓缓地走出出境大厅,正考虑是要招计程车还是搭巴士回台北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了她。
「卢秘书?你怎么来了?」景袖诧异地问。
今天的卢艾琏穿着一件连身洋装,跟乎常的套装打扮不大一样,气质看起来柔和许多。令景袖讶异的是,今天一看,卢艾琏长得很不错,头发一放下来,整个人不比模特儿逊色。
「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崔小姐。」卢艾琏难得客气地说。
「你是特地在这儿等我的吧?你说吧,有什么事?」景袖知道她从不称自己是夫人,一直都是以「崔小姐」称呼,她肯定是故意的。
「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谈谈?我想说的话需要一点隐私。」卢秘书近乎哀求地说。
「就在这儿说吧!」景袖不以为自己能跟她喝咖啡而不噎着。
于是卢艾琏迟疑了一下,再抬起头时,眼神里已经有了一抹破釜沈舟的决心。
「老实跟你说,你应该也猜想得到,我……喜欢邵先生,不,应该说我爱他!」卢艾琏沈稳却坚定地抛出炸弹,低垂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算计的精明。
景袖脸色苍白了几分,但还是抿抿嘴镇定住。「就算你爱他,对克庸来说,你只是他的秘书。而你特意趁他不在时,来跟我说这个,是何用意?」
「希望你不要生气,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我很抱歉这阵子对你的态度不大好,但请你站在我立场想想,我跟在克庸身旁已经三年了,这三年来我陪他走过创业最艰辛的阶段,当他的得力助手,做他的情人,在公事上处处替他处理好小事,不是因为我没能力他就,而是因为我放不开他。一听到他要跟你结婚的消息,我等于死了一回……」卢艾琏的表情苦涩,神情确实带着凄迷。
「你……你胡说什么?情人?」景袖就像心窝被打了一拳,不知怎地就是闷痛异常。
「你很讶异吗?」卢艾琏悲愁地看她一眼,再低下头时稳稳地敛住心思,整个人显得非常悲愁。「我还以为你起码会感觉到呢!毕竟我长年跟他日夜相处,会超越工作夥伴关系,也是正常的,更别说我一直都很爱他。虽然我从来不曾这他结婚,但是他因为你的家世关系而娶了你,对我还是很大的打击……」
卢艾琏说到悲伤处,还流下了眼泪。
景袖全身僵硬,不敢相信这个女人嘴里所说的话。「我不相信你,你以为凭你随便挑拨几句,我就会被吓到而逃走吗?你也太小看我了,卢秘书。」
景袖把「卢秘书」三个字咬得特别重,意在提醒对方她的身分。
「我知道我就算再爱他,你也不会成全我的。你不相信我跟他有着超乎公事的关系吧?那么,你应该很清楚知道,他大腿后侧有块小小的胎记,这样你还觉得我是在骗你吗?」卢艾琏边说边细细看着她的反应。
景袖再怎么会忍,脸色还是变了变。「那也不代表什么,你可能从其他地方知道他的胎记。就算你们曾经发生过关系,那也是在我认识他之前,我相信他不可能这样对我的。你最好在我发脾气之前离开,否则这件事情闹到克庸都知道,对你没什么好处!」
「你真的能够确定我们的关系已经断了吗?老实说,现在我才发现,老是这样天真可爱也没什么不好。或许正是因为你这样天真,克庸才会娶你的。」卢艾琏语带同情地看着她。
「你……你以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信不信我可以让你丢工作,还会没地方上班?」景袖愤怒地说。
卢艾琏的暗示像根针扎痛了她,万一他真的还跟她有暧昧呢?如果没这样的事情,卢秘书真的能这样信誓旦旦吗?
男人婚前有情人,她不是天真得不能接受,但她完全无法接受跟她在一起后,他还有其他的女人,即便只是一个床伴,即便他们结婚的理由本来就不是因为爱情。
而如果真是这样,她除了难堪气愤之外,为什么还为这可能性感到如此痛苦?她的胸口怎么会如此窒闷?
她大可以在言语上战胜这个秘书,但是光想到他可能背叛了她,巨大的痛楚瞬间淹没了她,教她清楚地明白——
原来……她对他的感情已经这么深了?
想到刚刚送走他时,那种依依难舍的心情,不也是因为她已经这么爱他的缘故……
还有人比她更可笑吗?在丈夫的情人找来摊牌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放得这样深了,已爱得容不下一粒沙了……
「崔小姐,不……邵夫人……」卢艾琏眼眶里盈满了酸楚的泪水,那口气像是梗住了般,紧抿着嘴,眼泪不断往下掉。她挣扎了好久,接着做了一件连景袖都讶异的事,她跪了下来——
景袖诧异地嘴巴都合不上了。这个之前一直表现傲慢、自满的女秘书,跑到她面前哭成泪人儿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跟她下跪?
「如果只是我……如果只是我的问题,那么我或许可以忍耐……再痛也忍,听你的话离开,可是……可是孩子是无辜的,一生下来就没爸爸,对孩子也太残忍了……太残忍了……」卢艾琏哭得浑身颤抖,整个人几乎快趴倒在地。
「不……我不相信,不可能的!」景袖往后退了一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在眼前的人。
不会有女人拿自己名誉来这样开玩笑吧?如果不是因为有了孩子,一个高傲的女人会在她面前卑微地下跪?
她本来还不肯相信的,但是这眼前的一切,包括这个哭到快断肠的女人,让她没办法再否认。
如果只是过去的情人,她可以强势地处理掉,但是一旦牵涉到孩子……她真的能狠下心赶走这个女人吗?
「这事情……你告诉克庸了吗?」景袖忍住紊乱的心思,强自镇定。
怎料卢艾琏一听她这话,马上猛烈地摇头。「千万别告诉他!他为了保住跟你的婚姻,或许真的会要我拿掉孩子的。我知道男人的事业心胜于一切,我也知道在事业跟爱情之问,他肯定会牺牲我。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已经爱他这么多年了、这么深了。求求你,起码让我保注子吧!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看到卢艾琏往前拉住自己的脚踝,景袖感觉自己像在看一出荒谬剧一样。前不久还趾高气昂对待她的人,现在在她面前像个乞丐似地哀求着,这还不够荒谬吗?
那么在发现自己的感情已经陷得这么深的同时,得知他不仅有情人,还有了孩子,就算他在婚后已经断了关系,孩子也说不定是在那之前怀下的,但已经都无法改变眼前的状况了。
景袖握紧拳头,浑身颤抖。
抓住她脚踝的卢艾琏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她的颤抖,感受不到她的软化呢?
「求求你,让我留在克庸身边吧!我不会要求名分的,我也不会要求任何东西,孩子我会自己养。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有条活路吧!」卢艾琏哀求地说。「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了,我又怎么会这样毫无廉耻地求你?」
景袖弯下身拉开她抓握住自己脚的手,神情有些恍惚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想跟你谈这个,我不管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去找邵克庸吧!」
她恍恍然转身离去,完全没看到趴在地上的人露出一抹满意的笑。
「崔景袖,我早该知道你这人吃软不吃硬。面对这样的事情,你还能不动摇吗?」卢艾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起身。
就算终究会被邵克庸识破,难逃被他赶走的命运,起码此刻她已经让崔景袖受过苦了。一无所有的她,怎么也要让幸运的崔景袖痛苦一次才行。当然,如果邵克庸一直没发现,崔景袖天真地默默离开,那就再好不过了。无论如何,她也已经没什么可以损失的了,横竖她已经失去心爱的男人了。
而摇椅晃搭上一辆计程车的景袖,脑子里面一片混乱,胸口则是闷痛到不行。
一回到自己位于市区的新居,她愣愣地抛开手提包包,赤着脚走到自己的画室。画室里堆放着一些已经画好的作品,画架上还有一幅画到一半的油画,眼前的这一切,是她处心积虑保住的生活……
「崔景袖,看看你自己,把自己搞到什么样的处境去了?」
她伸出手把画架给推倒,画架落地,发出极大的噪音。她跟着跌坐在地板,眼泪凄迷地划过脸庞。
以前她曾经和几个男人交往过,很快地都因为她觉得没什么意思而分手了。那些交往过的男人曾说过她无情,说她像个对爱情绝缘的、迟钝的动物,因而才会对别人的付出那么无戚,对爱情的需求几近于零。
她伤害了他们,却不懂得伤害是怎么造成的,会有多痛苦。对于他们对自己的指控,她并不在意,一个人也过得很好,不谈恋爱的生活让她觉得无拘无束,她从不觉得寂寞,不觉得空虚。但是现在,她忽然明白了,原来以前的自己在男女的交往中曾经是个多么无情的人,为爱受的伤原来是这么痛……
一想到邵克庸跟别的女人有所纠缠,她的心就好痛、好苦!原来她不是不需要爱情,她不是无坚不摧,以前的她不会痛是因为不曾真正爱上一个人。
爱情竟然可以把一个人变得这么狼狈,尊严、自信瞬间就崩毁了……
当她面对卢艾琏的时候,竟然还会觉得她很可悲,其实真正可悲的是自己吧?
今天的卢艾琏为了爱情在她面前摒弃尊严地哭泣哀求,难道她也要用这样的姿态,求克庸也爱她一点?然后呢?要克庸斩断跟卢艾琏的关系,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然后发誓以后只对她一个人忠诚吗?
不,她怎么可以让自己陷入这样的不堪中?可是如果再继续这段婚姻关系,对他的戚情愈益加深,她没把握自己是否会爱得失却了理智,捐弃了尊严,甚至答应去维持这样的三角关系。
她为了过她想要的生活,自以为聪明地想了结婚的计划,邵克庸确实如她预料的那般能干,把她父亲的公司经营得很好,也确实提供了她理想的生活。那么她有什么资格要求他爱她?
爱情从来就不是这桩婚事的条件,但在她不知不觉爱上他后,她已经没办法潇洒自若地面对这样的关系了。
如果她没有爱上他,或许他拥有多少个红粉知己,她不是不能忍受。但现在的她,已经深爱上他了,根本不可能跟别人分享他,她无法忍受的,她宁可选择放弃。
克庸或许不会接纳卢艾琏,或许会跟卢艾琏断得一乾二净,那么那个孩子呢?孩子怎么办?当她愈来愈爱他,变得愈来愈贪心时,她真的能忍得住不在意吗?不觉得痛苦吗?何况她也狠不下心,让他去逼卢艾琏堕胎,然后从此消失在眼前,她还能有平静日子可以过吗?
眼前就这么苦了,她难以想像到了那时,她还能不发疯吗?
为什么她要爱上他?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发生这样的事?如果不是有了孩子,就算他现在还不爱她,她都还有机会争取到他的爱情。可是现在,她还能有什么选择?
既然狠不下心害那无辜的孩子,她只能选择接纳卢艾琏,或者彻彻底底从这婚姻中退出,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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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克庸从来不知道短暂的分离会让他思念成狂。
当飞机一抵达桃园机场,他迫不及待地通关出来。可惜的是景袖可能不知道他的航班,所以也没来接机,否则他现在就可以看到她了。
车子一回到台北,随行的林经理负责开车,恭敬地问:「邵先生,要先进办公室,对吧?」
「不,到市区你先放我下车,我搭计程车回家。工作的后续收尾你来整理,明天一早我进办公室就要。你动作得快,这案子美方已经开始动作,说不定过两天就得飞到纽约去,自己抓紧时间。」邵克庸交代着。
这也就是他急着回家一趟的原因。分开三天已经觉得难受,但是手上的案子正进行,说不定很快地他又得去一趟美国,自然得抓紧时间跟景袖相聚。
「我知道了,我马上办。」林经理机灵地说。
过没多久,车子一进市区,邵克庸马上拦了计程车直奔市区的寓所。天已经暗了,今天他不打算进办公室,要好好跟老婆吃顿饭,然后温存一番。
只是一抵达家门,他诧异地发现屋子里暗暗的。
「景袖?景袖,不在吗?」他有些失望,正打算掏出手机拨打时,看到书房的门下有灯光漫出,他走了过去。
一推开门,他就看到她了。她屈膝坐在他的书桌前,像个孩子似地抱着自己,那柔美的发丝依然披散在小脸旁,让她看起来有着天真烂漫的气息。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我回来了。」他轻声说,语气里的温柔让人想哭。
景袖这才醒了过来,放下双腿起身。「你回来了?很累吧?」
戚觉到她神色似乎有点不对劲,他凝望着她,关心地探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还以为她看到他回来,会冲进他怀里,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冷淡。这几天他可是非常想念她,即便有打电话,也不能看到她的人。再说从第二天起,他打了好几通电话却都没人接。虽然她事后都有传简讯说抱歉刚好在工作没听到,但是这两天连话都没说上,他可是非常煎熬的。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克庸。」景袖镇定地说,然后把桌上的文件往前一推。
「虽然当初提议结婚的人是我,现在我先喊停很不好意思,但是我觉得这样对我们彼此都比较好。」
「你在说什么?」他的眼神一凝,抽出桌上的文件一看,竟然是一份盖好章、签好名的离婚协议书。「你想离婚?」
他说那四个字的声音像是迸出来的,眼底充满了压抑住的愤怒。若不是自制力勉强咬住,他恐怕已经失控了。不,他得耐住性子,好好问清楚才是。
无缘无故的,她怎么会想离婚?
「是有点突然,不好意思……」景袖耸了耸肩。「但你知道我的,做事冲动,老是想什么做什么。不过现在事情都已经完成了,没必要再拖泥带水了,不是吗?我会给你应得的合理报酬,不会让你白做工的。」
「应得的合理报酬?白做工?」他咬牙问,很清楚预感到自己不会喜欢她接下来的话。
她耸了耸肩。「当初会想到要结婚,找个人帮我管理公司,是因为我爸离家出走。现在他都不逼我了,就算我们离婚,他应该也不会再把公司扔给我了。再说你把公司整顿得很好,食品通路一更新后,现在不管谁去管理都很轻松。」
「这么说,你跟我结婚纯粹只是利用我喽?现在利用完毕,要我滚了吗?」他眼底的怒焰开始跃动。
「你这么说就太过分了点。我也不是不懂事的人,我自己拥有崔氏百分之二十肘股票,现在我把其中一半,也就是百分之十送给你,这里头有过户的资料,算是你帮忙管理公司的报酬,虽然不是什么天文数字,但也不无小补,你就收下吧!」她说着抽出文件递给他。
邵克庸握着文件,目光却直直盯着她的脸。他眼底的愤怒直接烧灼着她,那里面充满被背叛的伤痛跟憎恨,教她难以承受地往后退了一步。
「别跟我说那些浮滥的藉口,老实说,到底是什么让你这样做?」他低吼着,尖锐的目光直直抓住她的,半点都不肯退让。
被他的目光逼迫得没能隐藏的她也生气了。「好,你要我说我就说吧!本来想大家像成年人一样把事情解决了,不要搞得彼此很难堪。既然你要知道,我也只好说了。」
「说吧!」他双脚岔开站好,想听听她到底发了什么神经,要这样整他!
「因为我崔景袖不可能跟人家共侍一夫,虽然你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快要有孩子了,但是我不能漠视那个跪着哀求我的女人!我很气你,可是我又能怎样?现在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我们离婚;给彼此留一点尊严吧!」她终于忍不住激动地说,浑身都因为巨大的情绪波动而微微椅着。
「你说清楚,什么女人?什么孩子?通通给我交代得一清二楚!」他冷凝着嗓音说。
「你还问我?知道你身上胎记的人到底有多少个?你有过多少情人我已经不想知道。但是孩子都有了,你自己跟卢秘书好好谈谈,我不想介入……」她撇过头去,觉得自己的武装已经快要溃堤了。
「卢秘书?」他咬牙动手将她拉过来,逼她面对他。「她指控了我什么?而你又凭什么相信她?你又凭什么拿这东西来给我?」
他抓起所有文件,用力一把撕掉,然后像是撒纸花一样扔到她诧异的脸上去。
他的眼中充满了失望跟伤心,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冰冷的光芒。「在你眼中我就是那样的男人?甚至不值得你确认一下?你会这么随意地决定离婚,是因为你从来就不曾真心对待过这段婚姻吧?」
「克庸……」看到他神色充满了痛苦跟失望,她开始发现自己可能真的错怪他了。「我不是不想相信你……但是她哭着求我,她跪着求我……如果不是真的,她为什么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他冷笑又冷笑。「如果我发誓我从没碰过她一根手指,你就会相信我吗?重点根本不是在这里,而是你轻易决定离婚的这件事,已经把你自己的心态暴露无疑了。你确实只是因为需要人管理公司而利用我,现在你觉得麻烦了,就想逃了吗?」
「不是那样的,克庸,我们……我们慢慢谈一谈,不要这样……」她已经感觉到不对劲,而他失望的眼神教她惊慌失措,完全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清楚。
她忽然戚觉他一下子离她好远好远,再也不在乎她想说什么。
「你真的以为我邵克庸是那么好摆弄的人吗?告诉你,你或许以为自己可以利用我,但是现在你没有资格喊停了。现在唯一有资格喊停的人……是我。」他的神情又冷又硬,浑身散发着愤怒的气息。
他凝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不敢相信这是他爱上的那个女人。
是的,爱,即便知道自己对她有感情,但是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陷得那样深。从一开始她站在寒风中等他时,他就没办法狠心地转身离去。她像是黑暗中的一抹光亮,让他的目光无法不追逐她。
他的生活一直都是严谨的、自律的,但是她那总是带点横冲直撞的傻气,毫不畏惧地冲撞开他的防备,他从来没有为一个人如此敞开心房。他打开心让她进来,他允许自己爱上她,却得到了这种结局?
他一直觉得孩子气的她其实很可爱,但是当她用那不在乎的口吻,说她要离婚时,他觉得自己恍若被一把刀笔直刺进心窝一样,痛彻心肺。只能怪自己蠢!怎么会爱上一个不把戚情当回事的小丫头呢?
她与他结婚,是为了找个人替她管理公司,虽然她一开始是这么提议,但在两人短暂的交往到结婚的这段日子,让他以为彼此是有感情的,不再只是为了这个目的,他甚至觉得这段婚姻可以是很幸福的,而今因为一个外人的挑拨,她就马上决定舍弃他,她可真潇洒,真了不起呀!
百分之十的股份?那简直比当面嘲笑他更令他难堪!
「克庸!」她哀求地看着他,却难以承受他眼底浓烈的失望跟鄙视。
他冷冷地睨她一眼。「所以你一开始就签了夫妻财产分开制的同意书,其实不是方便我,是为了今天铺路吧?你倒是真的把婚姻当做生意了,哈、哈哈……」
听到他苍凉的笑声,她忽然觉得鼻酸。「不管你信不信,当初我签同意书确实是不想占你便宜……」
他拙住她的手,将她粗鲁地扯到胸前,阴鸷的目光紧盯着她,像是要在她身上烧出个洞来。
「我说过了……在我喊停之前,谁都不准喊停。」他几乎是贴着她的唇说的。「你已经利用够了我,现在得等到我觉得够了才成。」
她被他那毫不温柔的眼神给震慑住了,她认识他以来,他一直很有风度、对她也很体贴,从不曾勉强过她,但是此刻这个男人看起来却像只凶猛的野兽。是她伤害了他,让他变成一只负伤的兽,变得既危险又疯狂!
「克庸,是我错了,是我太过莽撞,我应该先跟你确认的。你不要生气,不要这样……」她抓住他的手。
但是他却拍掉了她。「你这么轻忽别人的感情,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
他说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推开门,离去。
看到大门在眼前关上,她被他最后的那句话给震慑住了。
他说她轻忽他的感情,这么说……这么说他是对她有感情的?他不是因为贪方便而跟她结婚?会不会一切都是卢秘书搞出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亲手毁灭了什么?
一阵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窜上来,她整个人虚软地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