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
没想到这么努力,孩子还是保不住,这让年如意难过地哭了好几天。
经过年有存的诊断,年如意需卧床修养两个月才能下床,接下来还必须调养个一年半载,才能恢复。
年彩岚建议年如意夫妻俩暂时分房,好让年如意能安心静养,而夫妻俩也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不过,虽然如此,连震宇还是每日都来陪年如意用膳,早、中、晚都不缺席,下午也会来陪年如意说说话。
早膳过后,待连震宇离去,年彩岚便拉了张椅子,坐到年如意床边。
“真是委屈震宇了。”年彩岚语重心长地道,“如意啊,我看你也该多替震宇想想了。”
年如意一脸茫然,弄不懂年彩岚何出此言。“替震宇想什么?”
“纳妾啊!”年彩岚理所当然地说道。
“纳……纳妾?”年如意大惊。
没理年如意骇然的神情,年彩岚继续说道:“你想想,你现在的状况根本没法替连家传宗接代,加上你们俩又必须分房而睡,这震宇可是堂堂男子汉,有几个男人熬得住呢?”
“可分房只需两个月不是吗?”年如意不解。
“谁说只需两个月?阿爹,你说说。”年彩岚转头朝正要帮年如意把脉的年有存道。
只见年有存点点头道:“没错呀,在你身子还没调养好之前,都不能同房,否则这小产的情况,恐会再次发生啊。”
趁着年如意惊恐时,年彩岚又道:“如意,难道你想再来一次不成?"年如意惊喘了下,接着不意外地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年彩岚趁胜追击,“为免震宇自己在外面找个差劲的女人回来,我看啊,不如你先帮他安排来得妥当。”
“可是……我不……”年如意并不想因这样的原因就认同年彩岚的话,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深受年彩岚那番话所影响了。
“咱们都是女人,我也知这是多让人难过的决定,但是你也不愿让震宇痛苦吧?”年彩岚不让年如意有时问细想,又道:“况且,要是到头来,震宇从外面带了个女人进门,你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
年如意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泪水漫上双眼,模糊了她的视线,这时年有存也开口了:
“所以如意啊.最好是你先帮震宇打算好,自己挑人选,才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啊。”年有存关爱地拍拍年如意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我没有人选……”年如意完全没了主意,她根本不知自己应该怎么想、怎么做才是对的,“嗯……这就有点难了。”年彩岚也苦恼了起来。“在这我也没熟人,实在也帮不上忙。”
“哎呀,何必烦恼呢。”年有存突然击掌一呼,“彩岚不就挺适合的吗?“
“阿爹呀,你在说什么呀,这话可不能乱说。”年彩岚惊得大喊,不敢置信地瞠大了双眼。
“阿爹可没乱说,如意啊,你想想,你与彩岚是堂姊妹,就算震宇纳彩岚作妾,你俩也还是姊妹。”年有存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他紧紧握住年如意的手,一点一点地分析道,“更何况,彩岚这是再嫁,就算是作妾,也没有侮辱她,这不是两全其美之事吗?”年有存大概忘了,年彩岚本来也是作妾的,哪有什么侮辱之说。
只是两人就这么一搭一唱的,让年如意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可是这样太委屈如意了。”年彩岚摇着头,一脸不认同的模样。“我不能让如意委屈了。”
“怎么会委屈呢?别的女人才会让如意委屈啊?”年有存叹道,“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相信震宇早晚也会纳妾,既然如此,不如选彩岚,也才不会受别的女人的气,你说是不是?如意。”年有存望着年如意,让她根本无法逃避。
“我……”年如意已经六神无主了,她不知该听从自己心里的声音,还是该照年有存说的,让年彩岚成为连震宇的妾。她根本无法果断地说出连震宇不需要纳妾。
“如意啊,我了解这对你来说是残忍了点,但这也是为你好啊!”年有存表现出无比的关爱,好似明白年如意的心思一般。“当然,你无法替震宇做决定,不如这样吧,待会午膳震宇来时,你下妨问问他对纳妾的意见,或许他也有这个打算。”
震字也有这个打算?真是这样吗?年如意完全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年有存及年彩岚是何时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早已一步步踏入这场精心计算地阴谋里。
“你说什么?”连震宇不敢置信地看着年如意。
“我是说……”年如意垂眼盯着碗内的菜肴,有些困难的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要纳妾?”
“纳妾?”连震宇十分不快,他不明白年如意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
“我想,震宇,你……你要不要考虑……”年如意实在问不出口,忍不住泪水盈眶、唇齿抖颤了起来。
“如意?”连震宇看出她的不对劲,伸手抬起她的下颚,看见她的泪水,整个人便软化了下来。“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哭了?”
连震宇的温柔,马上瓦解了年如意的心防,她攀上连震宇的肩头,将头埋入他胸前,切切哭了起来。
年如意心中难过不已,此时她才明白,她早已爱上连震宇了。若是她不爱他,她不会如此在乎、如此害怕他的答案。
连震宇知道,年如意会有这样反常的举动,还问起他有关纳妾的事绝非偶然,一定有问题。
“是谁跟你提纳妾的事的?是姨娘吗?”也只有那个女人会见不得他好,专为他找麻烦。
年如意没有抬头,只是摇头否认。
“不是姨娘?那是谁?”见年如意只是一直摇头,连震宇也不想费心神,他直接对年如意道:“不管如何,我都不会纳妾,尤其是在这种时刻。”
“震宇……”年如意知道他是顾虑到她的状况,感动地抱紧了他。
“好了,不要为这种事心烦了。”连震宇紧抱着年如意,温柔地拍抚着她道,“反正就这几个月而已,我又不是不能等。”
听了连震宇的话,年如意心虚地道:“其实……不只几个月,可能……可能一年半载我们都不能……不能……”
“一年半载?”连震宇不敢置信地道,“不是两、三个月而已吗?”
天啊,几个月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要他每日看着她,却不能碰她,这种见得着却吃不着的苦,几个月已经难以承受了,居然要他忍一年半载,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年如意将原由说给他听,看到他那沮丧的模样,她心里跟着一紧。
“震宇,那……那你是不是要纳妾了?”
连震宇愣了下,赶忙安抚起她,“你别胡思乱想,我不会纳妾的。”
得到连震宇的承诺,她虽然微微责怪自己太过自私,但还是心满意足地笑了。她十分庆幸自己没有爱错人。或许,连震字现在还不爱她,但她会给连震宇很长很长的时间,让他可以慢慢爱上她。
当天,年如意便将连震宇的决定告诉了年有存及年彩岚。
“既然震宇没这个意思,我们也不强求,还要替如意你高兴呢。"年有存笑着对年如意道,"是啊,如意能嫁个这么好的对象,真是羡慕死我了。"年彩岚也道。
三人没聊多久,年彩岚因为要哄陈宝玉午睡,便先离去了;而年有存在替年如意把脉后,确定没有问题,也随后离去,房内只剩下年如意一人。
年如意沉思了会儿,开口唤红芙、绿萼将装了刺绣材料的绣篮取来,继续研究起搁置多时的双面绣法。
没想到多日未见的连夫人此时却来访了。
“如意,你在做啥?还不快将针线收起来!”连夫人一进内室,便见年如意手持针线在布上绣着,她难得地板起了脸,开口教训道,“虽是小产,但休养的这段期间,等于是做月子一般,这些伤眼的事全都不能做。”
连夫人说罢,一把抄起篮子,交给一旁的红芙。
“还不拿出去!”连夫人的厉声严词,吓得红芙、绿萼赶忙往房外跑。
接着,连夫人余怒未消地伸手将年如意手中的绣样也给拿了开。
年如意被连夫人的怒气吓了一跳,所以没发现连夫人因那双面绣的精美特殊一时愣住,蹙眉研究了起来。
连夫人虽是难以相处,平时对人说话总夹棍带刺,笑时也是带着嘲讽,但从未有像现在这般恼怒的时刻,年如意不禁愣了下。尤其是连夫人那双眼,现下简直与连震宇严肃起来时一模一样。
但是不对啊,连震宇怎会有连夫人的眼?
“姨娘的眼……”年如意忍不住出了声,“与相公好像啊!”
难怪啊,第一次见到连震宇时,她便觉得她的眼好熟悉。但因为连震宇与连夫人没有其它相似之处,加上两人的脾气个性皆不同,是以年如意一直忽略了这么明显的事实。
正在审视手中绣样的连夫人,闻言猛一抬头,紧紧盯住了年如意。
此时年如意才发现,连震宇与连夫人相像的地方,不仅是那双眼,她看着连夫人抓着绣样的手,直盯着她甲尖上飞的指甲。
连夫人发现了年如意的视线,抓着绣品的手一握,将自己的指甲藏了起来。
“姨娘,相公不是大娘生的吧?”年如意试探地问道。
此时的连夫人已镇定了下来,又变回年如意熟悉地那个冷媚姨娘了。连夫人杏眼一睐,抛下手中的绣样,柳腰一摆,寻了张椅子坐了下去。
“这话,你最好别让宇儿听到了。”连夫人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随手替自己倒了杯茶。
“相公他……他知道吗?”碍于不能下床,年如意只好往床边挪了挪,希望能将连夫人的表情举动看得更清楚。
“这个秘密,我跟老爷均发过誓,绝不会说出口。”连夫人啜了口茶后,才开口说道。
“啊!那……”年如意惊觉自己的刺探可能会让连夫人打破自己的誓言,不由得惊叫了声。
“放心吧,我有发誓没错,但可没说若有人发现了,我不能做解释。”
连夫人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别让宇儿知晓。”
“为何不让相公知道呢?或许,相公明白后,就不会对您……对您……”年如意找不到适合的词。
“对我尊敬些?孝顺些?还是对我敬爱些?”连夫人先是掩嘴笑了起来,接着又正色道:“在我将他送离自己身边时,就已经有所觉悟了。”
“送离?”难道连夫人不是入府后才产下震宇的吗?
“你会纳闷是一定的,我与老爷和夫人的那一段,不是三言两语可道尽的。”连夫人用指绕着杯口,眼睛虽是盯着杯里的茶水,但心思已跌人多年前的回忆中。
“我爹跟连府有生意上的往来,他过世后,所有担子便落到我身上,为了家里布庄的生意,我不得不以老板的身份出面,也因而结识了老爷。
老爷对我一见钟情,我也爱上了老爷,两情相悦下,老爷本欲娶我入门,但却被老夫人给阻止了。因为以我一个小布庄女儿的身份,配不上连府这样的大户人家。”连夫人的眼中少了平时的犀利,多了些难辨的情绪。
“老夫人不顾老爷的反对,坚持将老爷的表妹以八人大轿抬进了府,让她成为老爷的正房夫人。但老爷仍坚持下与夫人有夫妻之实,当时我已产下宇儿了,为此,老夫人及夫人只好妥协,但却订下了条件,而老爷为了娶我入门,也只能答应所有的条件。”说到这里,连夫人笑了,但那笑却是万般无奈、万般心酸。
年如意不敢打断连夫人,她也深深被这段过往的故事给吸引住了。
“老夫人要求,老爷若要娶我入门,宇儿必须过继给夫人,旦我与老爷终身不得说出这个秘密:而且,老夫人在世时,不得接我入府,往后,老爷也不能将我扶正。”连夫人抬起眼,平静地看向年如意。“所以,我是在老夫人过世后,宇儿十岁时,才人了府。谁知,因为老爷从不与夫人有夫妻之实,不久后,夫人因此抑郁而终。”连夫人笑了笑,“接下来,不需我说,你也猜得出了吧。”
难怪,一切的矛盾,现在都合理了。
年如意看着连夫人,她终于明白了,原来连夫人的尖酸言词、难以相处,全都是因为这段坎坷的感情,及被迫将自己的骨肉送给正妻做子,一辈子不得相认的无奈与愤恨所造成的。
而连震宇对连夫人及连老爷的不满、怨恨,也因当年的承诺,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对此,年如意也是莫可奈何,但她绝不会任这种情况继续下去的。
至于该怎么做,此时她还没个主意。
“姨娘……”年如意本想说些什么来安慰连夫人,却见连夫人已抛开愁苦,变回原有的精明模样。
“如意啊,这事早过了八百年了,对我来说也不痛不痒了,你听听就好,明白吗?”连夫人对年如意抛了个不容违逆的眼神,也不待她回答,便迳自起身道:“见你精神挺好的,我就不留了,记得别再碰那些伤眼伤神的事了,知道吗?”
“如意明白了。”年如意乖顺地回道,得到了连夫人一声轻笑。
“这绣挺有意思的,我拿走了。”连夫人转身离去,顺手带走了放她抛在桌上尚未完成的双面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