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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家宴

一柄玉如意、一套云凤纹金簪,阿朔为替我巴结穆可楠花下大成本。

不过,他又笨了,若我是穆可楠,肯定认为那些全是阿朔捧到我妆镜台的礼物,而我,不过从当中挑出几项微末的送出去。

女人心海底针,是怎么也摸不透的,任凭阿朔胸中千丘万壑,也理不清女人。

我特意挑了套玉兰白长衫,无纹绣、无镶边,淡淡雅雅的一套衣服,配上我的容貌,毫不起眼,最后在发上简单叉了枝墨玉簪子。

低调再低调,就希望她们当我是不小心走过的路人甲,别在我身上担太多心思。重点是,我不乐意让自己成为阿朔豢养的开屏孔雀之一。

与我不同,施虞婷一身紫红色长袍,宽袖上绣着粉红缠枝花卉,裙摆间金线银丝勾出美丽图腾,而粉色的绣花鞋上还缀着两颗大珍珠,一派的雍容华贵。

她一手撑起下颚,看好戏似地望住我,眼底隐隐兜起些许的尊贵跋扈。

至于李凤书,她穿着雅致湖绿色锻袍,头上簪着八宝琉璃旒金簪和几朵杏花,浅浅地笑着,一如春风过水。

而穆可楠发上戴着翠翘宝钿玉搔头,身穿深紫色凤尾裙,裙边缎上绣着花鸟纹饰,金线镶边,似一团火焰,炫目而美丽。

只是家宴,但处处看得见李凤书的用心,不管是吃食还是布置,她都用上心思。

四个女人对坐,宴席设在荷塘水榭中央,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阵阵荷香随风扬,几个早熟的莲蓬竖在水榭旁。

我去过白河莲花祭,见识过妇人们怎么剥取莲子,忍不住弯身折下莲蓬,一颗颗剥出莲子。可剥开莲子才发现未熟,瘦伶伶的小个儿头,带着翠绿色的壳,滴溜溜在白瓷盘里转着。

终究不是熟门熟路人,那莲子算是被我糟蹋了,就像这满桌子盛宴一样,被我这个食客糟蹋。看着杯杯盘盘,我的筷子怎么也落不下去。

“吴姑娘,这四盘是山八珍、海八珍、禽八珍、草八珍,样样都是极难得的,若不是可楠妹子生辰,我还拿不出手呢!”李凤书巧笑着招呼我。

“这山八珍是不是驼峰、熊掌、猩唇、猴脑、象鼻、豹胎、犀尾、鹿筋?”施虞婷问。

“妹妹好见识,想来家里也是常吃的。”

我不知道她们晓不晓得这些菜是怎么弄来的,但我在电视上看过人们吃猴脑。方法是把猴子架在笼子里,单露出一个脑袋,厨师敲碎猴子的头盖骨,让食客们一匙一匙挖食,猴子痛得相脚猛踩,残忍的人类还在猴子脚底下置上一面鼓,一面吃猴脑,一面听着鼓声,笑声连连。

至于那个人尽皆知的熊掌故事……我想得全身毛骨耸然,果然是野蛮的山顶洞人,地球就是这样被吃垮的。

“吴姑娘,不合胃口吗?”李凤书问。

“嗯,不,很好。”说完,我的筷子直取那盘草八珍。

可别以为草八珍就不了不起,猴头菇、银耳、竹荪、驴窝草、羊肚蕈、花菇、黄花菜、云香信,有好几道,就是在现代我也没尝过。

“要不,试试这个,红头鹰可是很少得的。”施虞婷道,口气清浅淡凉,听不出态度。

我微微一笑,拨弄盘里的莲子。

有趣的是,穆可楠还未见肚子,但走路的样子像孕妇,大大的外八字,宣示她领先群雌,吃东西的样子也像孕妇,一手撑着后腰、一手在盘子里挑挑捡捡,好像什么菜色都入不了她的胃。

拜托,有这么夸张吗?两、三个月的胎儿有多大,大概比豆荚大不了多少。

她不吃菜,倒是酒连喝了几杯,李凤书说这是上好的女儿红,她出嫁的时候留下的。

我本想好心劝告穆可楠孕妇别喝酒,酒精会影响胎儿脑部发展,可略抬头,硬生生撞上她两道凝结在我身上的冰冷目光,像孝子被逮到做坏事似地,我连忙低下头。

突地,穆可楠夹了块鸡肉到施虞婷碗中,然后轻声说道:“虞婷妹子,这乌骨鸡你得多吃点,好好补补身子,给咱们殿下来个入门喜,好在来年替府里多添个小公子,兄弟俩儿才能玩在一块儿。”

这话惹得施虞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从她入府以来,连洞房花烛夜,阿朔都在我房里过,她若真有入门喜,阿朔岂能容得下她?

穆可楠这话儿,挑拨得够厉害。

“是啊,这段日子殿下顾虑着可楠妹妹的身子,没上可楠妹妹那里,也没到姊姊房里,想必是到虞婷妹妹屋里了。妹妹可得加把劲儿,姊姊赶紧催下人酿上几坛好酒,好给两个妹妹坐月子。”李凤书说得兴高采烈,脸上笑容可掬,丝毫不见妒意。

我不得不认同阿朔的说词,这年代的女子,脑袋构造的确和进化过的我们不同。

“姊姊说什么呢!”施虞婷推推李凤书,臊红了脸。

“姊姊说什么妹妹还不懂?别害羞,为人妇,这是必经之事,姊姊盼着各位妹妹齐心协力为殿下开枝散叶。”她左手拉拉穆可楠,右手拉拉施虞婷,感情好得像亲姊妹。

我无语,闷头喝酒。我是毫无酒量可言的,在家里面喝一碗姜母鸭就会脸颊红透、心跳加快,醉个透透澈澈,而这个女儿红……嘶,辛辣酒味窜进喉咙里,火烧似地,我连忙舀起一碗清汤,为喉咙袪伤解郁。

“吴姑娘,你怎么脸红成这样?”

“我……抱歉,酒量不行。”我尴尬笑两声。

“那怎么行,日后要和殿下喝交杯酒的,万一在洞房花烛夜睡得不省人事,岂不蹉跎了良辰美景?”李凤书娇笑道。

“我和殿下不、不会的……我们只是……只是朋友。”连连挥手,才一口酒就让我大舌头。

我很怕她们把我算进姊姊妹妹团体,可千万不要,我和她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别逼我接受同样的检验标准。

侧过脸,我看见施虞婷忿忿然的眼神,和穆可楠幸灾乐祸的浅笑,开始坐立不安。

“别哄我们了,可楠妹妹已经把姑娘和王爷在战场上发生的事说给咱们听。听说,姑娘一直和殿下同一营账,孤男寡女……”李凤书脸红,掩咀一笑,那暧昧表情像在看爱情小说,而且是看到“精彩”处。

施虞婷抬高下巴,不屑目光扫向我,讥诮一笑道:“虽然殿下不是个会辜负女人的男子,可姑娘多少得顾虑一下名节吧?万一闹出什么事,岂不是拖累殿下的名誉?”

还能闹出什么事?顶多闹出人命来呗,像穆可楠那样。

我叹气,随口敷衍:“夫人过虑了。”

“很多事宁可过虑也别少思,身为太子妃,对太子的殿下名誉自然是看重得很,我们担心丑闻传出,传到父皇母后那里,大伙儿脸上都不好看。”穆可楠阴厉的眼神让我的背脊发凉。

不知是酒精作祟还是穆可楠的目光让人难承接,我的心悴悴跳个不停,口干舌燥,下意识端起杯子,忘记里头装的是酒不是茶,仰头一喝,又被辛辣滋味呛得发现自己做错。

早知宴无好宴,这餐注定难消化,还是得硬着脖子坐着,低着头,我脑袋轰轰作响,耳朵里听着她们在聊皇上给穆将军升官、穆家老爷封了公侯,施虞婷的哥哥因治水有功,现下又成了殿下的舅爷,往后升官、鸿图大展指日可待……

唉,这是生为女子的哀歌,恩恩爱爱比不上为家族坐高台,可怜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也可怜天底下女子,明知哀歌难,还是得一曲一曲接着唱。

“吴姑娘家居哪里?”李凤书突如其来一问。

“我家里人都不在了。”睁眼说瞎话,我看见穆可楠的眉梢高高扬起,微微的愠色贴入眼帘。

“真的啊。”李凤书沉吟须臾,笑着握住我的手。“往后别担心,安安稳稳在这里住下来,姊姊会照顾你。”

我回望她的脸。那年,郁郁不得志,眉间蹙起多少薄怨,几度被常瑄挡在门外,一碗奶子还让我拿去作了科学实验;而今,名正言顺,成了太子妃,阴霾尽扫,眼底眉梢净是幸福。

一个男人身上蕴藏着多少能量,能在转瞬间改变女子的性情命运?

“谢谢太子妃。”

我又坐了一会儿,明知道不能喝酒,还是在李凤书的劝诱下多喝了几盅,我脸红得像螃蟹,身子轻飘飘的,脚步虚浮。我连连甩过几次头,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再继续下去,醉态尽出可不行,连忙起身告辞。

李凤书本欲再留,我便装出语无伦次。

“留、流?哦,小桥、流水、人家,枯藤、老树、昏鸦……不对,不应景。应该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这酒入愁肠心越愁,不喝了、不能再喝了。”我把头摇得像波浪鼓。

李凤书看着我的丑态,笑得前俯后仰,说:“姑娘哪儿来那么多的愁?说给姊姊听,姊姊一一替你消除。”

我咯咯笑着。“愁啊,多情自古伤别离,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施虞婷淡笑道:“春风全待在她家墙篱内了,还有那么多愁,那可教我们怎么办才好?”

我听见,可假装没听见。

“算了算了,醉言醉语的,虞婷妹子翻什么醋汁。”李凤书说罢,让人来扶我。

我顺势靠在婢女身上,准备离开水榭,没想到,在行经穆可楠身边时,她突地伸出一腿绊了我,我差点摔跤,但……我没摔成,她倒摔了!

这不符合科学原理嘛!我醉了、她没醉,伸脚的是她,我只是没跨过,而且我站着重心高,她坐着重心低,不管怎么样,都没道理会把她摔在地上……

即使脑袋有些昏沉,即使酒精成分让我的动作变得迟钝,但我还是能分辨,什么是陷害、什么是以假乱真。

紧接着,一阵惊呼忙乱,原本扶住我的婢女松开手,一群人全挤到穆可楠身边,而我呆呆地站在原位,呆呆地看着她们前呼后拥地护着穆可楠,呆呆地闻着空气里传来的淡淡荷香。

身边突然刮过一阵风,我的脑袋陡然清醒几分,等回过神来,只捕捉到一群远去的背影。风儿柔柔地轻抚,叶儿沙沙地低鸣,周遭空气一片死寂,我猛地打起冷颤,垂下头,咀边衔起苦笑。

斗争……开始了吗?

不知呆站了多久,末了,是小福、小喜听到消息,把我从荷塘边领了回去。

小喜气极败坏道:“姑娘,不能喝酒作啥逞强?万一可楠夫人出了事……那可是太子殿下第一个孩子呀!”

出事?我轻笑。出不了事的,她可以陷害我,但不必动用这么大的成本,她同李凤书的战争,还得靠肚子里的孝帮忙。

想起李凤书,我忍不住叹息。善良大肚的她,是否早已注定在这场女人战争中败阵?

但,落败也好,她这样软弱温良的亲厚个性,根本主持不了庞大后宫,如果铁血无情是登上帝位的不二条件,想坐上后椅、母仪天下,岂能没有相同条件?

一回屋子,我就爬上床。

小喜、小福仍不停在我耳边低声碎碎念──

“这时候,姑娘哪还能睡?该醒醒酒,去可楠夫人那里探探情况……”

“可不,所有人全挤到那里去了,要不,我让小禄子去看看?”

“顺便让小寿子去熬碗解酒汤。”

喝什么解酒汤?探什么状况?就算把我五花大绑,押到穆可楠床边,也改变不了我们对立的命运。

算了,该来的跑不掉,趴在床上、拉起棉被,我把他们的声音隔绝在被子外面,闭上眼,这一觉竟也睡得安心舒坦。

许是确定自己躲不过了,潜意识要我睡饱吃好,养精蓄锐,备好下一场斗争。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而阿朔坐在我床边,静静望住我的脸。

要兴师问罪吗?耸耸肩,我拥被坐起。

无所谓,反正谁绊了谁,我和穆可楠都心知肚明,而在众人心中,她身怀六甲,尊贵得很,“绝不会”以身试险,所以罪自然是我顶,我了。

“不会喝酒,何苦学人家狂欢?”他苦笑道。

狂欢……呵,阿朔用错形容词,我是如坐针毡、如履薄冰,哪来的狂欢?

“记不记得在关州、在森林里,我唱过两句歌给你听?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请问,一群孤单的女子,为谁、为什么狂欢?”我骄傲得毫无道理。

“嘉仪,我明白你心里不舒坦,明白你不高兴我身边围着一群孤单女子,更明白你不开心可楠肚子里的孩子,但喝酒浇愁不是好作法。”

我听明白了,他不愿说我刻意,不肯相信我有坏心,他用喝酒浇愁解除我的“罪恶”,却又认定我打心底妒嫉穆可楠。唉……多难让人争辩的“认定”。

我的确痛恨他不属于我一个人,的确妥协得不甘情愿,的确在他的爱里沉沦,不甘心却也无法脱身……但重点不是酒醉,不是甘不甘愿,更不是潜藏在我心底深处的嫉妒心结。

重点是,我已经落入一场无可避免的斗争。

“说吧,穆可楠投诉了些什么?”我问。

他坐到我身边,用棉被把我包果起来,酒精让我的血管扩张,快速失去热量,即便在不冷的天,我仍然手脚冰冷。

“可楠没有说你任何坏话,她被送回屋里后,大夫、御医轮流来看过她,都说她受了惊吓。你知道的,母后非常注重可楠肚子里的孩子,大伙儿一直忙到刚刚才睡下。”

“所以你在那里陪她?”

“我不应该吗?”他反口问,堵得我哑口无言。

久久,他叹息,又道:“虞婷描述了事情经过,凤书一再表明是自己的错,她说明知道你酒量不好,不该让你多喝酒。整件事,从头到尾没有人怪你。”

是我防卫过度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忖度她们的君子腹?

错,不是没人怪我,而是她们知道,过度责怪的言语反而会让阿朔不开心,她们只需要表现出委曲忍让,就可以让阿朔打心底定下我的罪行。

这一仗,我大输,因为我始终没把阿朔的叮咛听进去,始终没把人皮面具牢牢戴在脸上。

“嘉仪,这回是你错了。”

“你怎么确定是我错,而不是有人刻意陷害我?”我偏着头问他。

“没有一个做母亲的,会用自己的孩子去陷害谁。”

心一沉,我果然没猜错,不管怎么编派,错终归落在我头上。孩子是穆可楠最大的筹码,无论怎样交手,我都屈居下风。

推开他,我走到桌前倒了杯茶。一整天,我总是觉得口干舌燥,眼皮直跳,像在害怕什么似的。原来人在家中坐,祸自天上来,想躲也躲不过。

“嘉仪,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都必须去见见可楠,你欠她一句抱歉。”

我紧咬下唇,痛恨他那句有心还是无意。

他太不了解我,就算我生存在道德薄弱、犯罪率很高的未来世界,但我注重人权、人命,比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更甚。

我带着讥讽问:“你就不怕我们见面,再惹出风波?”

“我会陪你去。”

“不错,想得很周到,有你在,我想使坏都难。”我猛地转头,笑脸对向他,胸口却如同打翻了几缸酱,酸的、辣的、苦的……全腌上那颗来不及逃跑的心。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错了哦,你不晓得女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地盘,会做出多么邪恶的事情。”

“你不会。”

“别说得这么笃定,你了解女人不深。善良的女人会在背后藏一把剑,敦厚的女子会为了保住地位算计别的女人,美丽的女子最大的武器是语言,几句话就可以让男人为她达成她要的一切。”

就像功于心计的穆可楠,在他眼里不也是温良贤淑的女人?

“不要这样,请维持你的原样,我喜欢率真的你。”他叹气,走到我身边,勾起我的下巴。

“是你要我戴上面具的。”我冷着声说。

所以心酸不能提,委屈该压在胃底磨平,妒嫉挤在肝脏里,长久下来……我怎么能不坏烂了心肠?原来呵,恶毒不是女人的天性,是让男人一点一点磨出来的。

“我要怎么做,才能消弭你肚子里那把火?”他又叹气。如果叹气会让人老,有我在身边,他的老化速率会是正常人的十倍半。

他又弄错了,肚子里有把火的,绝不只是我吴嘉仪。

我不回话,因为说再多,他也不会挞伐穆可楠,相反地,他只会更加认定我小心眼。最好是我认了自己的无心过错,最好是我几句道歉把这次的事件抚平,最好是我肯低头对穆可楠巴结个透,最好我学会四从八德,把吴嘉仪变成李凤书……可,我哪来的这等本领?

他将我揽进怀里,亲了亲我的额头,低声问:“你很挣扎,对不?”

挣扎?是啊,选择离开,却不舍他的真心、遗憾无法破茧而出的爱情;选择留下,却又害怕自己的战斗力不足,无法正面迎敌,老是处于一面倒的挨打状态,会让人提早心理变态。

“我明白,一夫一妻是你信奉了十几年的信念,爱上我,却得逼迫自己改变,那个辛苦,我懂。就像我明知道,如果要善待自己,就别去争那个帝位,明知道就算替五弟报了仇又如何,他终是活转不来……但,当皇帝成了我的信念,无论如何,我都得完成。”

“嗯。”我点头。信念,是让人很难割舍的东西。

“我需要可楠,她父亲手上有十五万大军;我需要凤书,因为她父亲是个经验老道的宰相,可以协助我治理大周朝;我需要施虞婷,因为娶她,让父皇相信,我并未在战场上被一个叫做吴嘉仪的平民女子迷惑本心,迷得失去方向。

但我喜欢你,即使你什么都不做,也会在一路上的争斗中给我勇气。

看见你的笑脸,再多的辛苦我都能轻易消化;听见你的声音,再大的挫折都会变得微不足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有满满的精力应付所有让人痛恨的一切。这种说法不科学、不合道理,但我就是喜欢你、需要你。”

没有风花雪月,没吟上几句‘身无彩凤相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但他是个举一反三的好学生,把我的甜言蜜语录发扬光大,让我泡在他的“需要”里面,忘记紧接而来的战争将有多磨人。

他的“喜欢”和“需要”软化了我的心,很没出息地,他几句话便说服了我低头,说服我继续勇往直前,面对女人的下一场、下下一场战斗。

踮起脚尖、高举右手、握紧拳头,我在他头上做了浇水动作。

他握住我的手,拉下来贴在胸口,笑问:“你在做什么?”

“把勇气浇给你啊!不必担心,吴嘉仪什么都没有,就是勇气比别的女人多许多。”

“我还能不知道你多勇敢?偷梁换柱的事都敢做了,你的胆子不是普通大。”他取笑我。

“要不是偷梁换柱,怎能回到你身边?”

“可是这一路行来,重重危险,你差点儿没命。当时,为什么不肯多信任我一点,为什么要答应母后的要求?”

当时……以为撑不过去了,以为自己没办法容许他身边有其他的女人,没办法看着他同旁人鹣鲽情深。到后来才晓得,自己的韧性有多强,就算他身边有一二三个女人,就算往后的生存是一连串的斗争,我还是得撑。

抹平他眉心的皱褶,我摇头。过去的事,不想再提。

“你刚说,娶施虞婷是为了让皇上相信,你并未在战场被我迷惑心志,是怎么一回事?”我转移话题。

“穆将军把我们在军中的事上奏父皇,父皇对你的计策很感兴趣,想看看是怎样的女人能让我收在帐中,不许旁人见上一面。我淡淡告诉父皇,穆将军言过其实,战争会胜利,靠的是众军一心。我还说,你命在垂危,怕是无法进京觐见父皇。这点,让父皇认为我对于你的事有所隐瞒。

父皇三番两次想派人去迎接病重的你入京,都被我阻止,再加上不晓得哪里来的流言,说我为了你对府里的太子妃视而不见……”

“所以皇上用指婚测试你对我的态度?”

“我不知父皇是心存试探,或是真有心重用虞婷的父兄,才会订下这门亲事,但我同意迎她入门后,皇上的确甚少提及你了。”

“施虞婷的父兄是可造之材?”

“是,我观察他们许久,的确是有见识与能力的男子。”

点头,我还能说什么?他只是个太子,能争的、能做的有限,总要登上皇位才能为所欲为,在那之前,不免受制于人。

“嘉仪,可楠那边……”

“好,这一次,我去认错,谁教她母凭子贵。”我话里有话,强调了“这一次”,因为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避开下一次、不再当冤大头。

可后来,我才发现过度自信不是好事,发现就算你有脑袋有学识,但心机不够深沉,就绝对会在女子需要争宠的世界里吃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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