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她的父亲学历不高,工作运不佳,一年到头换工作,收入不稳让妻子不安,丢下幼小的她跑了,没有再回来过。
父亲虽然学历不高,但是个务实、负责的男人,没有遗弃独生女,将她托付给乡下的弟弟夫妻照料,一人出外打拼工作,赚钱养育她。
在十岁之前,父女两人过着聚少离多的日子,直到父亲遇上魏先生,聘请他任少爷的司机,除了薪水之外还包吃包住,分出魏家后院一处小屋,让他们父女栖身。
魏先生和魏夫人在父亲最潦倒时出手帮忙,给父亲机会,让他们父女团圆,魏家一家人是她和父亲的恩人。
父亲帮魏家开了十年车,在第八年,她十八岁时存到非常可观的积蓄,因此才能将她送到法国念她喜欢的服装设计,她如今已是个一流的打版师,能将设计师设计出业的服饰打出漂亮版型,让设计图变为立体。
而她的父亲则在魏家工作的第十年,因为魏氏夫妇决定移民瑞士,加上当时魏敬尧人在国外念书,魏先生遂卖掉国内现有的产业,还给了她父亲一笔天文数字的退休金,让他投资做生意。
她父亲也不负所望,利用那些钱投资有成。
他们父女能有现在的成就,华巧卉深信是魏家的援手,父亲也说过,只要魏家有需要,再困难都一定要协助。
因此当她回国度假,接到少爷车祸的消息,立刻代替远在瑞士无法及时赶回来的魏氏夫妻,到医院去探望多年不见的少爷。
岂料这一探望,让原本平行线的两人,有了交集……
“恐怕没有办法等到你父亲回来,不过我们过境香港转机时会多停留一天,大概可以碰个面吧。”魏先生笑答。
“老爷和夫人要回瑞士了?”不能怪她这么惊讶,唯一的独生子车祸失忆,在他还没想起记忆之前,他们竟然要走了,这不是他们的作风,魏氏夫妇对少爷可是溺爱异常。
“虽然退休了,但有一些投资还是得处理,都两个月了,敬尧大有进展,不像刚出院时连吃个饭都拿不好饭碗,我想留他一人在国内应该没问题。”魏先生正经严肃地说。
留现在的魏敬尧一人在国内,没问题才怪!
一顿饭吃得华巧卉痛苦不堪,怎么想都不明白,他们夫妻怎么这么放心呢?
饭后,吃饱喝足的魏敬尧吵着要喝红酒,结果被他父亲抓到一旁去唠叨,餐桌上剩下优雅的魏夫人,以及如坐针毡的华巧卉。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们这么放心把敬尧留在国内,何况他根本还没想起来,对我们夫妻还很陌生。”魏夫人轻笑,执起茶壶,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继续说——
“其实是因为有你在他身边,我们都很放心。巧卉,你一定会想,我是个自私的母亲。”魏夫人笑得勉强,犹豫半晌,横过桌面执起她的小手。
“敬尧现在这个样子,我其实不该开这个口,要你留在他身边,这是很自私的要求,但是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巧卉,你能不能……就算可怜我,就留下来了,好吗?除了你之外,我不知道谁会不遗余力的照顾他。”
“夫人,别这么说。”恩人低声下气地请求,把华巧卉吓坏了。
“况且敬尧也需要你,他不要别人只要你,你从小就善良,不会放他一个人的,对不对?”
华巧卉知道,魏夫人私下跟她说这些,算是拿恩情逼迫她,要她放下在法国的工作,留在魏敬尧身边,照顾他,让他依赖。
也许别人会讨厌这种变相的威胁,但她不觉得厌烦,甚至认为,这本来就是她应该做的事。
“夫人,你不需要请求我,我都会留下来陪着少爷,不用对我愧疚,真的。”她笑,回握魏夫人微颤的手。“我是心甘情愿留下来,没有人强迫我。”
“巧卉……”魏夫人深感愧疚,面对这张笑意盈盈的脸,感觉自己逼一个好女孩,把青春和前途断送在自己难以恢复正常的儿子身上,太过分了。
“夫人,我相信少爷会康复,跟以前一样健康,他一定会记起来的。”华巧卉信心十足,不断的安慰激励几乎快放弃的魏夫人。
“最近少爷进步了很多,相信他会复元的。我答应你,我会留在少爷身边,一直到他想起来一切,一直到他不需要我为止……”
想到这点她笑了,笑得有些自嘲,有些难受。
她怎么了?为什么露出那样的表情?
魏敬尧随口应答着父亲,眼神却看着她那张带着凄然笑容的小脸,眉头疑惑地拢起,内心焦躁地想冲到她身边,追问她为什么不开心。
“……看来,你没有在听我说话。”魏先生神情诡谲,执着注入红酒的高脚杯,沿着杯沿观察一脸呆愣的儿子,锐利的光芒自他眼中一闪而逝。
“两个月的休息复健,够久了,敬尧,你该回公司主持大局,一间公司不能没有能做主的人坐镇。”不是慈父的口吻,魏先生看着变了一个人的儿子,说得语重心长。
“公司?”魏敬尧闻言脸全皱成一团,再看向和母亲说话的华巧卉,想也没想地否决。“我才不要!”幼稚任性不负责任的态度,就像个孩子。
魏先生似乎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轻轻一笑,啜了一口红酒,让红酒在舌尖上停留一会儿,感受红酒的味道才咽下。
“开开心心、轻轻松松过日子是很好,但人生,不是只有开开心心而已。”退休多年的魏先生,说话的内容,语调,依然让人不禁胆寒。“我从小就告诫过你,说谎很麻烦,说一个谎,要用一千、一百个谎来圆,诺言被拆穿了,代价高得让你承受不起。”
一抹迟疑闪过魏敬尧的眼,快速得几乎以为错认,眨眼之间,他又回复那副憨厚如犬的笨蛋笑容。
“我才不要去公司,无聊死了。”
魏先生被儿子这句话呛得酒都快喷出来了,似笑非笑地看着儿子任性的表情,不禁失笑摇头,“无聊吗?还是相信自己一手创立的公司体制,就算两位主事者不在公司坐镇,依旧营运自如?”
“爸,我要酒,我要喝。”他拿出空的酒杯,向父亲讨酒。
“看来你对于当一个笨蛋,非常得心应手啊。”魏先生冷冷笑道,执起酒瓶为他添酒。
魏敬尧执起酒杯的架式像个老练的品酒名家,椅高脚杯再闻其香气,含一口红酒在口中让味道扩散,品味这款红酒的香气,风情,最终咽下,嘴角满意地上扬。
“唔。”他呶嘴挑眉,看着手中的酒杯。
魏先生自然不会错认从小被他用红酒灌大的儿子,当饮到风味绝佳的红酒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他不着痕迹地笑,为儿子空了的酒杯再次注满酒。
“你的脸皮……是不是松掉了?”像问今天天气如何似的语气。
魏敬尧闻言立刻捧着自己的脸,一做出这种举动后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爸,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可不可以不要讲这么高深的问题?”顺势抱着头,一副很痛的模样,“我头好痛。”
魏先生看儿子那副样子,再看向餐桌方向,正好与抬头的华巧卉照面,小丫头对他恭谨地点头示意,平凡无奇的五官上本来漾着甜美的笑容,在看见魏敬尧的举动后笑容一垮,立刻冲过来。
“臭小子!”他忍不住朝装死的魏敬尧偷偷踢一脚,暗骂这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死小子。“你最好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别说老爸没提醒你,搞砸了,你就死定了。”
“敬尧,你怎么了?头痛吗?”华巧卉心切不已地关心询问,一下摸摸他的头,一下摸摸他的脸,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魏敬尧五官皱成酸梅脸,以非常不顺手的角度抱住身前的华巧卉,脸靠着她的肩膀,嘴里不断地喊着,“我头痛!”
在她看不见的另一面,朝挑眉讪笑的父亲投以一道精明的眸光,但很快地消失不见,再度回复憨傻如孝的姿态。
那一眼告诉父亲,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