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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1)

萧元培送倪安萝回家后,一个人在街上漫步。夜凉如水,正好可以清醒一下他刚才太过激动的情绪。

当她说喜欢他,当她搞笑地鼓起勇气表示要倒追他,不可否认,他真的感动了,刹那间想许下保护她一生一世的弘愿,尤其是她竟然傻到答应他开出的那些没天良的卑劣条件。

她绝对清楚他有多混帐、多恶劣,然而,像他这样的男人,她却还愿意接受、还愿意爱,这教他如何能不动容?

如果他能再自私一点,他会不计后果留下她;如果他能少爱她一点,他就不必瞻前顾后,担心毁了如此美好的一个女人。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胆子这么小;她有勇气爱他,他却没有自信拥有她。难道他真的害怕那种稳定不变的关系?

不,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渴望坚定永恒的爱情,渴望拥有如寻常父母对待子女那种无怨无悔、不计较得失,无私的爱;然而,大部分的人总是爱自己胜过爱别人。

打从十二、三岁,他便经常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飘荡至今,有太多晦暗的过去,太多一般人难以想像的经历,时间一久,连他也要以为自己身上流着的就是无可救药的黑色血液——游走在灰败的社会边缘,他如鱼得水,愈是阴险狡诈的人,他愈是应付自如。

所以他招架不了单纯得如张白纸的倪安萝。

渴望的爱情突然从天而降,他不信自己如此幸运,以为一切都是幻觉,所以,不敢去接,就怕伸出手落空了,像个呆子?

“马的,卒仔……”他懊恼地踢走地面上的空烟盒。没事说那些话刁难她干么?万一她真的吓跑了,他上哪里再找一个倪安萝?

萧元培又闷了,招来计程车,到“夜店”想喝个烂醉,喝到凌晨,员工早下班了,剩义气相挺的韩嘉章留下来陪他,不过也已哈欠连连。

“拜托,下次你别再搞这种‘借酒浇愁’的飞机好不好?以你这种酒量,你的‘愁’还没浇熄,我都愁起来了。”

“我才想问你这是不是假酒啊,怎么栽了几罐也没感觉?”

“假酒?!”韩嘉章惊叫起来。“要不你现在到外面去抓一个早起运动的欧吉桑,灌他两杯,看他醉不醉!”

“没事干么拖老人家下水。”萧元培“哼”了声,从皮夹掏出钞票。“我困了,结帐吧!”

“阿弥陀佛……”韩嘉章收下现钞,双手合十,虔诚地朝他躬身。“你都不晓得我马子身上那件性感睡衣穿穿脱脱几回了,每次她打电话给我,我都跟她说快了、快了,再两杯就醉了,叫她脱光到床上等我,我看等到现在差不多也感冒了。”

“见色忘友就见色忘友,讲那么多。”萧元培笑着白他一眼。“快回去帮她暖暖身子吧!走了。”

步出店外,清晨的一阵凉风往大衣里灌,他连忙竖起衣领,打了个哆嗉,跑步回家。

喝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有了些微的醉意,又被刚才那一阵风给吹散了。

睡不着就只能工作了……

走出电梯,他掏出钥匙,赫然发现倪安萝就站在他工作室前!

“我来了……”她露出腼腆笑容。

“你在这里等多久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心疼地抱紧她,发现她眼眶泛红。“傻瓜,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没有来很久,想说你可能跟朋友出去,反正我也没事,就不吵你了。”她还是微笑,不让他担心。

“你——”他想骂她干么老是为别人想然后委屈自己,但转念间,他不就是被她这股善良、笨拙的个性吸引吗?

“其实有点想唾了……”她憨憨地笑,眨眨酸涩的眼。

他带她往隔壁大门走,这时才注意到她身旁摆了一只行李箱。“真的搬来跟我一起住?”

“嗯……我爸答应了。”倪安萝敛下眼帘,不敢看他。

“别骗我,是不是吵架了?”他不舍又深怀罪恶感,像是诱拐良家妇女,可他真的好高兴,高兴她回来了,高兴她为了他不惜闹家庭革命——她是真的深爱着他,八匹马也无法将她从他身边拉走。

“是有一点点想法不同……”她避重就轻。“不过没关系,以后我会慢慢让他了解的,而且,安琪很支持我。”

“安琪?”他哑然失笑。“我肯定她不是你的好妹妹,怎么可以推姊姊入火坑?”

“你这里才不是火坑……”她被逗笑,原本与父亲争执后梗在胸口的那股歉疚,稍稍释怀。

她相信这个决定是对的,也是她心里最渴望做的事;她忠于自己,或许一时半刻间不能得到家人的谅解,她也不后悔。

她永远会是父亲的好女儿也永远爱他,但她想保护萧元培受过伤的心,让他相信幸福相信爱,就如当初他陪她走过情感的低潮。

“进来吧,带你参观你以后的新家。”他一手拉起她的行李箱,一手揽她进家门,内心有说不出的满足感。

此刻,他不想再为难折磨自己,就自私一点……霸占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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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元培诚然如他自己所言,是个花心大萝卜;倪安萝才搬过去和他同住一个月,已经见过他“八位前女友”,个个娇艳如花,个性直率大方,却也因此意外地,多了八个相约喝咖啡,一起逛街出游的好朋友。

重点是,萧元培不管去哪里都带着倪安萝,他说自己花心,却没给自己花心的机会。

他的夜生活丰富精彩,交游广阔,交际应酬的饭局也不少,但无论是上酒店、开PARTY、打麻将、去舞厅、谈生意,有他出现的地方,身边一定有位温婉柔顺的女人陪着,那个女人就是倪安萝。

他歌照唱、舞照跳、酒照喝、麻将照玩,甚至连与美女调情的轻佻行径也没收敛过,不过,他只带倪安萝进门,也只带她一个人离开,介绍她给朋友认识的说辞永远都是——“我这辈子唯一认栽的女人。”

有时,他也去听她说故事给小朋友听,坐在教室的最后排,听她干净轻柔的嗓音说话,听得比任何一位小朋友都专心、都入迷。

他还陪她参与老人送餐的志工服务,自诩是最不阳光、最缺乏热诚的混水志工。

不过,他虽然漫不经心,帮不了太多忙,倒是逗得这些婆婆妈妈笑不拢嘴,俨然成了师奶杀手。

他喜欢她在身边的感觉;喜欢一回头便能看见她纯净的眼眸、淡淡的笑容;喜欢大手一揽,她便柔顺地偎进他怀里的满足感;喜欢带着她重新体验过去他早已不再感兴趣的生活。

他更喜欢的是闻她洗完澡后发间的馨香;喜欢她在他身下既害羞又享受的低吟;喜欢夜里睡不着觉,静静地看着她睡梦中唇边那抹幸福的上扬……她快乐,他就快乐。

他让她了解,许多男人难以抗拒的外界诱惑,对他来说只是无聊时打发时间的娱乐,然而,他又鼓励她尽情玩乐,就算偶尔使使坏、撒撒野也没关系,不要将自己局限在固定的框架中,她会活得更自在、更有自信。

假日,他带她上山,照顾他那棵已经开始结果的水蜜桃树,他还透露一个秘密。

“知道我为什么买下这块地?”

“安琪说……噗……”她还没说就已经先笑出来了。“她说你有天突然想吃水蜜桃,然后到这里才发现产期已过,根本没有水蜜桃了,结果你发神经,买下一棵树,要自己种出水果来。”

“好笑喔?发神经喔?”他将笑得不可遏止的倪安萝抓进怀里,搔她瘁。“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发神经想吃水蜜桃?”

“不知道。”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的沐浴乳或者是洗发精是不是用水蜜桃香味的?”

“不大确定耶……”她回想着。“家里这些生活用品很多都是我爸妈逛大卖场买的,我妈挑什么我就洗什么。”

“那我可被你妈给害惨了……”他掩脸呻吟。

“为什么、为什么?”她拉下他的手,好奇地问。

“在你家那条巷子吻过你之后……”他难得有吞吞吐吐的时候,还带着点别扭。“不知怎么了,一直想吃水蜜桃……”

“咦?”她东拼西凑,将他前后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硬兜在一块。“所以……你是想……吃我?”

话说完,她就脸红了。

“对,”他往她颈间轻咬下。“就是想吃你!”

“呵……”她被他吐出的气息哈痒得受不了,从他腿上跳下,跑开不让他抓住她。

“倪安萝,听话别动!”他起身时小腿有点发麻,追不上她。

她立刻停下脚步。

“乖。”他得意地勾起唇角,知道她就是这么听话、温驯,这么惹人疼,让人“爱不释手”。

待他伸出手,要将她逮回怀抱里时,她突然又闪身,冲着他扮鬼脸。“我又不笨。”

“学坏了喔你……”

“你的前女友们都教我,对男人要坏一点,不能被吃得死死的。”

“别听那些没人要的女人说的话。”他大跨一步,拉她入怀,给她一个甜到会腻死蜜蜂的香吻。“我就是爱你的柔情似水。”

这话一出,两人都像意识到了什么,微微愣住了。

他说他爱她?倪安萝听见了。

“咳咳……”他清喉咙,掩饰自己说这句话后的尴尬。

他没说过“爱”这个字,一直觉得太矫情,很滑稽,没想到脱口而出后,除了有点不习惯外,还满顺口的。

“喂、喂——你别哭,别给我掉眼泪喔!”他见她眼眶一红,泪水迅速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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