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因为这次事件,缪霆威决定改走水路,减短行程。

过去出门时,为求安全,他们总是移动迅速,而且山路与水路交换并进,这次是考量到贺潆潆的身子,才走好走的官道,并以龟速前进,自然让那些仇家有了时间聚集埋伏。

所以这一日,他们特别赶了一段路,来到渡口,但贺潆潆一瞧见那看来单薄又随着水波椅的小船,心便凉了半截。

缪霆威也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但这是不得已的决定,“上船吧。”

“嗯。”她点头,只是看着横在船与渡口间摇椅晃的接驳木板,她还当真跨不出那一步。

“我抱你?”

“不、不用了。”

结果他没抱她,却是牵着她的手上了船。

虽然走的是水路,但他们前后仍有数十名手下随侍戒护,陪嫁的小唯跟小月则被安排在另一艘小船。

贺潆潆发现缪霆威很孤僻,大多时间都是她跟他独处,他没有小厮在侧,也不让两个丫头随侍照顾她。

可此刻,她真的希望小唯跟小月在她身边,因为她已经晕得想吐,一点都不希望他看到她的狼狈状。

缪霆威也看出她的不适,事实上,从在悦来客栈被血腥的一幕吓到后,她的气色就一直不好。

只是因为这里仅是一条不大不小的山间溪流,所以无法乘坐大船,仅能以最轻便的渡船行进,可水速湍急,船身椅得厉害,没多久就见她手抚着额际,坐着时,身子椅,躺下来,似不舒服,又坐了起来。

贺潆潆想到外面去吐,但她难受得站不起来。

他蹙眉看她,见她额上冷汗直冒、脸上白皙皮肤已泛青,嘴唇发白,一手抚胃,看来怕连胃都在翻搅了。

这一路下来,她柔顺而坚强,不曾喊苦,即使身体不适,也会尽量隐藏,不想干扰到他,这些他都看在眼底……

抿紧了唇,缪霆威突然伸手将她揽过,让她的头能舒服的枕在他的腿上。

仰望着他的俊颜,贺潆潆倒抽了口凉气,“不妥,快让我起来——”

“我看不出来有何不妥。”

“可是……”

“你好好睡一下,这条水路很快就过了。”说着,他粗糙的大手轻轻按住她的额际,再缓缓往下,沿着她的脖颈按压。

她原本屏着呼吸、身子紧绷,但在他适当力道的指压下,身体逐渐放松,晕眩感降低,胃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受,但就在他的手继续往前滑到她的锁骨,还要往下时,她陡地一僵,“不可以——”

看着她尴尬的诱人红颜,缪霆威俊美的脸孔勾起一丝邪魅的冷笑,放肆的手继续往下。她的肌肤柔腻,身上有一股诱人的处子香,而她已是他的妻……

心跳紊乱的贺潆潆脸色一变,想也没想就伸手揪住他的大手,“不可以,你答应我爹——”

他黑眸半眯,“我答应不会跟你圆房,却没答应不碰你。”从遇见她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没有找过女人,此刻美人在抱,顿时触动压抑太久的欲望。“我们已是夫妻。”

“不!”她心中波涛起伏得更剧,“我们不算夫妻,就算我爹已经把我交给了你,可我们未曾拜堂,所以男女礼教仍不该逾越,请你尊重。”

她的语气可真坚定,坚定得让人生气,美人他看得太多,有如此脱俗出尘神韵的极少,有此固执执拗的更少,这样有脾气的美人……啧,他的手离开了,再次回到她的脖颈,乖乖在该处轻按。

沁凉的风突然吹来,吹开了船舱的帘子,见到她打了一阵哆嗦,缪霆威想也没想的就拿过放置在一旁的披风为她盖上。

看见她以奇怪的眼神瞅着他看,这种眼光莫名的令他恼火,好似他做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但——该死的!他此刻不就在做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我看错你了。”因他的动作而胸口一暖的贺潆潆微笑道:“我以为你不会是个温柔的人。”

他抿紧了唇,粗声反驳,“我可以对女人温柔,但无所谓爱与不爱,因为我也会对女人残忍,你最好小心,别把心掏给我!”

“不要掏心,是警告?”她想知道他的用意。

他喜欢她的聪慧与坦白,所以也没有隐瞒,“这是善意的绝情,你不想受伤就守好自己的心。”

好狂妄啊!可偏偏她已看到了他在狂妄下的另一种面貌,善良而温柔,这样的男人是她的夫君……贺潆潆忍不住微扬起嘴角,对于这一趟进入人生新阶段的旅程似乎没有像一开始那样的抗拒了。

只是,路程仍然是辛苦的。

她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耐心,他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病痛,总之,这一路颠簸北上,他们停的时间比动的时间多,一个地方停个三、五天更是稀松平常,因为她染了风寒、因为她晕眩头疼、因为她呕吐难眠。

从京城回北方的路程,贺潆潆相信依他的能耐,半个月就能抵达缪家堡,但这次前后已耗了近两个月,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离缪家城听说只有一天路程。

“少主可以先进城了。”

“不差这几天。”

她笑,因为大多时候,他们的对话都很类似,他的表情也很类似,总是蹙着一双浓眉盯着她看,因为大半时间她不是坐着就是卧着,长途跋涉的确让她虚弱得有如婴儿。

“我看到、我看到大草原了!”

此刻的她半坐卧在马车上,遮住视线的车帘已高高拉起,让她可以看到这片北方的辽阔风景,远远的,还能见到马群与几座穹庐,有牧羊人、有白色羊群……好美,美得不可思议。

“还有鹰!”她看向了蓝天,见到一只苍鹰在天空盘旋,美眸中写满惊喜。

但这一幕幕大自然美景缪霆威都没看到,他只注意到她的脸,“你的脸色好苍白。”

“但我的心好雀跃,好兴奋t呼呼……”情绪的激动让她的呼吸又急促起来。

见状,缪霆威只想对她咆哮,要她停止,更想将她拥入怀中,但这种渴望是不对的,根本没有道理……大概是因为这个女人实在太纤弱,体质更是烂得可以,对从来生过病的他而言,才会将他心中从来出现的怜悯之心给勾起吧。

蓦地,远远的看到一名红衣女子策马驰骋在大草原上,飞快朝他们的车队急奔而来。

“在一片生气蓬勃的草原上,美人充满朝气的在马背上与风竞速,我好羡慕啊,汉族女子,尤其是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吧。”她忍不住呢喃。

他低头,看到她直视着前方的美眸里有着浓浓的渴望,立即说:“你也可以。”

“我不行的。”她从未骑过马。

“事在人为。”

她惊愕的看着他陡地起身,示意车夫停车后,该名红衣女子也已来到。

红衣女子的相貌极为艳丽,一双媚眼顾盼生波,“少主,终于盼到你回来了。”

笑盈盈的脸,带着撒娇的嗲声,两人之间应该有什么特殊关系,才让这名女子高傲的对她视而不见,视若无睹的以倾慕眼神看着缪霆威吧?这份认知令贺潆潆韵胸口突然一闷。

但缪霆威对女子却没有如此热络,只是漠然的看着她,“金妍,借你的马儿一用,你坐我的马车回去。”

金妍含笑的脸顿时一僵,但还是勉强点点头,下马退到一旁,看着他翻身上了马背,朝那名仍坐在马车里的大美人伸出手。

她知道这女子是谁,事实上,整个缪家堡的上上下下都在等着迎接她!

“可是……”缪霆威虽然朝她伸手,但贺潆潆仍是惊骇犹豫的看着眼前高大的白马,它看来不太友善,一如它的主子,先是重重的喷着鼻息,接着又昂首嘶鸣。

缪霆威黑眸一眯,使劲一扯缰绳,强悍的白马似乎感受到骑士的不悦,不敢再躁动,立时安静下来。

“上来。”他又再次唤她。

她这才怯怯的伸出了手,下一刻,缪霆威便捆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一拉就将她拉到怀里坐下,然后又示意金妍将车上的披风拿来为她披上,即一扯缰绳,策马奔去。

金妍见状,只能咬着下唇,嫉妒的眼眸瞪着扬起尘土的前方,双手握成了拳头。

缪霆威拥着贺潆潆策马而行,风在她耳边呼啸,速度飞快,而马背颠簸并不好坐,但奇怪的是她不害怕,因为他的披风包裹着她,她亦被他安全的护卫在怀里,眼前苍茫的大地在她眼前无限伸展开来,她忍不住感动得热泪盈眶。

“看到了吗?”他低头看她,却看到她泪眼汪汪,“为什么哭了?”

“我太感动了,这是美梦成真,是喜极而泣,我多么向往能做这样的事……呼呼呼……”或许是太激动了,她的呼吸又变得急遽起来。

他连忙放慢了速度,另一手忍不住将她拥得更紧。太可恶了!一个女人怎么能如此娇弱,有那么多想做的事却什么事也不能做,他都为她感到心痛了。

可过往的记忆迅速在脑中浮现,他黑眸陡地一眯,对刚刚掠过脑海的想法感到生气,他怎会为一个女人心痛?他忘了他只能当一个残忍无情的人了吗?绝不可以再有人因为他而受伤了,对,不可以!

他猛吸口气,冷声说:“坐好,我们要进缪家城了。”

一踢马腹,马儿再次撒蹄飞奔,缪霆威则趁此时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他不能再对她起怜惜之心,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

缪家城是位于北方大汉的一个绿洲城市,也是许多商旅行经之处,异族人民往来频繁,服装亦呈现多种样貌,就连吃的食物也很多元,有汉人面食,也有游牧族人爱吃的烤饼、烤羊、马奶酒等。

缪家城在东西各有一道城门,四周建有城墙箭垛,内城街道洁净、井然有序,街道上熙来攘往,马车穿梭而行,此起彼落的叫卖吆喝声更显繁荣景致。

主事的缪家堡是城内最大建筑,拜缪家堡威震八方之名,没有盗匪敢在这里为非作歹,外族与汉族在相处上亦是和乐融融,要是有人敢闹事,第二天就会在城内消失,据传,都是缪家堡与宫家联合派人整肃,维持城内的秩序。

尽管缪大当家因为一次的护镖行动中受到重伤,而将堡中的大小事交由以冷硬残暴闻名的儿子缪霆威当家,城内百姓们对缪家仍相当敬重,所以,在刚刚看到缪家的马车队伍奔驰而过时,众人纷纷行了注目礼,可没想到才各自干活儿没多久,又见缪霆威策马奔驰,像阵风似的呼啸而过,有人眼力好,瞧见他怀中鼓鼓的,好像载了个人,不禁惊呼起来,可立刻有人不以为然。

“看错了吧?缪少主孤僻成性,连贴身护卫也不要,总是独来独往的。”

“可是,好像是个小姑娘啊!”

“那更不可能,金妍姑娘跟他那么好,何曾见他们共乘?你一定眼花了!”

这会,缪霆威的怀里的确抱着贺潆潆,而且,她已被他点了睡穴。

他是愧疚,也感到懊恼,但更气怀中的女人。她是纸糊的吗?马儿奔驰稍快些,她便不适,最后更是差点昏厥,他只好先点了她的睡穴。

等回到家,他一定要她把身体调养好,不是因为他善心大发,也不是怜惜,而是因为她是美人,是一个只要是正常男人看了就会想要占有的女人,只是如此,他真的是这么想而已!他为自己的心慌意乱找了个理由。

就在他像阵风奔驰过街道时,缪家堡的老老小小早已站在大门前引领盼望多时了。

因为浩浩荡荡的车队都已进门,就是不见他们左等右盼的“少主夫人”。

缪家曾祖奶奶季宁秀,慈眉善目,虽然年已八十五,身子仍很硬朗,坐在家人特别为她备的黑檀木座椅上,脖子伸得长长的,就是想见见愿意嫁给冷戾难相处的曾孙的勇哉美人。

年约五旬的缪寒中与妻子何馨也是心急的等着。

当缪家在京城的探子将儿子破天荒带着女眷一路回来的消息送达后,他们是既惊又喜,只是当他们又得知儿子的车队所经之处必须加派数十名缪家侍卫在暗处保护,对埋伏寻仇的同行或结下梁子的穷寇恶徒大开杀戒时,便惊觉不对,依儿子小心谨慎的性子,应该知道走小路避开,没道理走官道,也没道理耗上两个月还回不来。

于是他们立即差人将贺潆潆的身世背景,包括祖宗八代都一五一十的查清楚,只是得到结果后,却是忧喜参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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