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黑夜中,一部银色的休旅车紧跟着前方三部高级进口轿车,左弯右拐,在行过几个街口,又停了一个红灯,银色休旅车减速,打了靠边停的方向灯。

休旅车里的驾驶是个银发男子,耳上戴着无线电通话耳机,冷冷的脸、冷冷的眼神,他对着通话的另一方,报告着目前的状况:

“老爷子,目标刚驶离三十公尺,请求下一个猎人参与狩猎。”

“知道了,银狐,你可以回巢。”被称为老爷子的男人,在无线电的另一方下达命令。

“银狐收到。”银发男子的休旅车,终于在路边停了下来。

随着他的车子停下,前方五十公尺处,一部红色敞篷跑车由巷道中急驶而出,车中的人猛踩油门,一下子冲过几个红灯,超越了三部高级进口轿车的车队,然后选择了内侧的车道,让车子与他们保持在一、二个车身的距离。

“火鹤目前与目标大约保持两个车身的距离,请老爷子给予下一个指示。”驾驶红色敞篷跑车的是个冷艳美丽的女人,她一身红色套装,人如其代号,红得似火。

“火鹤,你只要盯紧目标就好。”被称为老爷子的男人说。

“为什么不下手?我觉得现在就是个不错的时机。”火鹤对着无线电通话说。

如果没猜错,她跟着的三部车,前后两部应该是护卫的车,中间那一部则搭着长孙炎。

要解决掉前后两部车不困难,只要她将目前的车速放慢,最前面的护卫车就会撞上她的,然后再利用对方下车来理论了解的时间,趁机刺杀长孙炎。

“不错的时机?”老爷子哼了声,“火鹤,你火般的性子仍旧没变,永远学不会冷静和沉稳,冲动只会误事。”

火鹤闻言,奋力的在方向盘上一槌,却没应话,因为不敢犯上。

“你只要乖乖服从命令,跟着目标就好,时机到了,我自然会下手!”老爷子听到了她出拳重击方向盘的声音,声线冷厉地说。

火鹤依旧没回应。

“听到了没有?”老爷子厉声又问了一次。

火鹤咬着嘴唇,就是不愿说话。

“组织只用听话的手下,火鹤!”冷硬的声音下了最后的通牒。

“是。”心不甘情不愿,火鹤终于开口。

车速维持在一定,她打了右边方向灯,让车子切换到外侧车道,一如一般车辆,不容易让人起疑。

长孙炎送朱咏真到医院。

他没想到除了工作之外,她几乎以医院为家,至于真正的家,不过是她偶尔回去睡觉的地方。

站在特别病房的门口,长孙炎透过一大片透明玻璃,看着病房中站在病床旁,小心翼翼为躺在病床上的人擦拭着手脚的朱咏真。

她很忙。

从踏入医院,她一下子忙着与看护人员说话,一下子忙着看过所有仪器,一下子忙着擦拭病人,现在好不容易忙完了,她在病床边坐下,紧紧握着病人的手,轻声低诉。

长孙炎虽然听不见她说些什么,但由她嘴巴一张一闭,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说着话,不难猜出,可能连一些生活上的小细节,都不放过吧?

看着她,长孙炎突然觉得一颗心似被掐紧了般的难受,是心疼的感觉,病床上的人明明是昏迷不醒,她却将所有心思与爱,都投注在那人身上。

有一瞬间,他似在她的背上见到了翅膀,就像是天使般,她的身上闪耀着灿烂的光晕。

“这位先生,你等朱律师?”一个护士经过,礼貌性的与他打招呼。

长孙炎侧过脸来望了她一眼。

“你是朱律师的男朋友吗?”护士又问。他们郎才女貌,非常登对。

长孙炎仍旧不语,没多余反应,很快将眸光拉回,又落到玻璃窗内的纤弱身影。

“这年头要找到像朱律师这样孝顺的人,恐怕已经不多了。”不在乎长孙炎没搭腔,护士继续说。

“病床上的是她……母亲?”终于,长孙炎开口。

“是呀。”护士回应,眸光也跟着拉向病房内。“是因为气喘发作,错失急救,才导致脑部缺氧而陷入昏迷。已经有好几年喽!”

这几年来,几乎天天都可以在医院里见到朱咏真的身影。

在医院里这个楼层工作的人,几乎都知道她是个小有名气的律师,每天忙得昏天暗地,却很少不到医院来陪她的母亲。

“原来。”长孙炎深邃的眸子仍紧盯着病房里的人儿看。原来,她也有温柔细心的一面。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目光太具压迫感,朱咏真转过头,果然就与他的双眼对上。

她转脸向身旁的吴妈说了几句,然后站起身,朝房门走去。

拉开房门,她走出来,护士见到她,打了声招呼,接着便转身进了另一间病房。

“谢谢你送我过来,如果没其他事,你可以回去了。”她对着他说,其实不想让他太过了解自己,也有点后侮让他送她到医院。

长孙炎的眸光,自始至终没离开过她。

“你母亲?”他问,声调仍然平缓,没有情绪。

“嗯。”她点点头。

让这男人又多了解她一分,他会不会在她不注意时,就拿她昏迷中的母亲来要胁她?

“是因为气喘发作,才陷入昏迷的?”

“嗯。”她点点头,眸光却是戒备的。

他很敏锐,她的任何情绪都逃不过他的眼,“你对我的印象似乎真的很差。”

该点头还是摇头,朱咏真一时难以抉择。想老实点头,却又怕他生气,而摇头又等于说谎,与她的性格不符。

“不用考虑那么多,你对我,不是一向有话直说?”长孙炎撇唇笑了笑。

他的笑容让她觉得尴尬,“那是在公事上好吗?我不喜欢随意批评一个人,若是涉及人身攻击或私人的问题,那就得更小心,要查证得清清楚楚,才能下断言。”

“喔?”长孙炎扬了扬眉,“是这样吗?”

他怀疑,她不是早就对他未审先判了吗?

对于他的背景、他的集团、他的一切,她早就与恐怖,或许可以说是恶魔画上等号。

“我……”朱咏真想说当然,却又有点心虚。

他看了她一眼,忽然没头没尾的问:“你母亲昏迷几年了?”

“啊?”她看着他。

长孙炎的眸光飘向玻璃窗内。“这样子几年了?”

或许富山岐唆可以帮上忙也说不定,他家不是被称为神医世家吗?他还有个很拽的称号--夺命阎罗,意思就是他似阎罗,要生要死全掌握在他手中、凭他喜好。

“三年。”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答覆他,等反应过来,话早已说出。

“三年……”长孙炎低头沉吟了下,接着抬起脸来望着她,“我帮你问问一个朋友,看有没有法子可医。”

“什么?”他要帮她?!

“就这样,我先走了。”又深深地睇了她一记,他转身朝着电梯的方向走。

他要帮她?要帮她找医生治疗她的母亲?要帮……帮她!

看着他的背影,朱咏真由怔愕中乍醒,“喂,长孙炎,你等一下,我送你下楼。”

她喊着,他停下了脚步,就在电梯口。

她朝着他跑过来,这么多年来,她从没在医院走道上跑过步,很遵守这项规定的。

很快地,她来到他的身边,“你真的要帮我找医生?”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相信他,相信经由他介绍的医生,治好她母亲的机率很高。

“我们这个世界中的男人,-向说-不二。”他凝睇着她,伸手去按电梯。“不过我有条件。”

“啊?”条件?什么条件?

电梯门当一声开启,他跨入没人的电梯里。

“什么条件?”她怔怔地站在电梯外。

该不是又要她当他的女人了吧!

长孙炎勾唇一笑,闪电般快速的出手,将她给拉进电梯里。

朱咏真跌进他的怀中,怔愕地抬头,电梯门刚好关上,幽闭的空间中仅剩两人。

他的气息灼热热、真切切地吹拂在她的脸上,为她带来一阵颤栗。

“一个吻。”他说,声音仍旧平静无波,但眸光却似欲吞了她般炙热。

“啊?”她发抖,大脑又开始不听使唤,陷入罢工之中。

“一个吻,我帮你母亲找医生的代价。”语毕,他一手揽着她纤柔腰肢,一手掌住她的下颚,近乎狂掠的吻上她。

这个吻太过激烈,不容人思考,只有疯狂的掠夺和不知餍足的需要。他衔住她柔嫩如花办的唇,深深地品尝,技巧高超、擅于挑逗的舌,堂而皇之的进出于她的檀口,戏玩她嘴里的每一寸,邀请着她的丁香小舌一同共游,翱翔于茫茫然的未知境界。

她再也无法自已,小小的呻吟声由她的嘴里流泄而出,似出谷黄莺般好听。

当的一声,电梯门开启,?那间,朱咏真整个人清醒过来,落在长孙炎硬硕胸口的双手,使力推开了他,惊慌地结束了这个吻。

他胸口起伏,目光炙烈,坦然的表情显示他并不后悔吻她。

朱咏真想开口骂他,但由于仍喘得严重,以及双脚莫名地酥软无力而作罢。

她闪避他过于炙人的眸光,却刚好见到他身后一个红衣女子,朝着电梯走了过来,那一身的红,让人有股说不出的不祥预兆。

在接下来的一两秒,朱咏真见到了红衣女子伸手进怀中,在离电梯还有两三步的距离,掏出了枪来。

枪?!当这念头闪过脑海,她直觉地扑向长孙炎,将他整个人给反扳了过来。

砰的一声,烟硝味起,经过灭音装置的枪声,仍引起了长孙炎的注意。

但,已太迟。

是刚才那个激情的吻,分散了他一向自豪的警觉性,子弹朝着两人射来,直接射入挡在他身前的人儿。

“该死的!”随着长孙炎紧张的怒吼声窜起,一柄飞刀由他腰间抽出,射向红衣女子。

女子闪过了那把飞刀,本想还击,但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显示长孙炎的几个护卫就快赶到,机会已然丧失。

“老爷子要我告诉你,这只是开始,我们的仇会一笔一笔慢慢算!”抛下最后一句话,她朝着楼梯的方向飞奔,砰的一声,撞破玻璃窗,跃身而出,消失在黑夜之中。

“门主、门……”

蜂拥而至的护卫们,见到长孙炎怀抱着朱咏真,而她的右肩不断汩涌出浓稠血液,血将两人身上的衣料染红。

“咏真!”长孙炎紧张的唤着她的名字。

朱咏真的气息越来越弱,睁开的双瞳显出失焦的茫然。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不可能担心你的安危,更不可能在乎你的死活,我不可能为你挡子弹,我不会喜欢你,不可能的,对不对?”

长孙炎不语,颚线绷紧,喷火似的愤怒双瞳直瞪着她。

“告诉……我……我……不会……也……不可能……在……乎……你……的死活……我……只是……出于……直……觉……反应……不是……喜欢你……更不……可能……爱……上你……绝对不是……不可能……的……不……”终于,她晕了过去。

长孙炎抱起了她,“通知富山,要他赶过来,用最快的速度!”

“是!”异口同声回应,几个护卫开始动了起来,有人联络,有人留下来守卫,还有人处理善后,和安抚因经过见到这一幕情节,而尖叫不停的护士小姐。

台北某知名医院,开刀房外。

“她的情况如何?”匆匆赶来的贝威廉,见到神色阴郁的长孙炎,坐在开刀房外的椅子上,双手撑在修长的腿上,用手支顶着脸,揉着发疼的眉心。

“富山正在里头,说伤势不严重,但由于子弹击中右肩,擦破了大动脉壁,失血过多,目前正在紧急缝合。”说话的不是长孙炎,而是在一旁角落,背倚着墙面的男子。

贝威廉将眸光拉向他,呀地张开口:“你这个臭暴君,什么时候来的?”

杜凡走出角落,懒懒的睨了他一眼,“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吵!”

言下之意,就是请不要再喊他的称号,就算要,也别加个臭字。

“你以为我就有?”贝威廉朝着他哼了一声,目光随即拉回动也不动、绷紧着一张脸的长孙炎身上。

“他刚输了许多血给里面的那个女人。”杜凡挑了挑眉。

不用多做说明,现在两人都知道,开刀房里的那个女人对长孙炎来说,有多重要。

不过,那个女人也真可怜,不仅血型和长孙炎一样,现在连身体里都流着这个恶魔的血液,恐怕这一辈子是摆脱不掉了。这就正如他所说,当定了他的女人!

贝威廉撇撇唇,看了长孙炎一记,然后走到杜凡身旁,“从第一眼见到那女人起,我的直觉就告诉我,炎会陷下去。”

杜凡白了他一眼,似在告诉他“你少耍白痴”。

“你不信?”贝威廉真想一拳打爆他的脸,要不是现在人在医院里,长孙炎的心情又不佳,他是绝对会对杜凡出手的。

“你的话一向没有说服力。”杜凡懒懒的又白了他一眼。

贝威廉气得咬牙切齿,“从我上次出手劈昏他的女人开始,我就知道炎这次是认真的!”

“你……劈昏……”杜凡一听,咽下一口唾沫,一手指了指开刀房。

“是。她的名字叫朱咏真。”

这下杜凡比较相信贝威廉了,“这朱咏真应该是个不错的女人,炎的护卫说,她帮炎挡下了这一枪。女人居然敢挡子弹!”

杜凡光想到那画面,不知为什么,就怪感动的。

以他的女人来说,不抢着拿他的钱、刷爆他的卡,已经很不错了,更别说是帮他挡子弹。他相信,一见到枪,她们跑得会比他还快。

“炎确实挺让人感到羡……”贝威廉心有同感的说,但一个“慕”字还没脱口,就让突然插入的声音给打断。

“你们说咏真怎么了?你们到底把咏真怎么了?”说话的是个女人,有副高挑且凹凸有致的身材,明艳美丽中带着纯真的气息。

她的一手持着一把枪,顶着一个护卫的太阳穴,从一旁安全梯的方向走了出来。那枪小小的,一看就知道是特务人员专用的掌心型手枪。

睨了她一眼,杜凡懒得理人,只朝着角落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一瞬间,三个随扈蜂拥而上,三把枪同时抵向女人的脑袋。

“你们想开枪吗?以为我会怕吗?如果你们开枪的话,我就马上轰掉他的脑子!”女子看来一点也不害怕,冷静的大声说。

杜凡根本懒得理人,他才不管那个被人用枪抵在脑袋上的手下,因为那不是他的人,再说,他的手下才不会笨到被一个女人用枪指着脑袋。

缓缓地,他抬起一手来,准备要手下动手时,一旁的贝威廉赶紧跳上前。

“庞子夜,你不想要命了是不是?还不赶快把枪放下!”贝威廉说话的同时,瞪了被庞子夜用枪抵着的手下一眼。那是他的人,他的笨随扈。

听他居然认识对方,杜凡吹了声口哨,笑笑地哼了声,随即收回手,三个下属一见,马上收起了枪,静静的退到原来的角落去。

杜凡踱了过去,看了庞子夜一眼,然后不疾不徐的转身,走回到贝威廉身旁。“你肯定会比我还短命。”

“什么?”贝威廉气愤的瞪了他一眼,从没像此刻一样,想狠狠揍他一顿。

“我的女人,虽然不会帮我挡子弹,但更少她们不会拿着枪来轰我。”杜凡笑着说。

看着他脸上的笑,贝威廉用尽所有理智,才忍住揍人的冲动。

一转身,他大步走向庞子夜,“你的女人是不可能拿枪轰你,因为你的女人怎么也不可能是CIA的女干员。”

“CIA!”他的话顺利的吸引了杜凡和他三个随扈的目光,他们一致看向庞子夜,彷佛她是只不该出现在狼窝里的兔子。

他们看着她的目光,冷厉得让庞子夜浑身不自主的抖了下。

押着人,她向后退了一步,并命令自己不能紧张。

“你、你们刚刚说,咏真到底怎么了?”怎会躺在开刀房里?

“把枪给我吧!免得等一下你一不小心,真的开枪打爆我笨手下的笨脑袋。”贝威廉的脚步轻快,朝着她正面走来。

“你……”看着他的笑脸,见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会突然出现,她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你别再过来,否则我就、我就……”

“你就要轰掉他的脑袋吗?”摊摊双手,贝威廉笑着接下她的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只好委屈罗耶了,谁教他办事不力,我要他看紧你,他却反倒让你给制伏了,这种手下,不要也罢,你不一枪轰爆他,我还得浪费一颗子弹亲自动手。”

“你……你早就知道?”庞子夜太过惊愕,手不自觉一抖,小小手枪瞬间滑落。

罗耶利用机会挣脱她,跃开,贝威廉则弯下身,接住她滑落的枪。

“你是指哪一件事?昨夜在成人吧里为我一人跳专属的脱衣舞?还是……脱了我的衣服?抑或是在我的西装上偷偷安装了窃听器?又或者是昨夜的……”

“住口!不准你再说,不准你说了!”庞子夜快疯了,手脚并用的,只求能堵住他的嘴。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杜凡目瞪口呆,啧啧称奇。

看来这女人已经被威廉那家伙给吃了!

“你们能让我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吗?”一直静静坐在一旁的长孙炎,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很顺利的让一旁差点要扭卷在一起的男女,静了下来。

贝威廉抬起一眼来,往长孙炎看了一记。

“走吧,女人,你的好友会没事的,炎方才输了许多血给她,炎是‘恶魔’,地狱是他的家,随便他来去,所以身上流着他的血液的女人,地狱不会收,上帝更不会要!”

弯身一扛,没给回应机会,他直接将庞子夜给扛上肩头,朝着安全梯走去。

一旁的杜凡见他离开,也随即起身朝外走,如来时一样,他的随扈紧跟在身旁。

很快地,安静的空间中独剩长孙炎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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