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你是我爸吗（一）
第二天凌晨五点，高志洁就黯然地离开了玉英地家。.他是冒着雨回学校的。雨虽不大，但是那扯天扯地的雨丝织成一个无限大的网，把宇宙下的一切都网住了，所有生命都被逼打成灰色的沉重。所有的事物都像带泪的愁女，一声不响地默立着，把一张苦大仇深的面孔摆在那里。一夜都没有睡觉的秋虫仿佛像他一样也有着伤心的事儿，叫得那样的悲凉，那样的幽怨。
饱食了多月的蚊子，竟然不怕雨，像讨债似的贪得无厌地追着高志洁不住地叫着，叫得他心烦。
两只狗在不远处站着，它们趁着早起无人的时候偷情吧，没想到竟然还有不开眼的人起得和它们一样早，打扰了它们的好事，于是它们愤怒地望着高志洁，呜呜地叫着，发泄着它们的不满。
高志洁回到学校的时候，衣服都淋湿了。他没有换衣服，直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玉英忧伤的面孔和被痛苦所腌渍的眼睛总是在他眼前闪现。“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你好自为之吧！”临走时玉英的这句冷冰冰掷地有声的话就像巨石把他的整个世界和自尊砸得鲜血模糊，成为了齑粉。
他该恨玉英吗？他不能！因为他没有恨她的任何资格和理由，近两年的相处，玉英全心全意地爱着他，哪怕就在她被孟卫国蹂躏的时候，心也系在他的身上，可是自己给她的是什么？是一个没有着落的空头支票，是周围无数人的冷嘲热讽。他懊悔，他自责，他愤怒，愤怒自己的卑鄙，自己的自私，自己的龌龊，自己在三个女人中间周旋，举棋不定，优柔寡断，脚踏两只船，把忧虑不安痛苦送给自己心爱的柔弱的女人，让她们饱受感情的折磨。像他这样感情的侏儒似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得到女人的爱。高志洁你这辈子就只能成为孤家寡人，不配得到女人的爱。
高志洁忘记了周围世界的存在，他陷入沉思痛苦深渊中。学习委员魏寒梅来喊他，他才惊醒过来，他竟然忘记了早晨的课。
高志洁匆匆忙忙地走出了办公室，刚到楼下，竟然遇到黑种人那伙徐混，他们竟然也像学生一样赶早呢。高志洁瞪了他们一眼，他们就像被鄙视的野狗似的，也瞪了高志洁一眼。
高志洁走进教室，无神的眼睛扫视了全班学生，教室内还有一些空位，好多学生在低头读书，也有学生担心地望着他，他回了孩子们一个可爱的笑脸，示意他们继续读书，于是教室内读书声朗朗响起来，把高志洁心中的郁闷赶走了不少。.
江娜没到！高志洁心情再次沉重了起来，他有些茫然地来到了她的桌边，问同桌，同桌摇摇头，又继续读书了。也许在她奶奶家里睡过了头吧！高志洁想。
同时未到的还有好迟到的刘梅、陈敏、吴青丽、赵清荷、张爱雪和白小瑶六人。莫非她们夜间又上网了吗？高志洁摇着头叹着气，他对她们真是无能为力了，她们软硬不吃，高志洁饱尝了她们的坚持和顽固。
雨淅淅沥沥的，就像伤心过度的孩子，一直哭到上午也没有要休止的迹象。
上午第二节课时，在高志洁的盼望中，江娜终于来到了学校。
高志洁在教学楼前遇到眼泡子通红的江娜，本想把她叫住她好好地问问，可是上课铃声响了，他只得控制着情绪，让她先上课了。快下课时，高志洁来到教室外面，发现江娜根本就没有听课，而是趴在桌面上，好像是睡着了。
高志洁气得不行，但是他还是耐着性子等到了下课。众目睽睽之下，他来到了江娜的身边，发现江娜穿着潮湿的衣服，他虽然心疼，但还是冷静地叫道：“江娜，你怎么这样困啊？”
江娜没有反应，她甚至是充耳不闻。
“江娜，旷课，睡觉，你到底是怎么啦？”
江娜根本就没有理他，依然是睡，就像压根不存在她这个人似的。
“江娜，你听到了没有？“高志洁气撞顶门，大声问道。
“做什么？我睡会怎么啦？你烦人不烦人啊？”江娜猛地抬起头，一双肿胀通红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他，就像仇人似的。
高志洁愣住了，他有些惊慌失措地望着江娜：“江娜，你这是和老师说话吗？”
“刚才还有别人打扰我睡觉吗？”江娜漂亮得小脸因为愤怒有些扭曲了，很怕人。
魏寒梅和孟雪赶忙来到江娜身边：“江娜，你怎么对高老师这样啊？”
“伪君子！我这样还算是好的呢！”江娜理直气壮地斜视着她们愤怒地说道。
“江娜，老师平时对你那样好！……”魏寒梅低声说道。
“还不如不好呢！”江娜瞪着高志洁，恨不得要和他决斗似的，“我不媳！”
高志洁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在学生众目聚焦之下，他狼狈万分，他压住自己就要爆发的火气，眉峰高耸，寒着脸说道：“到我办公室里来！”也不管江娜听不听，扭头就走。
高志洁走后，江娜坐在位上，纹丝不动，目中泪水泉涌。
“江娜，去吧！我从来没见老师和学生气成这样！”魏寒梅低声劝道。
“是啊，寒梅说得对！对老师有什么误会，沟通不就明白了吗？”孟雪也劝道。
周围的同学也七嘴八舌地劝江娜到老师那里去，把事情说清楚。江娜无动于衷。
“江娜，老师真的把你当女儿的，你这样……”魏寒梅继续劝道。
“别提这个茬！”江娜骤然愤怒地瞪着魏寒梅，把魏寒梅吓得一跳，愕然地望着江娜，不知所措。
“江娜，高老师不是你爸吗？你干什么和他发这么大地火气啊？”学生都知道江娜和高志洁的关系，有一个学生也许是看不顺眼了叫道。
“滚！”江娜骤然猛起，向着那个发声的地方大喝道。她不管班内学生的反应，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向着教室外面跑去。
高志洁并没有回到办公室，而是站在教学楼下等着江娜呢。江娜只是乜斜了他一眼，气势汹汹地向着教学楼后面走去。高志洁紧跟几步，江娜有些厌恶地跑起来，向着学校门外一直跑去。
“江娜，你给我回来！”高志洁低吼道。
江娜根本不理他，高志洁知道江娜要干什么，赶跑几步，追上了她，一把抓住江娜地肩膀，愤怒地叫道：“江娜，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了吗？”江娜站住了，用袖子擦了擦眼中的泪水，红肿的眼睛仇视着高志洁，“我哪里过分了？你说啊！”
高志洁竟然软弱了，面对这个不幸的孩子，面对玉英，他确实理亏。他心虚地说道：“娜娜……”
“别这样叫我，你不配！”江娜怒视着高志洁，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娜娜，你对我有什么误会吧！”高志洁无奈而伤心地说道，“我对你的心情，难道你还不理解吗？你是我的女儿啊！”
“是吗？我是你的女儿吗？恐怕从今天已经不是了吧？”江娜冷笑着看着高低着头不言不语的高志洁，“说话啊？说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黑种人那伙徐混坐在了不远处的条椅上，向着这边指指点点，挤眉弄眼地说笑呢。高志洁看到他们，恶心得要命。
教室内，有的学生趴在窗户上向着他们指点着，议论着。高志洁和玉英的恋情已经成了光源中学师生中的不公开的秘密，不过人们对这件事儿没有苟彬先前造谣诬陷的新鲜感，除非人们实在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玩味的时事材料，才会拿出来咀嚼几声的。
江娜也发现了有人在注视他们，就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高志洁恳求道：“娜娜，别怄气，行吗？有什么事儿跟爸爸到办公室再说吧！”
“你是我爸爸妈？别再这样说！我没有你这样得爸爸，我丢不起这个人！”江娜哭着骂道。
“好，好，我先不这样说了！跟我到办公室里再说，总行了吧？”高志洁郁闷得脑袋嗡嗡地叫着，就像有成千上万只蜜蜂在不停地闹着。
江娜不再坚持走了，气鼓鼓地带头向着高志洁的办公室里走去。高志洁面上终于舒展了些，看来解除江娜对他地敌视还是有希望的。
办公室，高志洁打开了吊扇。一股清凉的风在室内旋起来，一些肥大的蝇子被风扇得东倒西歪的，向着背静的地方藏去了。
高志洁赶紧弄些清水：“娜娜，洗把脸吧！”
“不洗！有话快说！”江娜毫不领情，小脸绷着，眼中溢泪，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娜娜，你不要使性子，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出来，要是爸爸的错，我一定改，行了吧！千万不要耍孝子的脾气！那样，爸爸和妈妈会伤心的！”高志洁望着江娜脸上阴得快要滴下水来，低声下气地说道。
“别提我妈妈！你是我爸爸吗？——你知道，我是怎样来学校的吗？我是和妈妈大吵大闹后来的，是在妈妈哭哭啼啼劝了我半天的情况下来的，也是在妈妈跪在我面前求我，我才来的，你知道吗？”江娜嚎啕起来，惨惨戚戚，好不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