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

孟悦然为了要如何向教授及研究室了的其他人解释姜缘的身份,烦恼了一整晚,毕竟他那么大个人,想忽略都难。

结果当几个人在高铁车站大眼瞪小眼,她支吾半天讲不出声时,他却淡淡说了句,“我是小悦的表哥,她家人不放心她出远门,要我跟着。你们忙你们的无妨。我也是奉命跟来而已,不用在意我。”

还好她有一票宠妹宠过头的哥哥们,是与她稍微亲近的朋友都知道的事,因此大家并不觉得奇怪,礼貌的与姜缘寒暄过后,便一起坐上高铁。

教授共带了三个学生前往,加上孟悦然是两男一女。

其实一般教授开研讨会带学生前往的并不多,不过这回研讨会来了不少国内外的权威学者,他们教授还很年轻,与学生关系都不错,希望藉此机会带学生出来长长见识,也顺便当旅游玩一次。

姜缘一上高铁后就打开笔电打起稿来,对于周围发生的任何事都恍若无闻。

坐在孟悦然身旁的是研一的学妹赵紫妍,一路上她不断回头偷看坐在后面的姜缘。

“欸,学姐啊,你家表哥长得还蛮性格的耶!”在她回头偷瞄完第N次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他有没有女友呀?”

严格说来,就现在的审美观,姜缘并不属于可称得上“帅”的男人,而且或许是过去的生活艰困,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大上几岁。

但男人只要够高,外型就先及格了,若体格看起来不错,便再加到八十分,而八十分起跳的姜缘,还有种很难得出现在像他这类高个儿身上的沉静气质,一举一动从容却又慎重,这让他的分数直接破表。

“没有,不过我想他恐怕暂时没那个心思。”孟悦然已经很习惯偶尔和他在一起出门时,受到众人注目了,她为难了一会儿,才小心的表示。

虽然自己也暗恋了姜缘两年,不过她跟学妹只是刚好看上同个男人,又没有深仇大恨,实在不想害她,给她希望。

可惜赵紫妍显然无法体会她的好意。

“为什么?是人都会想有个伴的啊。”她对自己的美貌向来有自信。

“如果你非得这么认为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别把他当人看的好。”孟悦然叹了口气,“我是说真的,姜……我表哥他很不喜欢人打扰。”特别是他截稿日在即,这次又不得不出门,脾气想来不会太好。

连出版社这衣食父母他都不大甩了,要不是她先前帮了姜缘那么多忙,不但替他出了医疗费,还让他得以在这世界安身,只怕他也是理都不理。

赵紫妍嘟哝了几句“没试怎么晓得”之类的话,而孟悦然自认已尽告知义务,也不再试图进行劝说,翻起研讨会的资料。

这次研讨会是在她大学母校召开,那个很漂亮的校园,这还是她两年来第一次旧地重游,心中也有几分感慨。

还记得当初她就是在学校里捡到姜缘的,没想到两年就这样过去了……

高铁行驶速度极快,不到一小时就到乌日站。

下了高铁,因为时间问题,他们本来打算搭接驳车带着行李直奔学校,然而姜缘却不知从哪弄来一部休旅车,说要载他们过去。

坐进那部宽敞的休旅车时,孟悦然还有些难以置信。

尽管在现代呆了两年,姜缘依旧不是很喜欢使用现代科技产物。他最常用的大概就只有那台吃饭的家伙——电脑。汽机车驾照虽然在她家大哥的建议下去考了,但他并未花钱买车,也不曾在她面前开过,甚至平常方圆五公里内的距离都习惯用走路的。

而且他也不喜欢和人来往,平时就算一起出门吃饭买东西,都是她点餐付账,他根本懒得应付店员还是服务生,只会事后塞超过的钱给她,还不让她拒绝。

她完全不晓得,原来他若想,竟也能够如此体贴,将事情安排这样妥当。

车子平稳地上了中山高往北开往台中市,她除了意外他车子开得好外,更诧异他居然还拿出一台GPS使用。

“你哪来的GPS?而且你怎么会用?”她惊吓得忍不住问了。

看来,她好像也不是那么了解他。

“你哥先前给我的,不难用,无脑得跟手机差不多,比电脑简单多了。”姜缘说得稀松平常。

他只是不爱用,不代表不会。

平安地将一行人载至学校,他们去开研讨会,姜缘则拎着笔电走至附近某间空教室,继续打稿。

***

上午很快就过去,当姜缘再度从小说世界回到现实时,是孟悦然来替他送餐。

“嘿,大作家,午餐也要吃啊!”她笑眯眯地在他前方的位子坐了下来,“这是我去附近超市买的我超怀念那家排骨便当的,让我舍弃了研讨会提供的高级日式便当,特地跑去买的。”

姜缘也不跟她客气,将笔电搁在一边,拆了便当吃。

真的很好吃。

这世界太富庶,当人有钱有能力以后,就开始追求更高品质的生活,就连市井小民吃的一个五、六十元的便当,都比他过去在宋代吃过的任何食物都好吃。

不过他没多说什么,只是问道:“研讨会开得如何?”

“喔,还不错啊,不过会中有两个主张不同的老师差点吵起来。”她一想到那场面,忍不住笑了,“真是的,都老大不小了。不过我觉得法律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同一条法律条文十个人可能有十一种解释。”

“……十一种?”他直到来这里快一年,才晓得她是念法律的,真难想象她出身孟堂那样的黑道世家,居然会跑去念法律。

“对啊。”她咯咯一笑,“因为某个人可能会有两种看法。”

不错的笑话。他微微勾唇,目光却慢慢移至她身上的服装,“你今天倒穿得挺正式的。”

终于不再是小可爱和短得吓人的裙子或裤子。米白色的收腰衬衫搭黑色窄裙,让向来活泼可人的她多了几分文雅气质。

“可是很不自在啊。”她不习惯的拉拉裙子,“要不是参加研讨会非得穿成这样不可,我才不想穿哩。”

“你的志愿不是想考司法官?以后若你真当上律师或司法官,也不能继续穿你的细肩带背心和短裤了。”他淡淡的道,心底却巴不得她快点考上。

他真不懂向来护妹心切的孟家兄弟怎么容许她穿得那么招摇,他们难道不晓得这样很容易引诱人犯罪吗?

“你别再提醒我这件令人沮丧的事了。”她趴在桌上哀哀叫。

“当初为什么选择念法律?”他忽然问道。

“咦?”没想到话题会跳到这里,孟悦然呆了呆。

“我只是好奇。”她的爷爷是台湾最大黑道孟堂的创始人,他无法理解为何她的心愿是当司法官。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其实一开始只是小小的反叛心理作崇。我不喜欢哥哥们把我保护得那么好,他们每个人在孟堂里各司其职,却说什么都不愿意让我接触那些事。所以,我选择了念法律。”

她当然明白法律并不代表正义,身为孟堂主事者最疼爱的小妹,她早就了解到法律所追求的公平,是可以被“权势”操控的。

只是当时大哥告诉她,念什么都好,就是别碰法律,于是她硬是选填了所中部大学的法律系。

姜缘摇摇头,“那是他们疼你,一旦踏入黑道,就再难脱身了。”

“我知道他们有多宠我、多爱我。但是爱不是一味用自己的方法加诸在对方身上。现在的我可以体谅他们的做法,可当年十八岁的我却没办法。”她感慨的回忆着,“其实因为赌气而选择念某个科系是很不智的,因为如果没兴趣的话,之后会很辛苦。”

“我想也是。”

“幸好,我大一就遇到一个很棒的刑总教授,后来大二刑分也是他教的,之后三年级我因为兴趣选修犯罪学,教课的客座教授又是那位大一大二教我刑法教授的学生,算是我学长,他也教得非常好……犯罪学是一门刑法与心理学合并的课程,而我从小到大,身边又有很多实例可以参考。”

“所以你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是啊。”她点点头,“我研究所念犯罪防治,就某方面来说,出身孟家倒是给了我不少论文的灵感。”

“你不担心当上司法官后,会和你哥哥们对立?”他晓得她不是那种可以昧着良心维护自己人的人,但以她和兄长们的感情,也不可能做到大义灭亲,到时她很可能处在社会正义与亲情的两难。

“这不是什么难事,反正到时回避掉就好啦。”她耸耸肩,并不那么介意,“我没有那么伟大,可以做到公私分明,但我也不认为我哥哥们做的事是对的。我很清楚孟堂的能耐,它能茁壮至今,就是因为在黑白两道都有惊人的人脉。今天即使我是检察官或法官,单凭个人力量,亦不可能撼动得了孟堂的势力。”

“相对的,如果有天孟堂失了势,遭检察扫荡,也不是凭我区区一个检察官或法官就救得了它的。换句话说,在这个庞大的司法体系里,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对孟堂而言都不会有太大分别。”

“看来你想的挺透彻的。”他有点意外,还以为她只是单纯念她的法律,和多数法律系学生一样抱着有朝一日成为司法官或律师的想法,倒不知原来她已经思考过这么深入的问题。

“当然啊,我也有脑袋好不好?”她白了他一眼。敢情他以为她只是个脑袋空空、混吃等死不问世事的米虫研究生?

虽然她平时看起来散散的,也不是那种超拼命用功的学生,可偶尔也是会动动脑避免生锈啊!

姜缘微微勾唇,“好吧,是我的错,对不起。”

“OK,我原谅你。”她也笑了。

两人边吃饭,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这所大学里树木极多,自窗户望出尽是一片绿意。

孟悦然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在见到某部缓慢行经的车后,忽然转头看向他,“欸,你今天好神奇,我都不知道你车开得这么好耶,你平时为什么不开啊?”

他沉默了会,才道:“没人规定会就一定要使用不是吗?”

是没错啦,但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很方便呀,现代人步调这么快,节省时间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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