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陶天香住在玺御的府邸内,身份暧昧不明。既非他的奴仆下属,也非他的妾室之类,真要算的话,只能说是他非常重视的一位贵客。
她在府内什么事都不用做,凡事总有人将她服侍得好好的。因此她刚开始住进来时真的很不习惯。突然之间变得很闲、非常闲,不是吃就是睡,像个废人一样,连想做些什么也没有事情让她做,简直无聊死她了。
她想,她大概真的没有千金小姐命,天生是劳碌命,所以干脆自己找事做。三不五时到处跑,就是闲不下来。
她乐得让自己忙来忙去,在玺国王都的市集内到处转,但却苦了跟在后头负责她安全的护卫任谚。
“陶姑娘,你出来已经有好一段时间。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热闹的市集里,他两手大包小包的,提满她的“战利品”。紧紧跟在她后头,忍不住皱起眉来,她一来到市集就乐得像是忘了要回去,到处走、到处买,彷佛永无止境。
他一方面既要确保她的安全,一方面又得身兼仆人帮她提东西。而市集内人潮太多,出入分子也复杂,他要一边注意身旁是否有意外状况,一边又要紧跟着到处走的她,还真有点分身乏术。
“还没,我还有几味香料没找到,再让我找找。”陶天香继续往前寻宝。
她已经有一阵子没亲自下厨煮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了。这回非得找到她要的香料不可,否则才不会甘心回去。虽然她煮的东西只有自己青睐,他们这些人不仅不识货,甚至还避之唯恐不及。
因此她只能想,两个世界的饮食习惯不一样,喜好口味也不同,强迫不来,她也只好认了。毕竟是她身处异乡,就算再不习惯也没有其他选择。
顶多她三不五时自己做做菜一解乡愁,没人捧场就算了,她可以自己解决。
眼看陶天香还是没有回去的打算,任谚只好认命的继续跟随,不再多话。
就在此时,热闹的市集里出现奇怪的骚动,一名用灰色长布巾遮住自己上半身的人,脚步踉跄的在人潮中奔跑,连番撞到路人,引起不少抱怨。
“哎呀!搞什么鬼?”
“这人莽莽撞撞怎么一回事?”
“撞到人也不道歉,赶着去投胎呀?”
陶天香和任谚就在附近,刚好见到那个人跑累了,体力不支的狼狈跌倒在地,披在身上的长布巾跟着滑落,露出凌乱的发丝以及有些肮脏的娇颜。
那是张气质清丽的脸蛋,如果将脸上的脏污擦掉,肯定是个让人瞧了赏心悦目的姑娘。
陶天香讶异的直瞧着对方,心想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会这么狼狈的在市集上奔跑,像在逃命一样?
因为那名女子一脸惊惶,四周的人为了避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都离她远远的,没有人上前询问她怎么了。
见没人要理她,陶天香就有一股冲动想靠上前去,可她才一有动作,任谚就出声阻止。
“陶姑娘,咱们还是别多管闲事好了。”
唔?她就是不管闲事心会痒呀,这就像叫爱吃辣的人不要吃辣一样痛苦。
女子见陶天香似乎有意帮助自己,赶紧起身冲到她面前,跪在她脚边,伸手拉住她的衣袖,“这位姑娘请帮帮我,我正被人追赶,不想被他们抓回去。”
人家都主动跑来求救了,她当然没办法置之不理,马上将女子从地上拉起,管不了那么多,“快跟我们走。”
任谚无奈的皱了下眉,也只能由着她管闲事,反正他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陶天香拉着女子往一旁的小巷道钻,任谚在后头护着,三人一进到小巷道,就见一群面色不善的男子在人群中穿梭,像是正在寻找什么人。
将女子护在身后,往外窥探那群人,陶天香低声询问她:“是他们在追你?”
女子有些忌惮的点点头。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你?你又做了什么事?”
“他们是大殿下的人马,而我……则是从大殿下府里逃出来的奴婢。”她表情害怕的道:“因为我不小心发现大殿下的秘密,他就要抓我……我是好不容易才从府里逃出来的。”
“你是从玺律那里逃出来的?”陶天香讶异的瞪大眼,就连一旁的任谚也显得非常惊讶。
“求求你们别把我送回去,只要一回去,我恐怕就是死路一条了。”女子赶紧恳求道。
“你别慌,我没有送你回去的打算。”她关心的又问:“离开大殿下府之后,你有其他地方可去吗?”
女子紧皱着眉,无助的摇头。
“要不这样吧。”陶天香只犹豫了会,便说:“你先跟我们回去,暂时避避风头,之后再慢慢想该如何走下去。”
“陶姑娘,”任谚皱着眉阻止她,“她来历不明,你不该如此轻易将她带回府里,况且殿下不会允许陌生人入府的。”
“她目前没地方去,我没办法见死不救。”她也是一个人在异乡孤苦无依,要是没有玺御的保护,她真不敢想象自己的遭遇会有多凄惨,所以她真的无法袖手旁观。“她也说了,她是从大殿下府里逃出来的奴婢,不算来历不明。”
“可是殿下那边……”
“带她回去完全是我的主意,有任何问题都由我承担,我会向殿下解释,不会连累到你。”
其实除了于心不忍外,陶天香还有另一个打算,既然这名女子是从玺律府里逃出来,又是因为不小心知道他的秘密而惹祸上身,她或许可以想办法从女子身上问出他的秘密。
现在正值玺王决定继位人选的敏感时期,玺御及玺律两兄弟行事都非常小心,就怕有什么不好的传闻外流,影响名声,进而坏了自己继位的机会。所以,如果能从这名女子口中得知不利于玺律的情报,或许就能帮助玺御,让他顺利得到玺国王位。
在她不得不离开之前,她希望自己或多或少能帮到他,算是报答他这段时间收留自己的恩情。
“殿下?”女子讶异的睁大眼,“你们……是二殿下的人?”
“你别怕,我们不会害你。”她笑着安抚女子,才又瞧向护卫,“任谚,拜托你了。”
拜托他?他才想要拜托她好吗?他的眉越皱越紧。
陶姑娘身份非比寻常,他哪有拒绝的权利,只能硬着头皮让她将人带回去了。
真希望殿下知道后,不会迁怒到他身上,这也不是他愿意的……
于是,陶天香赶紧将女子带上马车,立刻回府,剩下的香料也不找了,免得刚才那批男子又寻回来,发现到女子的行踪,那就麻烦了。
回到二殿下府后,她将女子直接带回自己住的客房,见对方脸上、手上有一些伤痕,便马上寻找治伤药帮忙处理伤口。
两人在桌边坐下,陶天香稍微卷起她右手的衣袖,开始帮她擦药,一边问道:“我叫陶天香,你呢?”
“霏儿。”
“你是发现大殿下什么秘密,才会从里头逃出来?”
霏儿有些顾忌的低下头来,沉默不语。
虽然对方靠她暂时躲过一劫,但还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完全信任她。
“哈哈……抱歉,我似乎太好奇了点,你不想答就不要答,别介意。”陶天香干笑着。自己太心急了,还是等她和霏儿混熟一点后,再来问也不迟。
“我很感谢你的帮助,但我跟着回到这里,真的不会替你添麻烦吗?”霏儿担心的问。
“你别担心,无论有什么问题,我都会想办法解——”
此时,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打开了,只见玺御冷着一张脸进到房里,显然是得到任谚的消息来找她“兴师问罪”的。
陶天香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现了,赶紧从椅上站起身,顿时有些心虚地问候,“殿下……”
她明知他防心极重,不轻易让人进到他府内,尤其又排斥女人,然而她还是硬将人给带回来,他会不悦也是意料中事。
霏儿也急忙起身,拉下原本掀起的衣袖,低头不敢瞧向他,表现得战战兢兢。玺御冷眸一眯,出乎意料的伸手拉起霏儿的右手,吓了她一大跳。她手上的衣袖跟着滑落,露出一大截手臂。
她右手的手臂上,除了刚才陶天香帮她上药的新伤痕外,还有一条笔直的旧伤痕,虽然早已痊愈,却留下一条略深的疤痕在上头,令人难以忽视。
果然没错,她的手上有道可疑的伤痕,似乎是被锐利的剑所砍伤的。
“殿下,你到底在干什么?”陶天香错愕的瞪大眼,想不到玺御会做出这么无礼的举动,她赶紧拉下他的手,将慌乱无措的霏儿带到自己身后,隔开他们两人,“人是我硬要带回来的,你不高兴直接冲着我来,别太为难她。”
“本府不欢迎来路不明之人。”他毫不犹豫的冷声表态。
要是真严格说起来,她也算来路不明呀,他要不要一并把她赶出去?陶天香微叹口气,轻蹙眉头,放柔嗓音,“殿下,我们出去谈谈好吗?”
“对于她,本殿下没什么好谈的。”他的态度还是只有一个字形容,就是——
硬。
“怎么会没什么好谈?好谈的地方可多了。”她干脆豁出去的对他撒起娇来,亲密地挽住他的手,给他点甜头吃,“殿下,好啦好啦,我们出去谈谈,嗯?”
冷硬的表情微微一抽,“你……”他没想到她竟会使出如此可恶又诱人的手段。
“好啦,我们出去谈……”
在陶天香“魅力全开”下,玺御终究败下阵来,半推半就的和她离开房间,顺着她的意来到外头。
关上房门后,她拉着他往旁边走远一些,直到觉得距离够了,才停下来说道:“她是从大殿下那里逃出来的奴婢,不是什么来路不明之人。”
“就因为她是从王兄那里出来的,才更是可疑。”他不客气的回答。
“正因为她是从大殿下那里来的,我才会不顾一切将她带回来呀。”她开始向他分析利害得失,“她因为不小心知道大殿下的秘密而招惹麻烦,不得不逃命,如果我们能从她口中得知秘密,说不定就能加以利用,你继位为王的机会也会跟着变大。”
“若是必须靠揭人疮疤才能继位为王,那我宁可不当这个王。”他的表情比刚才更冷、更不悦了。
他才不屑用这种旁门左道得到王位,他宁愿和玺律正面较量,谁的实力强,谁就胜者为王。
况且这个奴婢虽说自己是从玺律府中逃出来的,但世事如何没人知道,他怀疑她的身份没那么简单,非常可疑,不得不防。
“你想要正正当当的赢得王位,那当然很好,但谁知道大殿下会不会来阴的陷害你,我们也要有所准备才是。”她听说玺律为人奸诈阴险,所以在王位的继承这件事上,他私底下绝对会有动作,她不得不替玺御感到担心。
“我和王兄之间的事你别管,你只要乖乖待在府里别惹事就好。”
“我是真的很想帮你……”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只希望你能安安分分的待着,以免为了帮我反而不小心发生意外。”
陶天香气恼的鼓起两颊,非常不甘心,她不愿当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只等着别人来保护。她也想帮他,为他尽一份心力,只可惜他一点都不领情。
但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和他起冲突,只好来个缓兵之计,“那好吧,我不会轻举妄动,但至少让我暂时留下她,等她决定好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再让她离开?”
玺御同样气恼,却又拿她无可奈何。要不是她是他所重视挂心的女人,他哪容得了她这样胡来,一点都不把他的命令当一回事?
“随便你!”他负气转身,离去的步伐飞快,显现出气得不轻。
陶天香瞧他恼火的背影,一股闷气也梗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同样很不愉快。
她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她可是为他好。
不领情就算了,谁媳!
“讨厌的家伙……”她气呼呼的转身进房,看来跟他赌气是赌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