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补偿
浅浅走出骨灰堂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月亮被层层乌云遮挡，只能看清路灯下零丁飘落的雪花，被晚风吹向远方。
她站了一会，用脚尖轻磨地上的积雪，直到雪地上终于形成了一个圆滑的凹槽，她才站定，拿出手机。
李承焕在离开的时候说了两句话。
一句是“你忘了顾凛吧”，她没听他的。
但是另一句话，她不得不放在心里，甚至，将它作为最重要的筹码。
“社长您好。”
她吐字清晰，语速说得很快，像是怕自己会后悔一般。
“关于那件事……我想和您谈谈。”
“嘶……”
卧室里传来抽气声，在这安静的夜晚尤为清晰。
“你轻一点……”
“你再忍忍……一会就好……”
这段引人遐想的对话在敲门声响起后戛然而止。
世勋推开门，并没有看到什么限制级的画面，但男主角之一确实裸着上身没错。
“世勋你来的正好，快帮我按住他，再这么躲下去什么时候能上好药。”
黄子韬左手药瓶右手棉棒，脸上还戴着口罩，就差没披上床单装白大褂。
“是Kris哥你让他换上的吗？没想到你口味这么重……”
竟然喜欢制服诱惑这种恶趣味游戏。
吴亦凡早就被黄子韬的“上药功夫”折腾得奄奄一息，只对自家这无法无天的忙内挥挥拳头，以此来表达他内心的愤怒。
“是我自己要换的，你不知道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做一名白衣天使吗？像南丁格尔那样。”
“要是你真成了白衣天使估计南丁格尔会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去去一边去，把要给我，知道自己是练武的手劲还不小点，Kris哥都疼成什么样了？”
Tao瘪着嘴用毛巾擦去吴亦凡额上的冷汗。
“还不都怪他自己，你说你和社长求个情不就得了，非得死鸭子嘴硬，连服软都不会，舞蹈强度那么大，光是现场那三分钟都撑不住，还一声不响地死扛……这下好了，缝过针的伤口又崩开了，看你怎么办。”
“真的崩开了？！”
世勋一惊，蘸过药水的棉棒掉在地上。
“没那么严重……就是出了点血，Tao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总喜欢把事往大了说。”
吴亦凡闭目养神，果然换做世勋后好受了许多。
“可是话说回来，Kris哥你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年末年初的活动那么多，你再不休息这伤口迟早会裂开……”
吴亦凡睁眼，看着世勋在伤口处粘上纱布，伤口周围还有些许绷带的勒痕，那是白天他为了防止鲜血渗到衣服上，才用绷带绑紧，如此一来他被勒得麻木，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公司说好了会放两周年假的，不用担心……”
“那得等到年后好久，你能撑到那个时……”
Tao看到吴亦凡的目光，知趣地闭上嘴。
他知道弟弟们都是因为心疼他，才百般劝说要他为自己签售会上的举动向公司道歉。
吴亦凡收回目光，低着头摆弄着身下床单的线头。
可他不想那么做。
并不真的因为他的心有多高脾气有多倔强，他只是不想拿自己的伤痛来牵绊住她。
他不想她对他的好是因为同情和内疚。
“真没想到这么晚了你还会找我。”
李秀满见门被推开，起身走到办公室里侧，从保温箱里端来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放到浅浅面前的桌子上。
“真没想到这么晚了你还会在办公室。”
浅浅没有动那杯咖啡，也没有说敬语。
“谁说社长就不用加班？还有浅浅我不得不提醒你，我是你上司的老板，年龄也足够当你爷爷了，麻烦请你尊重下老人。”
李秀满舒服地坐进软椅中，轻啜咖啡。
“首先你很快就不是我的老板了，其次既然您的年龄足够当我的爷爷，那您没听说过晚上喝咖啡容易失眠吗？”
听到浅浅没有起伏的声调，李秀满笑了。
“浅浅你真的变了很多。”
浅浅听后轻轻勾起嘴角。
“变了很多？那请问您是用哪个阶段的我和现在的我做比较的呢？五年前？一年前？还是一个月前？”
是五年前因为不放心顾凛逃学前来的高中生夏浅浅？还是一年前得知失去顾凛时的夏浅浅，还是一个月前刚恢复全部记忆的夏浅浅？
“你还是恨我的，对吗？”
李秀满慢条斯理地放下杯子，用反问代替回答，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
“是，我恨你，而且现在，我更恨你了。”
她变了，变得让人捉摸不透，因为这点，夏浅浅才更加可怕。
从前的她，不管什么时候都把喜怒哀乐写在脸上，大多数时，她脸上都是带着笑的，就连见到艺人们都惧怕的他，她也从未想过要将笑容收敛，还敢对他抱怨住旅店又贵又不方便，最后磨得他只得同意租下公司小区里的一间房，专门供她给顾凛做饭用。大概是因为她爽朗又不失温柔的性格，总能让他感受到夏日里微风袭来的清凉，所以在员工甚至艺人面前，他从不掩饰对她如亲生女儿般的纵容和喜爱。
他从没劝说过她进公司做练习生，尽管有不下五个高层天天在他耳边嘀咕着可惜。他深知这个圈子的复杂与无奈，所以他小心保护着她，亦如亲生父亲般，虽然他对她的了解只到她的名字和“顾凛的女朋友”这个身份。就算她把整只水晶烟灰缸扔向他时，他也坚定地认为她只是一时闹脾气，事情过去了，淡忘了，就好了。
可是那天，看到他跌坐在地上，额角流出汩汩鲜血时她停止了吼叫与挣扎，保安以为她平静了就都松了手，她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恨你，她说。
无需多言，这短短的三个字包含了她所有的怨恨。
保安想压她去警察局，但他挥挥手，放任她的父母将她带走。也是在那时，他有幸见到了她的父母，一对璧人，略带抱歉地看着他。
别让她再来韩国。
他说了，可他们听不懂，所以夏浅浅几个月后的出现打乱了他全部的计划。但最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庆幸她忘记了顾凛，她对他微笑，如同五年前初见时。
他没能克制，还是动了私心将她留下，还做了exo的助理。
可现在，恢复了记忆的夏浅浅重新站在他面前，对他说。
我恨你，而且现在，我更恨你了。
“既然听到了我的答案，那我们的谈话正式开始吧。”
浅浅端起杯子呷了一口咖啡，舌尖的苦涩让她的大脑清醒了大半。
“李承焕和我说了，你想让我离开公司。”
李秀满没有想到她会说得如此直接，短暂的错愕后露出苦笑。
“炫均提醒得对，果然这个家伙不适合经纪人这个职业。”
“你告诉他的目的不就是希望他告诉我吗。”
浅浅不敢松懈，坐在她对面的这个始终面带微笑的男人太擅长做戏，她不能轻易相信。
“我没想让你离开，是李承焕偷听了我和几个高层的会议，他们提出的。”
“我走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
浅浅握紧咖啡杯，强迫自己与李秀满对视。
“……说来听听。”
“我离开后，请让Kris休息养伤，直到他恢复为止。”
这是她唯一，也是最后能为他做的事。
“据我所知，你的男朋友是鹿晗，而且……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你。”
李秀满双手平放撑在桌子上，商人的头脑占了先锋，和浅浅玩起迂回战术。
“这和鹿晗没有关系。我确定你会答应，因为他和顾凛有一张相像的脸，这是你欠他的。”
浅浅满意地看着李秀满的脸由红至白，心里满是报复后的快感，她拿起背包，起身向门口走去。
“你还是认为顾凛的死都是因为我吗……”
李秀满的声音很轻，听上去充满疲惫。浅浅的心紧了紧，可她还是没有回头，她不想看到那张属于六十岁老人憔悴的脸，那会让她心软。
可难道不是吗，囚禁了他思念，让无尽的希望在等待中燃尽，最后还落得如此下场。
他还那么年轻和优秀，本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是我们的错……”
如果早知道后果，她宁愿他抱有遗憾的回到中国，也不愿他付出生命的代价。
“所以……我才必须要补偿。”
她不要Kris成为第二个顾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