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青山佛伦戴尔,三楼餐厅。

因为安排了上午在佛伦戴尔开会,知恭的午餐便在三楼的餐厅解决。

餐厅的主厨是他到法国出差时认识的,当时他还没正式接掌AGM集团。

后来他回国后收购了经营不善的佛伦戴尔,并将这里当成他步入饭店业界第一步。他花了半年的时间重新打造佛伦戴尔,并高薪礼聘这位主厨到东京来。当然他开出了相当优厚的条件,也终于使得恋家的主厨带着全家远渡重洋来到这里。

他的第一步踩得非常稳,而佛伦戴尔也在他的操盘下做得有声有名。因为这样,佛伦戴尔对他来说有特别的意义。

今天,家庭生活和婚姻生活都幸福美满的主厨,替他做了几道温暖的料理。稍稍安抚了他受伤的心。

“橘先生,这边请……”突然,他听到身后的服务生如此说着。

他微怔。橘先生?难道是……

他立刻转头,只见服务生引领着两名男子走来。前面那个约莫二十五岁,俊美秀气,而他身后那一个则是人高马大,看来强悍。

虽说他没见过橘千贺本人,却曾在杂志上看过他的照片。只一眼,他认出俊秀男子便是橘千贺,也就是……就是那个跟夜羽发生关系后,便决定跟她签合约的混蛋。

他已经稍微平静下来的情绪再次翻腾,脑海里也浮现夜羽那冷漠的脸庞。

服务生引领着他们经过他桌旁,然后对他点头致意。看见服务生对他既小心又有礼,橘千贺好奇地睇了他一眼。两人的视线一对上,知恭便冷冷地、恨恨地盯视着他,橘千贺一怔.“橘先生。”突然,知恭站了起来。

“请问你是?”橘千贺疑惑地望着他,像是觉得他面熟,却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似的。

“敝姓熊川,熊川知恭。”他说。

“熊川知恭?”橘千贺想了一下,恍然大悟,“你是AGM集团的……”

“是的。”他点头。知道对方的身分后,橘千贺礼数算是相当周到的一欠,“你好,幸会。”

“橘先生,据我所知,你已经决定跟帝国饭店签约。”他直接切入正题。橘千贺檄怔,“是的。”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迎上他锐利又带着杀气的目光,橘千贺心里满是疑窦。

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斯文有礼,但看着他的眼神却是不满且愤怒的。为什么?他根本不认识他,跟他也没有任何过节,为何他要用这种像是看见仇人般的眼神看他?

“我对帝国饭店的企划较感兴趣,负责这个Case的柴田小姐有着女性独有的纤细,也有不输给男性的突破创新,这是我最后选择帝国饭店的主要原因。”橘千贺说。

听完他的说明,知恭神情一凝,“我明白了。”他略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须臾,他抬起眼帘,直视着橘千贺,

“可以私下说几句话吗?”

橘千贺闻言一怔,而他身边的神田光辉也神情不解。

“方便吗?”他以询问又带着点商量的口气问,但那冷肃的表情又像是在说“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跟我聊两句”。

“很重要的事吗?”橘千贺问。“是。”

“是公事?”

“不,”他直视着橘千贺,“是私事。”

橘千贺微微皱起眉头。私事?他跟他有什么私事可聊?这下子倒是引起他的好奇心,让他觉得非得听听这位总裁先生要说什么不可了。

“好吧,”他点头微笑,“到我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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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恭与橘千贺隔着一张茶几而坐,而神田光辉则远远的站在窗边。“不知道熊川先生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橘千贺问。

知恭神情显得凝重,他没有立刻开口说话,因为他还有几分的犹豫。

直接质问橘干贺对吗?再说,他有什么立场质问对方?

但既然他已经坐在这里,便不打算就此作罢。

“我想说的事跟柴田小姐有关……”他说。

橘千贺微怔,“柴田小姐?”

“是的。”他神情严肃,“刚才橘先生你说你之所以选择帝国饭店,是因为你对帝国饭店的企划较感兴趣,但我所听到的却不是这样。”

橘干贺眉头一蹙,“那么你听到的是什么?”

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橘千贺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什么让他很不爽的事情,但他实在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我听说柴田小姐前天晚上在这里留宿。”

“她是在这里,不过我们并不是在睡觉,所以严格说起来算不上是留宿。”橘千贺据实以告。

不是在睡觉?难道说他们缠绵了?听到这番话,知恭的脸色更是难看了。

见知恭—脸阴沉,看着他时更像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似的,橘千贺心里一颤。

“我想知道你是以什么心情跟她过了一夜。”他问。

“心情?”橘千贺微怔,然后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我想应谈是朋友吧。”

“朋友?”知恭浓眉一纠。

亏他说得出朋友两个字,什么朋友会发生超友谊关系啊?

“是的。”橘千贺一笑,“她是个很真诚,很值得信赖的朋友。”

说着,他瞥了站在窗边的神田光辉一记,两人相视而笑。面在气头上的知恭看不见他们两人之间的互动,只看见一脸若无其事笑着的橘千贺。

真诚,值得信赖的朋友?他的意思是……纵使他们上了床,她也会守口如瓶,绝不坏了他的名声吗?

“你说的是真的?”他声线一沉。

看他眼睛都快喷出火来,橘千贺一怔。

“当然是真的。”他狐疑地看着知恭。

此刻,知恭只觉一股火热从脚底直往脑门窜,只一下子,他的身体被一团怒火充满了。他眉心一拢,猛地拍桌。

“别开玩笑了!”他霍地起身,怒视着橘千贺,“如果你当她是朋友,就不会随随便便跟她发生关系。”

此话一出,橘千贺瞪大了眼睛,而站在窗边,同时听见这些话的神田光辉也一脸震惊。

“发……发生关系?”橘千贺错愕。

“你是真的欣赏帝国饭店的企划?还是因为占了她便宜而将案子交给他们?”他质问着一脸茫然的橘千贺。

橘千贺顾忌着恋人的感受及反应,频频转头去看神田光辉。但他这样的举动,却被知恭解释为怕被别人知道这件丑事而心虚。

“我不知道你为何这么说,”橘千贺神情凝重,“我没有占柴田小姐任何便宜。”

“跟她发生关系还不算占她便宜?”知恭恼恨地瞪着他,一副随时会扑向他的样子。

这时,神田光辉快步走了过来,站在橘千贺身边;这时,他既是负责他人身安全的保镳,亦是守护着他的亲密男友。

知恭冷冷地看了神田光辉一眼,“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失去理性……”

橘千贺伸手拉了神田光辉一下,对他摇头示意着“没关系”!

见到这一幕,知恭心头一震。突然,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一时之间却说不上来。

“熊川先生,我想……”橘千贺平静地说,“你误会了。”

“误会?”他直视着橘千贺,“她并没有否认这件事情。”

闻言,橘千贺一震,“这怎么可能?”

“她是一个女孩子,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那当然,不过,”橘千贺为难地、犹豫地、支吾地说,“我……我是不可能跟她……”

“你是说她在说谎?”知恭浓眉一蚓,“她没有理由那么做。”

“我也想不通她为什么承认这种事,但是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跟她绝对没有你说的那种关系。”橘千贺神情严肃,口气笃定。

看见他那认真的表情,知恭微怔。橘千贺不像在说谎,而他也几乎可以相信橘千贺这些澄清。但如果他没有说谎,那么就是夜羽说谎喽?她为何说谎,为何不澄清?

“熊川先生,看来你对这件事情非常在意……”千贺凝视着神情仍然冷肃的他,“你气的是什么呢?我选择的是帝国饭店?还是我跟柴田小姐的关系?”

迎上他闪着点光的眼睛,知恭一顿。

橘千贺微微一笑,“请问你跟她是什么关系呢?”

“我跟她的关系是……”他眉心一纠,露出了为难又懊恼的表情。

他跟她是什么关系?严格说起来,他们可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真的没有吗?

从第一次在佛伦戴尔的餐厅里跟她见面的那一刻起,他跟她的关系就一直没有断过。他们像是毫无关系,却又脱不了关系,说脱不了关系,她偏偏又一副跟他毫无关系的模样。看他神情苦恼说不出话的样子,橘千贺笑叹一记。

“熊川先生,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我想她在你心里一定有着相当的地位。”

“这么说也没错。”他坦然道。

“她是个好女人,一个值得呵护疼惜的好女人。”橘千贺说道,“不管她承认了什么,我想她应该是故意气你,或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骗你……”

“气我?骗我?”他不解。

橘千贺点头一笑,“我对女人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

闻言,知恭一震,惊疑地凝睇着他。对女人不会有反应?这意思是他有某方面的功能障碍,还是他对女人没兴趣?

此时,橘千贺突然伸手握住了神田光辉的手。

见状,知恭陡地愣住,而神田光辉也一脸震惊——

橘千贺平静且毫不犹豫的说:“柴田小姐她可以跟任何一个男入发生关系,但绝不会是我。”

这一刻,知恭明白了。是的,夜羽不可能跟橘千贺有那层关系,因为他爱的不是女人。这个发现让他十分震惊,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因为那对眼前这对同性恋人来说是相当失礼的事。

“你明白了吧?”橘千贺笑问。

“我……”这会儿,反倒是知恭尴尬起来,“是的,我明白了。”

“柴田小姐是在这里过了一夜,但我们一直在聊天,而且聊到忘了时间。”说着,他淡淡一笑,“跟她相处是非常自在的事,在她面前,我可以做我自己,不必顾忌别人异样的眼光。”

“非常抱歉,我以为……”知恭的怒气完全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歉意。

“没关系。”橘千贺十分坦然。

为了澄清,为了还自己及夜羽一个清白,橘千贺在他面前公开个人隐私,而这令知恭感到惊讶,同时也佩服橘千贺的勇气。以他今时今日在艺文界的地位,要他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的性向,实在不易。

“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他说。

闻言,橘千贺撇唇一笑。“你知道吗?你跟柴田小姐说了一样的话。”

说罢,他站了起来,并伸出手。

见状,知恭也伸手并用力握住了他的。

“很高兴能认识你。”橘千贺说。

“我也是。”

“虽然我不知道你跟柴田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衷心希望你们能误会冰释。”

对于橘千贺的祝福,知恭十分感激。

他注视着橘千贺,像是在宣告或宣誓着什么。“我会把这整件事弄清楚的,若有必要,我还会毫不犹豫的把她吊起来问。”说完,他与橘千贺相视一笑,而一切的误解,跟愤怒的情绪,在此时已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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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天了,夜羽还是显得意志消沉。不只做事提不起劲,就连脑袋也迷迷糊糊,不清不楚。

那天晚上他那般受伤的、落寞的离开她家,离开她的视线,而当时他那悲愤的身影至今还留在她脑海之中。现在的他一定恨透了她,也彻底的瞧不起她,认为她是个靠出卖自己以达到目的的女人吧。

想到自己在他心里竟是这样的女人,实在教她难过,但如果她当时解释了,他们又可能没完没了。

下班后,她约八代喝了点小酒,有几分醉意后,就被八代押回住处。

八代送她到楼不就急着回家陪老公带孝,而单身的她正准备迎接—室的安静及寂寥。

突然之间,她好羡慕八代。

打拼了那么多年,除了这间房子,她什么都没有。

房子只不过是个壳,重要的是里面的人。但这么多年来,她的房子里除了她,没有别人,甚至连只小猫小狗都没有.站在家门口,她不知怎地忽然不想进去。

就这样,她怔怔的、木木的站在门前好一会儿……

终于,她决定不开门进屋。转过身,她走到栏杆旁,拿出手机——

“喂?”她打了通电话回琦玉的家,接电话的是她母亲光子。

听见母亲的声音,她一阵鼻酸。“妈,是我。”

“小夜?”接到大忙人女儿的电话,光子相当惊讶欢喜。

“你跟老爸最近好吗?”她强忍着,不让声线颤抖或沙哑。

“还不是老样子,你呢?”光子的声音非常有精神,也非常温暖。

而这样的温暖,终于教夜羽忍不住的掉下眼泪。

“小夜?”电话那头沉默了太久,光子疑惑地唤道。

“嗯?”她强忍着寂寞又悲伤的情绪,“怎样?”

人家说母女连心,即使分隔在电话的两端,光子却似乎已感觉到她的悲伤。“小夜,你怎么了?”

“没有……”

“你在哭?”光子担心地问,“发生什么事?”

“没有,我没有哭,”从小就懂得自我管理,从不让父母亲操心的她,终究选择把眼泪往肚子里吞,“只是有点累,声音沙哑了。”

“这样啊……”光子并不相信她的说词,但也没有追问她。

这个女人是什么脾气,什么性格,做母亲的她比谁都清楚。夜羽从小就倔强,不论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纵使有不顺心或遇到挫折,她也总是咬紧牙关,自己撑过去。身为母亲,她很以她为荣,但有时她觉得夜羽太压抑了。

“如果很累就请几天假回家吧。”光子说。

夜羽偷偷擦拭眼泪,“再说吧,我最近很忙。”

“妈妈知道你能干,但是别累坏了。”

“我知道。”担心再继续聊下去,自己可能会因为情绪激动而忍不住大哭,夜羽决定就此打住,“我要睡了。”

“早点休息也好,有空回来吧。”

“好,我会抽空回去的。”

“那就这样……”

“嗯,晚安。”道完晚安,夜羽飞快地关了手机,而同一时间,强忍着的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她捣着嘴巴,努力不哭出声音,但却控制不了肩膀的颤抖……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脆弱的人,也不曾如此脆弱过,可

是今天晚上,她领教到寂寞的厉害,她知道再怎么强悍的人,都可能被寂寞击倒。

这一路走来,她醉心于工作,从不觉得一个人生活有多难,但在遇上熊川知恭之后,寂寞却经常来袭。

她是个事事要求完美的人,对爱情亦是如此。她没想到的是……当她遇上一个她认为几乎可说是零缺点的男人时,却只能逃之天天。

她要的是一个完美的男人,但他太完美,而那是她必须逼迫自己拒绝他、远离他的主因。

一阵夜风袭来,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她以双臂环抱住自己,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过去她也遇过不少挫折、打击及低潮,但每一次她都能安然度过。这一次,她相信自己也能撑过,纵使过程可能会久一点、痛一点。

转身,她决定进屋——

“啊!”原以为没有人的走廊上多了一个人,而且就站在她身后。她惊叫一声,差点儿给吓得灵魂出窍。

待她定睛一看,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认为铁定、绝对,不可能再出现在她眼前的熊川知恭。

此时,他静静地凝视着她。而她发现,他在看着她未干的眼泪。

她想他已经在她身后很久,而且可能有看见或听见她在哭.她觉得很丢脸,但此时有比丢脸更教她在意的事,那就是……他怎么又出现了?

她不要他发现她的脆弱,她不要他知道她寂寞,她不要他看见她其实也会掉眼泪……

“你又来做什么?”她秀眉一拧,再度伪装一副拒人于于里之外的模样。

看她前一秒钟独处时还在哭,下一秒钟面对他时却又一脸娇悍,他打从心里怜惜起她。

她太恰了,总有一天她会因此而崩溃。

“你又喝酒了?”闻到她身上的酒味,他微蹙起眉,“你还真是个酒鬼。”

她涨红着脸,羞恼地回他:“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他趋前一步,忽地攫住了她的手。

“什……”他突如其宋的举动让她有些惊慌。

他深深注视着她,而此刻他发觉到,她是如此的倔强却又需要疼惜。

“你这回又想做什么?”迎上他的目光,她心慌意乱。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难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说谎……”他声线低沉,又具有迷惑人心的磁性。

她有—瞬的失神,“说……说谎?”

“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故意让我误会你、看轻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心虚地别过头。

“你知道。”他霸气地端过她的脸,眼神却是温柔的,“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被他那炽热的目光注视着,夜羽只觉得全身发烫。但奇怪的是,刚刚才猛烈侵袭着她的寂寞不见了。

他的眼底满是浓浓爱意,像两团温温的火,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温暖着她。她心头一悸,脸儿倏地潮红,她不敢正视他,眼珠子往旁边一溜。

“看着我。”他说。

她眉头一拧,羞赧又有点生气。

“你再不看着我,我可要亲你了。”他语带威胁。

她一震,羞恼地瞪着他,“你敢……唔!”

她再也开不了口,因为他一个低头欺近,攫住了她羞悸的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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