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今天，是韩仲谟到医院复检心脏状况的日子；行程保密，陪着他的人只有倪美美。
一辆黑色宾士轿车从医院的地下停车澈缓驶出。
“医生希望您能尽快住院。”倪美美转述医院的建议，董事长的心脏不能再拖了。
“我现在感觉很好，还可以继续上班。”韩仲谟仍是一脸的笑意，他的心情很好，完全不受身体状况所苦。
他的愿望终于达成，怎能不开心。
“可是——”倪美美还想再劝。
“不用再可是了。现在我对你跟启泰的事还比较有兴趣。”果然，一提到韩启泰，倪美美就停口，脸红了。
“我那个儿子终于遇到克星了，有个人可以治治他是我最开心的一件事，也表示我当初的预感没有错。”韩仲谟开心大笑。
“董事长。”倪美美的脸愈来愈红，一想到韩启泰，心里就有甜味冒出。
“美美，你还记得自己答应过我的事吗？等你觉得启泰已经达到我的五分之一时，你愿意嫁给他。”
“我记得。只是，目前的他还是不及格。”她可是个标准严苛的人呢。
“很好，再给我家儿子一点苦头吃也好，目前的他，还不够格娶你回家。”他—向不偏袒自己儿子。
“董事长太抬举我了。”
“我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要我把女儿嫁出去，也要对方够资格。如果我儿子对你不好，不嫁他也没关系。”
“他对我很好。”
倪美美心急替男友澄清，但话一出口，看见董事长脸上那满意的笑意，才发现自己上当了。
厚！原来韩启泰连滑头这项也是来自遗传。
“虽然启泰他还不够优秀，但是，他是一个很乐观开朗的人，能带给他身边的人快乐跟活力，相信你跟他相处一段时间了，应该可以体会我的话。”
“我知道。”没错，跟他相处的这阵子，虽然常被气，却让她觉得日子过得很有趣，心情很好。
“有时候你对某些事太容易钻牛角尖了，有启泰在你身边，或许他可以帮你看清很多事。”韩仲谟语重心长地说。当年美美父母的事，在她心里埋下的伤害，很重。
当初他并非单纯的只是为了儿子好，才希望美美能嫁给他，而是，这两个孩子，在某些人格特质上是互补的。
“董事长，前面马路在维修，可能要改走别条路回公司。”驾驶的司机突然开口，打扰了他们谈话。
“马路维修？”
倪美美觉得奇怪，这条马路前阵子才刚拓宽完工，怎么又突然维修了？她并没有收到任何讯息。
“没关系，就走别条路，”韩仲谟下指示。
“对了，最近金董事那里有没有动作？”
“金董事这阵子除了约副董的次数较频繁之外，其余的一切大动作都停了，这有点不像他的作风。”
关于这一点，倪美美觉得纳闷。金董事想坐上董事长宝座的野心，是众人皆知的。
“的确不对劲。”韩仲谟心里浮起一股不安，他认识金襄正太久了，了解他不是那么轻易就放弃的人。
“他什么时候开始停止收购动作的？”
“从副董跟soNY公司签下合约后没多久。”
韩仲谟皱眉。这个时间点太敏感，他心里的不安在扩大。
这个时候，司机突然加速，后座的两人感觉到一股向前冲的作用力。
“怎么回事？”
“后面有一辆车子在追我们。”开车司机已经失去镇定，语气惊慌，不自觉地又重踩油门。
“不要紧张，把车速放慢下来！”
倪美美大喊，车速过快，她担心董事长的心脏会不舒服，而且，万一前面有车子杀出，后果不堪设想。
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一辆卡车从前方路口闯出，在一声刺耳煞车声之后，倪美美眼前的世界变成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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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加护病房里，心跳机规律地跳动着，呼吸器仍传出微弱的呼吸声，但床上的人儿却一动也下动，静静地躺在那里，像尊白色的瓷娃娃般睡着了。
“她什么时候会醒？”韩启泰一脸憔悴，问着医生。
“倪小姐的身体外伤已无大碍，车祸时她大脑受到撞击产生的血块，我们在手术时也已经替她清除，现在能不能醒，就要靠她自己的意志力了。只是，时间拖得愈久，她醒过来的机会就愈小。”这是医生给的答案，无论韩启泰问多少次，仍是不变。
韩启泰紧紧握着倪美美冰冷的手，无论别人怎么说，他相信她会醒。
“美美，别再贪睡了，快点醒过来。”日日夜夜，他在她耳边唤着她。
“美美，你再不醒过来，我就要去泡妞，气死你。”偶尔，他会故意气气她。他多么想念，曾经，她因为小可爱跟鞋头生他的气。
“美美，我今天又谈成了一笔合约，很厉害吧。”日复一日，韩启泰把自己每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她。
失去时才知道珍惜，没人分享他的快乐时，快乐已经不再是快乐，怪只怪他体悟得太晚。
韩启泰亲吻着她的手，抚着她苍白的脸，泪盈于睫。
当林雅伦抱着一大束美美最喜欢的白色雏菊进到病房时，看到这一幕，她的心都酸了。
“启泰。”她唤他，这段时间以来，两人已经变熟稔了。
“你来了，坐。”韩启泰把美美的手放进被子里，站了起来。
“吃饭了吗？”林雅伦怀疑他根本没在吃饭，因为床上的人愈来愈瘦，他也跟着愈来愈瘦。
“吃了。”
林雅伦不相信他的话，才一个月的时间，韩启泰的下巴都尖了耶。
“还饿不饿？我替你去买。”
“不用了，你跟美美聊聊，我去帮你把花插起来。”
韩启泰把那一大束白色雏菊抱了出去。
“倪美美，你真是坏心，把一个帅男人折磨成这样。快，给你三分钟，把眼睛睁开，否则我饶不了你。”
“你知道吗？韩启泰已经失去了他的父亲，他很需要你，别赖床，该起床上班了，你工作时从不迟到的，你记得吗？”
记不记得？林雅伦没有得到答案，回复她的，仍是一片沉默，但她抱着希望，无论美美听不听得见，她还是继续说着，继续问着，继续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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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倪美美窝在自己那温暖的被窝里，等待天亮。
闹钟还没响，但她常常听见有人在说话，有男人的声音，也有女人的声音，她想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她心里有着牵挂，却仍忘了他们是谁。
呵，真是有趣的梦。
突然间，场景全换，倪美美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全白的空间里，她看到一样年轻的爸爸跟妈妈，他们站在远方，对着她笑，对她招手。
“爸、妈……”
她流下眼泪，朝着他们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她好累好累，想投入父母的怀抱诉苦，好得到安慰。
“美美。”一声叫唤，让她停下脚步，回头。
倪美美看到仍是一脸和蔼笑脸的董事长，这个待她如亲生女儿的长辈，是她的第二个爸爸。
“董事长，您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你。”
“找我？”
“我只是来告诉你，启泰在那里等你。”韩仲谟指了另一个方向。
启泰这个名字重重地撞进了她心里，让她开始犹豫。
“可是，我很想念我爸跟我妈。”她望着爸妈的方向，依依不舍。
“没关系，我会替你陪着他们。我会告诉他们，你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没办法这么快到他们身边，相信他们会谅解的。”
韩仲谟拍拍她的肩，给她鼓励。
“美美，加油，去找启泰吧，替我照顾他，也帮我告诉他，爸爸很爱他，祝你们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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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启泰捧着装满白色雏菊的花瓶，闻着淡淡的香气，走回病房。
还没到房门口，他看见一群医生跟护士快他一步，神色紧张，步伐匆匆，走进美美的病房里。
美美出事了？！
哐啷！
他手上的花瓶摔落，花与玻璃碎了一地。
“怎么回事？！”韩启泰冲上前，抓住在病房门口踱步、满脸激动泪水的林雅伦。
“美美、美美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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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一声，窗帘被打开，阳光照进房间，带来温暖与生气。
“起床了。”一个吻，轻轻落在倪美美的额间。
“唔。”躺在床上的睡美人醒了，因为美丽的阳光，跟王子的吻。“什么时候来的？”倪美美伸了伸懒腰，这一觉睡得好舒服。
从醒来到今天，又过半个月了。
她能醒，医生说是奇迹。
“刚到没多久。”其实他已经来了一段时间，坐在床边看着她美丽的睡颜，后来才叫醒她。
韩启泰扶她起床坐好。“今天天气很好。”
“嗯，只是一直待在医院里好无聊，而且这间医院好奇怪，没有半台电视，跟护士要杂志也说没有，闷死人了。”倪美美抱怨。
“这是私人医院，所以希望病人都能安心养病。”韩启泰顿了一下，再把早早就想好的理由告诉她。
“可是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但又不知道怪在哪里。”这间医院的医护人员对她都很紧张，上次她只说想出去走走，结果后面竟跟了一群护士。
“你想太多了。可能是我有交代院方要好好照顾你，所以他们才对你格外小心翼翼。”韩启泰表面装轻松，心里却被一颗大石压住。
“对了，董事长人怎么样了？”
这阵子好朋友们都来看她，但是，倪美美一直没见过董事长，她心中有股隐隐的不安。
“我爸他很好，他说过阵子再来看你。”韩启泰站起来，走去倒茶，面对面，他怕被美美发现自己在说谎。
“没关系，等我身体好再去看他。”
“好。”倒完茶回来，韩启泰已经调整好心情。
“最近公司好吗？”
“很好。”
“车祸的事，警方那里有调查出新线索吗？”
“目前还没有，但他们答应我尽全力调查。”
对于她的问题，韩启泰有问必答，而且他的答案总是以不让她操心为最高指导原则。
他看过倪美美提及死去父母的神情，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她又再受到打击。
这个世界上，他只剩下她了。
只要能保护她，令她快乐，他什么事都愿意做。
“启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韩启泰顿了一下，才又回话。
“因为你看起来好像在笑，可是却让我感觉你在哭。”倪美美今天才发现到，他瘦了好多好多。
以前帅气自信的脸，好像突然一下子变成熟稳重了。
两人互看不顺眼、天天斗气的日子，好像已经变得很遥远。
“傻瓜，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担心你。”摸摸她的头，韩启泰双手将倪美美环抱进怀里。
就算她已经醒了一段日子了，但他还是忘不了那种等着她醒过来、随时随地提心吊胆怕失去她的恐惧。
“好吧，看你对我这么好，准你去鬼混一次。”窝进他怀里，美美汲取他温暖的体温，唉，好幸福喔。
“真的吗？”韩启泰装惊喜，他才不信她那么大方。
“呿，假的啦。”
“呵，我就知道。”爱上她，他早就认栽。
抱着抱着，谁也舍不得先放开。
直到——
“哎唷！没想到一早来就看到会让人家长针眼的画面，真是不好意思。”林雅伦愉悦的笑声传进两人耳里，两人脸红到耳根，害羞的分开。
“不用害羞啦，反正我们杂志最爱写这种豪门爱情八卦，你们再抱个五分钟，然后跟我讲心得，我拿笔记出来写，下次开个恋爱专栏，专写你们的故事。”
哈！林雅伦在心里订出标题“豪门公子情定女秘书”。不赖不赖！想必一定刮起一阵秘书潮。
倪美美青好朋友一眼。厚！这个林雅伦，一次比一次白目，标准白目鬼。
“你该去公司了，雅伦来了，她会陪我。”倪美美赶男朋友走，她还有事想问好友。
“有没有听到，韩启泰先生？快快回去办公吧，我会替你照顾你老婆的，她跑不掉。”林雅伦眨眨眼，想让韩启泰放心。
“好吧，我回公司了，晚上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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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你想问我什么事？”果然是老朋友，一个眼神、一句话，就知道彼此心里在想什么。
“最近，有没有韩氏内部的消息？”之前关于金董事的消息，倪美美就是托雅伦帮忙调查。
八卦记者最厉害的地方，不只是会编造八卦、看图说故事，他们搜集资料的技术也是一流。
“金董事的事吗？”
“嗯。”尽管住院，她可没忘记董事会的日子快到了。“我怀疑车祸的事跟他有关。”
“车祸的事警方正在查，而金董事最近的动作很大。但是你放心，你家的韩少爷动作也不少。本来以为他是不学无术的大少爷，没想到跌破眼镜，他很能干，而且重点是，把你照顾得很好。”这句话，林雅伦说得由衷。
一个男人可不可以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女人，光看这点，韩启泰就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我想出院帮他，但他坚持说不用。”
“不用了啦，你好好养病，就是帮他的忙。”
“我的伤都已经好了。”
“好了也还是要休养。”
“你们每个人都这么说，让我感觉好像故意不让我出院，把我跟外面隔绝，连警察的笔录都到医院来做。”倪美美心思很敏锐。
“哪有啊。”林雅伦表面与平常无异，心里却狂念阿弥陀佛。啧，要骗美美真是难。
“对了，你知不知道董事长住哪间医院？”
“你想干嘛？”林雅伦心里警钤响起。
“我想去看他。”
“不行啦，韩启泰把他安置在很隐密的地方，就是不想让人打扰他，你如果去看他，泄露行踪了怎么办？你不知道他们这种豪门出点小车祸，社会记者就很爱追，万一被查到，以后就没有安宁日子了。”
掰掰掰，林雅伦努力掰，冷汗直飙。
“有这么严重吗？”
“当然！我可是八卦杂志的总编，我说的话绝对不会有错。”林雅伦拍胸脯保证。
“雅伦，你知道吗？我在醒来的那个晚上，梦见了董事长，他说他要代替我去陪我爸妈，所以我很害怕——”死亡，是她最难以面对的一件事。
“不要胡思乱想，一切都会没事的。”打断美美的话，林雅伦不准她再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