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言炫拓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自暴自弃,相反的更加努力工作,将所有的心力与时间全花在工作上。
看在大家眼中,或许认为他想藉由工作来忘却宣以沅所带给他的伤害,然而他心中是如何想的,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潘玥竹接替了宣以沅的工作,替他看文件、念公文,也因为担心他,她又搬回了言家。不论是在工作上,或是在生活上,她对他的照顾简直是无微不至。
只是他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她看得出来,他仍然忘不掉宣以沅,对她的爱依然不变。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看不见她?
「玥竹、玥竹……」言炫拓连续叫了好几声。
「啊!你需要什么吗?」潘玥竹猛然回过神,「是要喝水吗?」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现在在办公室里,他已能独自走而不会撞到东西了。
「没有,我刚刚在想事情,才没听见你在叫我。」
「想什么想的出神?」
「我只是有些想念我爸妈。」
他愣了下,才开口问:「你想回非洲去吗?」
「你希望我回去吗?」她反问他。
「我当然希望你留在台湾。」
「你真的希望我留在台湾!」闻言,她心里燃起了希望之火。难道,他被她的爱感动了。
就算要她当代替品,她也无所谓了,谁叫她就是割舍不掉对他的爱。
「我真的希望你留在台湾。上次我跟你提过的事,你愿不愿意?」
「你提过什么事?」潘玥竹小心翼翼的问。是那不算数的求婚吗?如果是,她绝对愿意,就算她只是他疗伤止痛的药,也无所谓。
「我爸妈想收你当干女儿的事情。」
原来是这件事。现在她该庆幸的是他看不见她悲哀的表情,让她能轻易将伤痛隐藏起来。
「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了,我很感谢他们对我的疼爱。」
「玥竹,我一直希望能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妹妹可以疼。」
但她最不愿意的就是当他妹妹。她想当他的情人、妻子。
这时,桌上内线响起,她很快的接了起来,听了一会儿,将话筒交给他,再按下二线。
「喂,我是言炫拓。」
「炫拓,是我。」王致翔声音传来。
「致翔,什么事?」言炫拓听得出好友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晚上有空吗?」
「有空。」
「陪我去喝杯酒吧!下班时我去接你。」
「要她一起去吗?」
「不需要。」
「好,我等你。」结束谈话,言炫拓将听筒交给潘玥竹。
她将电话挂上,好奇的问:「小翔哥找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找我去喝杯酒。」他走回办公椅坐下。
「他干么莫名其妙找你喝酒,是不是又想把你灌醉。」她走到他面前追问。
「玥竹,你应该了解他是怎样的人,你这么说,对他并不公平。」她明知道阿翔对她的爱,只可惜爱情就像是「相欠债」,他欠了以沅,玥竹欠了他,而阿翔又欠了玥竹。每个人只懂得往前看,永远不懂得去珍惜在背后守候的那个人。
他若不是清楚了解阿翔对玥竹的爱有多深,或许他会因为感激而和她结婚,但他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这么样,他给不起她需要的爱情,而阿翔却可以全部付出。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担心你又像上次一样喝醉酒。」
「玥竹,偶尔回头看看,你会发现你心中真正的珍珠在哪里。」言炫拓劝道。
「炫拓,宣以沅都这么对你了,你不恨她吗?」潘玥竹真的不懂。
「不恨,因为我了解她,她一定有什么苦衷,才会说出那些伤人又伤己的话。」他何尝不也曾为了逼她离开,对她做出许多伤害她的事。
他们两人都是同一种人,宁愿自己背负所有痛苦和折磨,也不愿让对方受到一丁点伤害。
「所以呢?」
「我会给她时间,直到她完全信任我为止。」
「我真的好嫉妒她,为什么她可以拥有你这般无悔的爱。」
「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拥有阿翔无悔的爱。」
闻言,潘玥竹在心中叹了口气。但我想要的却是你的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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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致翔先去买了几瓶酒,再接言炫拓回到他的住处喝。
今天,他想好好的大醉一场,而只有在家里,他才能毫无顾忌。
他不发一语的连喝了三杯,才开口,「炫拓,如果没有我,你肯不肯和小竹结婚?」
「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和玥竹结婚。」
「为什么?小竹对你的爱不比以沅少,条件也不比以沅差,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敞开心接受她?」
「你认为我跟玥竹结婚,她会幸福吗?对她来说公平吗?」言炫拓虽然看不见好友的表情,但从他的声音,便能感觉出他的煎熬和痛苦。
「若是玥竹根本不在乎公不公平,你愿意娶她吗?」
「不愿意。」
「言炫拓,你到底还要折磨小竹到什么时候?你不爱她,又为什么要让她待在你身边,你知不知道这样只会让她越陷越深。」
「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希望你怎么做?」王致翔也不知道到底希望他怎么做。
「你是要我残忍对待她吗?」
「不可以,你不可以再伤她的心。」王致翔舍不得再看见她为了好友流泪。
「还是你希望我离开台湾,到一个让她找不到的地方。」
言炫拓的确曾经这么想过。只要他不在她身边,相信时间一久,她就会忘了他。
「只要你说,我可以离开。」
「炫拓,对不起,我不该有这种自私的念头。」又是一杯入喉,但却麻痹不了王致翔的思绪,「你和以沅就这么结束了吗?」
「我们不会这样就结束。」言炫拓从衣服里拉出从不离身的十字架项链,「这条项链是连系我们之间最重要的东西。我相信沅沅仍是爱我的,不管横梗在我们之间是怎样的难题,我都会用我的爱来化解。」
「你为什么不去找她,为什么要放她一个人承受痛苦?」王致翔不懂。
「我只是想多给她一点时间,不想给她压力。」
「前几天我去找过她,她整个人变得好憔悴,人也瘦了一大圈,我想她一定也很不好过。」
言炫拓听了好心疼、好不舍,好想替她承担所有的压力,「你知道原因吗?」
「她不肯说。她只要我转告你,就当你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切都是她对不起你。」
「说忘就忘,谈何容易。」
王致翔忽地想到,「我想问题是出在她父亲身上,或许你该去找她父亲谈一谈。」这是他从宣以沅的谈话中,大概拼凑出的线索。
「我也想,但是我不知道她家住在哪里。」
「明天我回学校帮你查她的学籍资料。」
「阿翔,谢谢你。」
「我们是朋友,不论你的对象是以沅还是小竹,我都希望你能幸福。」
「阿翔,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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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炫拓一得到宣以沅乡下家里的住址后,马上请司机开车载他到宜兰,边找边问,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家。
他请司机带他去按门铃,但都没有任何响应,他们只好先回车上等待。
约莫一个小时后,司机见到一部机车停在房子前,车上的人打开铁门,再将车骑进去。
「总经理,屋子的主人回来了。」他恭敬的告知。
「好。」言炫拓打开车门下车,让司机扶着他走进院子里。
而宣伯彦停好机车,便站在原地等待,当他远远看见家门口停着一辆奔驰车,心里就大概有个底了。
「你就是言炫拓。」宣伯彦仔细打量着他。俊逸挺拔、气宇轩昂,也难怪女儿会为他心动。
假如他不是言兆立的儿子,他会很高兴有这样一个女婿。
「很抱歉,这么冒昧来拜访您。」言炫拓向他躬身致意。
「进来吧!」宣伯彦掏出钥匙开门进去。
进屋后,言炫拓对司机交代着,「你先到车上等我。」
「是的。」司机领命离开。
「伯父,请问您是因为我眼睛看不见,所以反对以沅嫁给我吗?」言炫拓开门见山的问。
「小沅想和你分手是她自己作的决定,我只是尊重她的决定。」
「沅沅是个听话、孝顺的女儿,她为了不让您伤心,才会强忍心痛和我分手。」
「就算是这样,也是小沅的决定。」
「伯父,我想知道,假如有一天我的眼睛可以重见光明,您是不是就答应让我们结婚。」天下父母心,言炫拓能了解没有一个当父母的,会愿意将疼爱的女儿嫁给一个瞎子,所以他并不怪他。
「没错,我的确是反对小沅嫁给你,但我反对的理由并不是因为你的眼睛看不见,今天就算你眼睛没失明,我依然会反对小沅和你结婚。」
「为什么,你能告诉我理由吗?」
「不需要理由。」
「伯父,您觉得您这样做是爱沅沅吗?您希望她过得不快乐吗?」
「时间会让她淡忘一切。」
「倘若时间真的可以淡忘一切,沅沅也不会坚持等我将近七年的时间了。」
是的,宣伯彦对他们两人的爱情很感动,但他怎能忘记最爱的妻子因为他父亲而早逝,整个杨家也因为他父亲而家破人亡。
他明白他是无辜的,怪只能怪他为什么要姓言,为什么是言兆立的儿子。
「以沅人在台北,你若可以让她回心转意嫁给你,我不会干涉。不过你们的婚礼我不会去参加,也得不到我的祝福。」
「假如以沅真的嫁给我,您会不认她这个女儿吗?」
「以沅是我的宝贝女儿,她就算选择嫁给你,依然是我的宝贝女儿,只是我不会承认你是我女婿。」
「我知道了。」言炫拓轻轻点头,「伯父,您放心,只要您一天不肯答应,我就不会和沅沅结婚,但那并不表示我会因此而放弃她,相反的,我会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直到您答应为止。」
「要是我一辈子不答应呢?」
「结不结婚并不会影响我对沅沅的爱。」
「唉!」宣伯彦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去告诉沅沅,只要她快乐,不管她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尊重她。」
「伯父……」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请你回去吧!」宣伯彦站起身,走出去请他的司机进来带他回去,便不再多说一句的直接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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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看不下去了。」许恬宁每次一见到宣以沅,就忍不住有气。
明明是爱言炫拓爱到没他会死的地步,就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硬是要和他分手,还把自己搞得一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死模样。
「恬宁,别再说了。」杜佳伦开口阻止。不希望她的口不择言,令好友更难过。
「为什么不说,你看她这样子,你不会难过、不会生气吗?」
宣以沅似听而不闻,依然专心手上的设计。
「以沅,你甘心和言炫拓就这样结束了吗?」杜佳伦也为他们两人没结果,感到无限惋惜。
宣以沅许久后才开口,「结束了!」
「结束了,你怎能说的如此云淡风清。」许恬宁真不敢相信她会说这种话。
「时间会冲淡一切。」
「狗屁不通。」许恬宁真是气到不知该说什么。
「以沅已经很难过了,你就少说两句吧!我想她会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会说不出口,根本是……」许恬宁的话在看见宣以沅的眼睛直盯着门口中断。她转过头一看,言炫拓正站在正门口,她立刻走上前打开门让他进来。
「可以让我跟她谈谈吗?」
「我们先进去,你们慢慢谈。」杜佳伦拉着许恬宁就要进去里面的办公室。
「不用了,我和他没什么好谈的。」宣以沅不想和他单独在一起,她怕自己会对他心软。
「以沅,就算要判他出局,也得让他知道被判出局的原因。」杜佳伦留下这句话,便拉着许恬宁离开。
言炫拓听见门开了又关的声音,才缓缓地开口,「前几天我去见过你爸爸了。」
「什么?!」宣以沅惊讶的叫出来,为什么她爸爸没告诉她,「你去见我爸爸做什么?」
「我想知道他反对我们结婚的原因是什么?」
「这件事不关我爸爸的事,是我自己作的决定。」
「我相信这是你自己作的决定。」言炫拓无法看见她的表情,无法从她眼里知道她真正的感情,心里懊恼不已,「但是,沅沅,这只是你的决定,并不是我的决定。」
「有什么差别吗?」
「七年前你曾对我说过,我有我的理想,你有你的执着,现在换成我告诉你,你有你的执着,我也有我的坚持。」
「你的坚持?」
「没错,我会坚持下去,直到你父亲点头答应为止。不管要再等一个七年、两个七年,还是三个七年,只要你对我还有爱,我就会一直等下去。」
「没有用的,不管你怎么等,我们之间是不可能了,你何必去坚持一个不可能的未来。」
「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等待。」
他依着声音往前走了几步,伸出双手在空中挥舞。虽然碰触不到她,却依然不放弃,直到他脚绊到东西,整个人往前跌去,宣以沅担心他会受伤,因而赶紧用身体去护住他。
言炫拓趁机将她搂进怀中,「你还敢说你不爱我了。」
「拓,我爱你、爱你,但我不能因为爱你,而让爸爸勾起伤心、痛苦的回忆呀!」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别问了,你知道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所有的痛苦,她一个人承担就够了。
「但我有权利知道,不是吗?」
「不,在这整件事件里,你是最没权利知道的人。」
「那为什么我要为一件我没权利知道的事,失去我所爱的人,和我垂手可得的幸福。」
「只因为我们背负了……」宣以沅实时住口。他太聪明了,只要她多说一句,他很快就能猜到答案。
「背负了什么?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
「你回去吧!」她挣扎着离开他的拥抱,退得远远的,「倘若你对我还有一点点的在乎,就请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每见你一次,我的痛苦就只会多加深一分。」
「不,我会天天来,直到你肯告诉我,我被判出局的原因。」言炫拓坚持不放弃。
「如果这样,你只会逼得我不得不逃开,逃开到你找不到的地方。」
「你是在威胁我吗?」
「就算是我在威胁你吧!」话一落,她立刻转身奔出去。
「沅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