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思量,自难忘

一把长剑自唐忆情左胸穿过。当唐忆情的后背被自己的鲜血沾染出一片不祥的艳红之时,萧子灵只觉得自己的目光再也无法移开。

唐忆情仍是站得笔直,仿佛就像是一尊塑像一样。唯一可以看出不同的,也许只有那不知是心灵亦或是肉体剧痛所造成的涔涔冷汗。

在后头的萧子灵无法看见他的表情,而萧子灵自己也无法有任何的表情。场中的寂静,一直保持到,唐忆情缓缓向后倒去为止。

萧子灵茫然地伸出了双手,手中的长剑跌落在了地上,唐忆情那渗着热血的身躯落在萧子灵的怀里。自然,那透胸而过的剑刀,萧子灵微微避了开。

这是偷袭两人的最好机会,然而,在场的人都没有动作。

不对毫无反抗能力的弱者出手,是武林中理所当然的不成文规定。尤其是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

然而,此时此刻,也许,只是因为凶手已经伏了法,而对于这一个不知师承来历的孝子,没有必要赶尽杀绝的缘故。不过,也能这么想的,不晓得师承来历、也不晓得真实身分,通常就表示,他们不晓得他背后的靠山,究竟是有多硬。

而少数的几个人,就只是静静看着萧子灵两个,也许,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

在萧子灵接住了唐忆情之后,众人都以为他会哭。毕竟,当唐忆情的鲜血缓缓流到萧子灵身上之时,萧子灵的表情就像是失了母亲的孩子一样无助。

不过,萧子灵没有哭。他只是快速点了唐忆情胸前的几个大穴,然后缓缓拔出了长剑。

少许的血随着长剑的拔出而喷洒了出来,在萧子灵满脸都沾满了唐忆情的鲜血之时,众人也以为萧子灵会哭。毕竟,他的双眼,呈现了有如脸上鲜血的颜色。

不过,萧子灵还是没有哭。他只是微微倾下了身,把耳朵靠在了唐忆情的嘴边。

大家直到此时,才注意到唐忆情那溢满了鲜血的嘴唇,正缓缓动着。

没有一剑穿心吗?如果一剑穿过了心,他应该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吧。

不过,这又如何呢?他的伤势,已然是不可能活下来了,就算活了下来,在场的人也不会允许他走上黄泉以外的道路!

我输了……

这是萧子灵唯一能听得懂的片段,因为,唐忆情一直不断重复说着,直到那仿佛嘲讽着的话语慢慢消逝在嘴边。

萧子灵触了触唐忆情的脉搏,还微微跳动着,然而,却也只是微乎其微罢了。血,已经不再流了。这并不是因为已经流干,而是因为萧子灵点了极重的穴。

如果在他身旁的人,了解这几手的点穴,背后是有着多深的内力以及巧劲,接下来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因为,萧子灵在把唐忆情缓缓抱到一张椅上靠好之后,再度拿起了地上的剑。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今日就只杀两人。想要阻挠的,现在可以上来。」

萧子灵的眼睛直直盯着华清雨,而华清雨却是走到了一旁、静静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混帐!」最先发难的是一个弟子,年纪只比此时的华清雨略略轻了一些。

然而,他也只有在自己师父背后喊着而已。

萧子灵转回身,目光飘移着,似乎想要找寻着发声的人。然而,那人却躲得更后头了。

「刚刚是谁在说话。」萧子灵冷冷问着。

没有人回答。

「小子,你师父是谁。」掌门走了出来,目光炯炯。

萧子灵嘴边只泛起一抹轻蔑的微笑。「你们有资格听我师父的名讳吗?」

华山掌门的脸沉了下来。「你这傲慢无礼的态度,也是你师父教你的吗!」

萧子灵只有冷冷瞪着他。「我没有多少时间了,要上就快。」

「我不跟你这晚辈动手。」掌门的表情也冰冷了下来。

「说话可要算话。」萧子灵淡淡一笑,就往那受了伤、正由几个师姊妹陪在一旁的柳练羽下了手。

疾如迅电的一剑。掌门暗暗在心中惊呼一声,正要出手相救,二师兄已然仗剑架了开。

锵的一声剧震,那二师兄的手差点就要握不住剑柄。

萧子灵没有继续追击的打算,只是静静看着他。

「琴兄弟,柳师妹已经受伤了,你就放过她吧。」

「我放过她,谁放过他……」低低说着冰冷的话语,萧子灵再度扬起了剑。

电光火石的几个瞬间,两剑已然交击十几次。

萧子灵的目标不是那位二师兄,而是他身后的柳练羽。虽然如此,那二师兄也是对得极为吃力。

「让开。」萧子灵沉声喝着。

仿佛之前的情景重演似的,那二师兄死命护着柳练羽。

剑招一变,萧子灵大开大阖的几招剑法,让手中的剑光灿然无法逼视。而那二师兄却是越看越惊。

「记得这几招吗?」萧子灵用着仿佛只是在闲话家常一般的语气。

「松风镜月……」

那二师兄只觉得后背透着寒风,朝着掌门看去,而掌门也是同样青了脸色。

当年萧家庄一役,如今掌门这一辈只有两名最大的弟子幸存。

于是,在师尊不及教导的情况之下,他们两人不断钻研着先前所遗留下来的剑谱、长短互补、勉勉强强才将这几招剑法流传了下来。

然而,其中几套剑法,却只是徒流形式罢了。尤其是这套,连师祖都未曾学全的剑招。

私底下,几个师兄弟练剑之余,遇见如此的剑法,也曾私下惋惜以及窃笑。

中看不中用,不过,那洋洋洒洒的形式,也许在剑舞的时候,就用得着吧。

那二师兄从来也没想到,如此华丽而炫目的剑法,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撤剑!」那萧子灵手中的长剑,连续在二师兄的剑上击了七七四十九下。那凌厉的内力并不属于华山的内功,然而,这极似华山失传剑招的剑法,已然让二师兄没有余力去分辨了。

二师兄手里的剑重重跌落在地,萧子灵手中的剑尖也已然抵在了跪坐在地的二师兄额头。

萧子灵傲然地看了看左边的掌门,那掌门的脸色已然泛着青白。萧子灵再看了看右手边的华清雨,他只是低头看着地上唐忆情留下的血迹,对这众人瞩目的对剑,似乎没有注意。

先杀这一个再说,萧子灵的目光移向了二师兄背后,那些已然把柳练羽移到掌门身后的女弟子。

女弟子退了几步,远远躲在了掌门身后。

萧子灵没有留恋,剑尖又颤颤地指向了掌门。

「为什么不杀我?」在身后,那二师兄不可置信地问着。

萧子灵没有回答,朝掌门踏上了几步。

「你究竟是谁?」那掌门重新扬起了剑。「你的剑法是谁教的?报上名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饶我不死?萧子灵挑起了眉。

他自然是不知道华山掌门的心思,面对这似乎熟知失传剑法的外人,在将他杀了灭口之前,可是得先让他留下剑法秘诀的。

「琴兄弟,既是同门,有话可以好好说。」那二师兄只真以为萧子灵是华山流落在外的门人,连忙劝着。「掌门师伯的内力深厚,你只怕不是对手。」

那掌门听了,也放下了手中的剑。

「如果你真是华山中人,只需弃剑而降,我定不为难于你。」

「是吗……」萧子灵轻轻笑着。心念一转,萧子灵沉下了脸,冷若冰霜。

「凭你这华山派也当得起我师门?」

「放肆!」掌门扬剑而来。

「瞧过唐门剑法吗?华山掌门?我今日就代他出手。」萧子灵轻巧巧地侧身闪过,在掌门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唐门有剑法?是的,唐门是有剑法。

虽说,唐门以毒独步武林,然而,使毒毕竟不是正宗武学。暗器、机簧,是最多唐门子弟使用的,然而,自从上三代,唐门出了个唐鬼才,剑学这一路才慢慢发展了起来。不过,继他之后,肯下苦功练的,却是少之又少。于是,这几套在当年曾经震惊武林的剑招,在其它门派的期待中,终于渐渐销声匿迹。

掌门微愣,萧子灵连脸都未曾转回,手中的长剑就已然刺向了掌门心窝。

既快且准,掌门一连挡了二十几招,而萧子灵身影闪动之间,也击了将近十二剑。萧子灵似乎专挑胸前下腹等致命部位下手,脸上除了那冰冷也极的脸,更是透着森森的妖气。

唐鬼才留下的剑招,总而言之,就是无心。萧子灵突然想起了自己师父在传授这门剑招之时的叹息。

「唐鬼才体有残缺、自小在唐门一族里备受欺凌,自以心术渐趋凶险。日后得到一把凶剑,更是舍弃了唐门祖传的家业,改走剑路。然而,无论其自创心法亦或剑招,招招冷僻而毒辣……」

赵飞英曾经为了这人惋惜良久。

「犹以残心诀这套剑法,最为冷酷无情。中者立毙,招招不留余地,伤人伤己。萧子灵,今日传你这套剑法,只望你得一启示……日后使剑,手下须留三分余地……唐鬼才晚年使此剑法,误伤自己爱妻、一剑毙命。香魂断、无情人亦已断肠,自此迷失神智,终日凄凄惶惶……直至病倒于爱妻墓前,黯然而逝……」

其实,早先自己母亲已然讲过此一故事。而萧子灵之所以没有告知,是因为自己师父当时的声音,让他心迷神往的缘故。

至于,自己母亲当时是这样说的……

「残心诀凌厉无情,最是剑法之精要。七十二路剑招,若是苦心钻研,日后必有大成。临阵对剑,若是有所顾忌,就不须使出此套剑法。然而,若是强敌当前,使此剑法就无须再留情面。若然全力一击却不忍妇人之仁,自是首当其冲,反力伤己,心脉俱断!」

自然,眼前如果是这掌门,萧子灵是无须再加以顾忌了。

虽然师尊有命,不得在此剑招加以深研,然而只凭当时的七十二招,就够华山掌门挡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了。

「小子!这是哪个旁门左道的剑法!」掌门冷汗涔涔。

「就跟你说是唐门了!」嘴里是如此说的,其实,并不尽然。

萧子灵使的是本门心法,那森冷之意自是大减,然而,却也不失半分的凌厉。

萧子灵使得上瘾,在转瞬间就又是一招杀手,华山掌门只觉冷锋逼面,却已然是避无可避!

此时,原先只是在一旁静坐的华清雨,仗着剑,像是疾风一般地袭来。

萧子灵一时不察,被震得剑锋微偏,只削去了那掌门的右手腕。

两股巨大的内力相激,萧子灵手中的剑断成三截。

掌门抱着自己的断腕滚落在地哀嚎,鲜血喷洒在自己弟子的背后,情况惨然不忍卒睹。

「小子!纳命来!」几个弟子眼见自己掌门重伤,再加上那萧子灵已然没了兵刀,莫不奋勇向前,直似要将那萧子灵千刀万剐。

「师父,您还好吗?」华清雨没有参与眼前的激战,在萧子灵转回了头后,也转过身检视自己师父的伤势。

「混帐东西!」那掌门在剧痛之下,狠狠打了华清雨一个巴掌。不晓得是气他先前让萧子灵重创自己,还是气他出了手,让自己丢尽老脸。

华清雨咬破了嘴角,然而,他一声也没有吭。

「杀了那小子,不然,我就当没你这个弟子。」

背后的激战,其实也只是一面倒的情势。

当华清雨缓缓转回头之时,萧子灵即使是空手,然而,施展满天的掌影,亦是将一干弟子打成重伤,无一幸免。

眼见,胆敢出手的弟子,已然没有一人能再站得起身,萧子灵拾起了地上的剑,朝一干女弟子缓缓走去。

「清雨,若是柳侄女受了害,只怕青城与华山再也无法干休!」

华清雨还是出了手,而萧子灵早就想到了这个可能,及时回过了头。

华清雨施展了灿灿的剑法,凛凛然,正气不可逼视。

萧子灵暗暗吃惊,连使了三十剑挡去,却是招招只能固守。

这是怎么回事,这人似乎还青出于蓝……

然而,情势已不容萧子灵仔细思索,萧子灵手中的剑满是缺口,而华清雨手中的那口长剑,却是丝毫无损。

那并不是宝剑,然而,却是持剑人以巧劲避去交锋之力的结果。

萧子灵终于想起了这点。师父之前也曾经讲过,然而,在许久都「无敌于天下」的情景里,萧子灵忘却了这一点。

糟,先前只怕太过轻敌。

然而,即使是萧子灵已然发觉,华清雨手中的长剑却是招招不停。

轻灵而不失躁动、沉稳而不见迟滞。华清雨一招使过一招,或是缓拍徐剌、或是狂风骤雨,都不失那严谨的法度。

这就是正宗的华山剑法。萧子灵一个顿悟,然而,手中的剑却已然再度折断。

「我只挑断你右手,之后望你好自为之。」华清雨淡淡说着,就要去伤萧子灵手筋。然而,萧子灵却怎么可能放任如此,虽然手中长剑断折让他暗吃一惊,但是,在千钧万发之际,萧子灵把断剑往他师父-掷、一个后翻,华清雨果然脸色微变地去挡,然而当他再度转回头之时,萧子灵的手中已然多了一把泛着炽烈紫光的软剑。

「紫棱剑!」躲过断刀穿胸的掌门,一声惊呼。「他就是萧子灵!」

华清雨不敢大意,面对萧子灵凌厉而洗炼的剑法,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少年终于使出了本门的武学。

颤动着的光芒以及剑锋,再加上萧子灵那一路使来,完美而无破绽的剑招,直让华清雨挡得艰辛万分。

不敢以手中凡铁与这神兵利刃交锋,华清雨那直像只敢闪避一般的防守,早让局外的掌门失了耐心。

「清雨!他就是那萧子灵!速速将他击毙以慰你师祖之灵!」

「他说的可真简单,你说是吗?」萧子灵冷冷笑着,一面毫不留情地直往华清雨击去。

华清雨正凝神接着招、探着虚实,事实上,无论是掌门亦或萧子灵说的话,都只是左耳进、右耳出了。

眼见,已然缠斗了将近半个时辰,都分不出胜负。

深深懊悔自己先前大意的萧子灵,再也不敢躁进,不过,华清雨更是沉住了气,守得密不透风。

萧子灵不免暗暗着了急,他有时间,自己可没有。若是再不带唐忆情去求医,只怕他真要伤重而亡!

又缠斗了一刻,那掌门早已气得七窍冒烟,萧子灵斜眼瞄见那唐忆情的脸色已经渐渐苍白,实在也是无心恋战了。

「好好保住你跟你师妹的命,我日后来取的时候,就不是如此简单了。」萧子灵轻笑一下,那清脆的语声就登时传了开来。

「萧子灵!留下你的命来!」掌门犹然不甘。

然而,此时萧子灵却已经远远跃了开,重新缠起了剑,背起还比他高上少许的唐忆情,急急走了出门。

华清雨没有阻挡,而那掌门一个箭步向前,又是给了他一个巴掌。

「混帐东西9不快追出去!」

「若是三师弟贸然追了出去,也是留不下他们的,掌门师伯。」刚刚才替掌门包扎好伤口的二师兄,站了起来,缓缓说着。

「清江!你忘了你师父就是死在他手里的吗!」

「师仇不共戴天,师侄也知道。」那二师兄叹了口气。「但是,掌门师伯,若是萧子灵尚有同党,亦或是他的师父追了来,没了三师弟在,我们就成了砧上鱼肉了。」

掌门微微变了脸色。横目四扫,地上已然躺了十几个正哀哀喊着的弟子,除了这徒弟以及师侄以外,竟是再无一人可挡得住那萧子灵三招。

「再说……让他们走了也无所谓的……萧子灵的话,我们日后还能再追。而那琴棠……姓唐的……就算走得出华山派的大门,以他这么重的伤势,又怎么可能活着下山……你说是吗,三师弟……」

二师兄看着华清雨,而华清雨却只有默默地转了过头。

月黑风高,再加上地面湿滑不堪,萧子灵尽管心里是急上加急,脚下却是再也快不了半分。毕竟,他自己是摔得了,但是,他背上的人,却是再也禁不起任何一点冲撞了。

也是因为如此,萧子灵避开了大路。如果华山派的人追来,一涌而上,他自己也许可以全身而退。但是,唐忆情呢,他躲得了吗?

离开了大路,往一旁的林子里走了去。脚底踩着的是淹至脚踝的烂泥。

冷。

但是,唐忆情那渐渐下降的体温,才是让他绝对的心寒。

而那偶然的,流淌到自己背上的热液,让萧子灵更是不敢回过头、也不敢动手去擦。

他知道,那是唐忆情的鲜血,也是他渐渐流失的生命。

匆匆走了半个时辰,萧子灵停下了脚步。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样颠簸下去、这样让他继续失温下去,就算他们下得了山,只怕唐忆情的命也是要留在华山上了。

萧子灵站了定,那偶尔从树梢滴落在头上的雨露,让他急躁的心慢慢沉淀了下来。

得想个办法,想个办法……

火。

首先,让他维持体温。在寒夜里带伤赶路,他绝对吃不消。生把火,等天亮,天亮了以后再来赶路。

等一下,如果生了火,那华山派的人怎么……

怎么办……

算了。

萧子灵又走了一会儿,来到了一株大树下。

抬起头,萧子灵想了一想。

地上又湿又冷的,还是在树上等天亮吧。看这枝干,应该承受得了两个人的重量,不但唐忆情可以坐着歇一会儿,而且,这茂密的叶子,也许可以挡一点风。

看了看高度,量了量距离,萧子灵深深吸了一口气,踩着树干就一路腾空而上!

刚开始还算十分顺利,只是,他忘了连日的大雨让树干上的青苔长得是更加茂盛了。

滑!

脚下一不稳,萧了灵连忙两手往树干抓去。此时,背上的唐忆情也却向后倒了下!

「唐忆情!」

萧子灵惊呼一声,右手就连忙去捞,总算是在千钧一发之际,牢牢抓住了唐忆情的衣襟。然而,两人却也因为重量而向树下加速地滑了去。

萧子灵在情急之中,运起了劲,左手往树干里狠狠一插,五指足足插进了一寸有余。于是,左手固定在了树干上,萧子灵右手抓着唐忆情,迎着风,两人在树上微微晃着。

「……是萧子灵吗……」唐忆情醒了,然而却是死一般的苍白。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这话问得极蠢,然而萧子灵那又惊又喜的表情,补足了其它没有说出口的话语。

也许是因为黑夜,所以萧子灵看不太清唐忆情的脸。然而,在唐忆情重复了第三次以后,他总算是听懂了唐忆情的话。

「别管我了,把我扔下吧……」

即使是伤重到意识朦胧,然而,此时此地的情景,唐忆情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他知道,如果萧子灵再顾忌着他,只怕两个人就要一起继续吊下去。

「你,你说的是什么话!」

「……这里不高,我不会有事的……」

「骗我!带着这样的伤,怎么可能不会有事!」

「……萧子灵……这是我的命……我本不该拖累你……」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在说这些!」萧子灵忍不住大喊了起来。「是我带你来的,我就有责任要带你回去!」

「我……已经是回不去的……」唐忆情虚弱地笑了笑。

「别说这种话,一定会有办法的……」萧子灵说是这样说,却只是手足无措。

就这样半死不活地吊在半空中,谁想得出什么办法!

等……等一下。

「唐忆情,我跟你说,等一下我要把你往上扔,你抓着树干树枝什么都好!总之就争取一点时间。我在下面站好以后就会叫你,你再下来,知道吗?」

「……何必……」

「就是这样!不要再说了!」萧子灵喊了一声以后,又觉得自己似乎是太凶了,连忙结结巴巴地补了一句。「就……就是这样,反正我会好好接住你的,你什么都不用忙。」

「萧子灵……」

「准备好了?」

「……嗯……」

「好,去了!」萧子灵一个运劲,把唐忆情高高抛了上去。

手上没了唐忆情的重量,萧子灵拔出了左手,两手扶着树干快速地溜了下来。然而那破着风往上飞去的唐忆情,眼见就要冲入那茂密的树叶,于是,他挣扎地想要伸出手去抓。

然而,一阵的剧痛、一阵的眼花,唐忆情尽管想要去攀着枝干,却也是徒劳无功。

枝芽划破了衣袖,手里却是无力抓住任何的支撑。

当身子再度失速的时候,唐忆情惨然一笑,放任那下坠之力将自己拉向十丈远的地面。

萧子灵还没有滑到底,然而眼光一瞄,唐忆情却已然下坠到不远的上空了。

一声的惊呼,萧子灵双足一踩,身体就像是箭一样地射了出去。

正好接住了唐忆情,萧子灵把身体转了个方向,两手护住了唐忆情的身子,才重重摔落到了地面。

上天保佑,地面是厚厚的一层湿滑烂泥。萧子灵免去了头破血流的后果,而只是跟怀里的唐忆情一起远远滑开了去。

四溅的泥水把两人都洒成了泥人,然而,在萧子灵再度睁开眼之后,并没有为自己身上的狼狈抱怨半句。

抱住了还在重重喘气的唐忆情,萧子灵不由得开始谢天谢地了起来。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身上的唐忆情,低低说着。

「啊?」萧子灵一时没有注意听,连忙往唐忆情看去。唐忆情正注视着他,带着闪烁的泪光。

「唐忆情……我没有听清楚……」

两手按在萧子灵的胸前,唐忆情巍颤颤地撑起了身来,而那尚未失温的泪水,就一滴、两滴地滴落在萧子灵的脸上。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唐忆情哽咽地说着。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摔着你的……」萧子灵连忙解释着。

愣了一会儿,唐忆情呆呆看着萧子灵。

「……你舍身救我为什么还要道歉?」

「咦?」萧子灵也愣了一会儿。「我以为你要怪我随便把你乱扔……」

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唐忆情重重叹了口气。

萧子灵小心翼翼地起了身,然后把唐忆情也扶了起来。

此时,两人身上都是泥水,夜风一吹,萧子灵忍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好冷。」萧子灵喃喃念了一句,连忙又往唐忆情那里问去:「你会不会冷。」

「……不会……」唐忆情微微笑了笑。

「这就好,不过,一直躺在地上也不是办法。我们会被冻死的……」萧子灵重新望了望那棵大树。

「我们还是去树上避寒比较好,你说呢?」萧子灵又问着唐忆情。

「……不怕再……摔下来吗……」牵扯到胸前的伤口,唐忆情痛得又重重喘着气。

「唐忆情,你觉得怎么样?」萧子灵连忙探看着唐忆情胸前的伤。

果然,还是因为刚刚的撞击,伤口上刚结的痂又裂开了……

看着咬着唇的萧子灵,唐忆情轻轻笑了起来。

「要再上树,得要把我绑在你身上才行……」唐忆情忍着又一波的剧痛,继续说着。「我抓不住你的……拿腰带把我的双手在你胸前绑好,你就不用腾出手扶我……」

「……你没事吧,你喘得好厉害!」尽管唐忆情的话语平静,萧子灵还是掩不住自己心内的惊慌。

「我……没事……快、快动手,再这样下去,你会冻坏的……」唐亿情用右手缓缓抽出了腰带,递给了萧子灵。

终于来到了树上,不出萧子灵所料,那茂密的树叶挡去了不少的寒风。再加上没有了冰冷的泥水,就显得温暖不少。

萧子灵把唐忆情小心地扶在了一旁,一边注意不让他坠下,一边帮他解着手上的腰带。

两条显着的红痕,刻在唐忆情的手腕上。

「对不起……痛不痛……」萧子灵抬起了头,有些担心地看着唐忆情。

上树的途中,唐忆情一声都没有吭。萧子灵直到现在,才知道那明显已经被擦破皮的手腕,是承受了多少的力量才造成的。

唐忆情已经没有丝毫的力气了,他静静看着萧子灵。用着极为柔和的目光。

「唐忆情?」

「你必须好好睡一觉,明天他们追来的时候,你才能应付。」

「可是……我怕你会摔下去。」萧子灵愣愣看着唐忆情。

「我快摔下去的时候,会喊你一声的。」

「……真的?」

「真的。」

「那……好。」萧子灵笑了开,紧紧靠着唐忆情的肩膀,重重吁了一口气。

就算萧子灵不说,唐忆情也知道,他背着自己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不可能不累。

尤其是,他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孩子。

「唐忆情,你冷不冷……」萧子灵闭着眼睛,喃喃问着。

「不会,我不会冷。」唐忆情淡淡笑了笑。

「可是,你在发抖呢……」

「那是你在发抖吧……快睡,天亮了以后还要赶路呢。」

「嗯……说的也是……」

夜风,缓缓吹着,却吹不近两人身旁。

唐忆情看着远方,目光没有焦点。

那要命的疼痛,正缓缓退去,而神智也渐渐清明了起来。

他自然是知道,这代表着些什么……

萧子灵的头,在自己的肩膀上顿了几下,就缓缓倒在了自己的腿上。

唐忆情连忙稳住了萧子灵的身体,萧子灵稍稍翻了一翻,只听见微微呢喃的几声,似乎再度沉进了梦乡。

萧子灵枕着自己的大腿睡得香甜,唐忆情看着萧子灵的睡脸,那冰冷的心里,也渐渐漾着一波暖暖的思潮。

唐忆情微微笑着,牵动着仿佛已经痛得发麻的伤口,用自己的衣袖,替萧子灵缓缓拭着脸上的泥泞。

萧子灵只有微微皱了眉。

他,也曾经枕在自己的腿上,一边喃喃诉说着爱语,一边与他耳鬓厮磨……

当所有的爱恋已然死去,还剩得下什么?

石青,我只问你一件事。当年,我二师叔究竟是死在谁的手里。

冷冷地看向黑暗,唐忆情微微笑了。

罢了,是他自己不肯听他说的……又怪得了何人……

跟他之间的恩恩怨怨、爱憎眷恋,就此随风而逝吧。

除了腿上的萧子灵,再也没有人会为了自己的死去而叹息。所以,也算得上是了无牵挂……

是啊……除了萧子灵……

然而,他又怎么能让他伤心……

当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他……受得了吗……

「对不起……萧子灵……」下意识地抚着萧子灵的黑发,唐忆情一句又一句地低声说着。

「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我真的已经撑不到天亮了……」

约莫只剩一个时辰,鸡就要啼了。但是……但是……他已经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快要没有……

他会怪我吗……怪我不跟他说一声就走……

对不起,萧子灵……对不起……不要怪我……

◇◆◇

「喝够了吗?」二师兄悄悄走进了华清雨的房里,而华清雨则只有微微地眯起了眼。

「师父跟师妹都没事了,其它的人只要休息个几天就会好。」二师兄缓缓走了进来,无视房间主人的意愿,坐到了他身旁的椅子上。

「现在,就剩下你了。」

「什么叫做剩下我,我可没受伤。」华清雨微微挑了挑眉,又把手边的酒一饮而尽。

「真香,是什么酒?」二师兄拿过了桌上的酒瓶,深深吸了一口气。

「好家伙,把我藏了五年的蜜桃酿挖出来啦?」

看了看二师兄,华清雨也微微笑了笑。

「酒酿了就是要给人喝的,怎么,舍不得?」

「算了,也不是你第一次偷我的酒喝了……」二师兄叹了口气,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月下独酌实在是太煞风景,就让为兄来陪你秉烛夜谈吧。」

「少来,现在没有月亮。」

「喝个酒也这么计较?」二师兄眨了眨眼睛。

华清雨轻轻笑了起来,然而,那笑声却是听来沙哑十分。

「你没事吧。」二师兄看着华清雨。

「我像是有事吗?」华清雨也看着二师兄。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二师兄低声说着。

「所以,我才会被他骗了!」华清雨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

看了一看华清雨,二师兄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饮着酒。

「是我,是我明明说要保护二师叔,却让他跟石青独处。是我,是我让二师叔死在唐门手里,是我……」华清雨紧紧捏着手里的瓷杯,二师兄却是轻描淡写地把他手里的杯子拿了开去。

「这只杯子少说也要五分银子,弄坏了你赔我?」

「二师兄……」

「真是的。长这么大,没见过偷酒喝还顺便偷酒杯的人。」那二师兄微微叹了口气。

「……你怪我吗?怪我害死了二师叔,怪我……害死了大师兄,还……还累得师父断了手掌……」

「这件事我自有计较。」二师兄淡淡说着。

看着自己的二师兄,华清雨没有说话了。只是,一杯接着一杯,慢慢喝着。

「喝完了以后,睡一觉。你该知道现在华山派只有你了。」二师兄轻叹了一口气,就要起身。

临走之前,听见了华清雨低低的呢喃。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躲……」

手,还放在门闩上,二师兄回过了头。看着自己师弟,也只有轻轻叹了口气。

「现在门里乱成一团,我实在抽不出身。等过个几天,再陪你找吧。找到萧子灵之后,就知道他葬在哪里了。」

「我为了什么要找他,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快睡,清雨,就这样,别再想了。」

◇◆◇

当萧子灵睁开眼的时候,笼罩着的是一片阴影。炽烈的日头被唐忆情的身体挡住,萧子灵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

唐忆情靠着树干,没有睁开眼睛。仿佛还在沉睡着。

不敢惊动他,萧子灵小心翼翼地坐起了身子。唐忆情中了剧毒之后又身受重伤,自然要多歇一些。

可是,得趁着天亮时候多走一会儿啊。

沉吟了一阵子,萧子灵还是低声喊着。

「喂,唐忆情,我们该走了。」

「……唐忆情?」萧子灵轻轻摇了摇。

「唐忆情……唐忆情!你不要吓我!」萧子灵此时已经没有心情去顾忌唐忆情的伤势了。他大力摇着,拼命喊着,唐忆情就算睡得再沉,也早该醒个五、六次了。

「唐忆情!」

「救命啊!救命啊!」萧子灵打横抱着唐忆情,凄凄惶惶地奔下山。

经过一个早上的日晒,地,也只有好走一些。

萧子灵飞奔着,一面源源不断地把自己的真气毫不吝惜地灌进了唐忆情的后背。

唐忆情没有反应,蜡般苍白的脸,无力地靠在萧子灵的肩上。

萧子灵的脸也是越来越苍白,他的嘶喊声越来越凄厉,在空谷里隐隐约约还可以听见微微的回音。

「我不准你死!听见了没有!」萧子灵一边跑着、一边喊着,直到眼泪扑漱漱地直掉,还是没有停止过脚步。

「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吗,唐忆情!」

唐忆情散乱的黑发不断扬着,束着的发髻早已在这颠簸中脱了开,而那束带也早在几刻之前,随着山谷里突起的强风,吹落了悬崖峭壁。

「来人啊!快来人啊!」萧子灵不断哭喊着,然而,这山间,除了一些飞禽走兽之外,已经没有其它人了。

随着真气的灌进,微微的脉动还维持着。然而,只要萧子灵一停止内力,那勉力维持着的气息,就会像是风筝一般地断去。

单方面凭藉着外力打通的血脉,有时冲破了胸前的穴道,就会喷得萧子灵满脸的鲜血。只有此时,萧子灵才会停下脚步,扶着唐忆情坐在地上,重新替他点穴。

点了穴,又被自己的内力冲了破。再点穴、再被冲破。

重复着愚蠢的行为,萧子灵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

这是唯一的办法,这是唯一救命的办法!

点了穴,唐忆情的脉动又停止了。萧子灵随便抹了抹眼泪,又把唐忆情抱了起,继续用自己的内力维系着唐忆情的生命。

唐忆情已经是死了的,是他自己靠着内力勉强拉住了他的一缕幽魂,不让他度过奈何桥。萧子灵知道,但是,他却始终也不愿承认这一点!

「你别怕,别怕,我一定会把你救活的。」重复着不晓得是说给怀里的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话语,萧子灵喃喃自语着。

已然奔了两个时辰,快要下山了。然而,萧子灵的脚已软、手也酸到发麻。

他快撑不住了……天……

脚下一滑,萧子灵就狼狈地摔了下地。总算还有想到唐忆情,在自己压伤他之前,萧子灵用一股柔劲,把他稳稳地送开了一丈。

地上的泥水早已半干,幸好,松软的地面还没有让萧子灵受了太重的伤。

撑起了自己的身子,萧子灵甩了甩头,蹒珊地走向唐忆情的身旁。

自从昨晚开始,他粒米未进、滴水未沾,体力、意志力已然到达了临界点。

他跪在了唐忆情身旁,伸出手摸着唐忆情的颈项。

没有脉动,还是没有。

萧子灵咬了牙,再度抱起比自己还高、还重的唐忆情,重新把内力又送了进去。

唐忆情的脉动又恢复了,而自己的体力,却也是跟着大量流失。

「别死,不然,我永远不原谅你!」

即使奔下了华山脚,又能如何?

眼前的官道,尽管有着三三两两的行人。然而,看见萧子灵那逢人就喊救命的痴态,还不远远避开了去。

萧子灵与唐忆情都是一身的泥、一身的血。尤其是唐忆情,那微微泛青了的脸色,更让不愿多惹麻烦的人,加快了脚步、重重抽着马鞭。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来救命……」萧子灵喊到喉咙都哑了,可是却也没有人肯停下脚步。

萧子灵已然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拦下那些人,只能眦目欲裂地看着他们逃去。

站在黄沙滚滚的官道上,夕阳已经西下,照着萧子灵以及怀里的唐忆情,显得格外凄凉。

萧子灵知道,自己跟唐忆情,已经再也撑不过一个晚上。

他会倒下,然后,唐忆情就只有死!

「救命……谁来救救他啊……」萧子灵一边哭着、一边沙哑地喊着。

夜幕终于落下,寒风贴着官道也阵阵吹了起。

行人已然绝迹,而萧子灵依旧站在官道之上。

要怎么样,才能做个像您一样的大侠呢,师父?

傻孩子……

说嘛,我想知道啊。您不是一直都叫我要做个真正的大侠吗?

我,不是大侠。

骗人,在灵儿的心里,您才是真正的大侠!

……那么,就先记住一句话吧。

什么话?

人的生命,远比你所能想到的,要更脆弱……

漆黑的夜里,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两盏红灯笼。

四盏。

八盏。

是阴差鬼使来抓人了吗?

十六盏。

不,不要!

萧子灵把怀里的唐忆情搂得更紧了。

三十二盏。

接着,隐隐约约的,是一顶轿子。

两顶。

是人……是人!

萧子灵想要迈开步去,然而脚却像是铅铸成的一样,一动都不能动。

三顶……四顶……

他们会停下来吗喝?还是,就跟其它人一样,永不回颈?

「救命……」沙哑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过去了就没有。就算要他喊破了喉咙、泣出了血!

「救命!」萧子灵声嘶力竭地喊着。

于是,灯笼动了。

起了眼,萧子灵被灯笼照得简直睁不开眼睛。

六十四盏灯笼,在不远处围成了一个大圈子。

灯笼前,二百五十六个人,手里拿着竹棒,把萧子灵二人团团围着。

萧子灵的眼睛没有花,然而,却也快要花了。

二百五十六个人,不断绕着圈子,那竹棒相击的声音,震耳欲聋、眩人心神。

萧子灵的头,昏沉沉的。

「我没有恶意,只求你们救救他……」

如此软弱的聱音,也许,就连如今的九五之尊都不曾听见过。

萧子灵眼前的人听见了他的话,就回过了头,把话传了下去。

一个接着一个,足足传了十几个人,才由一个男子跑开了二十几步,来到了一顶轿子前。

软锦铺成的轿子,在白日的时候,也许要更显得辉煌灿烂。然而,此时,远远的,萧子灵能辨认出那是一顶轿子,就已然是不简单的。

似乎有人下了轿,先前传话的男子还死命拉着、劝着,然而那人却只是挥了挥手。

于是,那男子颓丧地点了头、在他身旁站着,跟着他一起走近。

灯笼散了开,只留了四盏跟在男子身后。

拿着竹棒的人群也散了开,只剩下围着萧子灵整整四圈的人。

「怎么了?」

约莫三十几岁的男子,锦衣玉服,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二人。

「他受伤了,请你们救救他……」以为眼泪早就流干了的萧子灵,因为重新燃起的希望,忍不住又开始哭着。

「长老,小心有诈啊。」跟在身旁的男子,连忙说着。

「我看不像。」

「长老……」

「……没事了,就交给我吧。」对着萧子灵说着,男子缓缓走了近,而人群也渐渐散了开。

男子接过了萧子灵手里的唐忆情。于是,萧子灵绽开了微笑,跟着唐忆情一起倒在男子身上。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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