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唐庄

回廊下灯火明亮,四个男人,饮酒不作乐,尽谈女人。

女人好,女人坏,每个男人心中自有一把尺丈量,穿上身合不合适,旁人也只能做视觉评论,真实感受唯有当局人知。

“你碰上的本来就是一个怪到连鬼都不想理的女人,分了也好。更何况,你也不曾真正拥有过她。”慕隽谦又开始扮黑脸了,举凡他的朋友情场不如意,他都自动将黑脸面具拿来戴,毫不担心顾人怨,被人“盖布袋”。

“就是嘛,不过是发生关系而已,你根本不必还对她日思夜想,甚至还守起清规,这根本不符合你的本性!我劝你,将你的电话簿按出来,‘轻轻一拨’,一定马上就回复你原来雄纠纠、气昂昂的样子。”滕岳说的未必是真心话,但至少是安慰失恋人的好意。

“我只是不懂,我明明就感觉得到她在乎我,但她为什么会去找谢波?”

“也许谢波有什么过人之处,是你不及的……”慕隽谦残酷的说,即使是戏谑的成份多,但仍让好友发狠的瞪他好几眼。

“慕隽谦,你真的很喜欢当坏人。”傅唯高平缓的说着,当初慕隽谦批评颜艳不遗余力,现在又轮到他为唐曜凡出气了。

“女人就是皮痒啦!善变是她们的专长,你要她死心塌地、从一而终,那简直是比中乐透还难。”

“隽谦,世上多的是白头偕老的眷侣,你别忘了。”好友言论过于偏激,滕岳忍不住提醒。

“‘女人’从一而终易,绝无二心难。”慕隽谦的神情,傲然中有着凄怆,好似曾被女人欺负得很惨。

向蕴芳的脚步声刻意清楚的踩得响亮,告知女人来也,男人该收敛些。

“我是不是听见你们在说女人坏话?”

“芳姨。”慕隽谦等三人齐声问候。

“原来我儿子失恋就是这副样子?”向蕴芳抓着唐曜凡的下巴,左看右瞧。“眉头深锁,雨眼忧郁,还带着感伤的神情,让人兴起了想将你搂在怀里安慰的欲望……”向蕴芳一面以隐心腔调说着,一面将儿子揽人怀里,好好的安慰了他一顿。

“妈,你又不正经了。”

“芳姨,曜凡都这么大了,你还当他是大玩偶,想揍就揍,想槌就槌?”滕岳对向蕴芳“疼爱”的方式,小生怕怕。

“揍啊!槌啊!怕他喔?这小子,从来没这么闷,早先看了是心疼,后来看了是心烦,现在看了……就有气!”向蕴芳一掌往唐曜凡脑袋拍下去,咬牙又说:“还说要带佟雅缇来给我看,现在人都跑了,带鬼来看啊?”

“芳姨,请息怒!”三人赶紧上前拉住她。

“妈,你有气去找别人发,干嘛打我?”唐曜凡大声抗议着。失恋已够落魄,还被家暴,当唐家的孝,一点也不幸福!而爱上佟雅缇……

更倒霉!

“如果不是你我会有气?”向蕴芳牢骚比儿子多。

“就跟你说我想抱孙子了,叫你带女朋友回来,你反而让她琵琶别抱,你是不是男人啊你?”

“芳姨、芳姨,您言重了!”三个男人拉住愈来愈激动的向蕴芳,这芳姨可能被失恋的儿子逼得快发疯。

“兄弟们,我妈抓狂了,麻烦各位照顾一下,我先走。”唐曜凡没心情跟母亲抬杠,抓起桌上一包烟,往车库走去。

“妈是你的?还是朋友的?竟然不管我?”向蕴芳朝空中踢他一腿,形象毁灭得非常彻底。

“哇!芳姨,你这腿踢得又高,线条又漂亮,简直结合了力舆美,实在太赞了!”狗腿滕岳最懂得讨人欢心。

“是吗?再踢一腿,你们瞧瞧!”向蕴芳又接着踢一腿。

老天!儿子身处失恋的痛苦深渊,做妈的还这么搞?

三人面面相觑,被向蕴芳打败了。

热恋中的人通常无心工作,失恋就成了打拚事业的最佳时机。

为了排遣心中苦闷,为了找寻寄托,唐曜凡发挥平常不轻易显现的实力,拉拔了这一季的业绩,总算将副总裁的位置坐得实至名归,赢得掌声。

但这掌声,有点落寞,少了那双削苹果的手,听起来就是欠缺动人的元素。

“副总裁,总经理推荐的厂商吉福特礼品公司,有位谢先生来访。”秘书的声音从内线电话中传来。

“请他进来。”他平稳的回应。

“唐副总裁你好,我是谢……”谢波入门时的问候语戛然而止,这回没人抢他的话,他自动切断。

这张冷酷的脸,谢波只见过一次,却印象深刻,那强势的声音,更令他余悸犹存。

唐曜凡坐在办公桌前,原想起身相迎,但见来人是不在他水平线上的“情敌”时,一张脸立即沉下,并迅速结霜结冻。

“我的女人在你那边过得好吗?”谢波只知道发呆,唐曜凡只好开口问候问候佟雅缇的近况。

谢波心中一震,却百思不得其解,仍一味呆愣。

“怎么,她过得不好?还是太好,让你不知怎么回答我?”

唐曜凡讥讽的口气,并着一丝冷笑,快把谢波吓死了。

“唐副总裁在说什么,我实在摸不着头绪,请明白指示一点,谢谢。”谢波总算说了句完整的话了!他自己显然也很高兴。

这没用的家伙!连人家在说什么,他也听不懂,他白活了他!“我说的是佟雅缇!”唐曜凡再也按捺不住妒火,怒吼出声。

“雅缇?”谢波又是一愣。

“怎么?提到她,你就发昏了?”气死了!他总是会想到佟雅缇爬到谢波床上的画面。

“发昏?”谢波脸色丕变,一副受尽委屈,快要滴下男儿泪的样子。

发昏?对!就是发昏的感觉!

唐曜凡倒被他的反应给弄胡涂了。这家伙干嘛?好像从虎口逃生似的,恐惧之后,是万分庆幸。

佟雅缇真有……那么大的“威力”?将一个男人“榨”得一干二净?

“唐先生,你都不知道她怎么对我的!”谢波激动得握起拳头,还频频颤抖。“那天,也不知她发什么神经,从来没主动找过我的她,一找上门,二话不说就对我左一拳、右一拳的,赤手打不够,高跟鞋还拿来凑!你看,额头还留下一个大疤痕!”谢波忿忿的指着额头正中央,要唐曜凡看个清楚。

唐曜凡瞟了一眼,倒真的看见一个清晰的鞋跟印子。可是好端端的,佟雅缇干嘛对谢波使用暴力?这让唐曜凡愈听愈迷糊。

“认识她二十几年,才知道她是个女醉鬼,这就已经让我心都碎满地了,接下来又发现她根本是个暴力份子,打得我体无完肤,你再看,我胸口的瘀伤,至今还消不退……”谢波一举撩起衣服,露出排骨胸膛,上头一片比手掌还大的瘀伤,怵目惊心。

“这……她怎么弄的?”虽然唐曜凡不会承认他吓着了,但他的语气已呈现不稳的状态。

“佟雅缇一定是疯了!她像相扑力士一样,扛起我家门口的大盆栽就给我砸下去!也不怕砸死人!”

谢波的遭遇,绝对是值得同情的,而他的愤怒,也百分之百是合理的。但谢波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佟雅缇如此非人对待?

唐曜凡心潮起起伏伏,被谢波陈述的“佟雅缇发枫事件”吓得快支撑不住。

“她到底为什么对你这么生气?”

“我哪知?”谢波气恨难消,委屈更难抚平。亏他从孩提时期就对她忠心耿耿,没想到会以被她虐待收场,爱错人,情何以堪!

“你仔细想想,你究竟哪里惹火她了?”唐曜凡这下对他一点敌意也没有,相反的,还很同情他,想抱抱他,安慰安慰一下他。

“我想不起来。不过,我在猜可能是因为她喝醉酒那晚,我没挺她到底,她在怪我吧?至于她为什么骂我变态,还问我对她做了什么事?这我就真的想不透了!反正,我现在已经认清楚她的真面目,佟雅缇是神经病!爱慕她那么多年,我真是心瞎眼盲,浪费时间,我已经跟她绝交了。”

“对对对,回头是岸。”唐曜凡拍拍他的肩膀,可怜的家伙。

“唐副总裁,这次可不可换你告诉我,雅缇喝醉酒那天晚上,她到底怎么样了?发生什么事吗?”谢波的烟火爆竹,终于施放完毕,心情回归平静。

“唉!没事。她只是找错人、寻错仇而已。”唐曜凡避重就轻的回答他。

佟雅缇这呆头鹅,不就酒醉失身嘛!原来那她从头到尾就误会了,难怪会提出分手!

“找错人?”

“没事了谢波。毕竟那晚佟雅缇是我带走的,她是我的人,她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全由我替他补偿你好了。今年唐氏企业给员工及客户的新春贺礼,全部采用你们吉福特提供的商品,你觉得怎么样?”

“真的吗?”谢波眼睛发亮,否极泰来,因祸得福,不断感激上苍的恩典。

“真的。谢谢你来这一趟。”感谢谢波带了把魔法扫把来,一举扫掉他堆在头上的绿云和心中的阴霾。

而他,也必须再带着这把魔法扫把,去扫扫佟雅缇装豆腐的脑袋瓜。

这笨蛋!竟然醉到哪个男人上了她的床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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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提着一篮漂亮的粉红大苹果,面带神秘微笑的放在佟雅缇办公桌上。

“我既没便秘也没下痢,干嘛送我苹果?”佟雅缇最近胃口大开,现在手里捧着的,是下午茶时间的第四碗“碗棵”。

“每咬一口苹果的声音都代表一句‘我爱你’,这满满一篮的苹果,是我们无数的未来。”阿斯拿着张卡片逐字念出,一面拿起一颗鲜艳欲滴的蓣果送到嘴边。

“那不是送我的苹果吗?你敢咬下去?”佟雅缇扞卫着爱慕者送来的苹果,却一口也不舍漏送手中的碗棵到嘴里。

“帮那么多忙,却连一个苹果也舍不得送我。”阿斯悻悻然将苹果放回篮子。

“你没看清楚啊,每咬一口的声音都代表一句‘我爱你’,你是里面的‘你’吗?”佟雅缇将卡片随手拿来看。

“看,魂就被收了。

这是唐曜凡写的卡片、送的苹果!

她惊讶得差点被碗棵噎着,急问:“送苹果的人呢?”

“如果你往楼下看,有一个人正巧与你四目相对,那么他就是你的未来。”

“谁……谁说的?”佟雅缇心跳一百。

“在楼下等待你视线的人啊。”阿斯喜欢自己扮演的角色,其实他只是被唐曜凡收买的“传声筒”而已。

佟雅缇晃到窗口,欲拒还留的往窗下一望……

他在那儿!他果然还在等待她!

“雅缇姐,快下去吧!唐大哥,可是很用心的在设计……我是说,他很用心的在爱你!”狗腿换人做,阿斯被唐曜凡收买得很彻底。

佟雅缇是很想下去,可是自己满嘴蒜味也就罢了,再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这怎么见人?

几番挣扎、推敲,最后她朝窗下的唐曜凡,挥挥手,表示今生无缘,情难再续”。

挥完了手,佟雅缇又退后,躲回办公桌去,失神的捧起第五碗碗棵。

这女人,到最后关头,还避不见面,到底在想什么?

雅缇姐的大秘密,阿斯再也藏不住了,他奔到楼下,附耳对唐曜凡一说。

唐曜凡神情既惊且喜,吩咐阿斯找来真正的传声筒——超大扩音器。

“欧明营造公司五楼会计办公室佟雅缇,你注意听了,四个月前的一个夜晚,也就是你喝得烂醉如泥的那个夜晚,送你回家的人是唐曜凡,这很重要,我再复述一次,送你回家的人是唐曜凡……”

佟雅缇的第五碗碗棵再也吃不下去,羞愧的热气从头顶住下灌。她全身都在发抖,而且抖得厉害。

这唐曜凡要死了!竟将她的丑事公诸于世,存心玩死她,是不是!

“同理可证,脱你衣服上你床的也是唐曜凡,这更重要,所以我再复述两次,脱你衣服上你床的人也是唐曜凡,脱你衣服上你床的人也是唐曜凡……”

喔!让我死了吧!

佟雅缇槌桌顿足,一阵哀吼。沈馡馡今天没来上班,她没有靠山,只有自己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丑闻”。

与她根本不要好却爱看戏的同事,纷纷闻声而至,甚至连老总都来了,大家围在她身旁,就嫌光听声音不够,还要有画面才甘心的样子。

这些注重视听享受的动物们!

“同理可证,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唐曜凡的,这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复述三次,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唐曜凡的,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唐曜凡的,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唐曜凡的……”回音在水泥丛林里缭绕。

丑事传千里,周遭大楼的人听到唐曜凡羞死人不偿命的宣言,一个接着一个打开窗户,探出头来,只差没电视台sz。车现场联机。

“佟小姐,啊你还不下来?唐先生已经讲成这样了,你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下如赶快下来受死……”

“位多事的路人抢过唐曜凡手中的扩音器,鸡婆的叫着。

“什么受死?你不会讲还乱讲?”阿斯斥喝着路人,自己抢过扩音器,也吆喝了起来。

“雅缇姐麦假喔!谁不晓得你的枕头下藏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唐曜凡’三个字,还印上了自己的红唇印,夜夜伴你入眠,期待与真命天子梦中见……”

佟雅缇没预警的奔到窗口,吓了办公室的同事们一大跳,以为她要跳楼。

“快点拉住她!她搞不好要跳楼!”老总指着她的背影,命令大家。

“你不要想不开啊!事情还没羞到要跳楼的地步!”同事们纷纷拉住她。

“我没有要跳楼,你们不要拉我!”佟雅缇气急败坏的吼着。

“不然你要干什么?”同事不放心。

“我只是要告诉他……”

“告诉他什么?”

想知道,安静在一旁听就是了9问!

佟雅缇开嗓。“唐曜凡!你这讨厌鬼,也不跟人家说清楚,害我以为自己是出了什么毛病才莫名其妙怀孕,你坏蛋啦!我再复述一次,你是个大坏蛋啦!”

这就是她最气的,蓝田种玉也不说一声,害她没事一直诅咒肚里的孝,真是作孽喔!

尾声

产检室

医生眼睛弯弯,嘴角也弯弯。佟雅缇很清楚这白目医生脑子里在想什么。

“怎么?原来不是自体繁殖,找到凶手了?恭喜恭喜。”

看吧!她早料到医生会很不客气的揶揄她,如果不是婆婆强力推荐,她根本就不想再回这边覆诊。

“医生,你的恭喜也未免太没诚意了吧。”唐曜凡冷冷的说着。由母亲身上就可略知一二,她交的是什么物以类众的好朋友。

“找到凶手是一件大喜事,我的恭喜怎么会没诚意?”医生打死不承认他不正经。

“你的表情让人很想揍扁你,医生,克制一点比较好。”唐曜凡不舍得老婆被取笑,不禁抡拳恐吓医生。

“我尽量就是。”医生不以为忤,接着就认真看起诊来了。

当佟雅缇从医院走出来时,紧绷的心情顿时开阔,尤其被心爱的男人牵着手,幸福的笑再也隐藏不住。

她觉得过去的佟雅缇真的好傻,竟一直盲目的在探知未来。现在才是真实的,未来由自己刻画。

“我好想写信。”

“写给谁?”唐曜凡痴痴地看着老婆,眼神柔,声音也柔。

“写给过去的雅缇,说她好傻,不懂得把握幸福,也写给未来的雅缇,请她好好放心,现在的雅缇已经握住幸福了,再也不怕明天会发生什么事。还有……”佟雅缇停顿,啄了唐曜凡的嘴一下,又说:“告诉她,唐曜凡已经替爸妈出口气,打得那老头满地找牙。”

“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唐曜凡诧异极了。

“嗯。”

她找钟语欢证实过了,当年就是曾阿登拿着伪造的借据骗走佟家唯一的财产,害得她流离失所。

至于她一直怀疑有人害死自己的父母,其实是多疑了。

父母之死,真的是苍天捉弄,唐曜凡信守承诺,为她解开了生命中的疑惑。

“我很够义气吧?”可不是,而且现在百分之百是个全人呢!

“是很够。不过下次下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动手打老人家了。”

“你还不是一样!找个时间去跟谢波道歉,事情没搞清楚就把人打得跟受虐儿一样,可怜啊!”情敌变成朋友,唐曜凡不得不替这可怜的新朋友说说话。

“知道了啦9不都是你偷吃不说,害人家误会。”佟雅缇也不想那么暴力,可是没办法,气头上嘛!

“以后在外头一滴酒也不准碰。”不然,他可能会有戴不完的绿帽。老婆长得漂亮,一定会迷倒外头不少猪哥。

“那在家喝总不会有事吧?”她还傻傻的问。全然不知老公设下一重又一重的情色圈套。

“是不会有什么事,只怕孝生不完而已。”唐曜凡搂着身怀六甲的老婆,满眼爱意之外,还有许多忍耐了很久,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欲念!

别忘了他是热血好男儿啊!

佟雅缇嘟起嘴唇,终于笑了笑,挨进爱人怀里,紧紧抱着,一辈子只爱这个胸膛。

没关系,只要是他的孝,她生几个都没关系。

未来的雅缇,该生几个好呢?

不必透过镜子或紫色邮筒,由现在的雅缇走来告诉你吧!

【全书完】

◎编注:

,请看花裙子439——“情人长不大”。

《恋爱不设限之三》——“恋人不穷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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