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太子大婚

若说王室大婚原不该那般仓促,只是据宫中太卜的推算,本年下月凑巧有一个大吉之日,若是错过了,便又要来年三月份里才有适合王室大婚的吉日。太子的岁数又已是不小,周文帝便召了温峤商议迎娶太子妃的日子。

说来这次大殿择选温峤是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最终结果却是他喜闻乐见的。相对于周文帝,温峤更乐得此事早些落定才踏实。所以供准备太子大婚的时间上虽是有些仓促,温峤却也不甚介意。

临近太子大婚的日子里,宫里却又传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据说太子主动去求了周文帝,竟是要将本届采女全部纳入太子府纳为姬妾。

一时间,钟粹宫里的众人又是欣喜又是茫然,具是担心此事不过又是一次空穴来风,再令众人空欢喜一场。

等到宫内传旨内官前来宣旨,众采女这才信了,只是一时间转机来得太过突然,倒让一众人等恍若梦中。

既然名分已是太子的女人,这钟粹宫便不能继续住下去。宣旨当天,王万石便安排了太子府的内侍和宫女,帮着钟粹宫的一帮采女搬进了太子府。

“姐姐,自从进了这太子府,我瞧你怎么有些魂不守舍?”

如今聂晓蝶与萦素依旧是比邻而居,这太子府面积不大,因为马上要迎娶太子妃了,所以主殿自是留给太子妃居住,所有采女都挤在一处偏殿中,众女都没有自己的院子,只得依旧是一人一间屋子住着罢了,若论起来,这住的条件还不如当初在钟粹宫时那般宽敞。

萦素自打进了这太子府,神色便有些恍惚,这让晓蝶有些担心。如今宫女安置好行李,两人得了空闲一起坐着说话,晓蝶看着她如今一脸关切的神色。

“我也不知,只是觉得这里好似很熟悉,尤其刚才路过那一处被锁锁住的宫殿时,总觉得心里一阵发冷。”萦素捧着胸口,自从进了这太子府,她着实有些喘不过气来。这府里的景致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但任凭她怎么想,却又不得其解。

“要我说,这宫里的屋子看着都差不多,便连家具摆设也是一样。”聂晓蝶自从得知要搬进这太子府,神色间倒显得是异常开心。

“或是如此。”萦素虽是口中这般说,心里却不是这样想,一进太子府,她就留意到那开着白色花朵的植物。这花她必然也是见过的,甚至她还知道此花叫做文殊兰。

等路过那被铜锁锁住的那处宫殿时,强烈的熟悉感再次袭上心头。随行的内侍指了那处宫殿对这些采女说,那里是这太子府的禁地,不得殿下允准,任是何人都不许私自进入。

为何?一处看着颓败破旧的宫殿,既不让人进入,却又不预拆除。

萦素如今脑中似是被填满了乱麻,怎么想都是理不出一个头绪。后来见宫女送了午膳过来,索性懒得去想,横竖以后这日子还长着那,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说来也怪,自从这些采女搬进太子府,竟是一次也没撞见过太子殿下。只是听说太子婚期将近,这太子府里的内官和宫女人人都忙着太子的大婚之事,想必太子也是每日早出晚归,所以竟不得见,一众采女也似是被晾在此处,无人问津。

等到太子大婚的前一日,宣旨太监又带了盖了皇后凤印的诏书前来,那些从钟粹宫搬来的采女,一视同仁被封为宝林。众女欢呼雀跃之下,却没在领旨的人中见到那位传说中太子的宠姬林婉容。只是晚些时候才听说,林婉容那边是单独下的旨,被封为了良娣,在太子的姬妾中比宝林却要高一个级别。这也引得一帮自从搬进太子府,还从未见过那林婉容人的女人们对她更是好奇。

太子大婚那日,万乐宫以及太子府具是张灯结彩,一派锣鼓震天的热闹场面。之前二皇子还未成亲便已早逝。到了三皇子大婚,当时又逢天龙国边界战事四起,国库正是虚空,所以虽是国婚却办得极为简朴。

如今天下升平,国富民安,依照皇后的意思,这国婚办得极为隆重奢华。原是正值盛夏,天气也热,为了免得来贺喜的文武百官汗流浃背,宫中的存冰不够用,又单独出了钱去宫外买了许多冰回来放在冰龛中,在婚礼现场的大殿中四处摆放了。

这些冰还是在冬日时冻结而成,存储在极深的地窖中的。便是宫外,也只有那些富硕人家或是大些的客栈才会有。这冰在冬日自是一文不值,随便丢碗水出去便能凝结。但如今正值盛夏,可谓一两冰一两银,光是这婚礼所用的冰块就花费了不少。

皇后又打听的那温若琳偏爱复瓣蔷薇,便着人在龙城四周的山中寻了好些,粉红粉黄的花儿堆砌在太子府中,倒似一个花般的海洋。

带了一丝丝凉气的白雾从冰龛中氤氲出来,喜庆红色笼罩下的太子府正殿,虽是盛夏,却凉爽如秋日。

太子妃温若琳的嫁妆,生生从宫外的尚书府摆到皇宫正门。这也让龙城的百姓和那些达官贵人,真正见识了一次什么叫做十里红妆。

而满朝文武的贺礼,也将原本不大的太子府堆砌的满满当当,原本按照皇后的意思,既然那旧殿废弃着不用,不若把这些贺礼先存放到旧殿去。只是枫执意不肯。这大喜的日子,皇后也不欲与儿子起争执令他不快,便令太监在万乐宫寻了一处没有住人的偏殿,暂时先将那些贺礼和温若琳的嫁妆移了进去,这才给太子府腾出来可以供人进出的通道。

按照规矩,太子与太子妃完婚,太子府的姬妾因为身份低微,是不得前去道贺的,只能等到大婚的次日,待太子妃与太子向皇后天子行了礼回宫后,其他姬妾才能前去向太子妃道贺。

任由外面锣鼓喧天,住在偏殿的那些宝林却只能留在自己房内不得外出。宫里依例给每人发下宝林的服饰和宫装。皆是一水玫红色的衣裙。那正红色只有太子妃与皇后才能穿着。

对着眼前崭新的宫装,听着屋外鞭炮礼花的绽放。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自怜有人伤感,只恐这个晚上,是太子府中多少女人的不眠之夜。

“姐姐,我只当这宫里的女人都是跟咱们一样,一起送进宫,等着被捡择被召幸,没想也能同民间嫁女儿一样嫁进这宫里。”晓蝶趴在窗户边,将窗户打开一条缝,羡慕的看着窗外夜空中绽放着的绚烂烟花。

萦素苦涩一笑,她想起那日在太子府外初见太子,众女一见之下具是倾心不已。但当时众人的身份还都是采女,这进太子府成为太子的姬妾,果然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谁知竟然如梦一般的就变成了现实。

晓蝶又看了一阵子烟花,这才恋恋不舍的从窗边回到桌旁坐下。

“以前见人成亲,我也幻想过将来我的丈夫会是什么样。却没想这进了宫,老皇帝还没见过一次,却又莫名其妙成了太子的宝林。”

晓蝶说到这,突然转过头来看着萦素,好奇的问她。

“姐姐,我瞧着那太子自始至终就没曾多看咱们一眼,怎么就求了娘娘把咱们都收进太子府,还都一般无二的给了名分?”

这其实不是晓蝶一人的疑惑,自从搬进这太子府,从来也没见太子来过这偏殿,更是从未召幸过一个女子。最初搬进来时,好些采女每日起一大早,打扮的花枝招展,就盼着再见太子殿下时,可以抢占先机给他留下个深刻的印象。

谁知太子竟是从未来过这偏殿,后来时间长了,连那几个积极的也开始倦怠下来。大家每日住在这偏殿的院子里,还如同当时住在钟粹宫,竟是无人过问。

自打进了宫,萦素同众人一样,也是只见过两次太子。

第一次是进宫第二日,在太子府外偶遇。

第二次是在御花园,皇后娘娘邀采女过去赏花,那次不但是见了太子,还见到了今日正迎娶的太子妃。

那两次,采女们的注意力自是都集中在太子身上,但萦素分明也记得清楚,太子甚至看都没有看过她们一眼,只怕现在把她们领到太子跟前,太子都不会知道她们到底是自己亲封的宝林还是这太子府里的宫女。

她想起在御花园中太子看温若琳的眼神,漠视中带了冷淡。甚至还有几分说不出的厌恶。以温若琳的外表,任谁见了也不应是那种神情。同样都是女人,萦素见了温若琳都还生出了些许好感。

见萦素似是有些走神,晓蝶凑到她耳边,小声的冲她嘀咕:“我听说啊,太子不好女色,只怕是有断袖之癖。”

萦素一惊,转眼看向她:“晓蝶,在宫里可莫要乱说,容易招来祸事。”

晓蝶伸了伸舌头,辩解道:“我也是原先在钟粹宫的时候听那帮宫女们闲聊时说的,这会子又没人,跟姐姐说说闲话罢了。”

她这没心没肺快言快语的毛病,自打没进宫时就是如此,萦素警告过她几次,可是每次她都记不住。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青屏掀了帘子进了屋,手上还端了满满一托盘的点心。

自打搬进这太子府,王万石给众人重新分配了宫女,青屏被分来侍奉萦素,她生性有些寡淡,不爱嚼人口舌,萦素性子也是温和不争,两人相处的相得益彰。

分配给晓蝶的那个宫女晓蝶却不喜欢,那小丫头长得倒是机灵,但晓蝶一看她那尖尖的下巴和嘀溜嘀溜直转的眼睛,就跟萦素私下说这必是个爱惹事生非的丫头。

听她这么一说,萦素就说与她换一下,结果晓蝶怎肯把不好的换给她,便死活没有同意。也是因为不喜欢那个丫头,所以晓蝶得空就往萦素屋里跑,倒是与青屏熟络起来。

青屏把托盘放到桌上,冲着两人笑道:“这是皇后赐给各位宝林的点心,说是也让各位宝林也沾沾今日的喜气。”

晓蝶基本每日都要泡在萦素房里,根本没拿自己当外人。不等萦素让,她一伸手从托盘中拿起一块糕点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青屏,今日太子府是不是很热闹?”要不是宫中有禁令,晓蝶早就跑出去看热闹去了。

“恩,来了不少贺喜的朝官。都是些男人,所以才不令各位宝林出这院子。”这相处了一阵子,青屏不待她说,便知她的意思,索性直接说出来打消她的念头。

“对了,听说这太子府里还有一位林良娣,不知她可曾去了?”

林婉容单独住在这太子府的另一处偏殿中,晓蝶自从来了,还从未见过她的人,只是听人谈起过她的各种传闻,她却有些不尽信。

青屏摇了摇头:“林良娣也未得恩准,与众位宝林是一样的。”她见那点心有些干,忙给晓蝶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

晓蝶就着水把口里噎着的点心送下去。萦素原本还打算尝一尝的,结果看她那表情,实在不像是好吃的意思,索性作罢。

晓蝶把吃剩下的半块糕点丢到桌上,冲着两人抱怨道:“我还当是娘娘送来的,必是什么精贵之物。谁知就是云片糕的味道,甜的齁人不说,没口水都咽不下去。”

青屏掩口笑道:“这叫子孙饼,喜宴上都是要摆的。听说是不怎么好吃,娘娘赐下来也不过是为了讨个好彩头罢了。”

两人听她说了,哪能不明白皇后的意思,脸上顿时都红了。

萦素是因为害羞,晓蝶却想起另外一人,听闻那人时常伴在太子身边,只可惜御花园那次却不得见。原本以为搬来这太子府便能常常见到那人,没想到这月来竟是一次都没有见过。想来也是,那人总是跟在太子身边,既然没见到太子,自是也见不到那人。

她暗自摸了摸袖中,一枚墨绿色香囊早已秀好多时,却没有机会送给香囊的主人。

今日,太子大婚,他应当也是来了吧?

晓蝶想到那个人,心里泛起一丝丝的甜蜜,但是又想起两人如今的身份,心中却又有了几许酸楚。

她心下有些不确定,这种酸甜苦辣俱全的滋味,莫不就是人说的单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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