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沉重的眼皮以极缓的速度睁开,习惯了黑暗,敏感的水瞳一时间承受不了灯光的刺激,冷若言反射性地合上眼。

“醒了?”

听到他的声音,冷若言立即睁开眼睛。

“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司徒飞骏俯下身,更贴近她。

“……没有,只是觉得好像很累、很没力气的样子。”

“只是觉得累而已?”

“嗯。”

冷着言直盯着司徒飞骏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赫然发现自己身处他家。

“我怎么来你家了?”

根据她的记忆,她应该是和姊姊在饭店共进午餐啊!为什么突然来了他家?好奇怪!

话题牵扯到冷若谷,原本挂在司徒飞骏脸上的柔情突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怎样也平息不了的怒火。

“你知道你那个好姊姊对你做了什么吗?”司徒飞骏敛去所有表情,怒道。

“我姊?”冷若言一脸不解。

“李金荣想睡你,你姊就把你卖给他。”提起那个吃了豹子胆的千年混蛋,司徒飞骏怒焰更盛。

他应该把那个人渣活生生打死!居然敢动他女人的主意!

冷若言是他的!

这一生一世都是他的!

其他男人休想动她一根寒毛!

她是他的,而他也只需要她一个!

他……为什么只要她一个?

司徒飞骏一怔。

其实,答案早已呼之欲出,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认而已。

他只要她就够了,是因为——他爱她!

意识到他对她的真实感情,司徒飞骏虽然有刹那间的不知所措,但失措过后,却有一种豁然开朗的畅快感觉。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近来,每天他醒过来,第一个想到的人,一定是冷若言。

坐车到公司、开会、跟人谈合约、吃饭、洗澡……不论是工作中或是私人时间,他都会想到她。

每当想到她,他的心便会产生一种他不知道怎么解释、怎么形容的强烈感觉。

他想她、念她、牵挂她、惦记她的次数,每一天都在刷新纪录,次数多得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无情如他,居然也会这么想念一个女人。

原来,这都是因为他爱她!

没注意到司徒飞骏脸上掠过的复杂神色,冷若言睁圆眼睛,“什么?”

司徒飞骏的话,等同一百个广岛原子弹,炸得冷若言完全失去反应。过了老半晌,她才再度出声:“姊怎么会……”

冷若言回想冷若谷和平常不一样的举动,她不轨的意图,其实很明显。

“姊她……”她对她好,只是想哄她入驱局。冷若言失望极了。

看到她失望伤心的样子,司徒飞骏反射性想搂紧她。

但大手在碰到她的前一瞬,他想起那个中年男人。

没错,他是爱她,但她呢?她心仪的,是另外一个男人……

他能够一点妒恨也没有,拥抱心里另有其人的她吗?

司徒飞骏茫然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若无其事拥抱这样的她,他只知道,即使她心仪第二个男人,他——还是爱她。

是不是从来都不会去爱人的人,一旦爱上了,就会无法自拔?

“别想太多,休息一下。”他放软声音,说。

被亲姊姊背叛的事,她还是不要想太多比较好。

要静下来,仔细思考的,应该是他。

本来,冷着言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他一副沉思的样子,她选择沉默。

“你休息,我出去一下。”

拿过外套,司徒飞骏便向门口走去。

他要好好思考,就要离开她的身边,再说,他也有要处理的事。

离开家,坐上黑色大房车,跟司机说了目的地,他便看向窗外。

************

冷若谷拿着一个笨重的行李袋,脸上充满恐惧,疾步走出家门。

“大小姐,这么晚你还要出去吗?”管家见冷若谷神色慌张异常,便问道。

没理会管家,冷若谷逃也似的跑开。

冷若谷正想冲到停车场开车时,却瞧见一辆黑得发亮的大轿车,正驶进家里。

冷若谷的脚好像被什么黏着,想动也动不了。

就在此时,司机下车,恭敬地打开后座的车门,一道高大的男性身影,由车厢里走出来。

当冷若谷看到那人是谁时,一阵恶寒倏然侵入她的身体,短短半秒间,便令她整个人彻底冰封住。

司徒飞骏凌厉的视线,往停车场方向看去,当目光停在冷若谷身上时,她登时寒毛直竖。

莫大的惶恐及惊颤,使得她双腿发软,她以一个极难看的姿势,跌至地上去。

四周幽静,冷若谷清晰地听见司徒飞骏沉稳的脚步声,正朝她而来。

她想逃,无奈脚却使不上力。

在她跟前停下脚步,司徒飞骏以着冰冷的语调问道:

“你要去哪里?”

冷若谷连抬头看司徒飞骏的勇气都没有。

“我来——找你。”他故意拖长声调,使原本就冷汗直流的冷若谷,当下更是快要昏过去。“你知道原因吗?”

冷若谷吓意识想摇头,装作不知情,但又怕司徒飞骏会更生气。

“今天,你约了冷若言到饭店吃饭,对吗?”听似平静无波的语调,让她更是头皮发麻。

事情搞砸一事,冷若谷很快便由那两个被司徒飞骏打昏的彪形大汉处得知。

当她知道李金荣被怒极的司徒飞骏打至重伤时,她便知道司徒飞骏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第一时间安排离开台湾的逃亡计画,原以为可以在司徒飞骏找她算帐前逃出生天,但残酷的现实告诉她,她想得太美了!

司徒飞骏要找的人,就一定会找到。

“我在问你。L

仿佛由地狱深处传来的低沉男声,在冷若谷头顶上响起。

“我……”冷若言的声音明显在颤抖。“其……其实……”

她想辩解,但话还没出口,她整个人已经被一股力量,一把从地上揪起来。

冷若谷清楚感觉到,她双脚不沾地,换言之,司徒飞骏已把她凌空揪起。

双眼没有躲避的空间,司徒飞骏森冷无情的目光,瞧得她心惊胆颤,而他使力的幅度,也大得让她有快要窒息的感觉。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司徒飞骏露出一抹魔鬼似的残酷微笑,“我在想,如果能够将你撕成一片片,那感觉一定很好。”

闻言,冷若谷的脸立时惨白。

“冷若言是我的女人,谁敢动她一根寒毛,我一定要他付出超乎想像的代价。如果你还想留下你的命,从今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大脑因为呼吸不顺畅的原因,冷若谷听不太清楚司徒飞骏的话,但单从他阴沉森冷的表情,她便知道他在说什么。

“明白?”

好不容易,冷若谷才能挤出一点力气来点一下头,司徒飞骏这才松手,让她跌到地上去。

************

司徒飞骏来过冷家的第二天,冷若谷便离开了台湾,对外声称是因为婚姻不如意,出国散心,实则是永久流放。

冷若谷远离台湾,司徒飞骏心头上那簇怒焰才稍稍平息。

而冷若言则是回到家里,才知道姊姊已经离开台湾,震愕之余,立即想到司徒飞骏,便打电话找他。

“我姊离开台湾,是因为你吗?”

“和我无关。”司徒飞骏不打算说实话,他不想让冷若言发现他很在乎她。

“但——”

“我很忙,有话迟些再说。”不让她说完,他挂断电话。

他爱她这个事实,令他整个人都乱了。

在他思绪回复冷静之前,他不想跟她有任何的接触。

但不找她、不见她,只是令他更想她,在思念的巨大漩涡之下,混乱的思绪只会变得更混乱,根本不可能整理出个所以然来。

想利用公事来分散想她的注意力,但当工作一结束,他便会又继续想她、念她。

在他刻意和她保持距离的这个礼拜里,他觉得,他快要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该想什么了。

他讨厌失控!

他怎能因为一个女人失控!

“可恶!”

司徒飞骏脾气暴躁地扫下办公桌上文件,看着一地的狼藉,他的心情只是更糟糕。

这时,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司徒飞骏现在谁也不想见,于是对敲门声置若罔闻。

但门外的人好像不死心,敲门声始终没有停止。

“滚!”司徒飞骏大吼一声。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门悄然被打开,露出司徒飞骏秘书那张惊惶的小脸,她用颤抖的声音,说:

“总裁,很对不起!我不是想打扰你……但这封信,我……我想你可能要看一看……”

司徒飞骏瞥见秘书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的信封,信封上像是染了些血迹。一阵不好的预感,在他心坎里迅速蔓延开来。

他快步走到秘书那里,抢过信封,信封正面用血写了他的名字。

修长的指头一碰到那些血迹,司徒飞骏的心,立时涌起一股铺天盖地的疼痛。冷着言的俏脸,也旋即在他脑海浮现。

司徒飞骏刻不容缓打开信封,里面除了信,还有一条晶莹剔透的翡翠项炼,他认得那是冷若言经常戴着的那一条。

信上的血迹,加上这条翡翠项炼,足以令司徒飞骏整个身体的血液全部冻结。

他赶紧拿出信封里的信来看——

如果你不想你心爱的冷若言有事,就,立即准备十亿,一个人把钱带到信末的地址来。

你应该知道,报警会有什么后果。现在冷若言只是受了点皮肉伤,但如果我收不到十亿,她的美丽铁定会成为历史!

阅毕,司徒飞骏冻结的血液火速沸腾起来。

司徒飞骏满脸愤怒,一手将信狠狠揉成一团。

这姓关的混蛋居然抓了冷若言来威胁他!

一想到关志鸣用冷若言的血写他的名字,他的心便像是紧紧被揪住,椎心的痛由心脏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

关志鸣那个该死千次、万次的混帐,要是他敢伤了冷若言一根寒毛,他一定要他生不如死!

************

“你挺准时的呢!司徒总裁。”

司徒飞骏才刚抵达信上指明的交钱地址,便听见关志鸣得意洋洋的声立日。

长腿跨进被废置了奸几年的货仓,司徒飞骏把手上的黑色小型行李箱抛向关志鸣。

“爽快。”关志鸣咧嘴一笑,俯身捡起行李箱,正想打开它,检查里面有没有他要的十亿,却发现行李箱有上密码锁。

关志鸣不满地拧起眉心,看着一脸淡然的司徒飞骏。

“这算什么意思?”

“有冷若言,就有密码。”

“司徒飞骏,你最好搞清楚,现在是我控制大局,不是你!”关志鸣声调拔尖。

司徒飞骏不理会他,俊脸上的冷漠寒霜依旧。

沉默对峙约一分钟,拿司徒飞骏没辙,关志鸣只好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他的同党,命他把冷若言带到货仓来。

不一会儿,货仓入口便出现一名獐头鼠目的男人,以及让司徒飞骏心系,心疼的冷若言。

冷若言脸上有些憔悴,手足都受了伤,但未至于步履蹒跚、行动不便的地步。

司徒飞骏看见她,心中立时涌现浓浓的怜惜和心疼。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受伤的是他。

“司徒……”冷若言也看见他,本来极不安的心,立刻安稳了下来。

两对注满强烈感情的眸子,在空中对上,旁人无法理解的情感电流立即传给对方。

“司徒飞骏,密码!”关志鸣没耐性再等下去。

深情的凝视被打断,司徒飞骏不悦地皱起充满霸气的剑眉。

他说了一组号码,关志鸣立即高兴地用密码来开启行李箱。

然而,当他看清楚行李箱里装的是什么时,他再也笑不出来。

“冥纸?”关志鸣愤怒地抬起头。

“司徒飞骏,你这是什么意思?耍我吗?”

关志鸣气极了,掷下行李箱,随手拿起附近的木椅子,高高举起,眼看就要砸到司徒飞骏身上。

此时,几颗细小的小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深深嵌进关志鸣的身体。

剧痛的感觉迅速传遍关志鸣全身,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口出现了几个很细小、但足以致命的弹孔。

开枪的人,正是埋伏在货仓外,某栋大厦顶楼的职业杀手。

关志鸣要司徒飞骏一个人来交钱,他便一个人来,但单独来货仓,不代表他没找支援。

事实上,自从司徒飞骏踏进货仓开始,大厦顶楼的职业杀手已经把枪瞄准关志鸣,只要关志鸣想对司徒飞骏不利,杀手就会开枪。

关志鸣敢抓了他最重要的女人来要胁他,就应该有万劫不复的心理准备。

“司徒——”关志鸣没想不到,他钱没拿到一分,便得赔上他的命。

关志鸣倒地的时候,看到原本挟持着冷若言的同党,也跟他一样中了枪。

不过,现在他要后悔,都已经太迟了。

他不应该向司徒飞骏报仇的、他不应该威胁司徒飞骏的,因为,惹恼他的后果,不是他可以承受的。

但他真的不甘心啊!

司徒飞骏害他无法再在商界谋生,他恨死他了,所以,他才暗中留意司徒飞骏,希望能找到他的弱点,对他还以颜色。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发现,看似没有弱点的司徒飞骏,其实很在乎冷若言,不然,他又怎会那么紧张的跑到饭店去救她。

正因为这样,他才抓了冷若一言,透过伤害她,达到折磨司徒飞骏的目的。

只是,他还没折磨到司徒飞骏,自己就已经吃了子弹,受伤倒地。

可恨啊……他都还没伤到司徒飞骏一根头发……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双眼中净是大仇未报的愤恨,关志鸣缓缓倒下去。

危机解除,司徒飞骏冲到冷若言跟前,二话不说,便把她紧紧搂进怀里,闭上眼,用心感受她在他怀里安然无恙的喜悦。

“司——”冷若言想喊喊他。

“不要说话。”

现在,他想静静感受这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狂喜。

第一次,他感谢上帝没有从他身边夺去她。

闻言,冷着言闭上嘴巴,乖乖任由他抱。

良久,司徒飞骏才开腔:“你没事,太好了。”

他不能想像,如果她因为他出了事,他会有怎么样疯狂的反应。想必不会比一个疯子好太多。

他拥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诉说温柔的话语,冷若言觉得,他或许很在乎她、很紧张她、很重视她。

她不敢问他心里到底有没有她,因为她怕,怕答案不是她想要的。

想问,但又不敢问,冷若言心里充满矛盾,正在忐忑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一道泛着杀气的白光,正向司徒飞骏的背迅速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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