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么说来,青龙帮在淮阳的分坛内部出了问题的传言是真的了?”

“嗯!只是还不十分清楚究竟是为什么原因!”楼天白沉吟地道,“梅姨,这件事暂且先别提起,等我有了明确的消息时再说也不迟!”

“好是好,可是……”梅姨有些迟疑,“端木姑娘毕竟是青龙帮的现任帮主,你们一路上都有可能会遇上他们青龙帮的弟兄,若被意图叛乱的人碰上,那……”

“放心吧,她一副男儿的装扮,谅他们帮里的人不会那么轻易便认出她来]”楼天白淡淡地说道,“再者,她毕竟是一帮之主,若是他们想对她不利,至少会看在端木世伯的份上有所顾忌!”

“这倒也是!”梅姨点头,关怀地拍了拍他,“那么,你们一路上要更加小心,知道吗?”

楼天白点点头,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他向梅姨使了个眼色,然后才半侧过头去,故作礼貌地说:“可以走了吗,端木姑娘?”

“我见你们似乎有要事交谈,所以就在那儿等了一会儿!”端木莲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般,自顾自的转向梅姨,笑容可掬地道:“谢谢您的招待,梅姨,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楼天白微挑起眉,注意到她用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别跟我客气了,端木姑娘!”梅姨微笑道,“若有空的话,别忘了多到这儿来看看我,好吗?”

“一定!”端木莲笑着点头,连看也没看楼天白一眼,便连自走出了客栈大门。

看样子,这位端木姑娘还是对你一点好感也没有!楼天白看着她的背影,对着自己一耸肩。

“去吧!一路上多保重!”梅姨鼓励地道,“明年你再来时,别忘了要带端木姑娘一起来!”

“那得看她愿不愿意了!”楼天白慢吞吞地说,再对梅姨一点头,他也转身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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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已经在此多耽搁了两天的时候!”一等楼天白来到她面前,她马上傲然地道,“我希望这一路上,你不会再有什么三教九流的朋友来叙旧,我告诉过你,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楼天白拉过马的缰绳,斜睨了她的表情一眼。

“如果没有我这些在你眼中是三教九流的朋友,那你到何处去找这种免费的吃喝和住宿?”他慢条斯理地道,“再有,若没有梅姨,你可能还会继续啃那些硬掉的馒头、吃那些里头有小虫子的水,若以端木姑娘你天生娇生惯养的千金之体能够忍受的话,那楼某倒是毫无异议!”

“笑话,你以为多吃几餐馒头就能教我打消去洛阳的念头吗?”端木莲哼着,“若你是担心今后没有免费的东西和地方让你吃得饱和睡得好,那你大可放心,待到了我青龙帮在合肥的分坛,包你会过得比在这里舒服!”

“那可真是感激不尽!”楼天白仍然是慢吞吞的。“谢了,端木姑娘,我楼天白自小便四处流浪,早已练就了到处可以为家的本领,不论是荒山野地或豪门宅院,对我来说一点差别也没有,端木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便是,只不过恐怕无福消受!”说完,自行策马朝前走去。

端木莲扬了扬秀眉.依她的个性,她“应该”要发一顿脾气吼他一下才是,但是意外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连一点想骂他的念头也没有,反正她知道就算发顿脾气也没用,楼天白根本不吃这一套,她还是省点力气的好!

“走吧,小马儿!”端木莲拉了拉马的缰绳,见楼天白高大的背影就在前头,她故意走得慢慢的,直到他回头停了下来。

“我记得有人曾经告诉过我,她急着赶路,没多余的时间沿途观赏美丽的风景!”一直到她踱到他的面前,楼天白才似笑非笑地道,“怎么,端木姑娘改变主意了?还是发现和我相偕同行是件相当愉快的事,打算将这趟行程延长?”

“少大言不惭了,楼天白!”端木莲撇撇嘴,轻哼道,“你难道不知道女孩子都喜欢逛逛街,到街上来买一些必要的物品吗?不这么一路走一路看,哪能买到好东西?”

是吗?楼天-白挑起眉,没说话。

“喂,楼天白!”见他不吭声,端木莲好奇的问,“那位梅姨……是你的什么人啊?我瞧你好像挺尊敬她的!”

楼天白眼睨了她一眼,“怎么,你不是说她是三教九流吗?既是主流小人物,端木姑娘又何必知道她是何许人也。”

“不许讽刺我,楼天白!”端木莲气恼恼的瞪他,然后不高兴的别过头去,硬声地开口,“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我只不过因为打扰了她两天,所以好奇的想知道她是谁罢了,你何必这副急着保护心上人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梅姨是我的心上人?”楼天白轻咳了一声,故意问。

那还不明显吗?端木莲不看他,浑身僵硬的转过身子,不再理他的往前走,她毫不意外楼天白的心上人会是个年纪大上他几岁的中年妇人,她知道他从小没了母亲,会对年纪比他大的女人有好感自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她只是讨厌,讨厌他那种故作不解的表情,更讨厌她自己竟然有那么一点点的沮丧……

“若你是想问我,梅姨是不是我的……呃,‘心上人’,我想你是多心了!”不知何时,楼天白已经来到了她身边,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小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她不是?”端木莲微微一愣,怀疑地问。

“当然,梅姨只是个长辈啊!”楼天白微笑的表情,故意逗她,“只不过.我一向非常仰慕她老人家,你不认为梅姨是个大美人吗?”

“是啊!只不过也不知道人家梅姨看不看得上你!”端木莲轻哼,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知道他和梅姨不是她想的那样,她不由得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连压抑了一个晚上的不快也都烟消云散。

“若梅姨真是我的心上人呢?”楼天白揶揄地问,“你会不高兴吗?小子?”

“才不会!你喜欢谁干我什么事?”她嘟着唇说。

楼天白微笑了,“梅姨是净云师父的朋友,也是除了师父之外,给予我最多关爱的人!”他过了半晌才缓缓的说,“大约是我……十二岁那年吧!我才进净慈寺不久,很怕生,除了师父之外几乎从不跟任何人说话,然后有一天,梅姨到寺里来看师父,我才知道师父有这么一个朋友!”

“哦!”端木莲了解地应了一声,“我听爹爹告诉我,净云师父是二十岁才出家,那他跟梅姨是在师父出家前认识的啰?”

“这我倒不清楚!”楼天白沉吟道,“我只知道,梅姨和净云师父是旧识,梅姨告诉我,她自小便跟着她爹和戏班子到处跑江湖卖艺,因缘际会认识净云师父,每年春天,她不论身在何处,一定会抽空到净慈寺去看看净云师父和我,给我带一些她认为我会需要的东西,对我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就像……”说到这他停了停,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端木莲捎眼看他,对他脸上有些怅然的表情感到不安,她所认识的楼天白一向是吊儿郎当的,对一切事情都仿若毫不在乎般洒脱,但此刻的他完全是她所陌生的……

用舌尖润了润唇,她有些嗫嚅的说:“楼天白……

“算了,说这些你也不会了解!”楼天白摇摇头,对她咧嘴一笑,“我说这些,不至于会让你感到不耐烦吧?如果会,我很抱歉……”

“你别这么说,楼天白!”端木莲连忙说,她有些歉疚的咬咬唇,“是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我才应该向你说声对不起呢!”

她向他道歉?楼天白扬起一道俊挺的浓眉,他没听错吧?一个骄傲的像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端木莲,居然会向他道歉?

见她低垂着头,半垂着两排扇子般的长睫毛,蓦地,一阵混合着心疼和怜惜的情绪齐涌了上来,他极力克制住自己想伸出手去拥她入怀的冲动。

看他默不作声,端木莲有些迟疑,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安慰他嘛,事隔这么久,想来也没必要了,但若他一直这样闷不吭声的,她又不习惯。

“喂,楼天白!”她清了清喉咙,想着该说些什么可以让他不再这么死气沉沉的,“那……梅姨是净云师父的……红粉知己哟!”她胡乱的问了一句。

楼天白回过头来看她,不由得笑了,“你想到哪儿去了,小子!”他笑着摇头,“师父可是个六根清静的出家人呢,哪来的‘红粉知己’?我想,也许是师父曾经帮助过梅姨些什么,所以梅姨才会看在师父的份上,顺便多照顾我一点。”

“是吗?”端木莲挑了挑眉.反正她也不想去探究到底为什么,她的目的只是为了转移楼天白对童年失欢的注意力罢了,既然目的已成功达到,她也就毋需再问些什么。

“对了,你有打算到你们青龙帮在此地的分坛去拜会吗?”楼天白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

“当然,若有顺路经过的话!”端木莲不经意的撩弄着颊边一点发丝,“爹爹说,我们在合肥的分坛是青龙帮的第二大分会,合肥会坛的长老胡铁拐叔叔是爹爹最信任的人之一,也是和爹爹肝胆相照的义弟,爹说他这几个月会抽空到那儿去知会一声,要我先过去和胡叔叔打个招呼!”

“哦?”楼天白应了声,沉吟道:“那……以这位胡长老和端木世伯的交情,想必他不会有反叛之心了?”

“反叛之心?”端木莲秀眉微蹙,不解地看他,“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而已!”楼天白淡淡地道,“既然你爹爹都如此信任他,那他应该不至于会做出什么对青龙帮不利之事.但是别人……也许就难说了!”

端木莲蹙起挺秀的眉,做出对青龙帮不利的事?谁会这么做?

“你指的是什么?”她一脸狐疑地问,“你听到了什么风声吗?”

“我只是想提醒你罢了!”楼天白淡然道,“虽说你现在身为一帮之主,但毕竟还是个初出茅芦的小姑娘,有很多事,不是如你所想的那般简单,凡事还是以提防小人为要!”

“比如你?”端木莲冷哼一声,在她看来,楼天白可从来就没被她列入“正人君子”的行列中,虽说昨晚他未曾对她有任何不轨的举动,但那可不表示他就是个值得信任的对象!

楼天白先是扬了扬眉,而后笑了,“若你认为我是小人该防,那就算是吧!”说完,他宽肩一耸,故意慢吞吞的又加了一句:“你那位盖擎风,想必是个温和有礼的谦谦君子吧?”

“盖擎风!?端木莲眨了眨眼睛,若不是他提起,她压根儿不会去想到那个家伙,不过,不知怎的,她似乎觉得他的话里别有用意。

“你说擎风啊?”她故意细声细气的说,捎眼看他,“是啊,人家他的确是个正人君子,不但温和有礼,连发脾气都很少,更不会像有些人说话夹枪带棍的,一点风度都没有!”

“是吗?”楼天白似笑非笑的牵动了嘴角,“那不如养条大白狗算了,只要稍加训练,包管它对你惟命是从!”

“你……”端木莲噘起红唇,不高兴的瞪他,“楼天白,不许你这样说他,你以为盖擎风不在这里,你就可以任意批评他了吗?”

“谁说他不在这里?”楼天白慢吞吞地说,朝她努努下巴。“若,他现在就你背后!”

“什么?”端木莲一愣,回过头,果然瞧见盖擎风正直直地朝她这边的方向走了过来,她呆住了。

“盖擎风!?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一脸的不敢相信。

“我奉老帮主之命,到合肥去拜会胡长老,想到这儿是你们要到合肥的必经之路,所以我就赶到这儿来,我已经等了你们好几天了!”盖擎风微笑道,然后他转向楼天白:“楼少侠,谢谢你沿途保护帮主的安危!”

“应该的!”楼天白扯动了下嘴角,微微颔首,“你们大概有话要说吧?那我暂时回避了!”他似有若无的看了端木莲一眼,旋即转身走离了他们的视线。

“我爹要你来合肥干什么了”一等楼天白离开,端木莲立刻不解的问,“我在出发前爹早巳知道我去拜会胡长老了,何以又要你赶到这儿来!”

“我们也是接到胡长老的消息才赶来的!”盖擎风的面色凝重.“帮主,你这一路上可曾听说了帮里的事?”

“帮里的事?”端木莲呆了一呆。

“大约十天前,胡长老派人来报,说是咱们帮在淮阳的分坛出了点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端木莲焦急地问。

“胡长老原以为只是帮里的兄弟出了点小摩擦,便叫几个人到淮阳去看看,没想到这一去,他发现淮阳的分坛早已乱成一团,连淮阳分坛的武长老都制不住那一班带动骚动的人!”

“怎么会这样?”即使心里有些慌,端木莲还是力持镇定的问。

“听说是分坛里的弟兄们不满去年秋收的分配!”盖擎风过了半晌才说。

“去年秋收的分配?”端木莲满脸的不解,“去年咱们青龙帮一整年的产业收成加起来,再按照每个分坛所需的数量加倍分配,每个地方都是绝对公平的,他们哪来的不满?”

“这也是老帮主要我来这儿看看的原因!”盖擎风说道,“只不过由情形看来,只有淮阳那边的弟兄情绪较难安抚,合肥这边有胡长老在,弟兄们倒也相安无事!”

“那就好!”端木莲点点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盖擎风看着她,见她那虽扮成男装却别有一番柔美气息的姣好脸庞,洁白的贝齿轻咬住下唇,那娉婷动人的神韵让他不由得看得痴了。

‘莲妹妹,”盖擎风情不自禁的冲口而出,“要不要……我派几名弟兄保护你,万一……”

“不用了,淮阳的那帮弟兄若只是为了不满秋收的分配,那还不至于严重到来找我!”他秀眉微颦,有点不高兴的看他,“喂,盖擎风,谁准你那么叫我的?谁是你的莲妹妹。”

“哦,”盖擎风察觉到自己的“失言”,一张还算十分俊俏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帮……帮主,对不起!”

“算了,这次原谅你!”端木莲摆摆手,“你回去告诉我爹,就说我会尽快赶到合肥和胡长老会合,然后一起到淮阳去安抚那些弟兄!”

“胡长老现在已经赶到了淮阳去了,他的出现一定可以让那些鼓吹骚动的人稍微收敛一点!”盖擎风说着,有些欲言又止,“可是帮主,你一个人……我怕万一遇到那些不满的弟兄……”

“我知道你的意思!”端木莲沉吟地道:“放心吧!我才刚接任帮主职位不久,一般弟兄应当还没见过我才是,就算有,若他们想对我不利,我装扮成这样,想必他们也不见得认得出来。”

“那好吧!”盖擎风勉强点头同意,“我就先回帮里去了,你保重!”

“嗯!”端木莲心不在焉的应道;随即转身走向了等在前方的楼天白,一面思索着她该怎么做。

“帮主!”她正要离开,盖擎风突然又出声叫住她。

“什么事?”端木莲半回过头来看他。

“呃……”盖擎风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像不定决心般的吞了回去,只涨红了脸说了一句:“你千万要多小心!”

端木莲微扬起眉,她原本想吼盖擎风一顿的,谁教他讲话吞吞吐吐一点都不干脆,但她转念一想,盖擎风这个家伙也是因为关心她嘛!既然如此,只好对他好—点哟!至少他比动不动就以惹她生气为最乐的楼天白可爱上太多倍了。

“我会的!”她对他嫣然一笑,转过身走了。

盖擎风站立在原处,为她给他百年难得的一笑而傻住了。

“你刚才和他说了什么?”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端木莲,楼天白斜睨着她问,瞧盖擎风那一副三魂飞掉了两魂半般的模样。可见那可怜的家伙必定对端木莲用情颇深……

只不过,不知道端木莲是否也是如此。

“喂,楼天白!”端木莲仿佛没听到他的问话一般,微拢眉峰,“你最近这几天有没听到什么关于青龙帮的消息?”

青龙帮的消息?楼天白挑子挑眉毛,看样子,盖擎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还真教他给猜对了。

“你是说,传言你们青龙帮内部不合的消息?”他淡淡的问。

“那不是传言,是真的!盖擎风就是专程来告诉我这件事的!”端木莲有些烦躁,没想到她才刚任帮主职位不久,第一件需要她出面解决的事,居然是青龙帮内部不合的问题,在此之前,青龙帮一向是个和谐的大帮派,根本没出过这种问题!

“哦?”楼天白略为思索了一下,“盖擎风有没有告诉你.你们帮里为什么不合?”

“他说是因为淮阳分坛的弟兄不满去年秋收的分配!”端木莲说道,有些漫不经心。

“只是因为这么简单吗?”楼天白似笑非笑的问。

端木莲的眉毛皱起来了,“你是什么意思?”她盯着他问。

楼天白不置可否的一耸肩,只简洁地说了一句,“走吧,既然盖擎风已经来到了这里,那就代表会有其他你们帮里的弟兄会跟来,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离开为妙!”

端木莲还想说什么,见他已翻身上马,她只好暂时咽下满腹的疑问,策马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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