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原本对项纪雍的话还半信半疑,认定那不过是他对儿子一时的承诺罢了。

但是当医生宣布儿子可以出院疗养时,他却真的要兑现接儿子回去同住的承诺。

甚至还表示,儿子的身分如果有需要什么申请文件之类的,他可以让事务所里负责类似案子的律师帮忙处理。

猛一听到这话的颜家乐急忙连声回绝,天晓得孤儿的身分不过是她随口胡诌,真要让律师介入处理,不泄底才怪。

所幸,对於她一口表示要全权处理儿子出院的相关事宜,他倒也没有任何异议。

回到住处颜家乐才发现,短短不过一天的时间,屋里头已有了不小的变化。

原先放在她房里的私人物品全被全数搬进了项纪雍的房间,而她原本的那间房则变成了儿子的卧房。

虽然说只是一个白天的时间,布置上看来却丝毫不显仓卒,反而还像是规划多时的成果。

儿子的衣服、玩具,甚至是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看得出来所费不赀。

尤其最令她感到惊讶的是,「你什么时候……」不明白他怎么有时间张罗这些,两人泰半的时间明明都在一块的啊!

将她的惊讶看在眼里,项纪雍又怎会不明白她要问什么。

这两天他在心里已经想清楚了,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要再去追究发生过的事情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何况回想两人相识以来的种种,自己对她的伤害从来未曾少过,或许便是因为这样才会让她有想要逃开他的念头。

若真是这样,自己又有什么权利去责怪她的背叛?

如果不是伤她太深,又怎么会令她一声不响的逃开?

说到底,该负起最大责任的人还是他。

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权利气恼她不爱他?

如今,老天爷既然重新给了他机会,那么他就应该要设法让她相信他,愿意主动将儿子的身世告诉他,甚圣是慢慢爱上他。

为了赢得她的爱,他瞒着她私下让人张罗了这一切,如今将她的惊讶看在眼里也算是值得了。

项纪雍明知故问道:「不喜欢这样的安排?」

她摇头否认,「只是……」

可儿子欢天喜地的声音已经盖过她细微的声音,「好棒喔叔叔!祈康真的要住在这里吗?」语气里是满满的惊讶与欣喜。

他欣慰地看着儿子,「还是说你不喜欢?」

「喜欢!祈康好喜欢。」

见到他因为儿子兴奋的回答而笑开,她心里的古怪念头更甚,不懂他有什么理由要对儿子这么好。

他应该是不喜欢孝才对,否则也不会要温红湘把孩子拿掉。

可现在看着他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又下像是这么回事,叫她想不透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让颜家乐有时间继续往下想,儿子已转过身来向她寻求赞同,「妈咪也好喜欢对不对?」

看到儿子如此开心的脸庞,她纵有再多的疑虑也得全都暂时抛到脑後。

「嗯。」她笑着对儿子对了个头。

虽然觉得事情肯定有蹊跷,但是想到能跟儿子住在一起,她便决定鸵鸟的地不去正视。

听到母亲也喜欢,颜祈康当下更是开心,「谢谢叔叔。」

「你喜欢就好。」

将项纪雍对儿子的疼爱看在眼里,她忍不住又再次印证所谓的父子天性吧!

见儿子开心地又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跟项纪雍说些什么,好半天发不出声音,最後她勉强想挤出一句,「谢——」

「谢谢的话就不用说了。」断然遭到他的拒绝。

「什么?」

不等她反应过来,竟见到他低下头来。

就在两人的唇办密合的瞬间,她整个傻住了人。

纵使两人早有过无数次的亲密关系,但不管是在七年前或是七年後,他都不曾像现在这样温柔的吻过她。

直到他结束了这一吻,她还无法立即回过神来。

「这样的报答实际多了。」

当下她又是一阵错愕,无法想像会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明白她还无法适应他的改变,项纪雍只是丢下她,没有半句解释就转身进房去陪儿子。

望着他就这么大剌剌的离开,她的脑袋几乎要反应不过来,怀疑眼前的男人是不是突然少了哪根筋?

前两天明明还阴阳怪气的乱发脾气,这会儿竟然对她?!满心的疑惑却没有人能为她解答。

************

颜家乐所受到的惊讶并未就此打住,今天一早当项纪雍要儿子跟他们一块出门时,差点没让她傻住。

因为她原本以为他应该会让她留在家里照顾儿子才对。

没等心中的诧异脱口而出,她冷不防地才又记起目前的处境。

不论他这两天的态度多么反常,她都不应该忘记他抓她回来的初哀。

他是因为痛恨她、要报复她才抓她回来,又怎么可能留她在家里让她有机会逃跑?

就算他对儿子再怎么好,也不可能因此忘怀对她的痛恨。

那么既然不可能留她在家里,儿子自然也得跟他们一起出门去上班。

想到这里颜家乐不得不承认,她真被他反常的态度搞得有些错乱了,才会险些忘记这点。

只不过她并不知道,怕她带着儿子逃走不过是一小部的原因,真正让项纪雍做出这样决定的,是为了要珍惜跟他们母子俩相处的每一刻。

失去了漫长的七年,他片刻也不想再错过,哪怕这样的决定会让熟知他的人跌破眼镜。

果然,当他一手揽着颜家乐,另一只手抱着个小男孩出现在事务所时,所有职员的眼睛差点没当场掉了下来。

尤其是项纪雍还交代秘书去打点些零食跟玩具,让一干职员连想要回神的机会也没有。

身为项纪雍的好友,这般惊人的小道消息很快就传进顶楼的莫宗怀耳里,让他连等会儿就要召开的干部会议也无暇顾及,便如同一阵旋风般刮下楼来。

办公室的门碰的一声被推开来,距离他上回这么冲动是颜家乐头一遭踏进这里的那一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进门的莫宗怀劈头便问。

再次见到莫宗怀冲动地推门进来,一开口问的是跟上回相去不远的话,颜家乐随即便猜到应该是儿子的出现所引起的。

毕竟稍早众人惊愕的表情是瞒不了人的,就算他们嘴巴上不说。

至於莫宗怀,原本还半信半疑的他,在见到颜祈康时两眼倏地瞠大,比初见她那回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来项纪雍之所以放心带儿子一块来上班,是想说可以让他在休息室里躺着休息。

哪里知道,儿子对他办公室的兴致却比里头的休息室还高,他也因此乐的由他,还连带赚到向来躲在休息室里的她也陪着儿子待在外头。

便是因为这样,莫宗怀才会在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沙发那头的颜家乐母子。

对於莫宗怀会有这样的反应她并不感到意外,虽然说儿子的身分实际上并没有任何不妥,但是在真相未明之前,她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他们母于的。

担心莫宗怀可能在不明就理的情况下说出令儿子受伤的话,她起身说道:「你们有事情谈,我带祈康下楼去买个饮料。」

不用她明说,项纪雍也能猜到她的考量,心知好友的个性的确是需要先跟他把事情说个明白。

「别走远了。」

反而是颜祈康,对於突然闯进来的莫宗怀感到好奇,在经过他身旁要出去时还不住地偷觑他一眼。

一等重新带上门,莫宗怀回头便是一句,「现在是怎样?你女人带来了,别告诉我连儿子也一块带来?」

「他是我儿子。」

「什么?!」莫宗怀原本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项纪雍倒也配合,如果这是好友难得的幽默感,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祈康是我的儿子。」项纪雍郑重地又重申了遍。

不用好友解释,莫宗怀多少也猜到祈康是小男孩的名字,不过眼下这并不是重点。

「你什么时候有个儿子?」朋友这么多年,莫宗怀可不认为这种事情是可以轻易藏住的。

「祈康今年六足岁了。」

这下莫宗怀也无须好友再进一步说明,只要从小男孩出生的时间推算便可得知,「她离开时已经怀孕了?」语气里满是吃惊。

项纪雍点头承认。

「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分手?」全然下符合好友处事的风格。

「我们没有分手。」

「没有分手?」莫宗怀顿感纳闷。

「我并不知道她会离开。」而且还怀着孩子。

「什么?你是说……」

「事前也没有任何徵兆。」便是因为这样才让项纪雍耿耿於怀至今。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莫宗怀怎地也没敢棺信,这么驴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好友身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莫宗怀认为总有个理由,否则也不至於严重到怀了孩子还下告而别。

「我也想知道。」

听得莫宗怀又是一怔,「你没问?」直觉他们一家三口既然都一块出现了,显得误会应该也已经冰释。

「除非她愿意主动说出来。」

「什么?」莫宗怀这才想起,好友刚才似乎是有意让颜家乐母子先行离开。

「在那之前别告诉她。」

莫宗怀这才明白好友之所以会告诉他的原因,原来是想事前提醒他。

虽然不认为需要这么麻烦,但既然是他的决疟,莫宗怀也只奸支持,「我知道该怎么做。」

最後还不忘调侃,「不过你这家伙也真不够意思,原先我还担心你会打一辈子光棍,结果这下连儿子都有了。」倒是自己一口气就输了许多。

项纪雍也不吝惜回敬他,「所以说有正常往来的对象不见得足以代表什么。」拿好友说过的话来糗他。

就在两人一阵闲聊之後,颜家乐也带着儿子回来,进来见到莫宗怀还没离开,想要再退出去已经来不及。

颜祈康手里拿着两罐鲜奶直接跑向项纪雍,「叔叔你看,妈咪也帮你买了一罐鲜奶。」

看了儿子手上的鲜奶一眼,项纪雍转而望向颜家乐。

她表情尴尬道:「因为祈康一直坚持。」

倒是莫宗怀在瞧见颜祈康手上的鲜奶之後,带着揶揄的眼神望向好友,像是在说都三十四岁的老男人还喝什么鲜奶。

随即莫宗怀对小男孩露出一抹疼惜的笑容,「那叔叔呢?叔叔那罐呢?」

看在她眼里不禁有些诧异,下明白他们出去的这段期间项纪雍到底说了什么,竞让原本急匆匆下楼的莫宗怀变得如此和颜悦色。

对於莫宗怀态度上明显的转变,颜祈康虽然感到无法理解,但毕竟是孝子,对於旁人释出的善意总是比较容易接受,

「你跟叔叔是好朋友吗?」他眨了眨眼问道。

莫宗怀还刻意配合地强调,「是好得没话说的朋友。」

「真的吗?」他转头向项纪雍求证。

项纪雍为儿子介绍道:「祈康可以喊他莫叔叔。」

得到项纪雍的亲口证实,他才接着道:「那祈康的这罐给莫叔叔。」递出手上的那一罐要给莫宗怀。

此举看在莫宗怀眼里,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成为别人爱屋及乌的对象,对方甚至还是个孝子。

莫宗怀忍不住又回顾了好友一眼,怀疑他上辈子不知道烧了多少好香,老天爷才给了这么个好儿子。

随即他一把抱起了颜祈康道:「还是先给祈康喝吧,叔叔那罐等下回再买。」酒他还行,鲜奶就免了吧!

听到莫宗怀这么说,他也不打算勉强,只是再次对项纪雍递出他的鲜奶,「叔叔,你的鲜奶。」

项纪雍虽然也对儿子手上的鲜奶敬谢不敏,却无法拒绝儿子的好意,「好。」

他这才回头转向莫宗怀好奇道:「莫叔叔也跟叔叔一样在这里上班吗?」

莫宗怀也下吝惜为他解答,「是啊,不过莫叔叔的办公室在楼上。」

「那莫叔叔的办公室也有像叔叔这么大吗?」

虽说是孝子的童言童语,听在莫宗怀耳里却也不禁要跟好友计较起来,因为在孝子面前丢脸总是难看。

「当然是比这里还大,」莫宗怀说着还不忘瞥了好友一眼,像是存心在他儿子面前灭他威风,「要大的多了。」

「真的吗?」在他的印象里,这里已经是他见过最大的房间。

「当然是真的,莫叔叔现在就带你去看。」莫宗怀说着就抱起颜祈康往外走,也没问过好友跟颜家乐的意思。

颜家乐见莫宗怀抱着儿子就走,连想要阻止的机会也没有,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甚至不难想像,儿子让莫宗怀这么抱在手上一路出去会引起多大的骚动,毕竟他可是堂堂莫氏企业的总裁。

她忍不住担心地回头望向项纪雍。

不等她开口,项纪雍已先看出她的不安而安抚道:「别担心,祈康跟着宗怀不会有什么事。」

也许只是一句口头上的保证,但她确实因此安下心来,注意到他手上还拿着那罐鲜奶,「如果你不想喝……」

他先是看了手上的鲜奶一眼,跟着二话不说打开来仰头便喝了下去。

虽然他什么话也没有说,看在她眼里却莫名地不自在起来,仿佛他的勉强是为了她。

************

短短不到几天的时间,颜家乐发现自己的想法似乎必须做出修正。

她一直很清楚他抓她回来是因为痛恨她想要报复她,可他近日来的表现却丝毫看不出有想报复她的迹象。

而且他看着她的眼神,以及对她所表现出来的举止,在在都让她感到不自在极了。

如果说项纪雍不曾说过那些残忍的话、露出那样痛恨的表情,她或许还能勉强说服自己他抓她回来并不是因为讨厌她。

偏偏她依然清楚地记得他说过要让她付出代价、让她生活悲惨的话,以及他说这些话时脸上愤怒的神情。

只是她看了看自己,要是现在这样也算悲惨,这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到幸福的人了。

虽然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了,颜家乐却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正在慢慢的沦陷。

这种连自己也无法掌控的感觉让她感到害怕,因为知道下可能在这方面获得他的回应。

因为不想受伤,她只能一再地要求自己忽略他的存在。

偏偏,她的理智越是想要忽略,一颗心便越是跟着他跑。

就像现在,假日的早上望着他跟儿子愉快地相处,她发现她没有办法栘开视线。

每每看着他对儿子的疼惜跟呵护,她总想不透,他明明就不喜欢孩子的啊!

就在她望着他们父子俩出神时,项纪雍突然冷不防地回过头来,正好逮着她偷觑的视线。

她随即困窘地别开视线。

他虽然因为逮着她的视线而扬起一抹笑容,却在见到她随即避开的动作时皱下眉来。

对於她逃避的态度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只是他一直在心里头告诉自己,都是因为过去伤害她太深,才会让她无法轻易地相信他。

也因此他一直在改变自己的态度,想要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自己的爱,同时赢取她的芳心。

然而几天下来,他发现在儿子面前他们之间看似有所进展,但一转身她又毫不犹豫的避开了,一如此刻。

「叔叔,你要当祈康的爹地吗?」颜祈康的问话打断他的思绪。

相较於项纪雍仅只挑了下眉,她却是当场傻眼,连忙不好意思地出声制止道:「祈康,不可以乱说话。」

「祈康没有乱说啊。」颜祈康急急辩着。

他却像有意继续这个话题,「告诉叔叔,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担心儿子再说出什么令人困窘的话来,她赶紧出声打断他,「祈康!」

他已迳自脱口,「因为叔叔跟妈咪睡在同一个房间啊!」

顿时,她只觉得有股热气窜上两颊,让她尴尬到说不出话来。

项纪雍却没有就此打住,反而还问得更白,「祈康不喜欢叔叔跟妈咪睡在同一个房间?」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因为老师说男生跟女生不可以睡在同一个房间啊,只有爹地跟妈咪才可以睡在一个房间。」

颜家乐听得出来,她跟项纪雍间的情况让儿子感到非常迷惑。

可眼下的她除了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外,根本就说不出个合理的解释来。

反而是他打铁趁热道:「那祈康也想要叔叔当爹地吗?」

果然,他一口便给足了面子,「想!」

见到项纪雍投注过来的目光,她真想就此人间蒸发。

却还听到他追问着项纪雍,「可以吗?叔叔!」

项纪雍望着她意有所指道:「如果妈咪说可以就可以。」

轰的一声,她的脑袋被炸得一片空白,怀疑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

急得她拚命告诉自己不可以昏头,他的意思并下是她所想的那种意思。

项纪雍不过是在徵询她的同意,让他当儿子的爹地,跟她这个妈咪根本没有任何的关系。

虽说她也知道这样的解释很牵强,但是眼下的她唯有这么相信才能阻止自己胡思乱想。

颜祈康一听随即转头徵求母亲的同意。

这一回,颜家乐终於抢先一步,「妈咪累了,你跟叔叔在客厅里玩。」连忙起身要躲回房。

听到母亲这么说,他当下体贴地停住了追问。

将她的逃避看在眼里,项纪雍的眉心不禁沉了下来,同时也作了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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