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魏早苗发誓,她不是故意与他对上,她甚至刻意避开他,还绕过一大片玫瑰花圃,但终究无用,在悄悄溜进後栋建筑物前,她在几株柏杨树前遇到了他。

「我听雷诺说,这几日你和黑雾已经处得不错。」菲尔的双手抱胸,轻松自若地看着她,摆明了等她走近。

迎着他的眸光,早苗不自觉地咬了咬唇。

「能处得不好吗?我的日子总是得过吧!快乐是一天,苦恼、生气也是一天,我当然要选择快乐,何况,比起某些人来,黑雾它反倒不会为难我,也不会莫名其妙的找麻烦。」

叹了口气,她努力的让自己的声调听来哀戚,像是—个被人欺负的小妻子。

「怎么我一点都看不出你生活得这般无奈?」似乎不想如她所愿,菲尔轻而易举地拆穿了她的话,一个闪身,顺便轻轻松松地挡在她的前方。

这阵子除了酒厂忙得不可开交,还有一些杂事等着他处理,让他无法分神来找她。

早苗撇了撇嘴,知道只要是他不想放人,任凭她如何闪躲,终究足无法从他的面前逃开的。

「我当然无奈,这阵子以来,我天天都乖乖的帮你刷洗你心爱的黑雾,刷得它背上的鬃毛都快掉光了,听好,可是快掉光了哟!可想而知,这阵子我有多担心,我每天部提心吊胆,就怕它老人哪日不爽快,随时会赏我狠狠一踢,到时候,我不死恐怕也只剩半条命。」她说得极为激动,哀哀怨怨,不满的神情中充斥着伪装的楚楚可怜。

看着她的表情,菲尔似乎不怎么捧场,只差没夸张地朗声笑开怀。

「是这样吗?」他的眼里有着明显笑意,白从与她认识之後,笑容就时常出现在他酷酷的俊颜上。「可我看你的模样,怎么也不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可怜虫!」

扬起的嘴角掀动着难得的灿烂笑意,他伸出乎,老鹰抓小鸡似的,轻而易举地将她给抓进怀中,接着双臂渐锁,他几乎要将她给揽进怀里。

「我……我是什么模样?」她明知很难挣脱开他的怀抱,还是忍不住挣扎了几下。

说她一点也不楚楚可怜?装一下,难道不行吗?难道真的得被欺负得很惨,才能有小媳妇表情?才能当苦命阿信?

「需要我拿面镜子给你照照吗?」高高挑起一眉,他笑着抓住她的双手,不能让她的双手在他的胸前挣扎、作怪,否则激高了他想要她的欲望,一会儿後情况可能会失控。

总之,在她还没心理准备前,他不希望那件事发生得太早。

「算是你对我这个下人的打赏吗?」双手被牢牢抓住了,早苗只好耍耍嘴皮。

「赏给你镜子?」菲尔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笑看她因用力挣扎而染着淡淡桃红的脸。「不,通常我不会这么吝啬,其他人难道没告诉你吗?通常我赏给下人的,会是……」

他故作停顿,只让双眸恣意的在她身上游栘,最终将眸光落在她的小脸上,紧紧锁住她的视线。

他一向高高在上、严肃惯了,在整个艾贝内、在庄园里、在所有仆人的眼中,他是神圣的、是威严的。

然而,她却不同,她不像那些人一样的惧怕他、敬畏他,早在第一次见到她时,菲尔就发觉了她的不同。

「会是什么?」不疑有他,早苗抬起头来。

「是……」他看着她,难得地笑咧了嘴,还看得见洁白贝齿。光想到一会儿後她会有的反应,他便兴致盎然。

「什么?」魏早苗扭扭拾得有点酸的颈子,头昂起的角度敲迎着他的下颚。

「是这个……」没给她退却的机会,下一秒,只见他的手臂往上一滑,直接罩上她的後脑,一张俊颜在她的眼前无限放大,阴影笼罩着她。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後,他吻上了她。

有别於第一次的亲吻,这回的吻足货真价实的,他的气息、他的唇触、他的味道、他的温度都是那么的真切,真切到让早苗慌得脑子一片空白。

他掠夺得更深、更为激烈了。早苗浑身无力,大脑嗡嗡作响,身子不断地颤抖着。然後,在大脑恢复运转的第一时问,她已反射地挥出一巴掌。

菲尔一手抚着颊,震愕地望着她。

除了这一巴掌所带来的震撼之外,还有更多是因为她的吻,她的吻就如他脑中回忆一样甜美,让他不能自已,想一再一再地品尝占有,让他沉陷其中,心颤不已。

早苗同样无语,仅用一对水汪汪的眼与他对望。

她……她打了他!?她居然打了他!?她被自己挥出的这一巴掌给吓着了。

早苗拉低眸光,紧盯着自己颤抖的手,掌心甚至透着微微的痛麻。

是他该打!没错,是他该打!他怎能态意妄为地吻她?这已经是第二次。

抬起头来,她无惧地迎向他的目光,两人对望,两样心情,本以为无边际的寂静会罩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但——

「爵爷。」突来的一声叫唤,打破了沉默,但尴尬半分不减。

管家雷诺不知何时来到两人的身後,想当然尔,方才的那一幕,他也全都看进了眼里。

太阳还没完全下山,高挂在天边,晕染出一片橙黄,也不过才半天的时间,魏早苗就发觉了一件极度不得了的事。

她莫名其妙的成了大家排挤的对象!

排挤,是的,一点也没错。

就像方才,她与两个负责打扫清洁工作的女仆擦身而过,她们竟用非常愤恨的眸光,大刺刺地瞪她。

她做错什么了吗?还是得罪了谁?

任凭早苗怎么努力地想、用力地想,想得差点抓破头皮、拔光头发,她还是想不出来到底为什么。

好不容易,到了晚餐的时间,当她来到了厨房旁员工专用的餐厅时,餐桌上竟然空无一物!

他们真狠!居然连面包都不打算留下一片来给她。好吧、好吧!她认了!但,要判人死罪之前,奸歹也得走出个人来,当面告诉她,她到底犯了什么罪吧!

就在魏早苗百思不得其解,用着一对无辜愤慨的眼瞳望向窗外的树影时,几声猫叫传来,怯怯地、偷偷地,一听便知是人伪装,甚至还装得有些沙哑。

没多想,早苗走到窗边,推开窗。

不用闻声去寻人,她便看到一个脑袋在窗台下的花丛里,先左瞧瞧,然後右看看,不管姿势、反应或是动作,都笨拙到了极点。

「茱儿?」早苗轻喊。若不是心情差极了,她会捧腹大笑。

「嘘……」谁知,她才出声,茱儿却突然站起身来,直接扑上前去,用双手捣住了她的嘴。「早苗,你小声一点。」

过了一会儿,确定了四下无人,她才收回了手。

「怎、怎么了?」干嘛一副神经兮兮的模样?

「我先在这里等你,你赶快出来,我再告诉你。」同样是紧张兮兮的,茱儿边说边东张西望。

拿她没辙,早苗也只好依言用最快的速度跑出餐厅,来到茱儿身边。茱儿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往花丛的深处走去。

「你闯下大祸了!」好不容易来到蔷薇花圃的正中央,菜儿拉着她蹲下来。

开得娇艳欲滴的蔷薇丛,刚好非常巧妙地将两人的身影给遮住,掩去了花圃外所能望及的所有视线。

「我闯祸了?」早苗被指控得莫名其妙。

见她一脸茫然,茱儿急得都快跳脚了。「拜托!早苗,你真的—点都不知道吗?」

「我……做了什么吗?」她需要知道些什么?

茱儿眯起眼来打量她许久。「你今天是不是打了爵爷一巴掌?」

虽然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想要斥责她,但却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气。

「啊?」早苗一惊,小脸显出不自然。「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而且现在不仅是我知道,我看呀,这整个庄园里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有些人甚至还提议要给她一点教训呢!因为她居然敢打大家敬为神祗的爵爷!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知道?莫非……

早苗在心里喊了声糟,莫非,菲尔吻她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

「还问为什么!」睨了她一眼,菜儿满脸同情的看着她。「当然是雷诺管家说的喽!他见到你打了爵爷一巴掌。」

原来!早苗叹了一门气,觉得冤枉义无奈。

「我不是故意打他的奸吗?还不都怪他,是他莫名其妙的吻我,我才赏他一巴掌的!」

茱儿被她吓了一大跳,赶紧靠了过来,手忙脚乱地伸手捣住她的嘴。

「拜托!早苗,你疯了吗?」边说着,她还不忘用探照灯似的双眼,朝着四周拚命扫视。

呼……还好,没人发现。

「不过……」看了眼被她紧紧捣住嘴还呜呜呜想说话的人,茱儿脑子终於闪过方才那一句话中的重点。「你……你方才说……爵爷吻了你?」

天啊!瞧她在兴奋个什么劲,说话居然还会微微地发抖!

「呜呜……」用力点了头,早苗拚命地眨眼。

如果捣住她嘴的不是茱儿,她早就张开口,狠狠地咬下去了。

发觉了她说话的困难,茱儿赶紧地收回了手。「对不起、对不起,是你喊得太大声了,所以我才……」

「我知道。」松了一口气,早苗大大地吸了口气,胸腔好不容易迎入了新鲜的氧气,让她的脑子在刹那问清醒了不少。

「你说爵爷吻你?」然而,茱儿没忘心里的好奇,这个话题太耸动、太吸引人了。

「恩。」早苗点头。

都怪自己大嘴巴!但说都说了,话也吞不回去了。

「那……」茱儿眨着一对大眼,湛蓝的眸光中充斥着难得的好奇光芒。

「那什么?」

「爵爷的吻,滋味如何?」一想到那张足以媲美明星的脸蛋,茱儿的心口就怦怦怦怦地乱跳,更别说真的进一步与他亲密接触。

「你发花痴呀!?」早苗诧异得伸手推了她的脑袋一记。

问她滋味如何!?这是什么问题?

茱儿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发,笑道:「没啦!人家好奇嘛!毕竟像爵爷那样的男人,可是许多女人梦寐以求的伟大男性,能跟这样的人接吻,那种滋味一定很棒吧?」

「听你的意思,好像很想亲自去试试看。」早苗真想昏倒了。

茱儿拉回梦幻的眸光。「这……」

她当然想了,在艾贝内,哪个女人不想?无奈,爵爷才不可能看上她们。

「大家不留晚餐给我,就是因为雷诺管家见到我打了爵爷一巴掌吗?」早苗不再理会她的话题,恨得牙痒痒的,只想去找人理论一番。

可恨的菲尔,非但平白无故的吻了她,还害她连晚餐都没得吃!

对,她该去找他理论,就是现在。

宽大的书房内,摆设非常典雅细致,书柜足上等的柚木,地上则是波希米亚纯手工织成的大花红蓝相问地毯,就连墙上挂着的画,都是十八、九世纪知名画家的真迹。

菲尔坐在书房最後方的书桌後,看着由外头闯进来,连门都没敲一下的人儿。

「怎么?想到该来向我道歉了?」

瞧她大步走过来,还一副气冲冲的模样,菲尔略略推开座椅,挪动臀部往後坐,让整个背脊舒适地靠在宽阔的椅背上。

「我才不是来向你道歉的呢!」该道歉的人,是他!

早苗只手擦腰,气恼得早忘了什么身分地位上的差异,恨不得马上街上前去,狠狠地咬他一口。

菲尔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玩味地微勾起嘴角,从椅子上站起。

「那……你是来找我吵架的吗?」瞧她一副气冲冲,似吃了百吨炸药的模样。

说真的,她像极了一匹亟待驯服的野马,而他—点也不後悔将她给带回法国来,甚至已经开始享受起驯服她的过程。他敢保证,这过程一定精采有趣,也许还会更胜於酿酒或在商场上厮杀所带给他的满足感。

「你……」早苗抿了抿唇。怎么心思一下子就让人瞧光?「就算我是来找你吵架,也吵得有道理。」

菲尔的薄唇微掀了下。「把道理说出来让我听听吧!」

走了几步,他停下脚步,双手抱胸,用一种打量的、审视的眸光看她。

「好,说就说。虽然现在你是我的主人,是我高高在上的老板,但也要讲道理的,是吧?」昂首挺胸,她一副无畏的模样,似只勇气满满的小公鸡。

菲尔笑睨着她,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得到他的默认,早苗勇气倍增,更是拉大嗓门往下说:「我承认,今天打了你一巴掌,是我过於冲动了。」

菲尔点点头,显然赞同她的话。

「但,你不能怪我,还有,你也得向我道歉。」没想到早苗却得寸进尺地开口要求。

「向你道歉?」菲尔眼睛一眯。

她不是承认自己过於冲动了吗?为何还要他道歉?

「是的,难道你不认为,你欠我一句对不起吗?」在这世界厂,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一个人可以恣意妄为的去吻另一个人。

而且……可恶的!他还吻了她两次!

「为什么?」菲尔摇摇头,一时让她搞糊涂了。

「你还问为什么!?」早苗气得差点跳脚。

难道他是吃过就忘、吻过就算了的人吗?

「你莫名其妙的吻了我两次耶!难道连一声对不起都不该说?何况,这其中的第一次,还是我的初吻。」

啊!她说了什么?早苗赶紧捣住了嘴,真希望最後的那一句话他没听到。

「原来……」是初吻呀!太慢了,菲尔听得一清二楚了。

莫名地,他的心中窜起一股喜悦。

菲尔闭上眼,当双眼刷地再度睁开时,他掩不住笑容了,两朵漂亮灿烂的笑靥在他唇边绽放。

「你不也打了我一巴掌?」

「我……我是因为你吻我,才会打你一巴掌的!」这事是有先後关系的好吗?他少颠倒是非!他若不吻她,她就不可能打他!

菲尔高高地挑起—眉来,似笑非笑地觑着她。「我吻了你,所以你认为这一巴掌打得非常理所当然?」

「当……当然!」为何他的眼神看来让人有点怕怕的?

锐眼又倏地眯起,他淡淡琥珀色的眼瞳闪着魔幻的光芒,似观察猎物的猎豹般,让人忍不住心惊胆跳。

「你知道吗?魏家的小丫头……」

她真有趣!有趣得让他好想尝试,若再一次吻她,不知她足否还会赏给他一巴掌?

「知道什么?还有,别叫我魏家的小丫头,我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什么小丫头?听起来好像十三、四岁的小鬼一样。

菲尔真想伸手将她给高高拎起。「在以前,若是在艾贝内刚你这种态度对我们亚侗家族的人说话,你知道会有什么後果吗?」

就算在未来,她可能成为他的妻子,也该对丈夫敬重有加。

「什么後果?」早苗有点胆怯地咽下一大口唾沫。

「至少要罚狠狠地用鞭子毒打一顿。」双手背後,菲尔在室内走了几步,倏地转过身来,倾身看着她,眸光亮得让人心颤。「更别说是……你甩了我一巴掌。」

早苗一时哑口,看似真的被吓着了。

「怎样?你还希望我跟你道歉吗?」他的唇畔绽着胜利的笑。

看着他的笑,早苗恼怒地皱起了眉。

「算了,我认了,但是……请问一下,高高在上的爵爷,在你的地方,不管过去或是现在,若是有—个人强吻了另一个人,那么,这个吻人的人,又该受到怎样的责罚呢?」

菲尔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怔了下。

「那得看对象是谁了。」

早苗咬了咬唇,一张小脸瞬时气得红咚咚的。「你的意思是说,州官放火没关系,如果是寻常百姓点灯的话,就看情节的疏严来处理?」

所以,他可以态意妄为的说吻她,就吻她!?

可恶C可恶喔!

菲尔喜欢极了此刻她生动活泼的脸。「你要这么譬喻,我也不反对,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啊!」早苗没想到他会承认得如此坦然,小嘴张厂张,半天吐不出一句话。「算了、算了。」摇摇头,她叹息。

认了,说不过他的,尤其在这个地方,他是主人,等同於一个王者。但,另一件事就教她咽不下气了。

「算了,我不再跟你讨论你吻我的事厂,但你知道吗?因为这件事,人家排挤我!」

「排挤你?」菲尔略皱起了眉头。

「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吗?我甚至可怜得没晚餐吃。」早苗哀怨地瞪着他。

「你没吃晚餐!?」菲尔的锐眼危险地眯起。

早苗咬着嫩唇,点了点头。

「雷诺没安排?」菲尔又问,伸过来一手,轻轻摩挲着她的颊靥。

早苗机械式地点了点头。又来了、又来了,每次他莫名其妙地突然显现温柔,总教她不知所措,就像一张撒向她的网子一样,轻而易举地将她给困在网中,动弹不得,任他欺凌,疾速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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