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王瑞武大律师头痛的揉着太阳穴,那对把他耍得团团转的夫妻又来了!是怎样?嫌钱太多吗?他是以秒计费的耶!
“两位……”他头痛地叹息。”怎么又来了呢?”才沉寂多久?三个月还是四个月?
相安无事四个月后又来谈离婚,会不会太好笑了一点?能不能有点坚持啊?!
“就是说啊,干么又来……”被拖来当见证人盖章的,是两人的母亲。李妈妈和许妈妈两人对望一眼,实在拿这两个孩子没辙,明明好好的,干么突然提离婚啊?简直莫名其妙。
“基于两位,对于婚纱照所有权的坚持,我将这东西摆在第一顺位处理。”王瑞武也学聪明了,反正产权、财务、保险都不是重点,直接把这个东西摆出来先讨论,不用浪费时间。看到那摆在桌上的厚重婚纱照,让许之伶心一阵绞痛──
“对不起。”突然涌生的反胃感让她捣着唇奔出办公室,跑到外头呼吸新鲜空气。
“呃?”在场众人一阵错愕。
“妈,去看一下。”李佑立眉头一皱,对身旁的母亲说道:“拜托。”
“好。”李妈妈立刻冲出去关心。
王大律师快疯了,这什么跟什么?
“妈,之伶还好吗?”李佑立趁机询问岳母。
“看不出来,还是什么都不说,我说佑立啊──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不要闹了好不好?会被你们吓死啦!”许妈妈哀叹一声:“好端端的,离什么婚啦?”
“妈,这是我跟之伶的问题,你放心,今天会做个了断的。”李佑立的语气不再淡漠,充满了果断。
“如果是公司的事情好商量啊,哎哟──”许妈妈的哎哟被去而复返的女儿和亲家母打断。
李佑立母亲投去询问的一睐,李妈妈回他莫可奈何的叹息。
这么倔强?这女人,都到什么时候了,还在坚持啊?!
“那我们就继续吧。”王瑞武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婚纱照。”许之伶一如以往的望持婚纱照的持有权。
她语气平淡、镇定,像在谈一件生意那样谈离婚,直视丈夫的眼睛,要求的说道。
然后很没用的期待,他也又对婚纱照有所坚持。
“我问你最后一次。”李佑立没有开口表明意见,他回望她,直直盯看她的脸,深沉的回问:“你确定要这么做?”
她有怀孕的可能,不是吗?
他看见了,她买回来使用过的验孕棒,就丢在浴室的厕所里,她有了。
许之伶下意识的摸着自己小腹,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发现了,以往她身体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他都会发现,他甚至比她还要了解她的生理期时间,但现在……她不敢肯定。
“我,确定。”她回答的语气柔和,听起来很肯定,但其实……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他太了解她了!
“好,我知道了。”李佑立压抑爆血管的愤怒,云淡风轻的说:“你要婚纱照是吗?你很在乎?”
“对。”她定定的回答。
为什么这么在乎呢?
这个应该在婚礼结束后束之高阁的东西,这么在乎要做什么?
那是因为──决定结婚,是双方家人的催促。
他们同进同出,一起上班、一起工作,为了省钱而同居,在工作室草创时,过着很很辛的日子。同样骄傲的两人,不愿向家人拿钱,全靠自己的积蓄创立了in。
公司成立满一年,靠着李佑立在广告界的人气、才华,以及她在业务方面的长才,短短一年,他们的三人工作室就成长了一倍,而刚翻倍获利的润,立刻投资在硬设备上。
租新的办公室、应征员工、买新办公桌、MAC……
在那时候,双方家长要求他们快快结婚,他们想也是时候了,照着忙碌的情况看来,往后只会越来越忙,要结婚沉得趁早。然而时间可以勉强挤,手头却没有多余的资金让他们办婚礼。
也是因为傲气不向家里开口,但为了让双方家人满意,他们把婚礼的预算调整在适度范围。
什么都省,连蜜月都省去了,许之伶对婚纱照没有太大的憧憬,直接在预算上把婚纱照这一项删掉。
“你是笨蛋吗?蜜月不去就算了,连婚纱照也不拍!你不会打算宴客那天穿你以前参加Party的小礼服就好了吧?”李佑立抢过她正在计划的收支簿大吼大叫。
“对啊,我可以借朋友的礼服回来改,一样很美丽啊。”她算得很精,不打算花太多钱在奢华上头。”只有台湾人才时兴拍婚纱……浪费钱的东西,找个摄影师朋友来帮我们拍两张放大就好了啦,随便一个套组就要三万起跳。”
“不可以!我绝对不同意,我们结婚没能去蜜月已经够委屈你了,婚纱一定要拍!不用花钱──只要挤出时间,一定要做件能留下纪念的事!”
有看过对拍婚纱如此坚持的新郎吗?只有李佑立──他去找大学时对摄影专精的同学帮忙,自己在网络上挑选二手婚纱,敲时间、找场景、与摄影师沟通,拍摄出自然、清新,兴众不同的婚纱照。
更不用说那些照片他没让人染指,亲自排版设计,绞尽脑汁,为的就是给他们两人一个纪念。
他们要结婚了啊!前前后后一共拍了十个小时,可一共拍了五天,一次只拍两个小时左右,从摄影师到准新人三人都太忙了,能敲定好共同有空的时间有限,在非常局促的情况下拍摄完成。
原本对婚纱没什么好感的许之伶,在看见拍出来的成果是那么的棒,感动得热泪盈眶。
婚纱照不只是婚纱照而已,那是他们对彼此爱情的纪录。那时候他们那么忙,却深爱看彼此,并且感到开心。对他们来说,这很重要,所以藉由抢婚纱照的举动,表示自己的在乎。
因为她在乎,所以她坚持──
他呢?她是因为想看他的坚持,才提离婚的吗?
“好。”李佑立面无表情地点头。”婚纱照让给你。”他放弃。
许之伶错愕,不敢相信,他们每回僵持不下的东西,他就这样放弃了,这同时也代表着,他放弃了他们的婚姻、爱情,还有她……
“太好了!”王瑞武不禁说。叫了声好,总算搞定那个邪恶的东西了。”那么接下来……”
接下来一连串说的是财产的分配,保险、不动产、共同账户、有价证券等等的,还有赡养费,以及谁该搬出去这种尴尬的问题。
许之伶茫然,眼神无法对焦,甚至……无法再平心静气的望着李佑立的脸。
他放弃了,他不要她了……她到底在找着什么?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他?她疯了,她一定是疯了,结果现在事情被搞成这样,她……骑虎难下。
“好,没问题了。”王端武将拟好的离婚协议书请助理重打一份,一式两份。”请确认一下,然后在上头签名。”他很熟练的一人先给一份。
“……”许妈妈一脸错愕。”之伶,你、你不会真的要签吧?”是怎样?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不要闹了!离婚是可以这样随便讲讲的吗?”一直以来对两人的行为默不作声的许妈妈生气了。”连个理由都没有,你叫我怎么跟亲人交代啊?”对女儿任性的行为咆哮。
向来对媳妇,疼爱有加的李妈妈,原本想开口帮腔两句,可看见亲家母冒火,她就闭嘴了。用手纣拐了拐一脸阴沉的儿子,小小声说:“阿佑,我觉得你……”
“妈,我会处理好的。”李佑立一口将母亲的话堵死。
冷冽的双眼,瞪着低头翻阅离婚协议的笨老婆。
许之伶耳边嗡嗡响,母亲的责备她左耳进右耳出,眼前摆着的离婚协议书只是几张薄薄的纸,却压得她的心好沉重。
她的感情啊,有这么薄吗?
想要得到,就去争取。
她争错了吗?用这样的方式……太笨了吗?
以前会嘲笑人用分手威胁男友,可她自己呢?用离婚当手段就此较高竿吗?
她不想离婚的,她只是想……确定他对她的在乎啊……她搞砸了……她搞砸了……眼前迷蒙了,她看不清楚上头的字,李佑立对她很大方,给她很多很多赡养费,还把她想要的婚纱照给她……
“没问题的话,就可以签字了。”律师平稳的声音传入她纷乱的脑子里。签字──签字就解脱了,然后他就可以跟那个女人一起双宿双飞,只有她一个人,还有,他们的孝……
她颤抖的手握着笔,笔尖用力的触及白色的纸页……
“你还真的要给我签?!”终于忍无可忍的李佑立一把抽走她面前那一份协议书,连同自己面前那一份,撕个粉碎!”许之伶,你疯了啊?9是真的想把我气死你才甘心?”他以为会看见她后悔,结果没有!她这么倔强好强,都难过得哭了还硬是要签字,反倒是他火大了!
将那碍事的鬼协议书撕个粉碎也难消他的怒气,随手一丢,碎纸像雪花般散落一地。
他霍地站起身,踢开椅子,气势磅礴的绕这桌子走向她。
“佑立,你冷静点,有话好好说啦!”李妈妈被儿子的怒气吓死了。
“哭什么哭?”把哭得凄惨的许之伶拉起来,没有抱进怀里好好安慰,反而捧着她的脸开骂,“做不到的事情提什么?”
“你欺负我……”她被吓得语无伦次。
“谁欺负谁啊?”他完全爆炸。“离婚是我提的吗?啊?四次耶!你任性也要有点限度,离婚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吗?9有是谁先拿笔签字?明明就你!被甩的人是我,我都没哭,你有种哭得像受害人?!”
他深觉夸张。
“你不要我了……你……你不要我了……”
“谁不要你啊?你才不要我咧!”从头到尾,都是她在胡思乱想钻牛角尖。
“都怀孕了,我刚刚就问你了,你确定要这样吗?你还给我说对!”一件一件,数落她的任性,他捧着她哭花的脸咆哮──虽然她哭得很可怜。
“你有自尊,我没有吗?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休夫,我还要不要脸啊?”还因为她又提一次离婚,让他现在老被倪震叫“立先生“,想到就吐血。”你以为我还会跟你抢婚纱照,所以你放心的提离婚是吗?这样试探很好玩吗?有话为什么不直说?我哪里做得不好,你不讲我怎么会知道啊?”
看来,要等到她放下自尊开口质问他,恐怕是不可能了,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他都交成“立先生“了,还要脸做什么?
“可是……你已经不需要我了啊……”许之伶委屈的哭诉:“抢走我的工作,我是可以被取代的……这不是你想告诉我的吗?\"
李佑立被彻底打败。
“你不会问啊?还有,你以为像过去那样跟我一起熬夜加班,是生得出孝吗?你看我的黑眼圈!”俊颜逼近,让她看清楚他眼下的阴影。
“我为谁辛苦为谁忙?你不是说要生两个孝?要是事事都依赖你,以后公司家里两头烧,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累吗?我受够了──许之伶,你今天最好解释清楚干么阴阳怪气的把离婚挂嘴边,否则……”
“我哪有挂嘴边?我只说了四次……”
“四次还嫌少吗?”他深觉她那话很刺耳。
她缩了缩肩膀,脸上的妆全哭花了,刚才,她真的心都要碎了,觉得没救了,但是他把她正要签字的协议书撕个粉碎,让她……忍不住燃起了希望。
想要得到,就去争取。
端着高傲的自尊,并不能让她拥有她最想要的,那么──为什么不坦率的问个清楚呢?
“你……”她困难的开口,打破心防拨除她心中的刺,需要勇气。‘’你对不起我……”尤其,还当看双方母亲的面,说出她难以启齿的原由。”你对不起我……”
说完这几句话,她就哭了,压在心头的委屈像是决堤的洪水,哗啦啦倒灌了出来。
以为会很难继续,但起了头她便没法克制,说出她被神秘电话骚扰,他外面的女人找她麻烦,说那些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让一旁两位妈妈听了直瞪眼。
“李佑立!”两位妈妈抓狂的同时大喝他的名字。”你竟然敢做这种事?”
“我哪有啊!”他大声驳斥。
“你对不起我,可恶!”说到后来,委屈成了怒气,她揍着他。”我讨压你!也讨压我自己,明知道你不可以相信,我还是、我还是……不想离开你……我没用……我没用……”
“好啦,乖。”他叹了口气,虽然这走向不如预期,但起码她放下自尊心说了。
捧着她的脸,抹去她的泪水,他故做松了口气的叹息,“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原来是这个,搞了半天……”后面的话嘟嚷嘟嚷,声音极小。
但是她听见了。
“啊?这还叫没什么大不了?李佑立,你今天把话给我说明白!”听见前面几句的李妈妈不能接受的尖叫。”我警告你,除了之伶,我不接受别的女人当我媳妇“
“我也没有打算带别的女人回家吃饭啊!”他真是够冤了。
许之伶吸着鼻子,望看他的脸,想着刚才听见他小小声说的话──我还以为你对我没感觉了,吓死我……她猛然想起自己不给个明确的离婚理由,一个“无法化解的岐见“便带过她不想提的原由,那他呢?只是淡漠的点头同意,没有多问一句。
Why?
就像她害怕听见不想听的答案一样,他也是。他们都太骄傲,一个没来由的神秘电话就将她对他的信任敲出裂痕。
“我本想瞒看你,不过既然这件事情你很在意,我就说了──拿走你手机那四天,我确有接到“她“的电话,她什么人也不是,只是一个羡慕你的人,我警告她不准再来骚扰你,否则……”他已经做了适当处置,安排了人盯看小净,确定她会在医院接受治疗,不过这个,就不用说得太详细了。
他知道之伶还在担心那个为情所困的女孩,让她认为小净想开了,她一心一意对待关心的人却因为嫉妒而做了那神可怕的事。
“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只爱你一个人?”李佑立没辙了。
需要做什么吗?
他刚才抢走协议书撕碎的动作,就让她够感动了,还有他难能可贵的,对她大吼大叫……
“我只有一个要求。”她说。
“只有一个吗?好,告诉我怎么做,我一定会──”李佑立正要放话说他都可以为她办到。
“把我的工作还给我。”
这个嘛──他不禁啧了一声,为难的皱眉。
“反正我是可以被取代的,小璇做得很好嘛!”
“你怎么可能被取代?你是笨蛋吗?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身体行不行啊?好强也有点限度……”
夫妻俩不管还在人前的讨论起来。
“那个……”王端武忍不住打岔。”你们是还要不要离婚啊?”真是受够了,玩他玩够了没啊?
“我讨厌那两个字。”李佑立眯眼道,捧起眼前老婆的小脸,兜头就是一吻。”走,我们回家继续。”
“你又亲我?”还是在外面、有亲人看的时候,他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高调啦?
这对夫妻这回是手牵手离开他的律师事务所──王大律师忍不住拿下眼镜,叫住他俩。
“我说李先生、李太太……你们两个可不可以不要再来了?有误会讲开来不就好了?你们是不知道我一秒钟几十万上下吗?!”
误会冰释的夫妻俩互视一眼,彼此脸上都有着难以启齿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