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稍后——

汪树樱把家常菜一道道端上茶几,荷包蛋、清炒豆苗、排骨汤、汆烫的五花肉,很平常的菜色,没有一道是功夫菜。

杜谨明看了,大笑。“就这样?三个月后,我就为这些菜,抱着你大腿哭着说‘不要走’?”

汪树樱帮他盛饭。“就是这种越平常的菜,越让游子想念家里,让在外面工作的男人下班后急着回家。越简单的东西,越需要功夫。”

汪树樱坐下,把碗交给他,好认真地介绍——

“你以为荷包蛋煎得这么刚好很容易吗?青菜炒得这样绿很容易吗?三层肉烫得这样油亮滑嫩很容易吗?我告诉你,这是——唉——”汪树樱捂住肚子,往外跑。

杜谨明追过去。“怎么了?去哪?”

汪树樱急着穿鞋。“我回去店里上一下厕所,你先吃——”

“干么回去上?”杜谨明拦下她。“这里有厕所啊!”

汪树樱想挣脱他的手。“我要回去上啦!”

杜谨明偏抓着她不放,笑看她困窘的样子。“唉呀,我不会笑你的,不要害羞,门关起来什么都听不到——”

“厚,你不要闹了,肚子好痛,放手啦。”汪树樱跑了。

“卡片带着。”杜谨明只来得及把大楼磁卡塞给她。见她逃得急,他感到好笑。“别扭什么啊?”亏她刚刚还那么神气。

杜谨明坐下吃饭。

很恐怖,一碗接着一碗吃,他停不下来。她做的菜下了药吗?也太好吃了吧?米饭煮得又Q又香,青菜脆嫩爽口,三层肉带着微咸,很下饭。荷包蛋尝起来嫩又滑,太美味了,每道菜都跟米饭很配,精英商旅也有聘请名厨负责餐厅料理,可是——杜谨明震惊,没有一道菜像汪树樱做得这样下饭。

“这就是家常菜?”杜谨明惊讶着,每一盘菜都被他吃个精光。他总是吃很少,可是今晚饭锅里的白饭被他一个人吃到剩一点。

实在吃太撑了,等到停手,已经撑到动不了,躺平,在地毯休息,完全动不了,肚子太胀了。他开始想象抱着汪树樱大腿哭喊“不要走”的画面,笑了起来,然后恍惚地看着天花板。

好饱,饱到眼神呆呆了,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吃太撑了。

汪树樱一路奔回店里,幸好套房离店里很近。真是,要她在这么小的套房上厕所,太尴尬了,他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欸,还是用餐的时候欸,死也不要啦!

上完厕所,汪树樱很苦恼地走回大楼。她一路唉声叹气,觉得好糗。怎么偏偏肚子痛呢?形象全毁,待会一定会被他狠狠取笑。她拿磁卡,打开房门,呆住——

地毯上,那个男人呈大字形躺着呼呼大睡。

她跑过去,被现场状况吓死了。

这……这全是他吃的吗?盘子里的菜都被吃光光了,打开饭锅,只剩不到半碗。

“他是猪吗?!”

汪树樱哈哈笑,走回去,看着杜谨明睡得不省人事。

刚刚说啥?说什么就这几样家常菜?瞧瞧现在吃到太撑,躺在地板呼呼睡的是谁?她蹲在一旁看着他,双手托着脸,笑咪咪,眼里尽是对他的宠爱。

“臭屁的孔雀——变成猪了——哈哈。”

结果汪树樱盛了最后的半碗饭,把残存的几片菜叶跟菜汤,就着饭吃掉。真是感人啊真感人,汪树樱自嘲地想,她忙着张罗晚餐,结果是吃他剩下的饭菜,这家伙也太爽了?

以前听妈妈说,她最高兴的就是大家把她煮的东西吃光光。现在,汪树樱也尝到这种满足感,就是这种感受?把心爱的人喂饱,看着空空的盘子饭锅,感觉真开心啊。可是,这样会不会太宠杜谨明了?

这一切三个月后都会结束。

不能太认真,要随缘,好玩就好,开心就好,可是——

汪树樱看着杜谨明的睡容,心头酸酸的。她真可以忘记这个男人?继续她的人生?放弃做家常菜给他吃的冲动,放弃看他把菜吃光光的这种感动?还有忘掉看着他睡脸这么满足的感受?

杜谨明在凌晨三点多醒来。

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他很震惊,从没像这样吃饱就昏睡过去。他一向很自律,什么事都会安排得井然有序,很有节制。可是今晚他失去自制力,吃撑肚子,还在地毯上睡。醒来时,他发觉身上盖着被子,转身,床上睡着汪树樱。

他站起来,走到床边,凝视床上的女人。这种感觉,很不真实。

他在床沿坐下,研究汪树樱的睡姿。他笑了,这女人竟然抓着一件枣红色、陈旧的儿童外套,有些地方还脱了线。这是她睡觉的必备物品吗?真孩子气。杜谨明眼神温柔,胸腔涨满奇异感受,一种想呵护她疼爱她的冲动。

他伸手,抚摸她的额头、她的发,她有着自然鬈的头发,软软卷卷地缠住他手指,撩起刺激兴奋的感受。

唉。杜谨明叹息。这样看着她,很折磨。她躺在白雪似的被褥间,虾状的侧睡,穿着黄色毛衣,露出一截白皙的颈,她像块甜润的蛋糕,性感、诱人。他看着,身体宛如着火,焦灼起来。按捺住汹涌的欲望,他去洗澡,想让脑子清醒点。

他不得不思考实际面的问题,既然大家三个月后就要分手,他不该碰这个女人。他已经偷走她的初吻,难道连她的身体也要占有吗?虽然她没说什么,但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卑鄙。

可是,难道是吃了她那些家常菜的缘故,他的肚子被说服了?看着起雾的镜子,他头一回认真考虑起来,也许,三个月的赌期太短,也许,该赌上一生?

清晨的公园里,寒风刺骨,假日的早上七点,这时候人们都还躲在被窝里逃避寒意,汪树樱却被杜谨明拉来公园。她蹲在跑道旁草坡上,看着杜谨明完成每日例行的晨跑。

“唉,他是铁做的吗?”汪树樱打呵欠,抱着膝盖。“冷死了,到底这样跑有什么意义啦?!”

杜谨明跑完十圈了,换汪树樱逼他陪她散步,这样她才会觉得平衡一点。

他看汪树樱缩着肩膀、驼背走路。“你应该下场跟我跑,就不会这么怕冷。”

“我才不要,慢跑有什么好的?白天工作够累了,休息的时候干么还折磨自己?像这样散步多好,还可以看看风景,慢跑的话就不能这样欣赏风景了。”

“总而言之就是懒。”

“你听,叶子落在地上的声音,还有,啾啾啾鸟叫的声音,慢跑时可听不见这边些。”

“这有什么好听的。”

“嗟,不解风情,还好三个月后就要甩掉你。”

“喂,昨天我发现你睡觉时还抓着一件破外套,怎么回事?像没断奶的婴儿——”

“什么?!少污辱我神圣的东西,那是我小时候的外套,我习惯摸着它睡觉。”

“所以我说像还没断奶的婴儿。”他哈哈笑。

汪树樱瞪他。“昨天不知道谁吃撑了就倒在地毯睡觉,那才是婴儿的行为。”

他笑着,把她插在口袋里的手拉出来,握住,放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跟她的手交握着。

“这样还冷不冷?”他问。

他看她脸红,低头,笑着,她不再吭声了。他们也不抬杠了,而是静静享受这美好的早晨,以及在彼此心里暖呼呼的感动。

他们就这样在公园树林间走了很久,听着落叶声、鸟叫声、风吹树叶的声音,有一度,他们都感到宁静喜悦的幸福感。好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交往很久,把手握在一起,放在同一个口袋里,这么温馨愉快。

他们散步,走了很远,感觉自己的心跳,身边人的体温,从嘴巴呵出的雾气,然后不时看对方一眼,对彼此笑一笑。原来,这样平凡的小事,也可以得到感动,也能很满足,幸福原来可以藏在这样小的细节里。

晚上,汪树樱又把杜谨明喂得很饱。然后她拿租来的影集看,跟他看得津津有味。后来两人各自洗过澡,一起躺在床上,把灯关掉后,气氛开始诡异起来——

汪树樱紧张着,想着要是他扑过来碰她的话,她该怎么办?要拒绝吗?还有,万一他看见她身上那么多车祸留下的疤痕,他有什么反应?

她不是自卑,她只是有点担心暴露伤疤后,将看到的局面。她陷入挣扎中,很不安。虽然这些年她心理建设得极好,难免还是会忐忑不安,尤其在之前他提过那些交往女子的条件后。

不怕不怕,无所谓。汪树樱默想着——反正这不是真的交往,这只是游戏,不要认真,无所谓的。

杜谨明也同样忐忑着,他渴望摸过去拥抱汪树樱,可是——如果不打算对她的未来负责,这算什么?占她便宜?明知道她单纯也从没交过男朋友,他更不能随便对待她。

黑暗里,他们都睡不着,气氛紧张,各自怀着心思。

终于他先开口——

“喂……”他看着天花板。

“嗯?”她也瞪着天花板。

“想想,我们这个赌注很荒谬吧?”

“算是。”

“如果……我们作爱呢?”他直接挑明,教汪树樱怔住。

“这个嘛……”汪树樱避开那双热烈的黑眸,慌张,支支吾吾。

她慌乱的表现,杜谨明全看在眼里。

他微笑。“上次是初吻,所以,我猜你也没跟别的男人睡过。”

杜谨明侧身躺,面对她。看见她躺得直挺挺,瞪着天花板。

“喂。”他戳她手臂,学汪树樱上次那样。“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作爱了会怎样?”既然舍不得占有她,那么逗逗她总行吧?她果然紧张不安起来,满脸通红。

“可是……可是那个,我们三个月后就要分手了咧……”

“是啊。”

“所以……那种事……我们做那件事不太好吧?”

“为什么?大家都成年人了有什么不好?只要做好预防的措施——”

“唉呦!”汪树樱拉被子盖住脸。“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了好吧?我要睡觉了。”

呼——好热,好尴尬,这太超过了啦!汪树樱六神无主,她不想说谎,她当然也想过那种事啊,她也会好奇的好吗?可是他们可不算恋人关系,再就是,她也没做好心理准备面对这种事,她还忐忑着身上的疤痕……汪树樱手足无措。

“所以?”他撑起上身,托着脸,笑瞅着躲在棉被里的汪树樱。“我们最好是不要做那件事喔。”他说:“可是其它的福利该有吧?不然就不算谈恋爱了,比方亲亲啦、抱抱啦——”他唰地扯下汪树樱揪着的棉被,露出她胀红的脸儿。

他注视她迷惘的眼神,低头,吻她的额、脸庞、嘴唇,亲昵地和她缠吻。最后把她拉进怀里,他们热烈缠吻,身体都异常亢奋灼热,忽然汪树樱的手机响起——

汪树樱避开他嘴,她喘着,摸索手机的位置。

杜谨明先一步把手机抢来扔到地上。该死的医生,每晚都打给她。

“喂!”汪树樱捶他胸膛。“你违规,你怎么都讲不听啊?”

“罚我好了。”他坏坏地说,又把她拽进怀里亲吻。

她又气又好笑,被他闹得神智不清醒,这晚,他们亲昵地缠着对方亲吻,隔着衣服摸索并爱抚对方的身体,很温暖,很刺激,虽然没做那件事,可共睡一张床,搂搂抱抱,心态上更亲密了。

最后两人都闹得累了,杜谨明环着汪树樱睡觉,她枕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另一手还不忘把她陪睡的小外套也拉上他胸膛,一起睡。

“喂,已经有我这么大的枕头,破外套不需要了吧?”杜谨明抗议。

“那不行。”汪树樱闭着眼,笑咪咪地紧揪着外套。“没有你这个大枕头,我还能睡,没这件外套我铁定会失眠。”

杜谨明瞪着破外套,好像那是他的情敌。总有一天,他要把这件外套烧掉、扔掉,太不喜欢这感觉了,听起来很刺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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