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苏蕊参加了楚琬琰任职医院所举办四天三夜的小小万事通活动,带队的大多是医院的医护人员。
苏蕊主动说要参加时,楚琬琰还很讶异,不晓得她怎么知道有这个消息的,后来才想到,某天她的朋友打电话跟她闲聊时,她随口问到小小万事通的活动有多少人报名,可能是因为这样,苏蕊才会坚持要参加。
楚琬琰只好和郦静商量,由于这些活动都属于静态活动,而且和小朋友一起活动,的确有趣多了,加上带队的医生中,有一位是她的好友,这一次的活动,好友七岁的女儿也有参加。
郦静听到她这么说,也比较放心,同意让苏蕊参加这个活动。
帮苏蕊以好友的女儿名义报名,且和医生好友陈明慧嘱咐过苏蕊的身体状况后,小苏蕊终于得以成行。
为什么她不和苏蕊一起参加?因为小苏蕊拒绝有大人陪同,她不想被当成病人,而且那个活动,原则上家长是不陪同的。
早上楚琬琰送苏蕊去医院集合,晚上六点多和她通电话时,她开心的告诉她,那里有好多游戏好好玩,也认识了新朋友。
听到苏蕊这么开心,她也很开心,只是电话挂上没多久,她就开始想念她了,唉……她也真是的!
而且郦静今天有个研讨会,晚上好像会去聚餐,应该不会回来吃饭……
以往明明很习惯自己一个人的,但他们父女俩住进来也不过才一个星期,她竟会觉得现在一个人的时间特别难熬?
一旁插了电的香精灯微微散发着熏衣草安人心神的馨香。
傍晚的时候才吃了一块蛋糕,现在其实还不太饿。
一个人的夜……这个时候很适合和自己干杯!
于是她切了些奶酪和比利时乌鱼子,开了瓶红酒排遣时间……
以往空闲时,她最喜欢享受一个人的宁静,可打从郦静出现后,她好像变得很不习惯原本的习惯。
她喜欢有甜甜焦糖味道的玛琪朵咖啡,但自从郦静住到这里后,她开始煮略带酸味的蓝山咖啡,她喜不喜欢那样的口感好像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样的味道令她愉快,那种感觉像是重拾了学生时代,每一次送报告到郦静的研究室时的情怀。
郦静睡在对面的客房,苏蕊晚上和她一起睡,母女俩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只是这样的快乐像是少了些什么,有几次夜里,她起床到厨房倒水喝,总会怔怔然的盯着客房的门看,有时他门缝还透着光,想必还未就寝……那个时候她其实可以为他温杯热牛奶的,可……她却什么也没做。
为什么?
怕!怕付出太多,郦静会感觉到困扰,也怕自己和郦静相处得越久,以往喜欢他的感觉就点滴重回……
一起喝着蓝山咖啡,就想着学生时代暗恋着他的心情,吃着凤梨虾球,两个人会同时笑出来,想必是想到错把虾球做法当成报告交出去时,郦静给的评语。
她宝贝的对待他送她的玫瑰,每天细心剪枝、更换干净的水,期待花能开得持久些。为什么?因为她得不到永远,只能抓紧每分每秒。
甚至两人走在一块的时候,她会习惯性的去细数他唤她名字的次数……她喜欢他唤她的名字,好像只要他每唤一次,就能记牢一些,就像学生时代背单字,不停地反复念着,就算哪天真的不能再见面了,也期待他能终生不忘。
苏蕊的问话不时会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还喜欢她爹地吗?
答案如此的清楚,她就连想骗骗自己、想装傻都没办法。幽幽的叹了口气,相隔多年,连多年未见的女儿都能再重逢,难道又要开始她的暗恋岁月吗?
有没有这么悲情的人生啊?!一思及此,她将杯中物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
如果又要重来一遍,那种心爱的男人明明就近在咫尺,她却完全无法接近他、无法表明心意,那样的日子……她会发疯!
多年前的她,和多年后的她,到底有没有成长啊?
暗恋到得严重内伤,时间也不会因此同情你就过得慢一点,何不把握机会,扮演好苏蕊的妈咪,既然是她的妈咪,那么和爹地互动亲密,也是很正常的吧?
管他有没有“假公济私”的嫌疑,这年头,女生只要看上了哪个男人,就算用抢的都要抢到手,更何况她只是没把送上门的好运住外推而已!
就当是给自己机会吧!
保不保持距离,互动冷淡或亲密,反正一个月后,郦静都要回美国,如果这一个月中,她和他有所进展,那当然最好,但如果郦静还是不喜欢她,一切就宣告结束,她也可以真正死心了……
她老是说要活在当下,既然要活在当下,有好事就要及时行乐,不是吗?她何必想那么多、考虑那么多,然后到成为老太婆时才在回忆中扼腕?
没错!就是要及时行乐,人生才不会留下太多遗憾!
她这辈子有太多太多的遗憾是因为郦静,如今,她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可以弥补曾经错过的、得不到的,她为什么不好好利用?
才这么想,她忽然觉得这星期以来的苦闷彷佛都得到了抒发,她又倒了杯酒,高举酒杯,为自己干杯。
突地,原本独自一人的安静空间里,传来有人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是郦静回来了,他有备用钥匙!楚琬琰马上起身到门口迎接。
郦静打开门的同时,屋里的灯突然全灭,他隐约有看到门内有人,但迈开的步伐却煞不住,两人撞成一堆。
楚琬琰忍不住发出撞疼的闷哼。
郦静撑起身子。“琬琰?还好吗?”
“……嗯……还……还好。”
“怎么会突然没电?”
“……对了,今天有停电通知……我忘了看时间。”以往例行性维修停电通常都在白天,她也没多加注意。
郦静摸黑站了起来,顺道拉起她,感觉她步伐有点不稳,他便用一手托住她的腰。“有手电筒吗?”
大楼照明只剩外面走道上的紧急照明,但那灯光过于微弱,楚琬琰住的公寓又距离比较远,所以房内仍是一片漆黑。
黑暗中,郦静身上好闻的柠檬鄙味道有几分诱惑人,楚琬琰壮起胆,将手攀上他的后颈,彼此体温熨烙着,两副身躯贴近。
“琬琰?”他嗅到她身上有淡淡的酒味,不自觉的皱眉。
才这么想,有只不安份的手随即抚上他的脸,拂过他的唇、脸颊,然后在他两道英气浓黑的眉宇间逗留。
楚琬琰的声音轻轻的,有些笑意。“呵,果然又皱起来了。郦教授讨厌人家喝酒,总是冷着脸,义正辞严的说:‘当医生的要有自制力,耽于酒精的人,这条路走不长久!’”
即使在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什么表情吗?郦静的心情由讶异转为理解,脸部线条慢慢变得柔缓。
谷天佑的话一次又一次回荡在耳边——
楚琬琰为他做过的事,在她离开美国后,经由谷大师花了近七百个日子陈述。
说来他和谷天佑的相遇也很有趣,源自于大师难得答应某大企业大老赞助的个展中的一个作品。
大师每天说的每句话都是一条线,直的、横的、有角度的……在不知不觉中,细细的线交错成密密麻麻的网,网住了他的心,让他再也挣脱不出了。
他何德何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一个如此美好的女子用她最青春、最瑰丽的岁月如此珍视、如此恋慕。
他是她如此痴恋过的人,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在什么情况、听到什么话,他会有什么反应,只是,那段日子距今也有好些年了,她仍记得?!记得他的习惯、他的喜好,甚至他的细微反应?!
是因为曾经爱得太深忘不了,抑或……那个“曾经”从来就没有成为曾经过?
郦静拉下她的手,不免猜想会不会是他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楚琬琰的脸仍贴在他的胸口。“喝了点酒,有点站不稳。”喝酒是真的,用来壮胆也是真的,只是,站不稳?呿,就算现在她头上顶了本书,她都还能走直线。
“心情不好?”因为他们父女的出现,扰乱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
“才不是呢!我只有在考虑事情,或犹豫不决时才会喝一点。”她笑,“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
“的确。”
“没关系,我给你机会慢慢了解我。”
郦静扶着楚琬琰,朝着印象中沙发的位置慢慢前进,还得小心不要被其他东西绊倒,好不容易摸到沙发,他正准备让楚琬琰坐下来时,也不知道脚踢到了什么,脚步一个不稳,两个人一起摔进沙发,同时发出低呼……
是错觉吗?郦静怔了一下。他的唇好像被什么碰了一下,那柔软的触感很像……楚琬琰的唇……是因为在黑暗中,眼睛看不清楚,所以想象力变得特别好吗?
他连忙清了清喉咙,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琬琰,我没压伤你吧?”
“没,那个……蜡烛,我去拿蜡烛。”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怯,她马上翻下沙发,借口要去找蜡烛,手电筒在上次台风时就已经鞠躬尽瘁了,还没捕新货。
她的脸烫得像发高烧,像她这样的人,果然不适合当“小偷”!明明在黑暗中揩油可以揩得很理所当然,再过火的“偷窃”行为也可以推说是因为太暗没看清楚,不小心碰到的……
可是,明明她还有机会再“进攻”,但不知为何就是不敢,唉,她果然有色无胆……
虽然是在自个儿家,但摸黑前进,免不了还是会撞到东西,不过幸好还能顺利前进,没多久,便找出蜡烛,只是她的蜡烛是玫瑰造型的精油蜡烛,那是她平常在疲惫或焦虑时,替自己舒压用的。
她又摸到一个双层透明花型玻璃盆,装入半盆的水,点上两朵香精蜡烛,水波掩映着烛光,一室的黑暗总算出现“曙光”,接着她便抱着玻璃盆走回客厅。
郦静看着她手上的蜡烛。“你的蜡烛很华丽。”
楚琬琰笑了。“抱歉,我这里只有这种的。很赏心悦目吧?”
“烛光在黑暗中不都一样?这种不持久吧?”
楚琬琰失笑。男人永远不会懂女人的衣服为什么总是少一件,为什么对珠宝爱不释手,当然,他们也不会明白,为什么一些可爱、造型美丽的东西总是让女人们趋之若骛。
“是啊,不过,你不会希望这次停电会停一整夜吧?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以后会记得买拜拜用的大寿烛,三十斤的,听说可以点个把个月。”说完,她马上带着恶作剧的笑容看着郦静,本以为他又要皱眉了,怎知他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她,她不免有些尴尬。“那个……你在看什么?”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文静的女生,现在才发觉你其实满活泼的。”
楚琬琰倏地脸红。“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啊,孩子王一个。”
“又有新的发现,你很适合当小儿科医生。”他抚着尾戒思索。
“是啊,名正言顺的当孩子王。”她看着他抚着尾戒的动作。“之前就想说,你手上的尾戒很特别。”
“一个朋友送的。”那个朋友……她也熟。这戒指还有名字,一个很有意义,可不见得能“成真”的名字。
“好看,很适合你。”
郦静取下尾戒,递给她。“戴戴看。”
楚琬琰拿过别致的白金戒指往小指套,空空松松的,她失笑。“……太大了。”如果是中指……就刚好吧?轻叹了口气将戒指还了回去。
郦静收回了视线,看着微微椅的烛影。“刚才你说,只有在犹豫不决、考虑事情的时候才会喝酒,我有点好奇,在一身的酒味后,你决定了什么?”
决定了什么?
唔……这是个好问题!问题是,有些事情虽然决定好了,但还是比较适合只有自己知道吧?例如:决定去行窃、决定离家出走、决定和烂男人分手……以及,决定要去拥有一个男人,即使只有一个月都好!
烛光的亮度足够明显照出两人的表情,让她没办法打马虎眼,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刚刚她是真的挺有决心的,甚至也表现了相当的勇气去……揩油。
但真要她说出口?她心脏不够强。
啊,是烛光太亮了,一定是这样!
郦静等着她的答案。“怎么不说话?当然,如果是你的私事,你可以选择不说,但如果是关于我或苏蕊,我希望我能知道。”
楚琬琰看了郦静一眼,又连忙低下头。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紧张,她习惯性的又玩起自己的手,玩起了常常骗小朋友的手影游戏。
将左手除了拇指外的四指打直,右手四指握在左手虎门的位置,两手的拇指交叉着,然后左手小指上下移动,从墙上的影子看来,就像只吠人的小狗。“小狗、鸽子、兔子……手影很好玩,这种小游戏,让一些脑袋转得快的编剧,把原理运用在电影上,正在跳舞的男女主角,女主角像这样凑近……”她指着墙上的影子。
郦静直觉的看向墙上的人影,楚琬琰趁机凑向他,此时墙上的男影被吻了一下,他吓了一跳,尴尬的往一旁挪了挪。
他的反应让她忍不住失笑,却也在心中重重叹息,有些受伤和恼火。“你的反应和电影中的男主角好像,唯一不同的是……电影中的男主角是喜欢女主角的,被‘窃吻’后,他其实是开心的,而你……”不知道突然打哪来的勇气,她将手伸入水盆,舀起一些水,洒向蜡烛,灭了烛光。
“琬琰?”感觉到她气息的接近,淡淡的酒气、浅浅的属于女性的幽香。
“……你方才不是问我问题?现在我可以回答你——那是我的私事没错,可是是关于你的。”
“我听。”
他肯听,那么她要说什么呢?
楚琬琰摸索着他的脸,直到抚摸到他的唇,她便精准的吻住,轻啄浅吻。“这是我很多年前就想做的事,多年后再见面,我还是想这么做,你会怕吗?”
“……怕什么?”他的声音沙哑,气息有些不稳。
“怕被我缠上、怕被我的视线追随着……怕——被我恋慕着。”为什么说这些话时,她会这么激动、这么心酸?“如果……如果真的有圣诞老人,写下心愿放在壁炉里,就可以成真,我倒是想试着写下愿望。”
“你想许什么愿?”
“我想被你拥抱,紧紧、紧紧的拥抱着,在你明明知道怀中抱着的是个叫楚琬琰的女人,仍不会放手。这是我一直想做的……”楚琬琰压抑着心情,不让声音透出太多的悲哀。
下一刻,她马上被纳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多年前黑暗中的拥抱,楚琬琰一直是另一个女人的替身,她在与深爱的男人欢爱时,却要听男人温柔的低唤别的女人的名字,那种痛……有好几次让她是红着眼、蓄着泪,和郦静温存的。
郦静轻吻着她,他捧着她的脸,温柔的吻着她的眉心、鼻尖、软嫩的红唇,一路而下……
“你怀中的女人是谁?”
“楚琬琰。”
楚琬琰问不出口他爱不爱她,总不可能多年前不爱,多年后突然爱上,多愚蠢的问题!算了,只要她还爱他就够了,她不要后悔,要紧抓住每个能被需要、被拥抱的机会。
事实上,郦静也没给她多少时间乱想,因为他的动作越来越大胆、越来越纵情!
黑暗中,在细细的喘息声中,衣服无声的落地,彼此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终至袒裎相对……
昂贵的真皮沙发躺椅承受着两人的重量深陷,随着欢愉的临界点即将到来,节奏趋于野蛮快速,浓重的喘息声不时伴随着销魂难耐的娇吟声,或高或低,直至激昂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