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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俞完在“福禄园”工坊里忙着监督工人们干活,几个做事比较粗心的工人在搬运货物时,将纸钱洒了一地,他连忙出声斥责,伸出的莲花指始终没有放下过。

“喂喂喂,小心点,这些货可是要运到分店的,千万不能弄湿了。不是叫你小心点吗,大男人搬个东西像娘们一样手脚无力……看什么看,你们全往我这儿瞧是什么意思?”

他踮起脚尖跳着,轻盈地闪过地上的残局,之后又连忙出声叫嚣。

顿时,只要听得到他骂人的工人们全因为他最后一句话而停下手上的工作,呆愣地望着他,原本因为赶工而热闹非凡的工坊,刹那间鸦雀无声。

“发生什么事?”雷贰与几名家仆走进工坊,立刻听见俞完的训斥声。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像醇厚的美酒般令人感到舒畅,却也像酒般柔中带劲,语调虽然轻柔,却让人不得不对他感到敬畏。

雷贰的视线被散落一地的纸钱吸引,黄色的纸钱有不少已经脏了,一旁一大缸的朱丹上头也飘浮着为数不少的纸钱。

“赶快把这里收拾干净,脏的就处理掉,干净的数好后重新捆绑起来,明日之前得备齐五辆马车的量。”

工人连忙收拾地上的纸钱,用红麻绳捆好后搬到福禄园外头的马车上安置。

“贰少爷。”

俞完赶紧抱起一旁特大本的帐本追上雷贰的脚步往二楼去。

整座工坊建筑方正、共有两层,不同的货物堆放在不同的房间里,方便管理,而二楼正中央两间相通的房间就是议事及雷贰处理帐本的地方。

推开上等檀木制成的门板,屋里布置简单,最外侧的厅堂放置一组紫檀梅花桌凳,此处是专门用来与人交易的地方,墙上字画高挂,一旁角落的台子上养着极为珍贵、色彩艳丽的金鲫。

走进内厅,雷贰在桌后的太师椅上坐下,俞完见状立即将手中的帐本摊放在他面前。

“贰少爷,各分店下的单子都已经誊上帐本。”

帐本上头以朱砂写上了清单与数量,下头还批上了价钱。

俞完站在一旁,焦躁地又是叉腰又是抱胸的,到最后那一手莲花指干脆撑住下巴。

拨算盘的声音响起,俞完叔想开口,却又觉得还是别说比较好,只是越久他越烦躁。

“俞完叔,你想说什么?”雷贰的算盘声始终没停过。

此时仆人端来一杯以上等虎丘泡出的热茶给雷贰。

俞完接过红木茶盘,随即遣退仆人,将茶盘搁在桌上,他捧起热腾腾的茶放在雷贰手旁。

“贰少爷,今年盂兰盆会的订单数量少了一成左右,这一成全进了‘金寿院’的帐房了。”

谁都知道金寿院与福禄园一向不对盘,主要是因为福禄园的生意一向比金寿院好,所以金寿院总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想抢走福禄园所有生意,私底下也是动作频频。

雷贰以杯盖拨去茶沫,吹了几口气后啜饮这难得一见的虎丘茶。

虎丘茶,叶微带黑,不甚苍翠,因为产量少、滋味好,于是成了官府豪吏争相拥有的极品,更是皇上御用的茶叶。若不是像雷家这般极富裕且有权势的人家,恐怕很难饮到如此绝品,但雷贰竟然还能买入为数不少的茶叶,令人不禁佩服他的能耐。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雷贰优闲专注地品茗。

“贰少爷,事态严重啊。”

“往年不也少一成?”

雷贰皱起眉,抿了抿薄唇,回味嘴里的茶香。

“俞完叔,水太热了,茶味都被破坏了。”他索性将茶搁下,不再动它。

天哪!这一碗茶比黄澄澄的金子还贵,他就这么搁下它,简直是奢侈至极。

俞完急得两手一摊、倾身撑在桌面上,他皱起那梳理得整整齐齐的眉毛,慎重地盯着雷贰。

“贰少爷,今年更严重,加上往年的一成,咱们总共损失了两成啊。”

“那么算算我们还是占有所有生意的六成左右。”

闻言,俞完几乎要崩溃。

再这么下去,金寿院就快追上福禄园了!

压着发疼的额角,莲花小指用力得快抽筋,俞完猛地吸了好几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之后,他清清喉咙。

“贰少爷,金寿院往年都会接受‘欢喜命馆’的单子,今年也不例外,可是今年陈府请花姑娘在盂兰盆会做场大法事,林、赵、王几家见陈府将盂兰盆会法事交给花姑娘处理便跟进,四大家族联合起来举行祈福,整场法事下来所需的纸钱、香烛量甚为可观,金寿院为了抢这笔生意,简直是贱价求单,这兹事体大,咱们不能再漠视下去。”

金寿院将售价压到接近成本,只求在数量上赢过福禄园,原本福禄园的产量一向是独占鳌头,没想到花喜儿给金寿院下的订单却是年年增加。

每个人见拥有半仙名号的花喜儿对金寿院一再追加订单,自然毫不犹豫地跟进,福禄园的订单因此受到很大的影响,再这么下去,金寿院就要踩到福禄园头顶上来了!

薄唇微扬,柔化了雷贰俊逸的五官,他整个人像暖暖春风般,令人心神俱醉。

“你总不能要我押着她,硬是逼她将订单往福禄园送吧?”雷贰笑睨了眼俞完,拿起一旁沾了朱墨的银狐毛笔在帐本上圈勾,批上记要。

俞完一听,差点怒急攻心,他气得猛跺脚,莲花指习惯性地挥了起来。

不!不行,他受不了蚩米粉那老家伙得意的嘴脸!

“贰少爷……”

雷贰眼角一扫,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俞完叔,你的衣角是不是泡进朱丹里了?”雷贰的视线盯着俞完那件白缎绣袍的袖角说。

“啊?”

俞完顺着他的视线一瞧,整个人差点没昏过去。他拉着衣角,手指微微颤抖,“天哪、天哪,这是什么时候沾上的?”俞完慌得在原地绕圈圈。

他花了整整一个月的薪俸才买到这块布料,这是用上等蚕丝织成的啊!

俞完感到天旋地转,整个房间的摆设彷佛都在旋转着,连他敬畏、疼爱有加的贰少爷都头下脚上——

“我要昏倒了……”

说时迟那时快,巨大的碰撞声立刻响起。

雷贰看着从小便疼爱他的俞完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不禁莞尔,他立即唤来在门外候着的三元。

“准备一桶热水让俞完叔沐浴,顺便将他身上的衣裳换下。”

倒在地上不动的俞完突然坐起来,抓出衣袖里的手绢擦擦眼角上的泪水。

“呜呜……我要洗澡。三元,给我准备一些热水,水里还要加些花瓣,我要洗去这一身朱丹的味道!”俞完伸出莲花指,朝脏了的衣袖比了比,呶呶那比女人还朱红的唇瓣。

见他如此,三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

“还有,回府去拿我那套从‘天香楼’订制的绿袍……呜呜,我的衣服……”想到天香楼,俞完立即想起自己身上这件毁了的衣袍,不禁悲从中来。

垂下双肩,俞完没什么精神地跟着三元离开,完全不记得他还得跟雷贰商量金寿院的事。

夜晚露气重,阵阵凉风从微开的窗吹进房里,中庭里赶工的声音始终没停过,就赶着在今儿个一大早将货品完成,送到各分店里。

一页页翻阅、批示帐本,没了人在他耳边罗唆,雷贰审阅帐本的速度快了许多,很快地便将这几个月的帐本批阅完毕,甚至仔细看了往后几个月的订单,盘算着得买多少朱砂、得花多少时间准备纸料、得在多少时间内制作完成才赶得上出货。

雷贰陡然放下手中的毛笔,颀长的身子往后一靠,俊美无俦的五官隐约地起了些变化,精锐的眼闪过一丝光芒。

喜儿这小女人……存心与他作对。

“哈……哈啾、哈啾!”花喜儿揉揉鼻子,另一阵寒意却从脚底窜了上来,让她又打了几个喷嚏。

“小姐,保重。”一旁的丫鬟小玉连忙递上手绢。

“肯定是有人在骂我。”

“怎么可能有人敢骂小姐?”小姐真是想太多了,小玉不禁笑出声。

花喜儿接过手绢擦了擦鼻子,白皙柔嫩的脸庞泛着红晕,抬头仰望星空,她微挑的柳眉将那对黑白分明的眸子衬托得更加深邃,被揉红的鼻子下,一张红唇不点而朱,饱满水嫩得让人想一亲芳泽。

花喜儿呶了呶嘴,满心不悦。

“眼下就有一个。”

小玉立即明白她指的是谁,暗骂自己干嘛让她想到雷家二少爷,她连忙递上热腾腾的茶,想转移话题。

“小姐,喝口热茶。今晚露重,还吹着风,小姐会打喷嚏是平常的。”

“你只是不想让我想到雷贰那家伙吧?”

“小姐……”小玉苦着一张脸。唉,小姐和雷家二少爷一直不合,她根本是在找死,居然让小姐想起他。

花喜儿仰望满天星斗,陡然大惊。

“哎呀,糟了!”

“什么、什么糟了?又有人来排队了吗?”不管怎样,只要小姐别再想到雷家二少爷就好了。

花喜儿睨了眼跟在她身后、像贼一样东张西望的小玉,随即将视线移回天空。

“不是,你一天到晚只想着有人来排队,正事都不用干了。”

“小姐,你在说什么,我哪有一天到晚想着有人来排队?我是怕了再有人来排队。”

没管花喜儿的斥责,小玉开始低头喃喃自语。

“每次那些人来排队,我就有做不完的事,一下子要去买纸钱、蜡烛,一下子还要准备狗血、鸡血,最惨的是还得去跟人家要童子尿,拜托!为什么童女尿就不行?偏偏要我这个黄花大闺女跑去找小童子,要求人家脱下裤子,施舍点尿给我。”说到令人羞得无地自容的事,小玉忍不住捂住双颊。

“别抱怨了,这不是便宜了你吗?全城上下的小童子你几乎都找遍了……”花喜儿那双好看的柳叶眉微微地皱起,嘴巴里不知又叨念了些什么。

小玉想了想。“那倒也是,不然小姐你喊什么糟了?”

花喜儿双掌合成一个三角形,朝天空一摆。

“你瞧瞧,南方煞星乍现,是祸不是福,这几日南方的千年大魔头会来踢馆,不妙。”

“踢馆?踢咱们的馆啊?”

“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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