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面对着他迫人的凝视令人无法忽视,她开始像毛毛虫似的动来动去,像是想找个舒服的姿势。

“想坐起来吗?躺太久,不舒服吗?”

“叫护士。”她想按铃叫护士来帮忙。

“我来。”他说着放好靠垫,抱着她坐起来,乔了个姿势让她坐得舒服。

这几天她行动不便,只要他在,很多事情都靠他照顾。

就是这种逐渐改变的行事作风让她不习惯,像他那样的人,那种个性,却做这么温柔的事,实在违悖常理。

把人安置好,张驭晓感觉双手空空,一如几天前。他干脆拿起水果刀,迳自把带来的水梨对分去籽,还削了皮。

只是卖相真差,跟狗啃的没两样。可看在他很尽力的份上,孙立言什么都没说。

她很久不曾感受到被人照顾的感觉了。

因为生活环境的与众不同,她常常忘记自己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女生,天冷了,感冒了,自己加衣服;肚子饿得凶了,自己找吃的;要是受伤了,随便贴个绷带,要不置之不理;碰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也习惯自己硬撑过去。一直以来,因为她的懂事独立,向来只有她照顾别人的份。

她从来不去想,也不让自己有软弱的时候。

不过,一个人太艰难的时候,她也曾希望能在男人面前把自己软化成柔弱的水,做一个被爱护的小女人,安心的生活。

虽然不能确定眼前这个男人给她的温暖是源自内疚于她的腿还是其他原因,她还是充满感激与感动。

不论如何,她希望离开后留在记忆中的是满满美好的回忆,而不是伤口。

“我的契约已经到期。”

“我不会批的。”他我行我素的回一句。嗯,这水梨滑不溜丢的,还沾了一手的黏,下回他要记得带自动削水果器来。

“这没办法由你决定,跟我签约的是时经纪人。”

“我会搞定他。”

孙立言迟疑了下,觉得被凶恶的r射线扫射过去,她刻意望向别处。真不知他哪来的魅力,即使不是眼对眼,也能抓住她的心思。“我并不想留下来。”

“因为我很惹人厌吗?”手上的刀顿了下。他承认自己心眼坏,自己不安生,也不让别人好受。

“你对我有意思,我留下来对谁都没好处。”原以为他会否认一番,谁知他竟很干脆的认了。

眼睁睁看着他从酒会会场离开,从存疑到恍惚大悟,一路追赶,那种不被信任感很令她受伤。

“一个星期前我要你走的时候你不听话,好难得我良心发现,想对你负责,如今要你留下来,换你不愿意了,我们两个真是半斤八两。”

“如果是因为我这条腿,大可不必,身为保镖,早有这种觉悟。”他自觉亏欠吗?不必了。

“我可是一只别人想要都要不到的金龟婿,你真的不想趁机叫我为你负责,要说你傻还是单纯?”这种话也只有他张驭晓说得出来。

心理对孙立言究竟怀着怎样的感情他一时也说不清楚,觉得新奇,又动了两分真心。

他不是吃素的兔子,在娱乐圈,想攀龙附凤,藉以成名的女人很多,有些人会想用肉体来换取她想要的,就像吃自助餐一样方便,他是正常的男人,不清高,也不随便,合则来,不合则去,绝对不做多余的纠缠,但是孙立言不是跟他同一个圈子的人。

“你付清了全部的医疗费用,这样就够了。”她不动声色的把头转开,耳机也顺势从张驭晓那边扯开,放回自己耳中,摆明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纠葛。

“你的伤是我造成的,女孩子破了相,我有责任。”

“你要不要连我的养老金,顺便每个月发放国民、老人年金,让我不愁吃穿?”她瞠眼嘲讽。

“孙立言。”

她的眼更大了几分,摆明不肯示弱。

“如果我坚持要对你负责呢?”

“我也不敢要。”

“为什么?”狗啃的水梨进了她的嘴,他也吃了一枚,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她问。

“怕以后你要让我负责。”孙立言很不情愿,又无可奈何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

“有意思!”张驭晓就那样笑着,很开心、很真心。

他喜欢她的反应。

“你出院以后,我给你一星期的假,然后你再回来上班。”这可是流血大放送了。

“不!”

“为什么?你怕我?”

激将法吗?

“不是。一来,下一个委托案已经答应了对方;二来,好聚好散是我工作的座右铭。”她说得很认真。

“听好了,就三天,不然我会发动演艺圈我认识的人一人一书,投诉到黑水的客服,让你的年度评荐变成最低等,你不想因为我这粒米,坏了一锅粥吧?”他表情无辜,陷害人的光芒躲在眼里深处。

“你这是强迫!”这种歪点子只有他想得出来,而且是一粒屎,不是米。

“至于你说的下一个委托人的履约问题,我会让人去处理。”他的声音低沉,有着像丝绸一样低沉魅惑,适合在女人耳边呢喃。

“不!”她呼吸有些急促,脸颊发烫。

“我的意见可行性这么高,又很完善,你就从了我吧。”

真是秀才遇到兵,不只有理说不清,根本是鸡同鸭讲。

“去你的!”她用完好的那只脚的膝盖顶他。

他究竟是狂徒还是孩子气,她已经混淆了。

只可惜,自作孽不可活,在张驭晓“你又打我”的嚷嚷中,伤口被扯动,牵一发动全身的剧烈撕裂痛得她重新倒加床上,甚至弓起身体,眼泪溃堤。

她的腿火辣辣的痛。

她那痛不欲生的神情,令张驭晓傻眼,张口想骂她,又清楚的意识到她那一顶根本无关痛痒,现在更重要的是她的腿伤。

这女人也不想想自己是病人的身份,动手动脚是现在能干的事吗?简直是欠骂!

不过,要骂也得等他看看她是不是把伤口扯开了。

张驭晓温柔坚定地把她的身体扳回来。

“不是我爱说你,偶尔也学学普通的女孩子,不要随便手来脚来,你这样,不论身边有多少好男人也会被吓跑,YouSee,又瞪我,帅哥的金玉良言你不听,以后嫁不出去别算在我头上。”

他的碎碎念还没办法集结成册出书,却看见她眼角的泪,说到底,是他招惹了她,自然的立刻急转弯。“是我的错,有话好说,冲动只会坏事,要踢我,也得等你把腿伤养好了,到时候看你爱怎么踢就怎么踢。”

他是怎样,继割地赔款后,连自尊也不要了,被人当沙包踢会很痛吧?这种大风吹的习惯要不得啊!

孙立言本来是坚强的,本来不想哭的,可是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他把她逼得脆弱了,逼得眼泪像断线的珍珠,逼得她痛哭失声……

张驭晓可没想到她会这样哭,泪流满面,哭得一头汗的她一点也淡不上可爱,可是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坏了,竟然觉得整颗心都融了。

知道她痛不可支,精神和肉体都到了需要重整的临界点,妄动牵扯到伤口只是让她发泄的钥匙,看她哭得跟孝没两样,他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管身上的衣服单价有多贵重,就擦了下去。

“你……”

“乖,我不会告诉别人我看过你哭得像只熊。”

孙立言微张着嘴看他,好像他不是在说话,而是从嘴里吐出癞虾蟆。

擦完脸,他走到床尾。

更出人意表地,他看着用长绷带悬空吊起来的伤腿,看见纱布渗出血迹来,弯下了腰,对着她的伤处呼呼的吹了起来。

“不痛不痛……痛痛飞走了……”

这笨蛋,这时候应该叫医生吧!

她深呼吸又呼吸,眼底有些酸、有些雾,有什么又多了起来,冲进了她的眼,让她忘了痛,整个人怔住了。

除了过世的父亲,她不记得有谁这么哄过她。

多少年凝结在心里无处可诉、无人可言的寂寥在这时刻都得到了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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