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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1)

乔木自认不算是太精明的男人,但也不至于笨到什么也看不出。找了一个机会,他直截了当地追问宁夜紫:“你和你们家栾义问怎么了?”

她专心绘制着最新设计的珠宝款式,自从“碎星”摘得年度珠宝设计头冠,工作室的生意和知名度一样越来越好,宁夜紫也忙得不可开交,哪儿有心思理那些闲话。

“没怎样——如果你有工夫,就帮我看这份合同。”

乔木接下合同,快速浏览了一遍,“你要把工作室扩展到香港?”

宁夜紫已经开始筹划了,“香港的珠宝业在亚洲发展得很迅猛,想要抢占更多的市场份额绝对不能放过香港——这还是从前你对我说的呢!”

她怎么会突然有了这种想法?乔木发现她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了,“夜紫,你去香港,你们家栾义问怎么办?”

宁夜紫一边对指环部分进行修改一边答腔:“我去哪儿跟他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前两年他就提议要将业务拓展到香港,是她说自己要当个顾家的好女人所以没有达成,怎么现在全然变了一个人?

“你和你们家栾义问之间……没事吧?”

“我们……结束了,这算不算有事?”

她的回答再稀松平常不过,好像不牵扯到任何感情因素,所有的一切就这么完结了,反弄得乔木不知道该如何接下这个话题,“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要结婚了吗?怎么会突然分手?如果有什么误会两个人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夜紫,你……”“你要是我朋友就什么也别说。”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在忘记了,为什么他还要提起?

宁夜紫握着鼠标颤抖的手让乔木不忍心再追问下去,不可否认他一直坏心眼地期待着有一天他们会分手。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当他看到眼前强忍着眼泪,漠视伤口的夜紫时,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拍拍她的肩膀,这一刻他才敢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肩头,“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她笑,笑给他看的,“我还正有事要请你帮我呢!”其实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正好乔木跳进了陷阱里,“请你帮我给栾义问留言,让他把我的东西整理好,然后约个时间你帮我蓉来。我所有的衣物都在他那里,如果要我全部买新衣服,那可是一笔庞大的开销,我才刚成了失婚女人,不想再失钱财了。”

她说得轻松,笑容却没有融进眼里。乔木知道她和栾义问之间的事他不该介入,也无法介入,但对于她的请求,他却无法拒绝。

“好,我帮你给他打电话。”

他作势拿起她办公桌上的电话就要打,她没有阻止,也没有回避。

电话响了好长时间,才有人接听,电话那头的栾义问气喘吁吁,像是急匆匆赶过来接听的。

“喂!”

那声音里潜藏的期盼,乔木没有听错,“您好,栾先生吗?我是宁小姐的同事乔木,我们见过面的。”工作室刚成立的时候。

那时候栾义问常常来接夜紫下班,两个男人会不期而遇,这两年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他们几乎已经忘记对方的容貌。

栾义问握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乔木也不喜欢这样尴尬的气氛,他只想赶紧结束通话,“是这样的,宁小姐请您把她的东西收拾好,然后你给我打个电话,我们俩约个时间,到时候我会去蓉那些东西交还给宁小姐的。”

“为什么是你?”栾义问的声音陡然间大变,“既然是她的东西,为什么她不自己回来取,而要你帮她?为什么?”

“这……”

这让乔木怎么回答呢?他望向坐在他对面的宁夜紫,这个距离她应该能听见他和栾义问之间的交谈,为什么她不回答?

在乔木的沉默中,栾义问像是察觉了什么,他忽然对着话筒喊了起来:“夜紫,我知道你就在电话旁边,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我跟刘静薇真的只是朋友关系,我们只是比较聊得来,我会慢慢淡化跟她的关系,你不要……嘟嘟嘟嘟嘟嘟嘟——”

电话被掐断了,这出自宁夜紫之手。

乔木望着她,她紧盯着电脑显示屏,他们谁也看不清谁的心。两个人就这样静默地坐着,直到一阵嘈杂声打扰他们俩的清净——

“夜紫!我知道你在里面,夜紫,你听我解释!夜紫——”

是栾义问,他居然追来了工作室,他们恋爱谈了七年,这中间争吵无数,但他从来没有追来过这里。

宁夜紫坐在电脑前,倒要看看他到底想怎样。

最后还是乔木心软了,他想打开门让栾义问进来跟宁夜紫好好谈谈,没等他站起身,她已经先一步拉开了房门。

他们毕竟相爱了七年啊!任何事也无法阻隔他们俩的感情——乔木这样想着,却看见宁夜紫以木然的神情望着门外那个陷于疯狂的男人。

“你有什么事?我以为我们在医院已经把所有问题谈完了。”她说话的时候,手指无意识抚弄着左手背上的伤口,红肿的伤口清晰可见,这一次她伤得太深。

对栾义问来说所有的问题从医院才刚刚开始,“夜紫,咱们俩回家好好谈谈,行吗?我不想失去你,毕竟我们在一起七年了。”

“所以你要对我负责,对刘静薇翻译投入感情。”他没有脚踩两条船,可两只脚却又都沾了水,这是现代感情生活里最常见也最难解决的一种。如果她宁夜紫笨一点,也许不会闹到这一步,可她偏生就是装不了傻,“既然你来了,那也好。我把新家的所有买卖合同全部交给你,你帮我把东西整理好,过两天我去取,然后咱们再无瓜葛。你想娶刘静薇、马静薇、吕静薇……跟我都没有关系。”

为什么在他看来很简单的问题,到了女人眼里就变得那么复杂呢?栾义问抓住她的手,不准她再离开,“夜紫,你要我说多少次?我跟静薇没有任何超乎寻常的关系,你相信我好不好?”

她相信,她当然相信,相处七年对他这点信任还是有的,“我知道你们俩没有肉体关系,只不过她爱你,放不下你;而你宁可选择跟她保持朋友关系,也不愿跟我结婚。”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选择她。”

“你也没有选择我——这才是重点。”

宁夜紫烦了,不想再为同样的问题争执下去,“我会尽快去收拾衣物,也会把房屋合同全部留给你。如果你有什么要跟我分清楚的,就趁着这几天多做准备吧!”

她转身欲走,栾义问猛地拽住她的手,却疼得她痛叫出声。他这才注意到她的手上被打点滴的针拉出的伤口变得又红又肿,长出丑陋的疤痕。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弄疼你的。”

又是“对不起”,宁夜紫觉得最近这段日子自己过得很奇怪,为什么身边每个人都在向她道歉?

她靠着门揉着自己受伤的手,眼里心里都是对自己的心疼,“好奇怪啊!你跟我说对不起,她跟我说对不起;你说你不是有意弄疼我,她说她不是故意插入我们之间;你说你不想伤害我和她,她说她不想伤害你和我——那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俩伤害?”

她迅速关上门,将他们俩用门分开。一个在里,一个在外,从此互不相干。

“我走,我成全你们,就因为你们俩都不是有意要伤害我。”

鼓足勇气,宁夜紫走进她的新家,她有大门钥匙,却没用上几次。等这个房子建好,却等了整整三年。

之后,她费尽心思装修布置她和栾义问的新房,却没想到自己根本不会住在这里,她所做的一切套句老话,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早知道,也许当初她根本不会三挑四选,选了这处套房。全是白费工夫!白费工夫啊!

推门走进去,宁夜紫听到了她最不想听的声音——

“义问,你回来了吗?我快做好饭菜了,你等一下,马上就可以吃……”

那道声音的主人从厨房里钻出来,在看到宁夜紫之后倏地住了嘴。刘静薇不自在地垂下脑袋,一副愧疚的模样。

宁夜紫发现,她常常露出如此无辜又自责的表情。

到了这一刻,还有必要吗?

宁夜紫不动声色地走进卧室,开始整理属于她的东西。刘静薇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跟了进去,“宁小姐,你别误会,我不住在这里。我是看义问最近消瘦得厉害,所以来为他做几个菜,等陪他吃完饭以后我就走了。真的!你真的别误会。”

宁夜紫忙着收拾东西,根本没空搭理她。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没关系,你就是住在这里跟我也没有任何关系,我不关心这个;还是……我没误会,我只相信我的眼睛。

算了,现在的宁夜紫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她将所有属于她的东西塞进箱子里,也不整理,只是一个劲地往里塞,她只想用最快的速度带着所有属于她的东西离开这个不属于她的家。好在他们刚搬进来不久,很多东西尚未来得及整理就放在箱子里,这倒省去了她许多麻烦,现在只要原物搬回就好了。

刘静薇显然没有留意到她的真实想法,还一个劲地妄想帮她的忙,“宁小姐,我帮你收拾吧!这些衣服的料子很精致的,你最好把它们叠整齐再塞进去;还有这些书,看起来很重,你把它们放进纸箱子里,找个时间喊搬家公司的工人过来帮忙吧!要不然,让义问送到你那儿也行……”

她无法再说下去了,因为宁夜紫冷峻的目光像两把钢叉同时戳穿她的上下嘴唇,迫使她张不开嘴。

刘静薇的脑子在嘴巴之后发挥作用,她清醒地意识到她再度伤害了宁夜紫,“我……我不是……”

“你又想向我说‘对不起’吗?”宁夜紫从中间截断了她的话,她什么也不想听。拎着箱子,拖着沉重的书,她一步一步地向外挪。刘静薇想冲上前帮她忙,却被宁夜紫用箱子推到一边。

如果她真的想帮忙,就把这个东西交给他吧!

宁夜紫将一串钥匙交到刘静薇手上,“这个——给栾义问先生。”交还了这串钥匙,她的身边再无任何不属于她的东西了。

她走得很潇洒,望着站在门廊上流露出怜悯目光的刘静薇,她甚至替自己关上了房门,斩断所有的后路。

然后——

然后她开始觉得手上的行李有万斤分量,她的身体被这些沉重的东西压倒在地,抱着膝盖,她的眼泪冲出了阀门。

“呜呜呜——”

她放声大哭,当初装修的时候,她特意对大门做了隔音措施,这一刻她的心思倒是帮助了她。她可以没有顾忌,无须颜面,不管美丑地蹲在这里放声大哭,为自己最后的情感做祷告。

然后,结束。

没有任何预兆,当栾义问走出电梯的时候,眼前暴露的就是宁夜紫号啕大哭的身影。

记忆中,她从不流泪的。所以,即便是她打哈欠不小心流出的液体,他也会很专注地看着、欣赏着。或许正是这个原因,他才很怕看到女人的眼泪,他才不想让任何女人因为他而落泪。却没想到,最终,他让自己最爱的女人大声哭泣。

他错了,他知道自己真的错了。

所以,他想挽回。

栾义问走到她的面前,停下。他跪下来,单膝跪在她的面前,“夜紫,你愿意嫁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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