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九章 我,不能嫁给阿继

我站在雪地中怔怔地看着被白雪覆盖的大山,那些厮杀搏斗过的痕迹不知是否已经被覆盖,我极目望去也望不到什么。.

我正出神间,一个侍卫笑着对我说道:“姑娘,回营帐休息吧。”我愣了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话,看着那侍卫道:“你说什么?”

姑娘这个称呼,我从来也只是在燕莺身旁时才听到过。

那侍卫笑道:“燕莺姑娘,请回营帐休息吧。皇上下了圣旨,宣旨的使臣也知道你受了伤,让我们不要惊动姑娘,还说请姑娘好生休息。”

一霎时间,我觉得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白茫茫,就如同我心中,只有不知始于何处也不知终于何处的茫然。

从阿继开始,到云良,到爹爹,再到这道圣旨,好像这些人是约定了给我开一个大大的玩笑一样,他们叫我燕莺,他们叫我孩子,他们给了我许婚的圣旨。

如果说阿继的那个故事我还能够深信不疑,那么这道圣旨,却只有让我充满怀疑,虽然这道圣旨建立在阿继那番话的基础之上。

我低头慢走沉思,却无意间又看见了自己身上的貂皮披风迤逦拖在雪地上,竟有几分燕莺所穿的裙子的模样,我便忽然感到背上隐隐地发凉,似乎自己正陷于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这个谜团,阿继知道,云良知道,爹爹知道,似乎很多人都知道,可是唯独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眼下的身份,正在慢慢地朝着燕莺这个名字转变,而我更清楚的是,我不是燕莺,我是阿芜,就算阿芜不是爹娘给我预想的名字,就算我生下来本就没有名字,可是我知道我不是燕莺,这是从我们一生下来,就被爹娘决定的事情,更是这十四五年的日子里,一天一天形成的一个无可改变的结果。.

我,不能嫁给阿继。

一个电石火光的念头忽然在我脑中闪现,那是几日之前,我去到娘跟燕莺的营帐,临走之时,燕莺交给我了一个小小的绢包,让我转交给阿继。

是了,我当时并不明白燕莺的用意,可是此时我才恍然,燕莺她,一早便是喜欢阿继的。燕莺托我转交的东西,便是人们所说的,信物。

也难怪前日我与燕莺在山上遇险的时候,我问燕莺,如果不能离开,她最牵挂的是什么。

燕莺没有回答我,只是反问了一句,阿芜,你不知道吗?

我早该知道,连燕莺都觉得我已经知道了,可是我这个亲手传递信物的人,却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没有犹豫,我匆匆转身回到营帐里,腰间带上了刀剑。看看天色已晚,雪地上早已有点点火光燃起。

刁斗声响起,又是守卫的侍卫换班的时候,我也早已脱下貂皮的披风,拿了一件营帐中的旧袍子披在身上。

军人的装束,原是我穿了多年、习以为常的装束。戴上雪帽,我趁着夜色中无人出了营帐。营帐里面的榻上,我放上了一张笺,我知道侍卫找到后会交给阿继,那样即便阿继回来发现我不见了,也不会责怪这些侍卫看守不利。

大雪堆积,行走十分艰难,我绕到营帐之后,尽量捡那些隐蔽的地方行走。

行路虽难,我的精神却好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有了信念的支持,我此刻,一定要找到一个人,燕莺。

是的,我要去找燕莺。

圣旨宣布阿继要迎娶燕莺,这原本没有错。这是迟早就会有的事情,也是本应该发生的事情,只不过,不是对我。

走过第二片营帐,我拿出爹爹给我的令牌,从第三个军营中提了一匹骆驼。因为地上有积雪的缘故,天色刚刚放明之时,四周看起来已经颇为明亮了。

我终于走到了娘的营帐,相距数十丈远,我便怔在那里,眼前的情景让我惊住了——娘的营帐周围,前前后后、重重叠叠,竟有数百支火把,而火把之下,全部都是黑衣侍卫。

虽然离得较远,但我还能看到,这些侍卫的着装,竟是爹爹的亲兵。

但是这种阵势,却又绝对不是爹爹到了娘的营帐里。眼前的情形更像是,众兵在严守戒备着。

一种不详的感觉瞬时遍布我全身,我轻巧下了骆驼,隐身在营帐之后,借着营帐的屏蔽,躲闪着左右移动观察。

我本是满心坚定的意念,到了娘的营帐这里,便毫不犹豫地走进去找到燕莺的,可是看到此情此境,我却不敢现身,更不敢走进去了。

我隐约觉得,眼前的情景,跟那道圣旨有关,跟我有关——或者说,跟现在被人称作“燕莺”的我有关。

看着那些影影绰绰的守卫,我忽然想到一件事——皇上宣布了圣旨,给三皇子与燕莺许婚,这般重大的事情,连身处军营最偏远之处的那些营帐都得到了消息,娘的这所营帐,后军的中心之处,又怎会不知道呢?而燕莺跟娘在一起,又怎会不知道呢?既然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又何须我,连夜奔波前来寻找燕莺呢?

除非……

脊背上似乎出了汗,继而便变得渗凉。

大雪不知道何时已经停止,可是空中铅云低垂,处处皆是一片灰暗,让我眼前越发迷茫。

我转身便往一边走去,尽量远离这所戒备森严的营帐。匆匆走出一段之后,我压低了雪帽的帽檐,看见几个巡逻的侍卫走过,上前拉着一个人说道:“兄弟刚从三皇子的军营过来,准备见吴圩将军,路过这里看见须利夫人的营帐前守着这么多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那侍卫打量了我一眼,说道:“什么事情,我们也不知道。你从三皇子的营帐来,这边的事情问这么多干什么。”

看这人的神情,并不是不知道的样子,而且我知道爹爹做事,向来都是事出有因的,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在娘的营帐前布置这么多守卫。

眼看那侍卫又要走,我心中一急,想到一个办法,低声笑道:“我又有什么不知道的,三皇子要跟须利燕莺成婚,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我们那边去。将军夫人这里的守卫,都是须利将军安排下的。不过看起来你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也罢,说不定吴圩将军那边的人,反而比你知道得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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