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七章 驼铃

我拿着刀便往山上冲去,脚下深深浅浅的积雪走得几步便走不动了。.那侍卫早已经拦在我面前,说道;“阿芜,你还受着伤,不能走动。”

我无力推开那个侍卫,只有从他身边绕开。我当然知道我不能走动,可是我又怎能安然躺在这温暖的营帐里,假装不知道此刻正在发生的事,置之不理?

可是阿继留在这营帐周围的侍卫,显然是十分周全的,一时间许多侍卫纷纷围上,劝我不可走动。

这么多人,与其说是为了照顾我一个伤员,让我不要出外走动,倒不如说是为了保护我。

我手中的刀已经无力挥动,心急之下,更是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我分明知道,此时此刻,阿继跟云良,定是率领着他们的手下,不遗余力地将那些假扮罗刹士兵的大迎人,全部杀死。

而这样做的目的,便是为了不让我知道他们的身份。

有时候人们掩饰一些事情,是为了不要曝露自己的谋划,有时候人们掩饰一些事情,却是为了保护某些人。

阿继和云良,很担心我知道他们是谁。

可是,那些人的一招一式,却在我心中越发变得清晰起来。我知道我见过的,那些招式我见过的。只要我认真想一想,我应该可以想起来他们在哪个小将军的麾下,而我也可以去查证,这个小将军是听了谁的命令……

朔风白雪,依旧在飘飞,让我的视线越发模糊。

一众侍卫劝说良久,我无法可施,终于决定回营帐去。.刚欲转身,有侍卫低声说道:“有人来了!”

我回头往远处望去,果然远远地有几个黑衣侍卫朝着营帐方向走来。虽然隔得远,却仍能看出他们行走得极快,正是全力往这边赶过来的样子。

我不由得驻足:“什么人?”看着这些人紧急的样子,我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是不是与罗刹议和有了什么消息?”

我们身边的山脉,正是大迎与罗刹交界处的山脉,也就是说,我所处身之处的营帐,是大迎驻军的营帐中距离罗刹最近的军营。若是与罗刹议和有什么消息,这边也应是最先知道的。

身边的侍卫道:“昨日忽降大雪,前往罗刹的使者因为大雪阻道,还没有回来。”

“嗯。”我轻声应道。大雪阻道固然是事实,可是这种军国大事,即便是有阻碍,也不会拖延太久的。

刚回到营帐里不久,那些黑衣士兵便赶了过来。守营帐的侍卫喝阻:“阿芜在营帐里休息,三皇子吩咐我等,他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进账探视。”

那些来者说道:“我们是须利将军的亲兵,将军有要紧事让我等见一见阿芜。”

原来是爹爹手下的几个亲兵,我忙走出营帐,却看见守营帐的那些侍卫用大刀挡着营帐的门,不让出入。同时对来的那些人说道:“不管是谁的人,我们只听从三皇子的吩咐。”

我不由得生气:“既知道是须利将军的亲兵,怎么还要拦着?”

守营帐的侍卫对我却是十分客气:“阿芜,这是三皇子的吩咐,我等不能有违。三皇子让我们保护好你,他没有回来之前,不能让任何人接近你。”

我更加气道:“三皇子虽然贵为皇子,但在这大迎的军营之中,毕竟还是以须利将军为首。三皇子是皇上派到军中历练的,在军队中并没有军衔官职,军中之人,皆要严守上下之分。难道须利将军的将令,你们也敢不遵吗?”

我实在不知道三皇子手下的侍卫何以这般固执,直到我说出他们若是在这样一意坚持,我就不留在这营帐里,总算他们答应退一步,就让我跟爹爹的亲兵在营帐外面见面。

见我又要生气,爹爹的亲兵忙说道:“须利将军只是要让我们将一些东西交给你。在营帐外面也是一样。”

爹爹派人急急忙忙赶来交给我的,是一个小小的包袱,我十分好奇,待那些亲兵离去,走进营帐查看,打开包袱却不由得有些惊奇,我本想着这些十万火急送到我手中的是什么要紧物事,原来却是一套衣衫鞋履。

这衣衫不同于军中的寻常服饰,用料华丽许多,虽然看起来也是男子的装饰,但十分修洁,倒有些像是文士打扮。最外面更有一件貂毛的披风,触手温软。

那些亲兵交代道,让我换上这些新衣,将军不久就要到来与我相见。

知道爹爹要来,我心中自然十分高兴,虽然不明白爹爹的用意,我还是换了新衣,在营帐中静候。

又过不久,营帐外远远地有叮铃的响声传来,走出营帐极目望去,雪白的骆驼在风雪中缓缓走来,白驼与空中地上的白雪几乎融为一体,若不是白驼上的那些黑衫人影,几乎分辩不出哪些是白驼。

到了冬天下雪的时候,马匹行路举步维艰,大迎军中便会用饲养的骆驼代替马匹。而白颜色的骆驼,比之寻常骆驼更为珍贵,也更加能忍耐寒冷。不过这种纯白如雪的骆驼,大迎军中是几乎见不到的,只有小的时候,爹爹有一匹皇上赏赐的白驼,是我跟燕莺出生的那一年皇上赏赐的,爹爹视为珍物,好生喂养,但从来没有骑过,不过后来白驼年岁渐老,染病死去了。

此时我远远望去,大概有十余匹白驼行来。这样的场面,我却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伴随着白驼的脚步,是一声声清脆的驼铃,以及,一种声音极为特殊的乐器声。

众侍卫早已经齐齐列队躬身,迎接那些人的到来,我却仍是拄着刀站在那里,不知即将发生什么。

一行人越来越近,透过帘幕般的白雪,我竟依稀听到了爹爹的声音。

我心中一凛,不知爹爹何故出现在这里,难道今天不应该是与罗刹的议和出结果的日子吗?爹爹不应该是守在主将的营帐里,静候消息吗?

远远地,我听到了爹爹爽朗的笑声:“孩子,你醒来了!”

我拄着刀的手轻轻一颤,心中亦是猛地一动,接着下意识地看了看我的前后左右,虽然确定爹爹是在对我说话,却仍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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