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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1)

苏幻月不喜欢杜婉儿,态度明显可见,由眼神到表情,一直到肢体动作,她不避讳让人知情,而且还幼稚地要人选边站,明白地表现出不轻易动摇的立场。

同样的,杜婉儿也无法喜爱口气高傲的苏幻月,她高高在上的气焰,毫不掩饰的轻蔑,一再地突显出她卑下的处境,让她打从心里讨厌起说话不留情的女人,即使她是她的律师。

苏幻月出色的容貌给了杜婉儿很大的压迫感,她的美、她的良好出身、她的谈吐休养,所有她想拥有却没有的优越条件,威胁着她的未来。

她没有惊人的美貌,不像苏幻月一样美得如同月下仙子一般,她有的是宛如邻家女孩的清秀面容,和楚楚可怜的气质。

一直以来,她都是以柔弱的模样吸引别人的注意,而且善用此特质,让人心生怜爱,继而掏心掏肺地任她予取予求。

所以她非常不喜欢不需要费力便能成为全场焦点的苏幻月,她觉得她像刺,不时刺着她发红的眼,夺走她费尽心机抢来的光芒。

“泰哥哥是我的,我现在只剩下他了,谁也不能跟我抢,我要他和所有人一样,将我捧在手心呵护。”

沙士泰是一根浮木,汪洋大海中唯一活命的生机,他代表着希望,和漂上岸的机会,对快溺死的人而言,绝对会紧抓不放,利用他活下去。

杀人是一条重罪,杜婉儿比谁都清楚,面对二十年以上的刑期,她当然会找个靠山来让她逃过牢狱之灾。

而沙士泰便是她的选择,她知道现在除了他以外,没人肯对恶贯满盈的她伸出援手,他是她的避风港,她不能失去他。

“泰哥哥,早安!早餐我煮好了,快来吃吧!”

突闻怯弱的轻唤,刚由房间走出,睡眼惺忪的邋遢男人忽地一怔,表情充满无所适从的迷惘,似乎不解屋内为何有女人的声音。

但是他很快地回过神,闪身避开伸向裸胸的手,快速的穿上斜纹黑衬衫,目光微凝的看向近在眼前的人。

是了,他想起来了,是他安排婉儿住进他的屋子,一方面保护她的安危,一方面杜绝外头的流言,让她住得安心。

只是女友的反应让她深感迷惑,之前她还为了此事跟他闹了一阵,这一回居然反常地主动提起,要他好好照顾人家。

真是见鬼了,女人心,海底针,反反复复的。

“泰哥哥,是我煮得不好吃,害你没胃口?”杜婉儿怯生生地望着他,一副害怕被嫌弃的样子。

他挠了挠头,口气偏缓。“别想太多,我先去洗把脸,刷刷牙。”

“我帮你拧手巾,热热的敷在脸上比较舒服……”她像是找到差事的小女婢,热切地尽本分。

拧毛巾……他心里打了个突,先她一步的挡在浴室入口。“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

不准靠得太近,不准搂搂抱抱,不准言语太过亲密,不准裸露身体,严禁身体碰触,睡觉要锁门,洗澡只能三分钟,穿着整齐才能出门……

苏幻月的轻柔嗓音似有若无地从耳边飘过,一条条“家规”,他谨记不忘,以免惹得母老虎发威。

不过一想起女友殷切的交代,他不免莞尔,脸上刚硬的线条为之软化,看起来没那么……凶神恶煞。

“泰哥哥,你嫌我麻烦对不对?我做了很多坏事,让你为难了。”她泫然欲泣的垂下头,语带哽咽。

“没有的事,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我一个人住,习惯自己动手,你不用太在意我。”一见到她快哭了,他赶紧解释。

“是吗?”她抬起迷蒙泪眼,我见犹怜的问道。

“是的,你想做什么事就去做,只要别走出这屋子,尽可随意。”他以为只是照顾一个妹妹,并不困难,但是……

“泰哥哥对我真好,我好喜欢泰哥哥。”杜婉儿突然泪如雨下,感到万分地扑向他。

好像一场谍对谍,得处处提防,一见她飞扑而来,沙士泰抽了口冷气,比她更快的伸手一抓,一只洗衣篮阻隔在两人之间。

他觉得很累,可是没办法,这是他答应女友的条件,严守不碰、不摸、不触的最高原则,只要他稍有违背,心爱的女人就要离他而去。

其实就算他碰了也没人知道,可是他内心会不安,再说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秘密。

他不赌万分之一,因为他输不起。

“泰哥哥要我洗衣服?”瞅着半人高的篮子,她讶然一问。

沙士泰望着自己可笑的举动,顺水推舟地说:“洗衣机在阳台,待会吃完早餐后再洗。”

没料到他真叫她做家事的杜婉儿愣了下,随即表情古怪地望了他一眼,似乎在怀疑他怎么舍得使唤她,她分明是需要保护的弱女子呀!

“啊!对了。”

她以为他改变主意,不忍心她太辛劳,两行眼泪还挂在脸上地展颜一笑。

“记得垃圾要分类打包,今天有垃圾车,晚一点会有管理员集中处理。”一说完,他钻进浴室梳洗。

沙士泰口中的管理员,其实是昔日的青鹰门弟子,因在集体械斗中被砍伤右臂,深及筋骨难以使力,粗活没法做,在骆天朗的安排下担任大楼管理员。

而这栋大楼也是青鹰门时期的分会,帮众解散后充当其居所,骆天朗一分不取地登记在沙士泰的名下,馈赠曾经跟着他一起打拼的兄弟。

可惜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杜婉儿完全不知情,她只晓得付出一百万保释金,还“买”得起七八十坪大房子的泰哥哥一定很有钱。她在碰了一次钉子后,改弦易辙地坐在餐桌旁,乖巧地等主人入座。

不一会,浴室门再度打开,神清气爽的沙士泰没走向餐厅,他先打开计算机收信,看看下属传来的工作表和内部整合报告。

身为安全部主任的他管理上百名手下,除了商业上的事他一窍不通外,其余皆由他统筹负责,包括灯泡坏了也得先知会他,再由他派人去查是人为导致或是单纯的故障事件。

谨慎为上,他们过去得罪太多人,即使是芝麻蒜皮大的小事,也要小心看待,稍有疏忽,不是“后悔”两字可以轻松带过。

“泰哥哥,你在忙什么,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她忙了一早上,他怎么能不捧场,她全是为他准备的。

一见她走近,沙士泰按键关机,不是不信任她,而是公司机密不得外流。“只是回个信,吩咐手底下的人照班巡逻。”

“泰哥哥好厉害,不用到公司上班就能遥控好多人,我也想跟你一样,做个有用的人。”她作势替自己大气,眼中却含着落寞的雾气。

杜婉儿此时的神情就像一位亟需呵护的孩子,只要是男人,很难不心生怜惜,对她软语轻哄,允诺她所有要求,只求她开怀。

可是沙士泰的神经真的很粗,他看不见她处处透出的娇弱,还以为她有心向上,信以为真的露出欣慰表情。

“不急,等这件官司打完后,我会让人事处替你安插一个职位,你会有个重新开始的人生。”肯努力就会有一番好成就。

闻言,她整个人傻住,脱口而出,“泰哥哥不是要养我一辈子?”

“养你一辈子?”他两眉一沉,看起来在生气,但事实上他在思考她为什么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泰哥哥是不是不要我?我只剩你一个亲人,要是连你都不管我,我不知道该去投靠谁……”她掩面呜咽,哭得好不悲切。

她一哭,他又手足无措了。“你别误会,我当然会照顾你,等我把你安顿好后,你就能自食其力的找份工作,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可是我什么也不会……”她低声泣诉。

“学了就会,看你对什么有兴趣,我找人教你。”给她鱼吃不如教她如何钓鱼,教会她独立是第一步。

沙士泰是以兄长的身份替她着想,并不晓得她只想坐享其成,不肯工作地等人供养她一切挥霍。

“人家……现在不想见外人……”她一脸神伤,仿佛承受了无数委屈。

“也对,你的事情闹得很大,等风声平静后再做打算。”不必操之过急,慢慢来,先安定紊乱的心情。

瞧他木头人似的不解风情,杜婉儿恼怒地咬咬下唇。“泰哥哥,早餐都快凉了,你还不吃吗?”

“你吃了吗?”他多此一问,餐桌上摆了两份原封不动的早餐。

她略带羞怯的低下头,“我等你一起用。”

有些人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传达情意,可是她含情脉脉老半天,情感接受器失灵的沙士泰却是毫无所觉,还以为她不好意思接受别人的帮助,显得拘谨。

“以后不用替我准备早餐,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通常他以一杯咖啡就打发了。

“但是我已经做好了,泰哥哥多少吃一点,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吃,感觉好寂寞。”说着说着,她鼻头一酸,豆大的泪珠便在眼眶打转。

“呃,这……好吧!我陪你吃。”他迟疑了下,不希望她觉得被冷落。

“嗯!”她破涕为笑,柔美小脸扬着动人笑靥。“泰哥哥,我帮你夹蛋。”

“我不吃蛋,蛋黄黄黄的很嗯心。”荷包蛋、炒蛋、煎蛋他全不爱,他有蛋类恐惧症。

这绝对不是一桌丰盛的早餐,吐丝烤的过焦,蛋煎得太老,热狗一边没熟一边焦黑,几片火腿黏成一片,看不出熟了没。

可见杜婉儿在收养家庭鲜少下厨,养尊处优的当大小姐,不如她所言的被养母虐待,从早到晚像个女佣忙个不停,否则她应该知道色拉油和色拉脱有何不同。

“你吃一口尝尝味道嘛!人家做得很用心,你瞧瞧我的手……”被刀子割伤了。

杜婉儿抬高血迹犹存的手指,想让他看看她为了帮他做早餐而受的伤,可是她夹起碎掉的蛋,故作贤慧地想往他嘴里塞时,门铃声忽响。

没人会一大早上门拜访,除非真有急事或恶作剧。

但是沙士泰一拉开门,一颗包子……不,是一个包得密不透风的女孩子滚了进来,而且马上和他拉开十步距离,双肩抖得像风中落叶。

“你……你们在用早餐呀!刚好我也带了一份,学姐说早餐很重要,叫沙……沙大哥要全部吃光光。”交代完毕。

一听到“学姐”,眼一眯的沙士泰想到女友身边畏畏缩缩的小助理。“幻月叫你来的?”

“是、是呀!我们昨晚研究了一夜杜小姐的案子,学姐在天快亮时心血来潮,帮你做一份早餐,她叫我‘顺便’带来给你。”秦亚璐很佩服自己,居然一口气说完,没吃螺丝。

“幻月亲手做的?”他眼眯眯地笑着,好不开心。

嘴上说不吃早餐的人一把抢过包得四四方方的怀石料理木盒,迫不及待地掀开一吃,没注意到她口中说的“顺便”。

什么不吃蛋,他第一口咬下的,便是香滑顺喉的半熟煎蛋,再夹一筷,是煎得金黄的黄金鲑鱼,配着鱼子酱寿司和鹅肝片,切得薄薄的醉鸡几可透光。

跟杜婉儿失败的早餐一比,苏幻月的餐盒简直是米其林三星料理,色香味俱全地引人食指大动,让人觉得不吃就对不起自己的胃。

“泰哥哥,你不是说你不吃蛋?”为何吃得津津有味,筷不离口?

“女朋友的爱心早餐,千载难逢。”他瞄了她一眼,似在说:你怎么会问出这么不懂事的话。

苏幻月亲自下厨,当然是千载难逢,她平时不轻易展露手艺,想吃还得碰运气,不是开口就能有的。

所以沙士泰吃得感动万分,一粒米饭也不肯放过,甚至还丢脸地舔起盒底,一副饿了很久的馋相。

一旁的杜婉儿见状,很不是滋味的抿紧唇。

“咦,你还在,等着收餐盒是吧?”沙士泰顺手将空盒往前一递。

秦亚璐没有接下,反而呐呐地颤笑。“学姐说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甚为不妥,未免传出不好的流言,从今天起,我是杜小姐的影子,她走到哪我就跟到哪,以上是学姐的命令。呃,沙大哥,请多指教,以后我就是你的房客,请问我住哪一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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