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星倩递了辞呈。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厚颜的留下来,她的尊严也不允许她留下来。
虽然曹樱的律师团提出了他前妻先外遇的证据——那位健身教练亲自出面承认他在三年前和曹樱的前妻亲密交往过。
她不知道律师是用什么方法,或者花了多少钱才让那名教练出面的,总之他出面了。
不但如此,还公开许多他和曹樱前妻的亲密照片和金钱往来,他甚至说他手中握有性爱光碟。因为他跳出来澄清说明,舆论又一面倒向同情曹樱的那一边。
事情虽然暂时落幕了,但他一定很不高兴。
他厌恶同情票加身,尤其是在他的名字前面,加上戴绿帽这样让男人尊严扫地的字眼,一定让他非常、非常的不能忍受。
之前,他一直倾向和平解决公开离婚之事,希望社会大众看到的理由是夫妻两人个性不合,感情转淡,而不是百货业大王的独生女难耐寂寞,红杏出墙,而堂堂亚曼金控集团的总裁冷落娇妻,绿帽罩顶。
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如果不是她嘴快,他可以和平解决这件事。
等律师到美国跟他前妻好好协商就可以了,就算协商不成,他前妻还想与他破镜重圆,也不至于会受到记者的刺激,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她向来怕麻烦,学生时代便是如此,有女友的男同学或已婚教授对她示好,她一定能闪多远就闪多远,连眼神交会也不肯。
然而,她与曹樱的这段感情却麻烦透顶,已经超过她所能负荷的,更何况他还认为她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朝夕梦想着能坐上总裁夫人宝座的女人……
他让她意识到自己跟他的身份地位有多不相配,之前她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一个让她心动的男人,她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地位才对他动心。
而现在,一切都变质了。
既然他会认为她在巩固总裁夫人的宝座,就表示他认为她在觊觎他的身家,间接承认两个人的身份地位悬殊。如果他们的地位是平等的,他就不会认为她泄露他的离婚消息是有目的性的。
一切都索然无味得教她心痛。没必要再继续了……
“你说说看,这是什么?”曹樱蹙着浓眉,手里拿着她的辞呈。“这是什么?做错事就想逃走吗?我有说要结束,我有说你可以走吗?”
她竟然敢递辞呈?
没错,他还在生她的气,他们也确实进入没有联络的各自冷静期,但他有说要分手吗?
危机处理用掉了他许多时间和精力,事情才稍稍平息,她竟然敢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递了辞呈?
这表示什么?代表他们完了吗?
若不是他交代过她的主管,她的一切动向都要向他报告,他恐怕会连她人都离开了还不知道。
一想到她独自离开,他的心便紧紧一缩。
生气归生气,他还是在乎她的。
婚变事件终究会过去,她是他的人,他要跟她结婚,这是早计划好的,他们有共识,现在只是婚前的考验,他们会克服的!
“如您所见,这是我的辞呈,我照公司规定递的辞呈。”
她想过,看到她的辞呈他可能会找她,但没想到这么快,她早上递的辞里,现在才中午,他就找她进总裁室单独谈了。
“你找到更好的工作了吗?还是,你又要回去当米虫了?”
他直勾勾的看着她,绕出办公桌,走到她面前,见她樱唇半启,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他用力将她拉进怀里,低头狂乱的吻着她,他的手揽着她的腰,紧紧的将她贴在自己的身上,眼光贪婪的梭巡着她的脸,他的舌尖舔弄着她的唇,辗转缠绵的吻着她。
星倩被他的吻征服了,她的心又痛又甜蜜,在他充满浓厚爱意的热吻之中释放了满腹的委屈,也深深的叹息。
明知道若跟他继续走下去,免不了会有麻烦如影随形,他的前妻、他的养子都是阴影,但她真能离得开他吗?
仅仅是这样被他吻着,她就不想离开他的怀抱了,她真能潇洒的跟他说再见吗?然后看他跟前妻破镜重圆或走向别的女人身边……
终于吻够了,曹樱喘息着放开她,她整个人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吻受到极大的震撅,这才发现自己竟如此渴望他的拥抱。
“听着,小安是……”
他桌上的电话响起,打断了他的未竟之语。
他又将她用力一搂,几秒之后才放开她,走过去,不耐烦的接起电话。
星倩看着他,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看到他眸光骤冷,身子霎时变得僵硬。
他的脸抽搐了一下,面色渐渐严肃、凝重,那满怀激情的表情消失了,她也跟着拢起了眉心。出了什么事?
“马上召集一级主管开会,十二点半我要看到所有人!”他挂上了电话,面无表情的走向她。
一瞬间,她看到了那甜蜜炽热的热情消弥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是什么呢?
她说不出是什么,但让她很不安,好像有股风暴即将来袭,会将她吹得支离破碎……她没来由的一阵寒颤。
“大丽金控刚刚开了发表会。”曹樱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看着她。“他们公布了笫四季的重点企划,刚好跟我们的双卡企划不谋而合,连一点点的不同都没有,针对的客层也跟我们的企划一样,负责这两个企划的人是大丽银行的行销副理,名叫童安琪。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就是我见过一面的那个童安琪,任庭汉的女朋友,我想这绝不是巧合,这件事也跟你有关吗?你出卖了公司的企划吗?”
她看着他,感觉到心脏直往下沉,她相信自己的脸色一定很苍白。
怎么会这样?
那天,任庭汉送她到家,她因为脚踝越来越痛,也赶着下车,不想再跟他独处,匆促之间,放着文件的手提袋忘了拿。
稍晚,她要整理资料时发现袋子没拿,打电话给他,他就送回去给她了,她没想过会有什么问题,也没怀疑过他的人格。
显然,她低估了人性,也高估了任庭汉的人格,原来他是这种人,原来他的水准只有如此而已,是她太轻率了,在同一晚,一连犯了两个错误,而且都是不可原谅的、致命的错误……现在,她能对曹樱解释什么?
造成银行损失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对方都已经早一步开发表会,他们辛苦工作的成果泡汤了,也无法弥补……
懊恼、悔恨、自责、内疚……这些石头一个接着一个的丢向星倩,把她砸得体无完肤。”真的是你?是你把资料给了他?”曹樱的眼中闪着两簇怒火。“我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是背叛,而你却做了,你该死的做了!”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她不知道他是愤怒还是震惊。面对他怒火冲天的质问,她无法思考,也说不出话来。
“那天—一”她思绪紊乱,但试着解释。
这件事跟之前爆料那件事不一样,她不能被他误会,误会她出卖银行……
“闭嘴!”他打断了她,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她,眼神冰冷的没有一丝情绪,紧绷的身躯无形的散发出排斥的讯息。
“我是把……”
“我不想听。”毫无音调起伏的冷嗓重复着。“你不是已经递辞呈了吗?我现在就准你的辞呈,你马上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大步走过去,亲自打开办公室的门。
“张秘书!送客!”
她的心狠狠一抽。原来她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
进入车厢,微微暖气很舒适。
星倩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由于旁边没有人,她把旅行袋放旁边,再脱下外套围巾放上去。
原来失去工作又失恋的感觉是这样啊,之前看幼露和宝宁失恋又失去工作时,她无法体会她们那世界末日的感受,现在她可以理解了,就是有种天下之大,竟没有她容身之处的感觉。
她告诉兄嫂,她请了几天假,和幼露、宝宁环岛旅行,打算回去之后再向他们坦白她又要当米虫了,但这次她会尽快找份工作的,请他们不必为她担心。
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城乡景致,一颗心隐隐作痛。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没有确切的目标,只是不想待在拥挤的台北,于是她买票坐上了高铁,目的地是她不熟悉的高雄,原因无他,只因为它好像满远的,可以坐很久,在车里放空脑袋,不必想下了车之后要做什么。
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她竟然中途在台中站下车了。
一出走车站,她就觉得冷,胃不太舒服。
当然会觉得冷,已经冬天了,气温只有十几度,她穿得不多,外套、围巾和牛仔裤,她的身体并没强壮到不怕冷。而之所以没有穿太多,是因为她不喜欢把自己包得像颗球。
现在要去哪里?
放眼望去,车站有些冷清,周围也是,这似乎是每个高铁站的特色。
然后,她看到了一部熟悉的七人座小巴士显然在等人。
巴士彩绘写着“英格兰民宿”,是她和曹樱定情之夜住的那间民宿,那熟悉的民宿图案让她的心紧紧一缩。
是老天要她旧地重游疗伤吗?
好吧!既然是天意,那么就不要违背。
打起精神来,星倩快步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驾驶座的窗子,司机马上将窗子降了下来,友善的对她微微一笑。
“彭小姐吗?另外三位呢?”
所以,他要来接四个人?这么说来,还有空位喽!
“不好意思,我不是彭小姐,我姓夏,曾经在民宿住过,临时起意出来旅行,还没订房间,请问今天晚上还有空房吗?有的话,我可以现在搭您的车上山吗?”
“哦——是这样啊。”司机有点惊讶,但随即一笑,拿出手机。
“我帮你问问,今天不是假日,好像还有房间。”
星倩嫣然一笑。“谢谢,麻烦你了。”
几分钟之后,司机就告诉她好消息,果然有房间。
于是,她和另外两对情侣一起搭小巴去清境,他们都是大包小包的,只有她拎着一只小旅行袋,行李简单到不行。
车行蜿蜒上山,一路上,美丽的山樱盛放,那樱花……樱……
怎么又想起他了?连花也要欺负她是吗?就不能开点别的花吗?
她坐在最后面,不时看着前面两对情侣亲昵的互动。
看得出来,两对都在热恋中,男方的眼里只有女朋友,不时拨拨女友的头发,不时吻吻女友的耳际,像对连体婴似的,一刻也没分开过。
有一刹那,她微微分了神。
很刺眼,相当刺眼。
她垂下眼眸,不期然看到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项链,那心型的坠子被银戒圈住了。
那是他的戒指,他亲手为她戴上的定情之物……
虽然很短暂,她也曾享受过那样的宠爱和呵护,有男朋友的女人真幸福,她很羡慕他们……
她振作了一下,对着窗户呵气。
回去之后,就把戒指还给他吧。
曹樱的办公室里,有个人只差没下跪了,西装笔挺的他,戴着斯文的金框眼镜,诚恳老实四个大字全写在脸上。
“哥,这件事我真的不知情,如果我知道是偷你公司的企划,我绝对不会用,是真的,你相信我,我绝不敢做那种事。”
鲜少人知道,大丽金控与亚曼金控其实是一家人,大丽金控的最大股东是他阿姨,而大表弟林昭元正是大丽金控的总经理,他们差两岁,自小一起长大,昭元体弱,都是他在罩他的。
“我可以相信你吗?”
他不过一通电话过去,直接告诉昭元,大丽推出的双卡企划是他的,昭元当时人在国外,但一回到国内,第一时间就赶来了。
他要和夏星倩结束,也要结束得有凭有据,人证物证都要齐全。
既然她没有否认,现在他要亲耳听听任庭汉的说法,他曹樱死也要死得瞑目,他要知道这件事是谁主动,她是主动或被动?是被任庭汉指使,还是她自己心甘情愿把企划案端过去?
“当然了!哥,你不相信我,我好痛苦。”林昭元愁眉苦脸的说:“我把罪魁祸首带来了,你可以亲自问他,真的不是我指使的,我没那种胆子啊,就算要偷,也会偷别人的,我怎么敢动哥的东西?我现在马上叫他进来!”
完全没心情搞排场,不等曹樱开口让秘书去叫人,林昭元亲自去门外带进一个人。
曹樱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抬眸,犀利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任庭汉。
这个小子有什么魅力让他的女人不惜背叛他?
她怎么可以为了这个小子背叛他?
“你应该知道我可以把你告到死。”他脸色古怪的看着任庭汉。“我可以不告你,我只要知道一件事,双卡企划案是夏星倩交给你的吗?”
任庭汉一脸苦瓜。“啊……”这要教他怎么回答啊?
他以为立了个大功,没想到才风光了几天,总经理一回到国内,不但震怒,还把他揪到这里来。
这件事应该神不知鬼不觉,但他竟然被自家的老大给卖了?
这是为什么啊?
同业与同业之间应该是谍对谍才对啊,商业间谍时有所闻,就算亚曼发现自己的企划案被偷了,在没有证据之下,也只能摸摸鼻子,自认倒楣。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不是如此,他家老大把他这个剽窃者揪到对手面前,摆明了任人宰割,这完全没道理。
还有安琪,她竟然在总经理震怒的消息传遍银行后,马上跟他撇清关系,说她毫不知情,她以为这是他的点子,说她也被蒙在鼓里……
“你还不说?”林昭元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在旁边猛施压。
“不然我换个说法好了。”曹樱神情沉怒。“她还偷了什么情报给你?”
任庭汉冷汗直流,吓得脸色苍白。“不是——不是那样……”
曹樱一双利眼冷然的看着他,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不是那样,是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