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

所谓的一吃惊艳,再吃癫狂,三吃入迷,更是一点也不假。

铁域的手艺已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才吃了一口,印喜便露出惊为天人的笑容,吃了第二口,她便立刻将手中的包袱塞到如意和满意的手中,吃了第三口后,她决定,除非上官倾云出口感人,否则这相爷府她是赖定了。

为了尝尽铁域的手艺,她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住了下来,而面对她的“企图”,上官倾云竟也不反对,还特地交代总管,好好伺候。

主子都这样交代了,总管自然不敢怠慢,相爷府里的下人们全都奉印喜为座上嘉宾。而如意和满意也维持一贯的殷勤,仔细的照顾着印喜,因此这会儿红霞才挂上了天机,两人便提着饭盒,轻手轻脚的进入月栖楼里。

她们动作利落轻巧,将饭盒里的饭菜一一端到了圆桌上,过程中,小心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饭菜才布妥,果然就听见纱帐后头传来娇软的呵欠声。

两人双眼一亮,连忙跑到床边,将薄软纱帐固定到两旁床前的錾银铜钩上。

“小姐您醒了。”两人喜滋滋的看着一脸惺忪的印喜,确定她慵懒无力的坐了起来,两人才七手八脚的将她盖过的丝被折成方正,放到了床底。

“我好像闻到醉糟嫩鸡和太极明虾的味道。”小手捂着朱唇,印喜软软的又吐出一个呵欠,接着才伸长了一双小腿,缓缓地滑到床塌下。

“小姐好厉害,今日的主菜正是这两道菜呢!”两人一脸惊奇,再次为印喜的嗅觉而赞叹。

这几日,小姐的生活作息极为简单,睡醒了就是吃,吃完了就是睡,只有偶尔心血来潮时,才会在府里到处闲逛,再加上小姐脾气良好,待人客气,凡事总是自己来,不像一般的官家小姐爱颐指气使,因此她们服侍起来,也就格外的轻松。

不过有好自然也有坏,小姐唯一的缺点就是嗜睡。

虽然她们非常努力想让小姐维持三餐正常,可小姐一旦入睡了就很难唤醒,不过这几日,她们总算发现让小姐自动清醒的妙招。

原来,只要将好吃的饭菜送到房里,小姐闻到菜香就会自动清醒,这招百试百灵,屡试不爽呢!

两人打开衣橱,正思考着该怎么打扮印喜,谁晓得她早已拾起随意披在软椅上的丝衣绸裙,径自穿上。

唉,小姐就是这样,不爱打扮,衣着也很随意,老爱穿着过大的衣裳……

“啊,还有桂花甜酒酿蛋。”俏鼻微抽,印喜不禁惊喜的又吐出一道菜名。

踩着缀珠绣鞋,她不禁心动的越过屏风,来到价值连城的碎玉紫檀桌边,果然就见到桌上搁着五盘诱人的佳肴。

铁域手艺之好,不仅色香味俱全,就连菜的外形也相当考究,光是看那摆盘,就让人食指大动。

“快坐下来一块吃啊。”印喜连忙朝后头的如意和满意招手,自己则是迫不及待的拉过椅子坐下。

“奴婢不敢。”两人诚惶诚恐的摇着头,哪敢真的和印喜同桌共坐,她们可是丫鬟呢。

“就说了别对我多礼了。”印喜才不容她们拒绝,拿起汤匙,替两人各盛了一碗汤。“你们晓得我吃不多,你们不帮忙一块吃,剩下多浪费。”她虽挑嘴,但不贪食,往昔有师傅出“口”相助,自然不怕东西吃不完,如今师父不在身边,她之好向最亲近的如意和满意求助了。

“可是——”两人还是犹豫。

“哪来那么多可是。”印喜也为自己盛了一碗汤,汤才盛好,她便低着轻啜了一口,当鲜美清郁的汤汁滑过舌尖,她也不禁笑逐颜开,轻灵水眸当下眯成两个半月,模样煞是迷人可爱。

如意和满意看到她这表情,不禁立刻偷偷吞下口唾液,猜想着那汤汁一定很美味。

虽然她们一直努力恪守尊卑之分,可小姐一露出这种表情,她们就会……就会……

“还愣在那儿做什么,快来吃啊。”印喜再次出声唤人,接着又低头啜了第二口汤,这一次,她不只眼儿眯成了半月,就连朱唇都弯成了半月,整个人眉开眼笑的,就像是吃到人间最美味的食物。

如意和满意仿佛看到自己的理智长了翅膀,咻咻的的飞到天上去了。

如这几日重复上演的戏码,她们几乎是失神的拉过椅子,主动地坐了下来,还真的开始帮忙“分担”食物。

直到见两人入座,印喜才含着笑意,捻起一旁的象牙雕筷,开始品尝起醉糟嫩鸡的滋味。只是才吃了几口菜,她便已觉得半饱,不禁只手撑着嫩颊,慵懒的望着两人吃菜的模样。

“好吃吗?”她笑着问,极喜欢眼前温馨的气氛。

自从欢欢和心儿相继出嫁后,就只有师父陪着她吃饭,饭桌间的气氛自然也就不如往昔热闹,如今有人一块吃饭,感觉真是好极了。

“嗯!”两人用力点头,小脸上布满了兴奋得红晕,吃的格外高兴,不过却也眼尖的发现印喜没碰过太极明虾,于是立刻动手剥虾。“小姐,请吃虾子。”将一整盘的虾子去壳后,两人立刻将整盘明虾推到她面前。

印喜浅浅微笑,随意的夹了尾明虾咬了一口,可明虾才刚咽下,她却像是想到什么死的,幽幽出声:“这几日,我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可却想不起来。”

如意和满意不禁意外的眨了眨眼。

原、原来小姐也会想事情啊,她们还以为小姐只会睡觉和吃饭,从来都不动脑呃——不,不,应该说从来都没有烦恼的呢!

两人看她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主动替她猜测。

“是吃的方面?”嗯,小姐最重视吃了,往这方面猜是最有可能的了。

自从那日相爷让自己的专属厨子——金士或替小姐做菜后,她们才晓得小姐口中的铁域,正是指金厨子。虽然她们不清楚小姐为何老称呼金厨子铁域,不过小姐就是小姐,小姐高兴就好。

“不是。”印喜摇头,斩钉截铁的确定,自己遗忘的事绝对跟吃食无关。

“那、那是有事想找睿王爷?”小姐和睿王爷是姻亲,彼此之间相互来往是理所当然,小姐也在府里住了十几日,也该是时候去拜访睿王爷了。

“也不是耶。”印喜再次摇头。

“那、那、那……”屡猜不中,如意和满意不禁蹙眉继续苦思。

与吃无关,也不是睿王爷,那还会有什么事?

难道是跟相爷有关?

相爷一表人才,官拜一品,这几年来,多少管家小姐爱慕着相爷,可就不曾见相爷和谁亲近过,但这几日相爷即使公务繁忙,私底下却还记着吩咐总管,要她们俩多照顾着喜儿小姐,可见相爷对喜儿小姐确实有几分重视,只是喜儿小姐却提都没提过相爷,反倒是满嘴挂记着铁域,活像是忘了相爷似地。

“小姐,还是和相爷有关的事呢?”如意、满意是死马当活马医,不怎么抱期望的问。

“啊!”可没想到印喜却是朱唇微张,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糟糕,这几日她吃好、睡好、酌,压根儿就忘了和师父的协议,自然也就忘了替上官倾云趋吉避凶。

唔,不好不好,他今年命岁双冲、印堂藏煞,近来必有无妄之灾,这几日不见,他应该——应该还好吧?

呃……应该,应该还没遇上什么麻烦吧?

也许是因为心怀愧疚,印喜没吃完饭,便让如意和满意带路,来到上官倾云位在东苑的书房。

一路上,两人不知是福至心灵,还是打算用闲聊打发时间,竟开始向她介绍起上官倾云一日的作息,还说这个时候,他一定是在书房为国家大事操烦。

除此之外,她们还说他虽贵为相爷,却没有官架子,不但待人斯文有礼、对国忠贞不移,对全天下的百姓根式鞠躬尽瘁,只差没死而后已。

她没泼冷水的习惯,因此也就没多嘴表示,她和上官倾云可是在青楼见面的,那是他拥着舞人,模样可是一点也不斯文有礼,至于忠贞不移——唔,对国家或许是如此没错,对女人可就说不准了。

虽然她不晓得她们口中的相爷,和她所认知的上官倾云,为何会有一段落差,但她确定如意和满意——不,应该说整座相爷府里的下人,对上官倾云可是死忠得很,无论何时何地,总有人抢着服侍他。

瞧,她前脚才刚踏入书房,总管后脚便领着两名奴仆自外头走了进来,奴仆手里各自端着一个绘金花漆盒和一壶热茶,茶壶还热腾腾的冒着烟呢,瓷杯正好就有两只。

若非上官倾云有一人二用的习惯,否则就是这些人早就猜得她会造访书房。

虽然她对他人的秘密一向没兴趣,可她真的不得不说,这相爷府里果真是卧伏藏龙啊。

含着盈盈浅笑,她将实现从总管一行人身上抽回,转而望着坐在书案后方的上官倾云,却见他手执书册,早已不知凝望她多久。

他气度雍容,眼眉之间透着自信与睿智,雅贵之气浑然天成,在烛火的辉映下,那双黑眸更显幽深,仿佛可以看穿任何秘密,让人无所遁形——

莫名的,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脸儿有些热。

“喜儿姑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的柳眉才轻轻微蹙,他的关怀就随之而至,半点也没疏忽掉她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

“不,没事,可能是适才走了一小段路,所以觉得有些炽热。”她推测出这个可能,毕竟适才她确实走了不短的一段路。

“那就歇会儿吧。”他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书卷。“请坐。”他摆个请的动作。

“多谢。”她敛裙坐下,这才打量起整座书房。

相爷府占地辽阔,四方院落规模宏伟不说,更是以珍贵楠木搭建而成,房内的桌椅柜台也都是用最上好的紫檀木,想当然耳,书房自然也是如此,门开八扇不说,每扇窗门上到处可见写情写意的双面图,替古意盎然的书房再添风雅。

只是书房大归大,可却放满了大型书柜,书柜上收罗着经史子集、各地风土方志,以及大量的兵书,可见他这一朝相爷的用心。

“听说喜儿小姐有事找我?”上官倾云轻声开口,嗓音低醇悦耳,莫名的让她的双耳发痒。

她眨眨眼,不禁迅速将视线调回,却发现总管和两名奴仆。不知何时已退出书房。

“是的,我来,是想问问你近来可还安好?”她慢条斯理的说出自己的来意,一双灵眸确实迅速朝他身上察看了好几眼。

唔,还好,还好,他看起来脸色红润,精神饱满,半点也没有失魂落魄,或是受伤虚弱的模样,看来她这一忘应该是还没忘掉他的命,一切都还来得及。

“喔?”上官倾云不禁有些意外。“喜儿小姐为何会有此一问?”这可真不像她啊。

放眼金铉王朝,多少女子对他梦寐以求,每次过府,总会借口缠着他不放,可她却是个例外,就如同当初她所言一般,她确实是为了铁域而来。

这几日听总管报告,这段时间里,她非但没有寄人篱下的不适应,反倒开心得很,整日吃好睡好,有时甚至睡到了日上三竿也唤不醒,除非端上铁域出手的食物——

基于友谊,他早已打算替皇浦照顾她一段时日,只是被人疏忽久了,他还以为她早忘了他呢。

“当然是怕你出问题啊。”她一脸认真的道。“你还记得当初我和师父是以铁域为条件,让我到你这儿为你趋吉避凶,保你未来一年安顺吧?”

“记得。”

“所以,我这就是来实践我的承诺。”她徐徐说着挺小鼻却敏锐的在空气中捕捉到一股甜甜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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