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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1)

听风楼打探消息向来无所不能,这虽是江湖传闻,泰半接近事实。

苏清羽坐在桌旁,看着手中几页资料,良久无语。

她不说话,坐在另一边的风少宣也没有开口。这个时候,他的心情并不比妹妹好多少。

以为是成全,结果却反而害了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清羽蓦地发出一声轻笑,将手中的纸放到桌上,轻拍了两下:「大哥,我的直觉果然是正确的。」

「什么?」

「我一直认为司徒斗跟柳清岚之间有某种关系,事实证明我没有猜错,他们竟然是嫡亲的表兄弟。」最终还是由她亲自查证出这个惊人消息!心头的滋味却复杂难言。

她搞清楚、想明白了许多事,司徒斗或许从没把她当成棋子,因为先前他并不知道她的身分。就算知道了她的身分,也不知道她跟锦绣殿会有关系,在确定她跟锦绣殿有关系后,她又消失了。

只是,他们之间掺杂了太多别的东西,比如上一代的恩怨……

看着她脸上的笑,风少宣却只感到心疼:「羽儿,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为什么不笑呢?现在的我就只是个大笑话。想也知道,平凡的我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呢?」连司徒的母亲都不信他喜欢自己,是司徒掩饰得太成功,还是他母亲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有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他很确定柳清岚对妹妹是真心的。而司徒斗对妹妹就算不是十分真心,也最少有五分情意在。他妹妹虽然相貌普通,可是长久相处下来,要吸引人并不困难。

苏清羽不解的看着大哥:「哥,称霸江湖有什么好呢?为什么古往今来有这么多的人想一统武林,唯我独尊?」为了一个野心,可以数十年如一日地去经营,甚至可以利用、糟蹋别人的感情,这样的人性还值得期待吗?

风少宣摇头:「你问倒我了,因为我从来不认为称霸江湖有什么好,八卦江湖才是我的最爱。」

她不禁莞尔:「说的是,那确实不是大哥爱好的。」

风少宣看了眼那几页纸,忍不住叹道:「正邪两派之首联手,江湖一统确实不是难事,上一代的幽冥宫宫主不可谓不心机深沉。」

苏清羽也叹了口气:「司徒的母亲竞然会是幽冥宫的传人,江湖果然很小啊!」

「这是江湖宿命。」

她点了点头:「是呀,恩怨一代一代地传下来,上任殿主出的手,我这继任殿主便得负责处理善后。」

「当年都说幽冥宫宫主的儿女都死了,没想到竟然还活下了一对姊妹。」风少宣道出秘辛。

苏清羽感慨:「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两个姊妹苦心积虑到了这种地步,分别下嫁黑白两道的人,耐心等待几十年,为的便是完成她们父亲的遗志,一统江湖。」

这样的心机让人不得不佩服,却也让他们兄妹俩觉得真是吃饱了撑着。

在某方面,他们兄妹是极为相似的,对于江湖只有旁观的兴致,却无参与的热情,看戏可以,绝不演戏。

相视沉默片刻之后,风少宣开口直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回去。」

他怎么也想不到妹妹会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一句话,张口结舌了老半晌,才道:「你可是现任的锦绣殿殿主。」她有她的江湖责任在。

苏清羽狡辫:「上任殿主不是到忍无可忍,江期群雄摆不平的时候才出手的吗?同理可证,这次等其他江湖人士摆不平的时候,我们再出来才符合常理。」

风少宣闻言,为之语塞。

她笑了笑,伸手拿过那几页纸,双手轻搓,纸张化作飞屑,飘落尘埃。

「有些东西不如不知道,秘笈往往都是伤人的。」她叹口气起身,朝门口走去。有些事查证了,总要在江湖史册上留下痕迹,那就是大哥的事了,她能做的已经做了,该是离开的时候。

「羽儿……」

苏清羽头也不回地挥挥手:「我没事,至少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真实的,这就已经足够了。」

风少宣只能看着妹妹消失在门外。如果事实真像她说的那样倒好,可惜,他知道在妹妹状似无事人一般的神情下,隐藏的是最深的苦涩与痛苦,那个孩子最后会不会留下来,他都不敢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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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少宣很烦恼!

因为他有个不负责的妹妹,自己躲起来,却把所有的麻烦留给了他。

江湖已经很乱,更乱的却是他现在所在的听风楼总部。

伸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他看着若无其事却如同背后灵一样存在的人直叹气:「司徒教主,你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待在我这里喝茶。」

司徒斗拿茶碗盖拨了拨飘浮的茶叶,轻呷一口香茗道:「我只是一个退出江湖的闲人,那些事与我何干?」

风少宣陡地额际青筋直蹦:「我这里可不是江湖人养老的所在。」

「扬州的风景还不错。」司徒斗说得极为轻描淡写,阴柔的俊美面容被窗外投入的明亮光线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让他更加的魅惑人心。

风少宣眼神闪了闪,恨恨地将头转到一边。这样一个漂亮得近乎妖孽的男人整天在自己跟前晃,妻子会怨怼也是应该的。

「我已经说过了,我找不到她。」他极为无奈,不是他不想尽力,而是无能为力啊!

「如果连风大少都找不到她的话,我就更不可能了。」

「一个人要是存心想躲你,找起来本来就不容易。」

「所以我才来找你啊。」司徒斗回得理所当然。

风少宣忍不住苦笑:「问题是我也找不到啊。」

司徒斗神情微敛:「你是她大哥,至少她不会躲你。」这事实刺痛他的心。

他真的不懂,她为什么突然消失不见?

风少宣摇头叹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司徒斗难得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问出口:「她究竟为什么躲我?」

「我以为你不会问。」

「我也以为自己不会问。」

「可你终究还是问了。」风少宣叹了口气。

他看着手里的茶碗,默然片刻才道:「我怕不问的话,永远找不到她。」

「其实就算你问了,她不想见你,你找到了也没用。」就算找到人,可是心已不在,有何用?

「这些不需要你告诉我。」

风少宣自讨没趣的摸摸鼻子:「你跟柳清岚的关系她知道了,并且见过你的母亲。」他能告诉他的只有这些。

司徒斗暗自沉吟,原来她有上山,却没有人发现她。能被称为听风楼的镇楼之宝,她必定有过人之处,打探消息的本事绝非浪得虚名。

那么,她到底知道多少事?他不知道,却非常害怕她会因此误会了。

风少宣看着他复杂的神情,不由得叹气:「你是真心爱她的是吧。」事实摆在眼前,这个男人是深爱着妹妹的,否则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隐退江湖。

「她果然还是误会了。」司徒斗的声音很低,犹似呓语。那些只不过是她对母亲的说词,口不对心,如果她真的听到了那样的话,很难不误会。

身为局中人往往看不清棋局,而她现在就在局中,她越是对他有情,就越容易误会。一时之间,司徒斗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这种事情很难不让人误会啊!」风少宣带了些同情地看着他。

「这件事情终究还是要我自己去解决。」知道了原因,司徒斗起身朝外走去。

见瘟神要走了,风少宣忍不住抹一把脸上的虚汗:「司徒教主一路好走,在下就不送了。」

「不必相送。」他忽地止步转身。

风少宣吓了一跳,以为他又改变主意了。

司徒斗却道:「否则我会以为楼主想留我多住几日呢。」

这回,风少宣很干脆地对他说:「好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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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江湖上如何风云诡橘,似乎都与庐山深处的锦绣殿毫无关系,这里依然宁静而安详。

也许,唯一不安宁的只有这里的主人。

「殿主,你多少吃一些吧。」

「没胃口,先放着吧。」

侍女看看面窗而站,近来益发清瘦的身影面露担忧之色,忍不住劝道:「再吃几口,就算您不饿,肚子里的宝宝也需要吃啊。」

苏清羽慢慢转过身来,垂眸看着微隆的小腹,摇头叹道:「这孩子也够可怜,吃多少吐多少,再这样下去,我真怕到时候生出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娃娃来。」

侍女再加把劲游说:「所以殿主才要努才不停地吃啊!这样多少总会留一些在胃里。」

苏清羽闻言失笑:「那我岂不是成了猪了,一天到晚就是吃吃吃。」

侍女掩口偷笑。

「还是让厨房给我熬些白粥吧。」

「奴婢这就去。」

「嗯。」

屋子里又只剩下苏清羽一个人,她回身又朝窗外看去。

她知道这个时候江湖一定不太平,也知道长老他们为了让她安心养胎,隐瞒了一些事,不过,她也清楚那些不会是什么大事,真要出了事,就算她这个殿主武功再不中用,也还是要她出面的。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名,这个东西有时候远比一些别的东西来得紧要。

摸上自己的脸颇,苏清羽的神情闪过一抹怅然。肚子里留不下什么东西,人自然便瘦了下来,倒是让殿里的人替她担忧了。

「殿主。」

她看到窗外廊上出现大长老,不由得笑着打招呼:「大长老。」

「殿主最近气色差了些,容老朽替殿主把把脉,开两帖补药吧。」

「长老要进来吗?」

「不必麻烦了,」大长老走到窗前,采手:「殿主。」

苏清羽笑着伸出手,由着他诊脉。

「殿主要安心静养,心绪不稳,胎儿便难安稳。」

她笑而不语。

大长老忍不住坦白:「不怕实话告诉殿主,司徒斗早已抽身事外,回庐山多时,这次倒没生事,只是终日待在山顶的竹屋里吹箫自娱。」

她不再沉默:「长老想说什么?」

他摸摸自己颔下的长须,慈蔼地笑道:「殿主不如四下走动走动,孕妇适当的活动,对腹中胎儿也有益处。」

苏清羽闻之失笑:「我近来乏得很,不想走动。」

「凡事顺其自然,在事情发生以前不用担心太多,因为担心是没有用的。」

「我确实只是不想走动,倒是大长老多想了。」

该说的都说了,怎么做,由她自己决定。「既是如此,老朽告退,稍后我让人给殿主送药来。」

「劳烦长老。」

「这是老朽份内之事。」

虽然她对大长老说不想走动,但是几天后,苏清羽还是在夜色浓重时出现在竹屋之前。

当她一步一步走近竹屋,四周很安静,她的心也很平静。

可当竹屋的门霍然打开,那道熟悉的黑色身影映入眼帘时,平静的心期却忍不住起了涟漪。

四目相对,两人就这样看着,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许久之后,仿佛就要石化的两人终于有人先打破了沉默。

「你瘦多了!」听得出司徒斗低哑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压抑与担忧。

苏清羽笑说:「近来身子不太舒服,胃口差了,所以便清瘦了些,其实没什么大碍。」

「夜晚天凉,怎么没加件衣服就出来」看着她单薄的衣着,他不禁更紧了眉头。

苏清羽不以为然:「我们都是习武之人,这样的天气,无碍的。」

司徒斗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回屋取了件披风,出来给她披上,她没拒绝。

「你来,是有话问我吗?」

苏清羽摇头:「我只是听说有人在山顶吹箫自娱,过来听听罢了。」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她厘清所有的事,她并不需要他的解释。

司徒斗看着她,倏地手腕翻转间,腰间的竹箫已到了他手中。

他吹,她听。

两人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似乎他们从未分别。

现实是,他们已分别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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