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你是Ricky?”

月光朦胧,拖长了恩惠与方睿希的影子,两人站在河岸公园的草地上,彼此对望。

他神色凛冽,而她,秀眉蹙拢,水眸迷离。

“你真的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她哑声追问,至今仍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

她最信任的良师,原来就是星光的小老板!

“对,我是。”方睿希点头承认,而这一点,也将恩惠的心瞬间击落悬崖。

“为什么骗我?”她忍不住激动。“为什么从来没人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Cindy姐,还有Roger总监,你们是联合起来隐瞒我的吗?”

方睿希蹙眉。“没人刻意隐瞒你。”

对,没人刻意隐瞒,是她傻,竟笨到连自己公司的总经理都不认得,怪她自己见识浅陋,很少注意演艺圈的花边新闻,跟公司签约以后,工作满档,更没时间分神,而且Cindy也警告过她那些没营养的报道少看为妙。

但是,连赵应诚的空姐女友都知道他是谁,她竟然笨到浑然不知……

“你可以告诉我的。”恩惠郁恼地瞪视方睿希,越想越不是滋味。

“在丢给我传单那时候,或者来看我参加甄选那一天,甚至我向你请教,该怎么跟星光签约比较好的时候——你有太多机会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为什么不说?”

他默然不语。

一个阴暗的念头蓦地闪过她脑海。“难道……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看我这样傻傻笨笨的,什么都不知道,很有趣吗?我问你签约的事的时候,你装作一本正经地给我建议,其实该不会在心里偷笑吧?”

“我没有!”他拧眉反驳。“你怎么会这样想?”

“那你要我怎么想?”她尖锐的拉高嗓音,胸臆纠结着复杂情绪,是受伤,是怀疑,也是一种遭到背叛的悲痛。

她这么信任眼前这个男人。把自己的一切掏心掏肺地告诉他,把他当成自己的良师益友,结果呢?他竟然对她隐瞒他的真实身份!

他这么做,跟赵应诚有什么不同?他们同样欺骗她最真诚的感情,同意背弃她的信任……

一股酸意涌上来,恩惠感觉眼眸刺痛,喉咙哽咽。

她是不是天生就是个笨蛋?所以她的前男友会劈腿,会在分手后理所当然的要求复合,而她以为自己可以信赖的朋友,其实在她面前,都是戴的假面具。

他们以为她很好骗吗?很好玩弄吗?

泪水不听话的在眼眶孕育,她好呕,实在不想在方睿希面前展现自己的脆弱,但没办法,满腔的委屈就是藏不住。

“你到底……存的是什么居心?”她质问。“一开始要我报名甄选,就是在耍我吗?Cindy姐曾经怀疑我会通过甄选跟你有关,难道真的是你在背后运作的吗?

还有Roger总监,他那时候会帮忙改造我,我也一直觉得奇怪,也是你的指示吗?

还有我接的第一支广告,Cindy姐说她想不通,怎么厂商会指定我这样的实习生来拍,难道也跟你有关系吗?”

连续几个疑问掷向方睿希,但他一个也不回应,僵在原地,面无表情,只有闪烁的眼神泄漏了他不平静的思绪。

恩惠看了,更加确认自己猜测无误,这些事全跟他有关!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尖声逼问,又是疑惑又是愤恨。“我跟你……只是萍水相逢啊!为什么要这样摆弄我的人生?”

他闻言一震,脸部肌肉僵硬,似有几分狼狈。“我没想摆弄你的人生。”

“那你是什么用意?你说清楚啊!”

他默不作声。

为何不解释?莫非他心里真的有鬼?

恩惠痛心,今夜连续遭受数个打击,前男友的厚颜纠缠,Angel诬指她陪睡,然后是他,方睿希,她的心灵导师……

他竟然是星光的小老板!

乱了,全乱了,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不晓得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一切,简直莫名其妙。

她惊栗不止,夜晚风凉,吹在她衣着单薄的身上,更令她全身发颤。

方睿希注意到了,拉起她的手。“天气冷,我们回车上再说。”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

他一怔,从没见过她如此倔强的一面,一时不知所措。

一阵冷风吹来,她打个寒噤,他蹙眉,脱下自己的风衣,披在她肩上。

她抓住风衣,想还给他。

“披着!”他不准她动。“你想感冒吗?”

“我不想披。”她傲然扬起下巴。“还给你——”

“我要你披着!”他扣住她手腕,语气变得严厉。“身为艺人,要懂得管理自己的健康。”

她无可反驳,所以地抿唇。

他这才松开她的手,替她拉拢风衣衣领,确保她得到温暖。“我知道你很气我,不过我们在这边争论也没意义,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别过脸。“我自己会回去。”

“你怎么回去?”他低斥。“别忘了你现在可是被某个跟踪狂盯上了。”

“我可以叫计程车。”

“干么叫计程车?我送你不就好了?”他再次牵起她的手。

而她又一次甩开,扬起怒火灼灼的明眸。“这是总经理命令吗?”

他眯眼。“什么意思?”

“是总经理命令我,一定得坐你的车回去吗?”她挑衅。

他蓦地倒吸口气,眼神变换不定,良久,才森沉地扬嗓。“没错,是总经理命令,那你听不听?”

她没回答,颤着唇,脸色苍白,一颗失望的眼泪坠落。

那令他胸口不由自主地揪紧。

在车上,两人都不发一语,气氛冷凝,方睿希几次窥探恩惠的表情,见她神态冷漠,眼眶仍隐约泛红,悄悄皱眉。

到了公司为她租的单身公寓楼下,她立刻解开安全带,握住门把想开门。

他阻止她的动作。“你等等。”

“总经理大人有什么事要吩咐吗?”她语调嘲讽。

他不免有些着恼,他一向受欢迎,还真没哪个女人敢对他这样说话,尤其是自家公司的艺人,哪个不是抢着讨好巴结他?

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要坐在这里听这女人呛声?又为了什么,一听说有粉丝盯上她,他比谁都紧张,不但马上派助理给她,今天还亲自来接她?

她是谁?不过是一个才加入公司几个月的新人,也还只是小有名气,离真正大红还远得很,凭什么给她特别待遇?

别说好友Roger几次质疑他的用心,连他自己也不解。

方睿希沉下脸。“康恩惠,有件事我要先说清楚。”

“什么事?”恩惠故作淡漠地问,内心却不争气地升起一丝期盼,他会不会是要道歉?

可惜他又令她失望了。“是关于你前男友的事。”他冷淡地注视她。“你应该不会想要跟他复合吧?”

她郁闷地咬唇,这完全不是她想听到的。“我跟不跟他复合,关你什么事?”

他一窒,两秒后,才找回说话的声音。“是不关我的事,但关公司的事。”

“什么意思?”她瞪他。

他表情不变。“你现在不能扯上任何绯闻,我说过了,对你的形象不利。”

她冷笑。“你是怕我扯上绯闻,影响形象,以后接不到广告代言,就没办法帮公司赚钱吗?”

他眉宇一拧。“你不必这么讽刺,要当公司的摇钱树,你还不够格。”

他说什么?

恩惠惶然,不敢相信他恶毒至此,身子止不住一波波颤栗。“你说的对,公司比我能赚钱的艺人多的是,我在自以为是什么?”只是,他有必要点那么明吗?有必要这样刺伤她吗?

“方睿希,你……好可恶。”

她握紧拳头,指尖掐进掌心肉里,这一刻,她真的恨他,好恨好恨他……

方睿希注视她受伤的表情,也知道自己话说重了,但他一向如此,习惯了嘴硬毒舌,对谁都一样,不该……对她例外。

“总之,”他极力压抑波动的情绪。“不准再跟你前男友见面。”

她撇过脸蛋,不说话。

“你听见没?回答我!”

“这是我的私事,你管不着。”她反抗。

她这意思是还想继续跟前男友牵扯不清吗?方睿希顿时感到恼火。“我有义务保护旗下的艺人。”

“义务?”恩惠冷哼。原来只是义务!那他怎么不说,他接近她,关心她,听她聊心事、诉甘苦,都是义务?亏她还一直把他当朋友。

“我知道了,以后见面,我会把你当老板,会很尊敬你很有礼貌的,所以……”

“所以怎样?”他嗓音沙哑。

她垂敛眸,语气空幽。“以后我不会再主动打电话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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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到做到。

那天过后,他便没接到来自她的任何消息。当然,关于她的动向他还是清清楚楚的,她是星光签约的艺人,他是公司总经理,有心探查,自然能掌握一切,只是就像她说的,他们之间如今只是单纯的老板跟艺人的关系。

他们不是朋友了,除了公事上的互动,不会再有其他了。

为什么,他会觉得非常懊恼?

方睿希忧郁地沉思,坐在办公室沙发上,与好友面对面,却无法保持他的气定神闲。

罗明杰告诉他,恩惠在前一天主动找他。

“她跟我问了许多关于你的事。问我当初为什么要帮她通过资格审查?还问她之所以通过甄选,是不是你在背后运作?连她的第一支广告是你暗中帮忙的,她都猜到了。”说着,罗明杰不禁啧啧赞叹。

“其实这女生挺聪明的,一点也不笨。”他从不认为她笨,只是单纯。

方睿希涩涩地抿唇。“那你都怎么跟她说的?”

“能怎么说?难道要我告诉她你只是拿她当实验品吗?”罗明杰耸耸肩,很无奈似地一摊双手。

“我只好跟她说,是她自己胡思乱想,你只是看她有潜力,想特别栽培她而已。”

“那她相信吗?”

“我刚不是说她很聪明吗?”罗明杰翻白眼。“她摆明了不信!”

是吗?方睿希自嘲地轻哼。

“说真的,Ricky,我也不信。”罗明杰紧盯他。“连我都搞不懂你说的‘实验’是什么意思,也难怪她怀疑你的用心。”

方睿希不吭声。

“Ricky……”罗明杰快被好奇心杀死了,夸张地拉高声调。

“你到现在还要装神秘吗?就不能看在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分上,稍稍透露一些秘辛?你知不知道昨天见康恩惠来找我,多么热血沸腾啊!我想这个秘密终于爆发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简直比看电视还令人期待!”

“你把我的事当成狗血连续剧吗?”方睿希讥讽。

“因为这不像你啊!”罗明杰不理会好友嘲笑,很坦白地抒发心声。

“我从来没见过你特别注意哪个艺人,只有这个康恩惠,不但是你亲自找进来的,而且对她异常关心,连她被粉丝纠缠你都特别紧张,堂堂总经理亲自接送旗下艺人,啧啧啧,这事说出去,保证一堆人浸在醋缸里呛死!”

“你说够了没?”

“当然不够!我警告你,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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