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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当晚,送走母亲与妹妹,申冬澈洗过澡,给咚咚清理笼子与便盆,打理干净,抓一把提摩西草放进牧草盒,一闻到新草草的香味,咚咚快速将脸埋进草堆中,啃得好开心。他伸手摸摸牠毛茸茸的耳朵,再揉揉牠的身体,然后职业病复发,把牠抱在怀里检查耳朵有没有异状?牙齿有没有过长或长歪了?

指甲是不是该剪了?身体有没有哪里异常脱毛?

抱着咚咚,一个人的夜变得好漫长。躺在床上,没有蔚蓝的存在,床变得好大,房间变更是冷清,他的心缩成一团,在胸口纠结。

已经十二点,他忍不住拨了通电话,蔚蓝没有接,是睡了吧?那改传简讯,「蔚蓝,对不起,我好想你,快回来,澈。」

五分钟后,她回讯,「明天要上班,快睡觉。」

「你不在,我失眠。」

「失眠要吃安眠药。」

「我是心生病。」方蔚蓝也同样失眠,故意不接他电话是怕自己坚持不了,会立刻回去找他,看了他的简讯,她满心欢喜,「别闹,我打字很慢。」

「刚刚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不想接。」天知道她忍得多痛苦。

「我现在去接你。」

「不要。」

「那我睡了,你也早点睡,明天诊所有认养活动,你要过来看看!」

「嗯,晚安。」

关上手机,她笑了,赶紧起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这床好硬,她根本睡不着,几个月来,她早已习惯有个人陪她入睡,没有他,好像都不对了。

她跑去敲夏藏珍的房门,硬拗藏珍载她回申冬澈家。

到家门口,灯是关着的,他的车也不在车库里,方蔚蓝愣了愣,真没默契,原来在她往家里的路上时,申冬澈也正开往藏珍的家。

「你们两个真的……很幼稚,这么大了还爱玩躲猫猫!」夏藏珍摇摇头,送方蔚蓝进屋里后,她才驱车离开。

方蔚蓝进屋里拨手机,电话一接通,申冬澈便故作神秘地问:「猜猜看我现在在哪里?」

「在家!」

想陪他玩。

「嗯,电视正在播你最爱看的宠物趴趴走,你想不想看我变魔术?」另一头,申冬澈已经把车停在藏珍家楼下。

「变什么魔术?」

「你闭上眼睛,专心想我,默念我的名字三次,我就会马上出现在你面前。」

「不要,好老梗,换点新鲜的。」

「……不要这么不给面子,这个魔术,叔叔可是练了很久。」

「那你要不要也猜猜我在哪里?」

「不要告诉我,你也会变这魔术?」

「没错,我现在在家……只是,申医师骗人,电视根本不是播宠物趴趴走」她还真的转到该频道,结果只看到「名人中医诊所」广告。

「我是觉得这样比较有临场感。」

「快点回家!」她说。

多么甜蜜,她叫他快点回家!申医师挂掉电话,立刻掉头往回家方向驶去。一听见他车子在巷口的声音,方蔚蓝飞快地迎了出来。

两个傻瓜,互相对望了几秒,然后一起哈哈大笑。

「蔚蓝,你先站在那里,我有话对你说。」申冬澈伸手指示她站在原地。

「真巧,我也有话对你说。」她望着他,思念令他们感到彷佛分开了好久。

「其实,我很希望你每次都能把东西用完归回原位,不然我会找不到;我希望你不要太晚睡,熬夜对身体不好;有时候,我也想吃我爱吃的东西,还有,其实我不喜欢吃太辣,可是你每次都叫辣的……」

「你不喜欢吃辣可以跟我说,我不介意!」

「还有,我除了对柳橙过敏外,对海鲜也过敏,可是你常常拉我去吃海鲜。」

「难怪你老是吃那么一点点。」可怜的申医师,怪不得有阵子她迷上海鲜,天天吵着要吃,结果却害他瘦了。

「蔚蓝。我想过了,我不要为了讨好你而放弃自己的原则。现在换你,你想跟我说什么?」

方蔚蓝只是摇摇头,「谢谢你,冬澈,我很对不起你,总是想到自己,却忽略你的感受,让你受委屈,对不起。」她对他再没有埋怨,他在她心里已经是百分百。

「我买了你爱吃的牛肉卷饼跟豆浆,一起吃?」申医师虽然嘴上不说,但总是用行动表达对她的爱意。

她眼眶温热了,心也好暖暖地,星空下,一对恋爱中的傻瓜,并肩坐在台阶上,一起吃着煎得外酥内软的牛肉卷饼,喝着冰凉甜美的白豆浆,在月光的陪伴下,我喂你一口、你喂我的一口,恩爱的情景连月亮看了都感动。

那个晚上,躺在他怀里,她睡得好安稳,失而复得的感觉,使申医师更加珍惜这美好的一刻,果然,习惯是最可怕的慢性疾病,它会慢慢侵袭恋人的五脏六腑,让你一生都摆脱不了它的束缚,只能任它病着、痛着,却无法可想。

而杀人于无形的,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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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申冬澈诊所隔壁屋主贱价求售房屋,申医师索性买了下来,在隔壁设立宠物用品专卖店并提供宠物寄宿服务,为了帮他完成梦想,方蔚蓝辞去专柜小姐的工作,两人一起打拚,这种踏实的感觉真美好。

一个月后,方蔚蓝正式成为申冬澈的员工,专门负责宠物专用品的柜台销售。

上个星期回彰化老家一趟,发现母亲也有了转变,她向熟人买了一个小推车,卖起她最拿手的葱油饼。忘了有多久不曾吃到母亲亲手做的葱油饼,方蔚蓝咬了一口,那感动的滋味涌上心头,让她久久不能言语。

「小蓝,你看,妈最近也开始努力过生活,过去浑浑噩噩度日子,觉得人生好没意义,后来认识巷子口那个阿发婶,知道她一个人做裁缝养大三个孩子,还让他们念大学,我就觉得我真的太亏欠你们,所以,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向从前一样把钱拿去赌博,我要给你存嫁妆。」方母一边杆着面皮一边说。

「你也懂得用浑浑噩噩?」

「少瞧不起你妈,我还会写,这是申医师教我的。」方母现学现卖,在铺着面粉的台子上写起字来。

方蔚蓝拿出手帕擦拭母亲额上沁出的汗珠,说:「其实我跟哥都不希望妈这年纪还这么辛苦。」

「不辛苦,我做得很开心!」

「妈,大哥说他没有给你多余的钱,我也只给你生活费,你这餐车看起来挺新的,该不会又跟银行借钱买的吧?」

「你疑心病干嘛这么重?什么跟银行借钱?我有个那么棒的未来女婿,还用得着去跟银行借钱吗?我是跟申医师借……」

就知道事情不单纯。

「妈!你竟然去跟申冬澈要钱?」

「你先别激动,我会买这餐车也是申医师建议,他希望我生活有寄托,我想想也是,葱油饼是愈做愈起劲,因为是他的主意,所以他就给我一笔钱……」

「你怎么可以拿他的钱?我宁愿你跟我开口!」

「唉哟!跟他要和跟你要有差别吗?而且丈母娘跟女婿拿点钱用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我是跟他借,又不是不还,你这丫头还没嫁过去,就开始替他的荷包心疼啦?」

「你明知道他不会要你还钱,还好意思说借!」

「意思都一样啦!他的将来还不都是你的,你拿点钱给老妈我做做小生意是应该的,我可没有坑你!」

唉……老妈还是老妈,一点都没变。但看到母亲生活有了目标,她比谁都安慰。

她拨了电话去诊所,申医师正好要下班。

「为什么瞒着我拿钱给我妈?」

被发现了?

「什么时候回来?世足赛转播要开始了,快点回家一起看。」

「你不要岔开话题,我问你为什么拿钱给我妈?」

「我贿赂她,想请她答应把女儿嫁我。」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贿赂我?决定权在我,不是吗?」

「至于你,我想用其他方式贿赂。」

「哈哈……申医师,你对我妈好,我当然很感激,但是不要宠坏她,好吗?」

「宠坏她?伯母没跟你说?她上星期来找你,你不在店里,那时我刚好跟杨医师交班,没什么事,就请她去喝杯咖啡,然后给她上了一课人生哲学,我整整花了两个小时,试着跟她讨论什么是人生、人生的意义与价值?引导她反省人生、面对自己,热爱并发展个人存在的目的与未来人生的定位。」

方蔚蓝光听就头昏,更何况是她那只有国中毕业的母亲。

「我妈一定很惨,哈哈……」申冬澈果然够狠,原来母亲并不是故意不跟她说这段插曲,而是因为太可怕了,可怕到让她根本不愿回想这两个钟头的折磨,巴不得快快遗忘。

「没错,伯母一副很想快点离开的样子,我一急,怕她对我印象差,于是就提议让她做生意、卖小吃,由我负责投资,果然,伯母整个人精神马上就来,这才总算保住我在她心中的地位。」

「申冬澈,我真的输给你了!」她握着话筒,笑得连眼泪都飙出来!

那天晚上,他们买了一堆所谓的「堕落的」零食,一面吃着洋芋片,一面喝可乐看世界杯足球赛。然后,夜深了,方小姐在午夜零点整拿出为他买的生日礼物──一副专门以他脸型与鼻型设计的手工眼镜。

「快戴戴看合不合适?这是我上网查了好多资料才知道,台中县龙井乡有位黄师父专门为人量身打造眼镜,因为是个人专属的,所以很贵!」她兴奋地摘下他原来戴的眼镜,替他戴上新的。

果然,新眼镜不论焦距与角度都跟他的脸型完全吻合,戴起来舒服得不得了,申医师好感动:「你怎么知道我的脸和鼻子的角度?」

「就趁你睡觉的时候量的!」

「你为了我还跑到龙井?」

申冬澈拔下眼镜,很满意地瞧着这副纯手工制作的银框眼镜,功能性就不用多说,这副眼镜不论质感或精致度都是一流的。

「也没什么呀!你上次还不是带我去订做鞋,所以我也想订制一样只有你有的礼物送你!」

「蔚蓝,你就是上天专门特制给我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申冬澈重新戴上眼镜,他要把她美丽的容颜给看得清清楚楚,因为她的闯入,让他的生命失去秩序、心跳也不守规律,但是却充满了许多乐趣,这乐趣就像他所说的,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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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后

申医师依旧忙于看诊,而方小姐……不,该说是申太太的「恋爱讲座」仍然卖座,谁教她找到这么好的老公,不向她请教还能向谁?

闲暇时,方蔚蓝常会到隔壁去,看着她的老公耐心地对饲主说明宠物病情,心想,这一切都要感谢她的咚咚,要不是因为牠,他们也不会相遇。

某天,家里收到一张崔菡妮从雪梨寄来的明信片,内容是:申医师、申太太:恭喜你们结婚,经过这些日子的沉淀,我好像又找回当初当空姐的热情,因此重新回到这个行列,或许这样的日子比较适合我,今天在雪梨,明天在伦敦,后天也许醒来,可以看见窗前的樱花树开满了樱花。很美,不是吗?不过,我不会放弃追求生命里的最终与唯一,我还是渴望幸福,就如冬澈你告诉我的一样,一定会有再次让我心动,想和他走过一生的人,很高兴你们找到了彼此,而我则充满了期待,祝福我吧!菡妮。

「真好,不是吗?」

站在院子里,申冬澈搂着爱妻,一起读着这张明信片。

「老实说,你有没有一丝丝舍不得?毕竟这是你的初恋……」偎在他怀里,方蔚蓝斜着眼仰望他,唇边噙着一抹顽皮的笑。

又来了!

「没有。」标准的官方回应。

「你敢说连一点点、一眯眯都没有?」她好温柔。

「没有、没有。」这次他回答得很肯定,按照惯例,不能称有半点迟疑。

「原来你这个人这么无情无义,好歹也是你的初恋……」

「没有用的,申太太,你别想用激将法逼供,我是绝对不会上当的。」

「不会上当?那就是说有啰?」

「没有啦!」现在才知道申太太婚前装大方,婚后醋劲大,原来她也不老实,偷偷隐藏个性,引申医师上了贼船,只好要杀要剐随便她了。不过,申医师不后悔,要是错过了,才教人懊恼,他要永远守护这个让他伤透脑筋的女人。春天来临,门前的黄花风铃木开得正艳,而她就像那绚烂无比的花朵,在他心底铺出黄橙橙的一片,灿烂着、丰富着他的心田。

握着对方的手,他们早已认定彼此是今生的唯一。

而他打算为她订制一世美丽的爱情。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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