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手刃恋人的那天（2）
然而他马上就没有思考时间了。对面身影一闪，狄亚再次主动进攻，玉书也被迫集中全部精力应对。比起狄亚现在做出的攻击之快和猛烈来，他开始觉得二人仅有过的那两次交手简直是儿戏。“可恶，活动能力太强了……！”“训诫骑士”十几回合后放弃了硬碰硬，先弹开劈来的斧子，接着在后跳的同时放出巨剑尾部的锁链，打算用束缚来停止狄亚的行动。岂料锁链只飞出一半路程，就像影片定格似的凝固在空气中——确切地说，是被捉住了。
“这些是……”
玉书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四面飞来缠住锁链的闪光之线，那不是别的，正是狄亚与自己第一次战斗时作为主力武器的银丝。趁着玉书这几秒钟的停滞，狄亚手臂用力后甩，想将巨剑从对手手中夺走，可银丝只是徒劳地拉直了锁链，以他被附体后的力气也没撼动“达摩克利斯”分毫。“等等，这怎么回事？！”雪锋惊讶地叫出声来，“那把剑不可能这么重啊！”
“……对了，你和附在他身上的‘那个’都不知道吧。”
自开战以来，眼镜少年终于露出了第一丝笑容。
“我曾对狄亚说过，‘达摩克利斯’对我来说轻如鸿毛；但如果到了我以外的人手上……”
玉书突然猛地转了个身，将武器朝着仓库的深处大力掷去：
“——就会像这样！！”
难以想象的沉重得到速度，化成足够拉走一辆汽车的力量，反而不由分说地将“赫菲斯托斯”瞬间拽离地面，连人带剑重重砸进了角落的一大堆废纸箱里。玉书马上也跟着冲入其中，趁狄亚还没从混乱中回神，咬咬牙正要挥拳打下——
“玉……书……”
右腕被一只老虎钳般有力的手抓住了，玉书倒吸一口冷气，正要叫出声，发现倒在水泥地面上的青年正注视着自己，那双酒红色的眼睛里又有了清澈的光芒。“狄亚……你清醒了？靠自己的力量夺回主导权了？！”玉书马上压低嗓门，但话音止不住地颤抖。“恐怕只是……暂时的，只有一个办法能彻底阻止我，我得马上告诉你……”狄亚费力地挪动身子，将“达摩克利斯”让了出来，“砍我的左膝……伤口一定要够深，否则……”
这句话没能说完，因为狄亚的表情再次转为阴冷，左掌直奔玉书面门，幸而他已有准备，在被碰到的前一刻抓起武器，连滚带爬离开了纸箱堆。而重新活跃起来的银丝如同倾巢而出的蛇，紧追着“训诫骑士”呲出了无情的牙。“怎么啦，纪玉书，这就只剩招架之功了？”看着举剑拼命抵挡的少年，雪锋坐在横梁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我还以为你刚才的气势能再持久一点呢！”
“轮不到你……说风凉话！！”
一声怒吼，玉书将缠上银丝的巨剑插在地上一旋，这次轮到始料未及的狄亚被夺走了武器，双手也被割得鲜血淋漓。“狄亚！”玉书胸口一紧，条件反射地想问“没事吗”，对方却无视疼痛直接冲撞过来，用全身重量把他压在了木板堆上。“咳……！”觉得脊柱都快断了，玉书从四肢拼命榨出力气试图挣脱，却见狄亚此时的表情比他还痛苦。“照我说的做，玉书……”“赫菲斯托斯”嘶哑地请求着，“趁我还没重伤你，快把我……！”
“可、可是我这么做的话，你会……”
“训诫骑士”单手把剑尖使劲按在地上，用它在地上刮擦出的刺耳声音盖住两人间的低语。“没别的办法！如果不停止我的活动，你就算打败我……也撑不过‘阿拉斯’的攻击……”狄亚边移动身体遮挡雪锋的视线，边艰难地挤出话语，“求你相信我……动手！！”
“——你到底在磨蹭什么啊９不趁机废掉他！”
感到烦躁的雪锋探身高喊，玉书闻声终于下定决心，飞快地点点头后奋力一个提膝，两人的距离又拉开了。“不省心的小子，明明被控制着，还这么婆婆妈妈的……”凶狠的督战者揉乱头发，右臂一抖，从指尖到手肘瞬间变形成了一柄锋利骨刀：
“对小男朋友还有所顾忌的话，老子来推你一把好了！”
狄亚立刻抬头看来，见那明白警告着“别多管闲事”的冰冷眼神，连雪锋都一时收住动作，沉默片刻还是停在了原地。狄亚接着肩膀一震，无数金属丝线嗖嗖地滑出他的袖口和衣摆，纵横交错、盘旋环绕，在半空中结成了一张大网。而他最后亮出的武器，是固定在双臂上的六根粗长利刺，此时的“赫菲斯托斯”看上去如同一只等待猎物投入罗网的恐怖巨蛛。“狄……”玉书完全被惊住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对方的全部实力，更不知道接下来还有没有正常对话的机会，在这种绝境之下，唯一的希望就是……
“我……可以相信你吧？”
狄亚闻言一怔，下一秒却见剑光迎面而来，他立即用两根尖刺相迎，勉强把巨剑从面前推开，岂料玉书在此时发动能力，直接把刺朝反向震弯了。“唔！”狄亚迅速后退，用完好的另外四根再攻过来，眼镜少年却踏着建材高高跃起，从他头顶一掠而过的同时，“达摩克利斯”的锁链终于突击成功，硬将六根尖刺捆成了一束。“他怎么突然变强了？！”雪锋正暗觉奇怪，这时狄亚已失去所有攻击手段，玉书则转了个身，将力量全部集于双手，以巨剑向着对手的下半身挥出干脆利落的一斩——
“‘赫菲斯托斯’？！”
脸色大变的雪锋俯身就要跳下来，但同僚没有给他机会——狄亚制造的那张大网竟一瞬间分解开来，数根金属丝准确地钉入雪锋的掌心、肘间、肩胛和膝头，刺穿他的各大关节，将他死死困在了重新成形的第二张网上！
“……！！”
突然降临的巨大痛苦让“阿拉斯”声带都失去了功能，与此同时，狄亚也一个踉跄倒地。他的左膝盖骨下被深深切开了，喷涌而出的鲜血中露出一颗裂成了两半的黑色球体，嘶嘶地冒着青烟开始消散。“狄亚！”玉书脸色苍白地扑过去扶他，“赫菲斯托斯”脸上非但没有痛苦，还笑得十分满足。“干得漂亮，玉书……合作愉快。”长发青年似乎完全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慢慢竖起了大拇指，“那个修罗战鬼……短时间内休想脱身，就算恢复自由，异能也无法再使用了……所以你不必担心他会……”
“别那么多废话了！现在的问题是你怎么办？！”
眼镜少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冷静，面对自己造成的骇人创伤，他只能手足无措地跪在地上，全身颤抖着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别这样……这毕竟是我拜托你做的，接下来就没有你的事了。”狄亚吃力地倚着建材堆坐下，一手放在玉书肩头，“快离开……你破坏的‘核’是非羽大人创造的，一察觉到它停止运作，他很快就会赶到，那时候才是真的完了……”
“那、皇非羽会把你怎样？放走了我，你的任务不就……！”
“啊……受罚是免不了啦，但总比被这么恶心的东西控制要好。”
狄亚挤出一个微笑，手在玉书肩上轻轻流连，他却没有一点反感的表示。“不过，这次真的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永久性的。”狄亚垂下眼帘，口吻变得莫名沉重，“今后无论是作为‘狄亚’，还是‘赫菲斯托斯’的我，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玉书，多保重。”
“……我……明白。”
玉书同样没有勇气正视狄亚，也没有听进他的警告，只是固执地留在他身旁。“别耽误时间了……快走！”长发青年再次开口催促，“回去以后，尽快忘了我的事，也不要对任何人……”
“……连你对我告白过的事也是？”
世界仿佛一下子寂静下来。狄亚呆呆地张着嘴，愣了好一会才想到该说的话。“那种事……你当然会首先忘掉的吧，毕竟只给你带来过困扰而已。”狄亚苦笑着扭开头，不知是不是心痛带来的麻痹作用，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伤口的疼了，“就当有人给你开了个拙劣的玩笑吧……连当笑话讲的价值都没有呢。”
令他意外的是，玉书一语不发收起武器，调整成半跪的姿势，右手贴胸郑重地正视了他。“那并不是玩笑……告白是誓言的一种，而‘誓言’对骑士来说是神圣的。”他认真地说道，“我既然接受了你的誓言，就不会忘记。我也以‘训诫骑士’的称号向你保证。”
他说……“接受”？
一瞬间洪水般猛烈的思念充塞了狄亚的胸膛，视线急剧模糊，内心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不想就这样终结。“是吗……太好了。”他把口腔内侧都咬出了血，才阻止了自己当场失声哭泣，还能勉强用微笑送别眼前的人，“这就够了……快走吧，玉书，我也绝对不会忘记你！”
眼镜少年用力点点头，终于不再犹豫，拔腿冲出了仓库。尽管只有一刹那，但狄亚没有看漏他发红的眼眶。“啊……原来如此。”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狄亚突然忆起那天中午的梦，这才恍然大悟。
“我梦到的……其实是我自己的死吗？”
自己的生命仅剩几十分钟这过于残酷的现实，反而没给长发青年带来多少感慨，现在的他，只为喜欢的人逃过一劫一事感到安心。
“不过……直到最后都没对他说实话呢，希望他即使有朝一日知道了真相，也不要太生气……”
嘴角静静地扬起微笑，狄亚抬起开始失去焦距的双眼，一面望着夜空，一面等待最后的时刻。
被缚在金属网上的雪锋已经失去意识，回荡在仓库里的，只有黑色内核渐渐变弱的消散声。
（第一百八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