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以血还血（2）

意外在当事人毫无准备的时候发生了。新的深红色洒满了雪地。

当奇利姆的一个头颅张开血盆大口，朝背向自己的召唤者横扫过去时，瞬间反应过来的月寒和巧妤想放声警告但已经来不及了。非雅只感到一阵狂风近距离掠过，紧接着右侧身体猛然一轻，看到自己仅余的小半条右臂像失控的水龙头一般喷出鲜血时，无法言喻的剧痛才晚一拍找上了她。

“咿……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上一秒还趾高气扬的“天后赫拉”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双膝一软倒了下去，同时徒劳地用左手去堵那惨不忍睹的伤口。在她身后，焰形剑当啷一声摔落，巨兽的一张嘴边不断滴下混着鲜血的涎沫，喉咙蠕动了几下，周身散发的凶气才稍微退去一些。“召唤兽……袭击操纵者？”巧妤脸色惨白，不禁往月寒身上靠去，“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我们的攻击，奇利姆受了重伤，还因长时间战斗又累又饿，便想像‘上次’一样……找食物来填饱肚子。”

不得不旧事重提，让痛苦再次扭曲了银发青年的表情。“但在这个结界里，它能找到的人类只有三个，比起难以触及、难以对付的我们，它当然会选择更容易得手的……”月寒不忍再看地上翻滚悲鸣着的非雅，咬着牙别过了头，“大概皇非雅连想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被召唤兽反噬的一天！”

但这还不是结束。奇利姆明显不打算只吃掉非雅一条手臂，弥漫在空气里的浓重血腥味，让本来就没填饱肚子的它饿火越烧越旺，另外六个头也一声接一声吼叫起来，仿佛在商量下一步从哪里下口。“……姐夫，我们先趁机恢复一下力量吧。”御柱少女虽然在止不住地颤抖，还是用力把月寒向后拉，“等它吃掉了皇非雅，接下来的目标肯定就是我们了！”

我的复仇居然要以这种形式结束了吗？让害死婕妤的凶手被自己驱使的怪物吞食？

奇利姆的四肢已经瘫痪，即使吞噬非雅也无法痊愈，但能替“骑士团”直接除掉一个大敌；待它进食完毕，再补上最后一击即可——在如此简单又顺理成章的计划面前，银发青年却踟蹰起来。“姐夫？”巧妤慢慢睁大了眼睛，“你该不会……想救她？！”

“我、我没有，可是……”

“——Giaaaaaa！！”

七头巨兽发出了宣告“开饭”的咆吼，月寒马上不由分说将巧妤的头按进自己怀里，不让她看到即将发生的残忍猎食。非雅眼里满是绝望，她跌跌撞撞地尽量远离奇利姆，拼上最后的力气放声嘶喊：

“救我啊，哥哥……！！”

她的救星来得太过及时了，让人无法不怀疑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非雅话音还没落，她胸前突然有什么东西光芒大盛，随即卷起一股气势惊人的飓风，将奇利姆、犬神们和两位战士都推出去老远。“难道……”月寒和巧妤互相搀扶着站起来，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出现在飓风中心的新身影。

黑衣黑发，青金石色的眼睛，与“天后赫拉”相似的面容——“西宫主”皇非羽翩然降临战场。在失血和安心感的刺激下，非雅刚动了动嘴就失去意识，被兄长及时接在了臂弯里。“真是的，努力过火了呢。”非羽悠然地说道，“她也是，你们也是。”

看到新的强敌，第五任御座和御柱少女却没有应战之意，不仅如此，他们根本动也动不了。非羽背后张开着三对没有一丝光泽的庞大黒翼，每一根羽毛都散发出深不见底的恶意和压迫感。“看来，今天的任务又得到此为止了，都怪她没把握好分寸。”西宫主抱起非雅，似笑非笑地朝月寒点了个头，“抱歉抱歉，雪月龙王，非雅一碰到你就容易忘乎所以，耽误你太多时间了——召唤兽留给你们随便处置，这不争气的愚妹我就带走啰。”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几分钟，和来时一样突然，非羽抱着非雅重新隐入飓风里，随即连人带风像变魔术一样完全消失了。眼睁睁见食物溜掉的奇利姆狂怒地向天咆哮，而海牙的两位战士听到它的声音才醒神。“六翼……”巧妤失神地望着皇家兄妹离去的地方，“我们到底还是……无能为力吗？”

“……虽然我们无法再追究，但她已经得到报应了。”

无视终于放弃了非雅、艰难地扭动着巨躯想爬到这边的奇利姆，月寒只是定定注视着女干部留下的血泊，用自言自语般的口吻，毫无感慨地低声说道：

“皇非雅，你间接害死了婕妤，虽然我极度恨你，恨不得亲手杀死你，但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杀人，也不会想去尝试。”

“所以，你终究还是个骑士啊。”

耳边响起巧妤轻声的细语。她拉过银发青年的手，放到自己肩上。“即使放弃了称号，从海牙的骑士名册中除去了名字，你还是一直以骑士的方式活着——姐姐会以你为傲的，姐夫。”

月寒的回答是紧紧抓住了她拉着自己的手。这时，依靠翅膀和尾巴拼命挪过来的七头怪物越来越近，月寒和巧妤立即不约而同地转向它，一个将碎片恢复成完整的镜子，一个举起了太刀。

“这是最后一击了，巧妤。”“是，我明白。”

两头犬神飞跃上天空，化为一黑一白的灵气注入刀身，80公分左右的太刀顿时膨胀伸长为三四米长的光之刃；月寒高举双手，随着他的动作，长而锋利的冰剑在空中两两交叉，定型成数把能将任何物体绞碎的巨剪。终于意识到自己即将毙命，奇利姆慌乱到几乎疯狂，却已经无处可逃。兄妹二人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把这些致命的死亡之刃着对它一挥而下——

奇利姆最后的悲鸣，也因七个头被逐一剪断而变得断断续续，这头恶名昭彰的食人凶兽死无全尸地被完全消灭了。结界里终于不再喧嚣，只有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下，刚落入地上的血海就融化无踪。月寒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到五年以来一直盘踞在心头的黑暗，至此才彻底离自己而去。

“婕妤，我们终于为你报仇了……”

面对仰望天空无声流下泪水的银发青年，巧妤只能从背后抱住他，一边强忍着哭声，一边任眼泪落在他血迹斑斑的白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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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分离仪式”失败后发生的一切，苍后只用了不到十分钟时间来说明，其中凡是他认为不能被对方所知的细节都略去了。银弦的脸色在倾听过程中一直冷如铁石，待苍后闭口不言后，他一手按住脖子颤抖了一会，接着放声狂笑起来。

“尼特霍格……你在为御座和旌姬的遭遇幸灾乐祸吗？因为这样一来能阻碍你的人就几乎没有了？！”

听到苍后愤怒的质问，黑龙王的化身收起了笑声，一抹冷笑则依然凝固在嘴角。“不，我只是在嘲笑奥丁，那个完全没有接受教训的愚蠢父亲。”他掷地有声地反问，“对我使用Gleipnir时，那家伙还夸下海口说Ragnarok不会再次降临了，可他现在根本就是在加速第二个末日的到来——若非如此，他怎会又这样对待自己最重要的女儿、关键时刻最能为他分忧的人？！”

蓝发青年一时哑口无言，手中的双蛇杖也颓然垂下。就在双方暂时陷入僵持之时，海牙学院方向突然响起撕心裂肺的垂死哀号，没过多久又归于沉寂。“这是……”苍后稍一感应，脸色一下子明亮起来，“月寒……他们消灭召唤兽了！”

银弦显然也收到了相同的信息，表情比刚才更阴沉了。“哼，也罢，我正好没有必要再去海牙了。”他拍动翅膀转了个身，“既然知道了这些，我该直接去找奥丁……”“休想！”诸神使者马上再次拦住他去路，全身都因战意而紧绷，“尼特霍格，除非你先过我这关！！”

“……自寻死路。”

少年血红的眼眸迅速降温，他挽起袖子，用伸出锐利龙爪的右手对准了左腕。

“那么，便成为我眷属们的食粮吧，赫尔梅斯。”

（第一百八十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