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斗争的真相
叶莺的消息还没传到苍后那里，就有他人先到了。当她气喘吁吁地赶到理事长室时，看到的是一脸紧张的巧妤和已经端坐在台式电脑前的“机巧骑士”。“巧妤学姐，彩莉学姐？”她惊讶地擦了一把汗，“你们……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啊？”
“如果是怪物的事的话，我用阴阳术感应到了。”巧妤挥了挥手上的一张符咒，“叶莺，旌姬没事吧？”“学姐倒是挺关心她……没事，只不过这次又是她先碰上的……”叶莺耸了耸肩，“真不知道这是叫霉运还是凑巧。”
苍后淡淡地送去一瞥，叶莺赶紧不再说话了。“也好，现在‘海牙七御柱’中的一半都在这里，都这么晚了，我也不想惊动御座……”苍后慢步踱回桌旁坐下，“你们三个女孩子听好……‘海牙骑士团’自成立起，就为了保护这个学院与各种敌人交战，但像月初出现的巨蛛和今晚的‘水狼’，对我们来说根本是前所未闻。虽然还没有确切依据，但我越来越怀疑这是‘他们’的新花样……因为搜尽宇文家的情报网，与我们为敌并拥有这等能力的组织就只有一个了。”
最后一句话在本来就不宁静的空气中又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钢铁神宫’……”巧妤像忆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一般抓紧了衣摆。叶莺沉默地咀嚼着这四个字，片刻后刚想说什么，却被房间一角彩莉颤抖的惊叫声抢了先：
“大、大团长！各位！快过来看这个！！”
三人立刻以最快的步伐赶到电脑跟前。彩莉晃了一下缠绕着电线的右手，低低地怯声说：“大团长……您看这邮件！”
不需经过鼠标或键盘，显示器就顺着彩莉的心意恢复了最携的一个窗口。在个人邮箱中打开了一份文档，全文竟是由二号红字组成的，和它惊人的内容一起，猛地刺得人的眼睛和心都难受起来：
“海牙骑士团的各位：
晚上好。不知各位对今晚我们送去的礼物是否满意？
也许你们会感到惊讶，我们为何会在沉默了那么久以后才再次和你们打招呼。长久以来你我双方虽然偶尔会有摩擦，但终究还是保持着各有两位‘代行者’的力量平衡，然而今年十月，你们似乎接纳了一位相当特别的异能力者。我们不清楚那人的情况，也不知道你们的‘国王’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但我们的‘皇帝’十分在意。他说，平衡已经打破，我们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已经派去（虽然被轻易地干掉了）的两头‘人工兽’就是证明。
‘人工兽’是我们新开发的生物兵器，是以现有物种为素材，加上秘术或超自然力量合成、改造或制造的超自然生物。你们见过的‘岛蛛’和‘水狼’还只是试验品，成熟的‘人工兽’的能力则完全不比异能力者逊色。今后还会有更多人工兽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新一轮的争斗已经开始，请各位骑士严阵以待吧。
另：如果正在读信的是骑士团的团长宇文苍后先生，也请您做好心理准备。我们的‘皇帝’一天也没有放弃得到您的想法，最好让‘国王’把您看紧一点。
赫菲斯托斯”
“发件人”一栏里正是令人不安的“钢铁神宫”字样。
“不就是说……这都是旌姬学姐的错吗？！”叶莺尖叫起来，“如果我们没有纳她入团，‘钢铁神宫’就不会有所动作了！大团长，您说是不是？！”“叶莺！比起一味责怪旌姬来，你难道就没想过她为什么招来对方的注意？”巧妤立刻为不在场的学妹辩护，“再说，让她入团只是遵照了我们的一贯做法，你应该先听听大团长的意见！”
叶莺忿忿地低下了头，彩莉不安地望着苍后。“‘代行者’这个身份，十多年来给宇文家带来了多少麻烦……”似乎没有看到三位少女期待解释的眼神，蓝发美青年只是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钢铁神宫’表面上和我们做着一样的事情，实际却是另有所图，如果不是‘海牙骑士团’一直与之对抗，他们恐怕早就毁了这个苍天市，再转移到其他地方胡作非为了吧！旌姬她究竟还有什么秘密，让‘钢铁神宫’也注意到了呢……”
“大团长，当初……说她特别的可是您呀。”叶莺小声提出疑问，“难道……您也不知道吗？”“我的确感到了旌姬‘特别’，但到底是哪方面的特别，却怎么也无法表述……”苍后摇了摇头，“更让我疑惑的是，苍王认为她的‘气息’和自己有些接近……”
这下连巧妤都惊得捂住了嘴。“和我们‘国王’？！怎么可能！”彩莉差点把键盘从桌上扫下来。“到此为止，谁也不要再深究这个问题了。现在你们回去，把我的命令传达给各位正式骑士，明日上午两节课后到五楼会议室来开会。”苍后看到时间不早便终止了话题，“巧妤，你要把我们的谈话最详尽地复述给‘牙之御座’，并且告诉他……不要让旌姬知道敌人和她有什么关联。”
“遵命！”三位女骑士立刻起身，向团长鞠了一躬才各自准备散去。巧妤走到门前时，忽然皱了皱眉问道：“大团长，恕我多问一句……‘毒蝴蝶夫人’那里也要通知吗？”
“……叫‘吟游骑士’去通知就好，反正来不来开会随他高兴。”
送走三位部下，苍后从衣袋里取出手机开始拨号。刚拨了三位数，他停下来想了想，还是叹口气作罢。
“算了……这么大的事，还是回家以后直接对苍王说吧。”
“魅堂大人，不是说只有正式骑士才被召去开会吗？为什么我还要随行啊？”纳闷地试探着发问。
“笨，你不会在会议室外面等着？”冷淡又打击人的回答。
这段对话发生的时候，主仆两个正站在骑士团办事大楼的电梯里往五楼行进中。
“怎么又骂我！……好吧我明白啦，我等您之后‘传达会议精神’就是了。”旌姬把怀里的一摞书掂了掂嘀咕。“别用那种机关干部似的口气说话，笑死人了。”主人瞪了她一眼，“巧妤昨晚对我说过，会议的内容和两次出现的怪物有关。两次都是你先与它们对上的，应该比我们清楚，不列席会议也没关系吧。”
电梯里暂时一片沉默。十几秒后——
“……尉迟旌姬。”
“在。魅堂大人，什么事？”
“昨天的战斗……没受伤么。”
“嗯，没、没事！谢谢您的关心。”少女有点受宠若惊。“牙之御座”也颇不自然地捋了下头发，把目光转向了电梯门：“那……就老实等在外面吧，我会把会议内容转述给你的。”“是。”走出电梯的旌姬点了点头，抱着东西靠在旁边的一面墙上，目送主人的背影消失在了会议室里。
“各位骑士，这次借上操时间召你们前来开会可能有些突然。不过既然只有二十分钟，我会长话短说。”扫视了一下围绕环形长桌坐好的近二十名学生，苍后清清嗓子，拉下身后的幻灯显示屏，“这是昨晚收到的邮件——说是挑战书更贴切些。财务官‘机巧骑士’。”
电脑前的彩莉迅速应了一声，屏幕上随之显示出了放大的“钢铁神宫”来信全文。下面顿时一片骚动，读完了邮件内容的骑士们开始议论纷纷。“安静！”苍后用不大的音量喊了一句，全场马上像中了魔咒般归于无声。“‘钢铁神宫’是怎么回事，相信在场的各位多少都有些了解。这是与‘海牙骑士团’在苍天市长久敌对的组织，虽然知道成员也都是异能力者，其具体组成却十多年来都未显山露水……”他转头用低沉的语调说着，“从邮件内容来看，‘钢铁神宫’决定开始认真地与我们一拼了，也就是说，从今以后你们要正式提高作为一个‘骑士’的警惕性，提防邮件里提到的‘人工兽’和他们的成员来袭——还有一件事我想要说明：在彻底查清尉迟旌姬引起敌人注意的原因之前，请各位不要戴着有色眼镜看她！”
骑士们暂时陷入沉默。忽然，长桌右侧坐在魅堂身边的一位眼镜男生认真地举起了手。
“秘书官‘训诫骑士’纪玉书，请发言。”
“大团长，我想我们有必要知道，邮件的落款‘赫菲斯托斯’是否有什么深层含义。就我个人看来，从这个称号也许可以得知‘钢铁神宫’成员的什么信息。”黑发男生推了一下方框眼镜，镜片下的棕色眸子闪着睿智的光芒，“毕竟不知道敌方构成的话，对我们是不利的。”
“那当然，只要有一点线索我就会查啦！”彩莉探出头来做了个鬼脸，“玉书学长，你又关注起那些琐碎东西来了。”“琐碎的东西往往才是重点，这是我身为‘秘书官’的责任！”被笑话的玉书正色道。“明白啦，反正我对御座新随从的身份也不感兴趣，要是有敌人，打败他就行了对不对？”对面的红发小男生漫不经心地洗着手中的一副塔罗牌，又望望身后站着的剑仪，“是吧，掌剑官？”
“大祭司‘圣堂骑士’游光，如果你的态度能稍微严肃一点会更好。”苍后有点无奈地笑了笑，“‘巡礼骑士’司徒剑仪，以后更要看好你家‘女王’哦。”“遵命。”剑仪优雅地鞠了一躬，并提醒似地拍了拍游光的肩。“真没想到，我们纳入的新成员有那么大影响力……希望旌姬不要碰上什么危险。”天捷抓了抓头发。“啊啦，看来以后我可能会变得比较忙哦……虽然我更希望自己的治疗术一次也用不上才好呢。”坐在他附近的一位金发橙眼、生得甜美可人的少女微微笑着说。“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南丁格尔骑士’范诗琪学姐。”长桌一端的叶莺不禁插嘴，“当然啦，如果是我们‘海牙七御柱’，受伤的可能性绝对是最小……”
苍后听了一会部下们的讨论，又做了个手势让会场静下来，总结似地说道：
“我要告诉你们的就是这些。在今后的行动中，还没有随从的骑士行事要更加谨慎；有随从的骑士则要尽量和随从一起行动，能带着随从的时候就不要留他或她一个人。至于第三阶级的见习骑士们，他们不需要上场战斗，风险比你们要小，我回头会单独召他们开会的。还有哪位有问题吗？”
没人回答，于是苍后宣布散会。众学生陆陆续续走出会议室时，“御座右侍卫”的靖翔走到苍后身边谨慎地说道：“大团长，散会后才说这件事很抱歉，不过……我那位随从在学生会的时间，可是远远超过在骑士团的时间的。”
不说则已，这下苍后才想起了靖翔的随从是谁。“是吗……你的前任蓝振瑛的妹妹佳丽啊……”他微蹙眉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她在学生会里是会长的秘书吧？与在你身边屈居随从相比，佳丽也许更喜欢在学生会的时间也说不定……但她的异能力也不弱，大多数情况下自我保护没问题，你就先由她去吧。”
靖翔平静地应了声“是”就转身离开了。魅堂看看室内终于只剩他和苍后二人，也准备回教室去。“御座……”苍后与他擦肩之时低声补充了一句话，“‘国王’单独有旨给你，你也许也明白他的意思……‘好好守住尉迟旌姬’！”
魅堂鹰一般的金色眸子闪了闪，无声地点了下头。
“我们的敌人叫‘钢铁神宫’吗？”午饭时间习惯地去迎接上司的旌姬直接在高二（3）班门口听起了魅堂的转述，“名字真怪……有神秘学和高科技混在一起的感觉呢。”“别关心无聊的事，按大团长的指示，除了你以后不能擅自行动以外，为了提高你的战斗力，我还要加强对你各方面的训练。”魅堂翻了翻随身的记事本，“从这周开始，你每个周末上午都到武道馆来练习，具体时间我会发短信通知的。”
“唉唉？！不要吧！您……您要剥夺我一周唯一能睡大觉的时间吗……这也太残忍了！”
“残忍？你以为我比你清闲？身为监督者，我要来得比你还早你想过么？”魅堂无视随从绝望的叫喊，“再说少睡一两个小时又如何，你不知道拿破仑一天只睡四个钟头么？”
旌姬实在不知道自己跟拿破仑有什么可比性，只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黑暗。
“我不是军事家……我不会指挥……”（请用《我不是黄蓉》的旋律演唱）
就在旌姬满面愁容地思考自己的未来大计时，魅堂突然脸色一变，扯住衣领就把她甩到了门廊下。“大、大人？！怎么……”旌姬被这突然的“野蛮”行径吓呆了。“拿好东西，你先绕路到食堂附近去。”他头也不转地低声命令，“我稍后给你解释。”
感觉大事不好的随从乖乖照办。不到五分钟，魅堂便一脸不悦地重新出现了。“魅堂大人……请问刚才怎么了？”旌姬小心地问道。
“没什么，我们班主任敲在附近而已。”
“啥？！就为了躲班主任？”太不像此人的作风了吧。
“有很充分的理由——那人是个无聊的跟踪狂，对班上的学生恨不得跟到家里或宿舍里去好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别说跨班级或年级交流了，即使是同班男女生，多讲几句话就会马上被列入他的黑名单；更加可耻的是，他最喜欢听小报告，捕风捉影、无中生有这类成语大概就是为他创造的——这些全是骑士的大忌。”
从来没听上司一口气讲那么多话的旌姬顿时目瞪口呆。“不是吧……这样的人怎么能当班主任？”她极度不解。“班主任又不是我们选出来的，只要符合上面的标准，谁在意他怎么对待学生。”“牙之御座”虽然是在描述自己的糟糕处境，语气却淡漠得像与自己无关一般，“够了，走题了……吃饭去吧，我还没说明你两次对付的怪物究竟是怎么回事。”
“人工兽？顾名思义，就是人造出来的超自然生物？”
魅堂点头表示肯定。“抱着不明不正当目的的组织‘钢铁神宫’，仍是一团迷雾的成员情况，加上禁忌的人造生命‘人工兽’……”他紧锁双眉，轻轻用筷子敲打着盘沿，“尉迟旌姬，你两次与‘人工兽’交战的时候，有没有感觉过什么异常？”
“这个……它们与我以前碰到过的恶灵、变异生物乃至‘式神’都不一样，也许是我比较弱，但我觉得它们真的很棘手……”旌姬为了掩饰自己的惭愧神态便努力往嘴里塞菜，“魅堂大人，您能告诉我吗……‘钢铁神宫’究竟对骑士团和苍天市做过什么？”
这个问题让魅堂沉默了好一会。“你现在……还不能知道太多。我只能告诉你，‘海牙骑士团’和‘钢铁神宫’的眼光都不是局限于区区一个苍天市，而是看着整个国家……”他甩了甩挡住视线的头发，“我们的‘国王’和他们的‘皇帝’带领着各自的部下们，为了得到相同的东西，十几年来一直互相争斗。宇文家毕竟还是有名望的大家族，始终遵循着传统道德和骑士精神走出每一步；内幕始终不明的‘钢铁神宫’为了达到目的却可以不择手段，即使造成伤亡也在所不惜……大团长曾经说过，几年前我们失去了一位十分优秀的骑士，而直接原因……就是钢铁神宫引起的一次冲突。”
大吃一惊的旌姬差点被食物噎住。“怪、怪不得……”她赶紧喝下一大口汤。“还不只如此。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普通人类对异能力者和超自然生物引发的事件根本无能为力。”魅堂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菜快要凉了，“我们的国王并不希望将无辜的普通人也卷入两个异能力组织的斗争，便命令‘海牙骑士团’保护这个苍天市和海牙学院，而我们这些学生、一代代的‘骑士’都遵循着这个命令生活、战斗着……你现在明白了吗？”
原来……“海牙骑士团”是为了保护苍天市才存在的？当初英佳那么严肃地告诫自己，现在才知道，原来一旦入了骑士团，就要为了一个城市的和平而拼命作战了吗？这个责任未免也……
怎么听都像漫画里正义与邪恶大战的俗套剧情，但早已身陷其中的旌姬还是决定了认真对待这一切。“如果这些也是真正的‘骑士’必须做的话，我……会努力战斗。”她认真地握起双手，“因为我决定了要当正式骑士的……就算和我当初理解的不同，也没那么轻易就改变主意！”
“唔……这才像是我的随从。”
等等……为什么总想对她那么严格的，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其实我不会让你涉险”的？
“国王单独有旨给你……‘好好守住尉迟旌姬’！”
是因为觉得这样颠倒了主从关系？还是碍于自尊而说不出口？但男性要守护女性是天经地义的事啊。
“因为互相对彼此还没有信赖吗……”
看起来仍然没有表情变化的御座，不禁举起手挡住了那一丝有点苦涩、还有点无奈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