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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白居易的这首“忆江南”,充分道出江南风光之美,若是和韦庄的“菩萨恋”相对照,则江南之美景就更加令人神往了。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墟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其实江南不只是风景美,更加是人物荟萃、全国财富聚集之地。

每座大城皆可见“市列珠玑,户盈绮罗”豪奢的情景。尤其是被太祖皇帝定为京师的应天府,更加是繁华热闹。

这一日,风光气候就像骚人墨客形容的那般美好,位于金陵城东北、紫金山东方的栖霞山上挤满了上山朝拜的人潮。

京畿附近的达官贵人,趁着春色宜人,一群女眷列山上的名寺“栖霞寺”进香。

相传栖霞寺为南唐隐士栖霞所建,历代皆有修建,就连梁元帝都曾为该寺题过碑铭:“苔依翠屋,树隐丹楹,涧山浮影,山传涧声。”可见该寺风景之优美。

栖霞寺规模宏伟,与天台的国清寺、济南的灵岩寺、荆州的玉泉寺,并称为四大名刹。

另栖霞山又有金陵近郊第一名山之誉,山中的“千佛岩”,与大同的云岗石窟、洛阳的龙门石刻,同为佛教鼎盛时期南北朝兴建的出名石刻。而栖霞山的风景更是秀丽,中、束、西二峰与山中寺峰叠起,怪石林立,林木葱龙,尤其是秋天的时候,满山红叶,随风飒飒作响,冉冉翻飞,令观者口眩神驰。

而现在当然不是秋天时候,然春花怒放,亦不稍逊于秋口赏枫。只见红男绿女穿梭于连云梵宇、苍翠树木和争艳的百花之间,教人看得眼花撩乱。

可是当上山的游客不是忙着烧香礼佛,就是吟赏风光时,却有个锦衣男子百般无聊地站在大雄宝殿前,像个没事人般地靠着盘龙的玉柱闭目养神。

“少爷,夫人叫您进去烧香。”做仆役打扮的年轻小厮步至宅入耳边低声轻唤。

被称作少爷的锦衣人,缓缓张开那对星眸,懒懒地掩着嘴打了个呵欠,才起身走回大雄宝殿内。

小厮将主人带到一位福相的锦衣贵妇跟前。

“夫人,少爷来了。”

“峰儿,你又上哪去了?娘这次上山可是为了你,还不快点来祈求神明保佑你今年秋试时金榜题名。”

“娘,难道您对孩儿没有信心?儿子可是京城出名的才子,保证给您考个状元回来,您就不必求神明保佑了。”锦衣男子嘻皮笑脸地说。

“呸呸呸!孝子有耳无嘴,求神明原谅。你这孩子也真是的,都快二十岁的人了,还像个孝子一样。”贵妇拿儿子没辙,但仍命丫鬟点了三柱香,叫儿子二疋要跪拜。

锦衣公子只好依母亲之言祝祷,当他起身将香交给丫鬟时,一道美丽的身影闪过他眼前,他的心神似乎震动了一下,等列回过神想寻找伊人倩影,却已芳踪杳然。

“这不是李夫人吗?”锦衣公子的母亲对着一位身披绣云霞练鹊纹霞帔的中年妇人打招呼。

“哎呀,许夫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

其实这位李夫人倒不是什么大官的妻子,她相公不过是应天府的通判,正六品的官阶,比起许夫人的夫婿右都副御史的正三品官阶差上许多。

然而李夫人的兄弟姊妹却大有来历。

长兄官居大理寺右少卿,二哥为顺天府的府丞,二姊嫁给了兵部侍郎,而小妹却是安平伯的夫人。可谓满门皆富贵,结交的都是达官贵人,所以许夫人才会降尊纡贵地显得特别亲热。

“我还不是跟大家一样,趁着今天天气暖和,带我的宝贝儿子列庙里来烧香祈求全家平安。”许夫人将儿子拉到李夫人跟前介绍。

“峰儿,这位是应天府李通判的夫人,快跟李夫人请安。李夫人,这就是小儿,名唤尉峰。”

许尉峰温文有礼地拱手向李夫人请安,李夫人那对精明的眼睛立刻上上下下地把他打量了一遍。

“这位就是名闻京城的大才子许公子呀!果然是名不虚传。许夫人,你可真是有福气,我看今年秋试的榜首一定是令郎。”

“多谢你金口玉言,峰儿若是高中,我一定摆桌酒席请你。”许夫人听见儿子被人称赞,立刻笑得合不拢嘴。

“那我倒是非去打扰不可罗!”李夫人呵呵笑着,“我得先走了,许夫人。我这次是陪我小妹安平伯夫人,和我大嫂来这里上香的,她们已被方丈迎到禅房休息去了。刚才我碰到我家老爷在应天府的那些同僚夫人,不好意思不应酬一下,只怕安平伯夫人和我大嫂都在等我了。”

“唉,在京师也这么多年了,就是没机会拜见安平伯夫人。”许夫人叹着气说。

“那这样好了,许夫人若是愿意的话,不如随我去见我小妹。”

“那就有劳李夫人引见了。”许夫人眉开眼笑地说,眼光瞄向儿子,全是女人的场面,他当然不便加入。

“峰儿,你在大殿外等我,不要随意乱跑。阿明,看好少爷。”

许夫人和李夫人相偕离去后,许尉峰心里仍挂念着刚才令他惊艳的女子,忍不住走到殿后寻找。

“少爷,夫人要我们到殿外等的。”许明跟在他身后焦急地说。

“阿明,我娘一时半刻又不会出来,我们先到殿后逛一逛,不会太久的。”

许尉峰大跨步朝殿后走去,穿过了九曲回廊,在错落的寺宇中四处寻找,但就是找不到那张天仙般的容颜。正当他感到失望时,却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被疏竹掩映的月老祠。

他来月老祠干嘛?

他微微苦笑,正打算带着阿明回到大雄宝殿,却听见月老祠中传出了几声娇笑。

他略感好奇地拉着阿明朝里头探望。

“小姐,听说这月老祠灵得很,你快来求求月老给你牵桩好姻缘。”

“兰香,你这坏丫头就会逗我。”娇滴滴的吴侬软语发自身着绿色绸衫的少女,那娉婷的身影像闪电般击中许尉峰。

是她,虽然只是短暂一瞥,但他依稀记得那美人儿身上穿的就是这件绿衣。

不过许尉峰也不敢太过肯定,他忍不住向月老祈祷能让那位少女转过身来让他瞧清楚。

“小姐,我是说真的。瞧,我香也替你点着了,你就勉为其难拜上一拜吧。”兰香笑嘻嘻地将手中的三柱清香交给小姐,娇俏的小睑上那对乌溜溜的眼睛中尽是促狭。

小姐含羞带怯地接过侍女的好意,跪在月老面前闭目祈祷。

片刻之后,她起身将香交给侍女插进香炉。

“不知小姐求的是什么姻缘?是想嫁给左军都督宁家的宁少将军,还是何家的表少爷?或者是……”

“别胡说了,我谁都不嫁……”绿衣少女着恼地转过身背对着侍女,那张天仙般的娇颜立刻落人许尉峰的眼中。

许尉峰心荡神驰地痴望着那张令他神魂颠倒的玉容,只见柳眉下那对水灵灵的凤眼中藏不尽的温柔娇羞,还有娇俏的鼻头下那张嫣红的樱桃小嘴,再加上凝脂般的肌肤,那模样、那娇态,早勾走了他三魂七魄中的两魂六魄。

“哦……我知道小姐求什么了。”兰香溜了溜她那对乌眸促狭地说:“小姐不喜欢那些舞刀弄剑的武夫,喜欢吟诗作赋的书生,对不对?”

“臭兰香,你就会取笑我。”小姐跺了跺脚,不依地娇嗔道。

“兰香才不敢取笑你呢,兰香是替小姐着急。宁少将军和表少爷都央人来说过媒,若不是小姐迟迟不肯点头,爵爷只怕已替小姐决定了。可是小姐今年都十六岁了,再拖下去,爵爷就算再疼小姐,也不能让小姐一意孤行。”

“哎哟,烦死了。兰香,你说我该怎么办?你又不是没见过宁少将军那种粗鲁模样,谁要嫁给他嘛9有我那个表哥,虽说肚子里还有些墨水,可是我听奶妈说,他常在外面拈花惹草的,我才不嫁这种人呢!”

“小姐,你别急嘛。依兰香之见,倒不如你跟老爷好好说一说,说你想嫁那种才高八斗的青年才子,等到今年秋试过后,看是哪家公子中了状元,你就嫁给他。”

“可是万一中的是个老头子呢?”小姐讥讽地反驳道。

“小姐放心好了,兰香早替你打听好了。这次秋试的状元郎,除了右都副御史家的许公子外,不做第二人想。许公子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子,听说人长得英俊潇洒,直逼宋五、潘安,而且许家家教甚严,许公子除了在家读书外,可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瞧你把人家说成什么样了!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又不是什么闺阁千金。”

“小姐,兰香不是这个意思。”青衣侍女着急了起来,“兰香是说这位许公子不但才华出众,而且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只有这样的才子,才配得过小姐你这样美若天仙的佳人啊!”

“你这丫头就会讨我欢心。”绿衣少女被侍女这么一赞,立刻喜上眉梢地娇笑不已。

“小姐,我们求月老也求过了,该回夫人那里了。”俏侍女兰香扶着小姐走出月老祠,正好和痴立在门口的许尉峰主仆撞个正着。

“哪来的冒失鬼!”兰香手擦在腰上,杏眼圆睁地怒瞪着挡住她们路的两个男人。

许尉峰被吓得退了一大步,正想收敛心神,向两位少女介绍自己就是那个才貌出众、人品第—的许尉峰时,没想到那个青衣侍女又向他投过来另—个又狠又准的白眼。

“好狗不挡路!”兰香不客气地说。

“喂,你这凶女人……”许明赶紧挡在少爷面前,挺身保护。

“什么?你竟敢骂我!”兰香正想和面前这个高地—个头的小书僮来一场唇舌大架时,却被小姐拉住。

“兰香,人家又没有恶意,算了。”

“小姐,我看他们分明不怀好意。”

“什么不怀好意,我们家少爷可是……”许明正想和那个凶巴巴的丫头大骂一场,没想到却被主人出面制止。

“阿明不得无礼。”许尉峰转向两位少女拱手为礼,“是小生冒犯了两位小姐,还请见谅。”

“这样还差不多!”兰香撇了撇嘴,不屑地说。

“小姐,我们别理他们了,夫人还在等我们呢!”

许尉峰眼看着那位青衣侍女就要拉走让他神魂颠倒的小姐,忍不住着急地喊道:“小姐……”

“干嘛?”兰香怒瞪了他一眼,害许尉峰被吓得目瞪门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绿衣少女看到这位英俊的书生被侍女骂得哑口无言的痴呆表情,忍不住掩嘴闷笑,她略带歉意地瞥向他,却被他眼中的热烈看得羞红了脸,心跳如小鹿乱撞般。

在兰香陪同她回母亲休息的禅房的一路上,她的脑中不断出现那位青年书生俊逸出众的容貌。

浓眉大眼,还有一脸的书卷气。高大健壮的身材丝毫不输宁少将军,而他那温文的模样,又岂是宁凯所能及得上的?

莫非是月老的安排,要不然她怎会刚好在月老祠门门撞见他?

她越想越羞,告诫自己不能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可是心里面却忍不住有一丝期盼。那个许公子若是像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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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的影子越走越远,许尉峰心中的惆怅越来越深。他在书僮许明的催促下,无精打彩地回到大雄宝殿前等待母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夫人才伴着一群贵妇走出来。许尉峰站直身体迎向母亲,却惊喜地发现绿衣少女在那群女眷当中。

“峰儿,快来拜见安平伯夫人和大理寺右少卿的何夫人。”

“尉峰拜见安平伯夫人、何夫人。”许尉峰恭谨地行礼。

“这位就是名闻京师的许公子呀,果然是一表人材。”安平伯夫人称赞道。

“夫人谬赞了。”许尉峰谦虚道。

“云儿,来见见这位许公子。”安千伯夫人将女儿杜纤云叫到身前来,“许公子,这位是小女。”

“许尉峰拜见小姐。”许尉峰喜孜孜地向前行礼,先前的沮丧早已一扫而空。

“许公子。”杜纤云端庄地福了一福,她没料到那个呆书生果然如她期盼的就是许尉峰,想到自己和兰香在月老祠的那番交谈,有可能让他听见,她不由得双颊飞红,再也不敢看向他。

而她身后的兰香早已吓得直吐舌头,没想到那个书呆子竟是她口中称赞的那位貌若潘安、才华出众的许大才子。想到刚才对他那么凶,心中就有些忐忑不安,再看向许公子身边那位凶奴才满脸的奸笑,兰香不禁翻了翻白眼,心中暗叫:我的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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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温柔如水地照在西跨院的书房,许尉峰无聊地翻了翻书,然后站起身来推开窗户,抬头望着月娘发呆。

已经是第三天了,从那天在栖霞寺目送安平伯夫人一行女眷上轿后,他的魂魄就仿佛随着美丽的杜家小姐上了轿,再也没有回到他的躯壳当中。

他食不下咽,睡不安枕;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书本不再像以往那样让他忘忧,他满脑子都是杜家小姐的一颦一笑。她的眉、她的眼,还有她的唇,无时无刻不在他眼前出现。

她娇羞地低敛蛾眉,含情默默地深深凝视,在他梦里情真意切的誓言。“许郎……”那声声呼唤扰乱了他的心,迷惑了他的理智,教他身体发热,情难自禁……

“峰儿。”慈祥的声音唤回了他飞出家门的魂魄,他无精打彩地转过身,发现母亲正吩咐丫鬟将一盅补品安放在书桌上。

“娘。”

“峰儿,我看你这几天没精打彩的,吃的又少,所以命人炖了一些燕窝给你吃。”

“谢谢娘。”他顺从地坐回椅子上,没胃口地搅拌着呈透明状的白色浓稠物。

“怎么回事?没胃口吗?这可是用上好的燕窝加上东北的人参叙熬成的,补得很。”

“我知道,娘。”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吃呢?”

“我吃不下,娘。”

“好好的,怎会吃不下?”许夫人狐疑地伸出手量了量儿子额头上的温度。

“娘,我没生病。”

“是没发烧,可是你这几天的举止实在怪得很。峰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许尉峰欲言又止。

“夫人,阿明知道。”书僮许明大着胆子禀告。

“阿明,你知道少爷的心事?那还不快点说出来。”

“少爷自从那天见过杜府千金后,就这样子了。”

“杜府千金?你是说安乎伯府那位小姐?”

“是的,夫人。少爷为她害了相思病。”

看到儿子满脸通红的模样,许夫人知道许明所言不假。那杜纤云的确是个标致的大美人,杜家的门第也和他们许家配得上,问题是老爷会答应吗?

“峰儿,你真的喜欢杜小姐?”

“是的,娘。”许尉峰热切地回答,“儿子自从在栖霞寺见过她后,心里就一直想着她。”

“少爷为了她,连读书都没有心情了,再这样下去,如何应考?”许明在一旁补充道。

“峰儿,娘不是不愿成全你。先不管你爹会不会答应,娘听说安平伯府这位千金眼界极高,宁少将军和大理寺右少卿的公子派人求亲几次,杜家小姐都没点过头。我还听说杜爵爷很疼这个女儿,也由得她拒绝。”

“夫人放心好了,杜小姐喜欢公子的。”

“阿明,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明,别胡说!”许尉峰担心阿明说出杜小姐和侍女在月老祠的交谈,会破坏杜小姐端庄的形象。

“少爷,还是让阿明说吧,不然夫人可不敢贸然向杜家求亲。夫人,那天阿明经过月老祠时,正好听见杜小姐对月老祈求,希望能嫁个学富五车的才子。少爷是京城第一才子,再加上人品出众,不正符合杜小姐的期望吗?而且我见那天杜小姐看少爷的眼神,好像有几分中意的样子,所以阿明才大胆做这样的猜测。”

“是真的吗?”许夫人寻思了片刻,那天杜府千金含羞带怯地看着儿子的表情,的确有几分像。

“峰儿,你真的非常中意杜小姐?

“孩儿实在没法忘记她。”

“既然如此,我得跟你爹好好琢磨一下才行。”

“多谢娘。”许尉峰欣喜万分地跪下,叩谢母亲成全。

“先别谢我,还得看你爹答不答应呢!”

“有娘出面,爹一定肯的。我知道爹向来最听娘的话。”许尉峰在母亲怀里撒娇道。

“你这孩子……”许夫人摇摇头,心里虽然很清楚老爷的顽固,但为了儿子的幸福,也得勉力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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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婚事我不答应!”右都副御史许庭江愤怒地放下手中的杯子,威严地说。

“爹,您为什么……”许尉峰正想反驳,却被母亲以眼神阻止。

“老爷,安平伯的女儿雍容华贵,与我们家的门第也配得上,再说安平伯交游广阔,满朝文武都跟他有交情,峰儿若是能当他的束床快婿,对峰儿将来的仕途也有好处的。”

“夫人,人无信而不立,我堂堂一个右都副御史,岂可做个食言而肥的小人?那椿婚事是我们俩口子亲口求人答应的,现在岂可反悔?”

“老爷,妾身不是不明白这点,可是萧家十五年来音信全无,难道要我们尉峰等她一辈子吗?”

“爹,那件婚事是您老人家决定的,孩儿……”

“你说什么?”许庭江用力拍着桌子,“你去问问你娘,当年是谁抱着湘儿不放,说要把人家抱回家当妻子的?若不是你,你爹和你娘哪敢老着脸皮向人家求亲?”

“你发什么脾气,当时儿子才五岁,懂得什么呀!老爷,咱们不是不愿遵守承诺,而是萧家这十五年根本连点消息都没有!许家世代单传,我们就峰儿这个儿子,咱们两老没孙子抱没关系,可是许家不能无后啊!不然教我将来有何面目面对许家的列祖列宗。”

许夫人说得声泪俱下,许庭江一时之间竟也哑口无言。诺言要遵守,可是许家的香烟也不能无人继承呀,这可怎么办才好?

“老爷,我知道萧家当年对咱们家很照顾,我奉来也不想让峰儿背弃婚约改娶别人的,可是萧将军这十五年来连点消息都没给我们,是生是死也不知道,我们不能不替儿子打算啊!”

许庭江叹了门气,沉默不语。

“老爷,其实妾身想好了一个折衷之法。离秋试还有五个月,不如这样,如果峰儿能一举夺魁,考中状元,若那时候萧家还是没有消息,我们就替峰儿向杜家提亲;如果到时候萧家有消息,那到杜家提亲的事就作罢。”

“娘……”许尉峰不依地说。

“峰儿,别只替自己想,爹娘的立场你也要考虑。好歹当年部是爹娘去向人家求来的亲事,不能这么说算就算,知道吗?”

“孩儿知道。”

“还有,这几天别再懒洋洋的,找借口不读书了。如果考不上状元,你就别想娶杜纤云。”

许尉峰着急地直点头,向爹娘告退后,立刻奔回书房捧起书本。为了杜纤云,他一定要夺得榜首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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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蒙蒙亮,她就起身披衣,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深怕吵醒睡在外间的丫鬟莲娃。

经过一座小巧的花园,然后是父亲的书房、药室,终于来到位于西厢的客房。

她轻轻推开虚掩着的房门,一股浓烈的药香迎面扑来,她似乎早闻惯了,只微微皱了皱鼻,莲步轻移走进房内。

室内的光线昏暗难辨,她一直等到眼睛适应了屋内的黑暗后,才走到床前窥视病人。

病人的脸色仍然十分苍白,修长的浓眉微微蹙紧,仿佛在睡眠中也感到痛苦。

她的眼光沿着那管直立的鼻看向那两片毫无血色的薄唇。他长得真是好看,她在心里忍不住赞叹,双颊感到发热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不该来看他的,可地总是忍不住。从四天前父亲将他带回来后,她的眼光就舍不得从他身上移开。不,并非全然如此。在她帮着福婶将他的脸擦干净前,地只把他当作寻常的病人;可是一等到那张英俊的脸被擦拭干净,露出他原有的光华后,她就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是的,她记得自己和莲娃当时都看呆了,就连福婶也忍不住开口赞叹,直到福伯将她们一群女人赶开,好清洗他身体的伤口。

不过她还是逮到机会瞄了一眼他壮硕的身体,然而累累的伤痕却教她心疼不已,眼泪差点夺眶而出,是谁这么狠心将他伤成这样?

那就好像是把一幅好画,或是一件美丽的雕刻品毁坏般可恨。那么英俊的男子,竟然被人伤成这样9好爹的金创药可以让那些丑陋的疤痕消失于无形,当然,那是需要时间的。

等福伯替他裹好伤后,他仍然没有醒转过来。父亲说他受的内伤甚重,一时之间还不会清醒;叮是最令父亲蹙眉不解的,并不是他被长白派震雷掌震伤的心脉,而是他体内有紫薇草和软麻子的药性。

她记得父亲曾告诉过她,这两种药草单独使用时只有增添香味的作用,然而一旦混合使用,却有惊人的效果。

若是在半个时辰内接连服下紫薇草和软麻子,将在六个时辰后,造成内力渐失,最后变得跟不会武功的平常人一样。而这两种药草的最神奇处,还不在于此,而是它们会在服下后十六个时辰内,药力全消,服用者体内的药量成分也会消失无踪,就像根本没服下这两种药草般。

这是昔口药王精心研究出来的结果,武林中知道的人并不多,就连她父亲都是在—个很偶然的机会中,由一个至交好友的师弟口中听说的,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人身上发现。

她轻轻叹了口气,望着那张俊美的容颜发呆。

她实在无法想像会有人狠得下心肠伤害他,他看起来就像个纯真、无邪的婴孩般无害。她忍不住伸出手轻抚着他纠结的眉头,希望能乎抚他身体上的痛楚。

当地讶异地发现他的皮肤并不像自己的那样细嫩时,浓眉下的那对虎眼突然张开,无神地与她错愕的眼光对个正着。

她发出—声惊呼,正想收回手,然而纤细的手腕已被他的手掌抓个正着。

她没有试着抽回,任他抓着她的手贴到他的脸颊上,然后移向他的唇。

她张大那对明眸,心中又羞又怕,他不会是饿昏头想吃她的手吧?

然而他只将她的柔荑放到唇上,她感觉到酥酥麻麻的,双颊胀得通红。

“仙女……”他轻声低喃,舔了一下干涩的唇,发出模糊难辨的声音说:“口渴……”

她飞快地抽回手,快步走到桌旁替他倒了一杯水,然后走回床边将他扶起,把杯中的水倒人他口中。

他饥渴地咽下水,甘甜的滋味,让他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喟叹声。

“还要吗?”她柔声在他耳边问道,但他只是摇摇头。

她扶他躺下,手却被抓住不放,他没有焦距的眼光像迷途的孩子般,疯狂寻找他的母亲。他贪婪地将她秀丽的娇容吞噬进脑中,那是他这辈子除了母亲外,唯一想记住的女人。

“仙女……”他的意识逐渐模糊,最后带着那美丽的影像沉人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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