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知道他其实长得不算差，但当她把熊大中的大胡子剃掉后，才发觉原来这位听说很厉害的建筑师真的很年轻！
“你到底多大年纪？”
范姿歆眯着眼观察。蓄着胡子，她以为他至少四十五岁以上。
“三十八吧。”他咬着披萨含糊不清地说。
披萨是黄秘书送进来的午餐，她还让一位清洁阿姨打扫熊大中的办公室，一地的毛发和少了胡子的建筑师着实让清洁阿姨吓一跳。
一旁的黄秘书热心补充：“熊爷很年轻，但在我们这行可是响叮当的人物！哇，好久没看到熊爷的真面貌了！”
熊大中摸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突然觉得凉凉的，不习惯。”
黄秘书的开心溢于言表。“熊爷还是这样好看，要是你回总部，总部的女生一定乐翻天，她们期待您整修门面已经等了快两年了！对了，范小姐，您中午用餐了吗？一起吃披萨喽！”
“不用，谢谢。”
范姿歆边盯着他边收拾工具，皮相好看的男人她见多了，但有型的没几个，这位熊先生的确不得了，皮相好看，加上本身豪迈的霸气，很适合扮演黑社会老大。
熊大中发现范姿歆紧盯着他不放，他揶揄问：“怎样？我帅到让你叹为观止吗？”
范姿歆眨眨眼，可恨自己的失态让他瞧见！她嘲讽地扬起嘴角。“我见过的帅哥比你吃过的披萨还要多，你想我还会有什么感觉？”
黄秘书赶紧补充。“熊爷，范小姐可是造型界的魔法师哦，您看她不是很顺利地把您变回从前帅气的摸样吗？”
熊大中犀利的眼一扫。“我怎样都很帅好不好？倒是你和总部那些无聊的人，老是为我头上的几撮毛发斤斤计较。”
黄秘书冒着冷汗扮着笑。“当然、当然，但，可以更好一些些不是更好……”
显然黄秘书已经语无伦次了，可怜的女人，在爱慕的人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范姿歆的正义感一向过剩，她晃到熊大中面前。“我倒认为是黄秘书太客气了，不敢指正阁下之前的造型有多么失败，所以，你是不是应该贴心一点，别老是吓唬她？”
熊大中哈哈笑。“黄，有人在替你抱不平耶！”
黄秘书赶紧解释。“范小姐，您误会了，熊爷没有吓我。”
起身拿茶杯的熊大中顺手拍拍黄秘书的头。“真乖。”
范姿歆闷闷地呼了口气。反正今天的工作算是结束了，她没必要留在这里看人家打情骂俏。
她拎起化妆箱和大背包。“黄秘书，我先离开，请通知我记者会当天的时间，我们再来约熊先生定装的时间。”
她转身离开熊大中的办公室。在她离开没三秒，熊大中随即跟了过来。
“你中饭吃了吗？”
现在时间是下午近四点。“中饭是四个小时前的事。”
熊大中笑看着她。“那一起喝杯咖啡，吃块蛋糕如何？‘天际’离前面的百货公司只要步行五分钟。”
范姿歆摇头，走下楼梯。
“你不开心？”
范姿歆耸肩。“会吗？我一向如此。况且我刚完成一件人人称赞的作品，我现在算是开心的。”
从熊大中走出办公室后，只要看到他新造型的工程师和工人，无不对他竖起大拇指称赞。
熊大中拱起眉头。“我不喜欢你只当这是件作品。”
范姿歆停住脚步，侧身仰头迎视。“你不只是一件作品，还是我重要的客户。”
走近车子，范姿歆掏出遥控器，开启中控锁。她打开后车门，将东西一股脑儿丢了进去。以往她视如宝贝的化妆箱，这会儿她竟忍心用丢的……
“再见。”
她急忙转身想上车，却发现熊大中挡在驾驶座门口，脸上挂着莫名其妙的诡笑。
范姿歆绷着脸。“还有事吗？熊先生？”
他的手插入口袋，脸上挂着太阳般热力十足的笑容。“我们会再见面。”
她耸肩。“当然，记者会那天。”
“我们会常见面。”
她摇头。“不会，就只有记者会那天。”
“那就瞧瞧喽。”
弯腰，他浅浅地将温柔的吻印在她如樱花果冻般红嫩的唇上……
“再见，姿歆。”
熊大中直起身，往旁边退一大步，着迷于她粉颊上樱花色的陀红。
范姿歆目瞪口呆地盯着熊大中，梗着呼吸，一动也不动。她听到工地的机具声，她听到信义计划区忙碌交通的喇叭声，她甚至听到自己狂飙的心跳……最后，她眨眨眼，终于由恍惚中惊醒。
这男人——他又吻她？！
只是这一回范姿歆并没有心情挥掌K人，她的心乱成一团，只想快快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一切的一切她都只想当作被蚊子咬！
范姿歆拉开车门上车，发动车子，急驶离开，动作迅速得宛如身后有猛鬼追赶一般。
熊大中望着黑色CRV消失的方向，心情舒畅得不得了。和之前莫名其妙的感觉相比，今天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他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脑袋里盘算的是如何在忙碌的工作中，规划和她再见面的日子。只有记者会那天？呵，当然不可能！
＊＊＊凤鸣轩独家制作＊＊＊＊＊＊
大阿姨“案件追踪”的功夫一流且不容拒绝，范姿歆也只能全盘托出她的工作计划，何时要选购熊大中记者会要穿的衣服，当然也不得隐瞒。
这项“案件追踪”工作由昨夜到今晨。印象中小妹那年相亲，大阿姨好像也没那么紧迫盯人啊……
“这么说来，在记者会之前你不会再和熊先生见面喽？”
范姿歆看着自己密密麻麻的记事本，在“天际”那一页里，清楚写着重要记事——“身体除毛”。她暗叹了口气，拿了笔黯然地删去。她宁可少见他几回，也不要那种一、两分钟的报复快感！
“只见两次够吗？”大阿姨语气很质疑。
“有的Case还是一次见面全部解决呢！大阿姨。”
她不懂自己为什么那么不坦率，那么不自在，只要站在熊大中面前，她浑身毛细孔就像参加阅兵大典一般，全数立正站好。最诡异的是，偏偏那又不是厌恶的不自在。
如果真的是厌恶，她压根儿不会让熊大中有再次偷袭她的机会。
就算她有千万个不愿意，事实证明，她对熊大中或熊大中对她，简直印证了古人说的那句话：“剪不断，理还乱”，情况暧昧得毫无逻辑可言。
“好吧好吧，隔行如隔山，反正大阿姨又不可能变成专业的造型师，懂这些也没意思。你早点出门吧，如果有什么‘大事发生’，记得马上通知大阿姨，知道吗？”
范姿歆皱眉。“大事？什么大事？”在社会打滚多年，又身处于龙蛇混杂的娱乐圈，对于“话中话”她特别敏锐。
“呃……就大事啊，任何大事当然都要告诉大阿姨，这是长辈的关心。”
范姿歆扬眉，小心翼翼回答：“不会有任何大事发生，‘天际’这种案子，我一年至少接超过一百件，这就是我的工作。”
“当然当然，你快出门吧，大阿姨不吵你了！”
没有说再见，大阿姨火速挂上电话。
范姿歆瞪着手上的话筒。大阿姨超乎平常的举动跟谈话着实让她很不安，接着，仿佛应验了她的不安一般，小妹幼歆贼兮兮地晃进餐厅。
“二姐，外找。”
范姿歆放下手中的话筒。“谁啊？一大清早……”
幼歆托着肚子。“不知道，老妈正在进行CSI式的盘问。”
范姿歆一头雾水，起身走向大门，见到门口那一尊庞然大物，总算解释了她一早的不安是从何而来……
“你怎么会知道我家？”范姿歆上前质问。
范妈妈亲热地勾着女儿的手臂。“女儿，这位是……”
大事不妙，老妈只要面对“准女婿”眼睛都会闪闪发光。
范姿歆冷冷撇清。“妈，熊先生是我的客户。”
熊大中仍然是一身便装，休闲裤加Polo衫，虽然干净但依然不够平整。不过，或许真的是自己功力太强了，以往这些服饰摆在留长发、蓄胡子的熊大中身上，一定只有“邋遢”两个字可以形容，不像现在头发有型了、胡子没了，这样不够平整的衣服，反而衬得他不拘小节、浪荡不羁，足以迷死许多女性朋友。
范妈妈一千万个不相信。“客户怎么会知道我们家？”
“这点我也很好奇。”她冷眼瞪着一脸太阳笑容的熊大中。“你怎么会跑来我家？”
熊大中耸肩，悠哉的态度和紧张又戒备的姿歆大不相同。“地址是大阿姨给的，来找你是因为我说过会陪你一起决定记者会的衣服。”
这下，范姿歆完全了解大阿姨“话中话”的涵义了。熊大中主动问她家的住址，这等于钞票送上门，大阿姨肯定会照实禀报，说不定连范家祖宗八代所有大小事她也说了！
“那我的答案还是和第一次一样，不劳驾熊先生。”
熊大中笑着，目光凝聚在她身上。她今天还是一丝不苟的打扮，搭配巧妙的服装加上合宜的配件，姿歆总是可以让人感觉很时尚、很专业，莫怪那些天后天王在每个重要的诚，总要指定她作整体造型才安心。
“我听说你的‘汹’昨天进厂保养了，所以我来接你。这一点都不麻烦，你不用客气，姿歆。”
大阿姨的的确确把她给卖了！
全家大小瞪大眼，连刚才加入的大姐也在小妹的现场解说下明白前因后果，同样亮着期待的表情，静待她的回应。
范姿歆叹了口气。权衡轻重，她并不想留在家里接受家人的拷问。“请等我，我拿个东西。”
她在玄关处拿了大背包和化妆箱，一边盘算着，往后就算大阿姨再怎么逼问，她绝对不要告诉她任何一件事＿！
她闷闷地回到门口，熊大中接过她沉重的化妆箱，殷勤绅士的动作，立刻博得范家女将的啧啧称赞。
范姿歆冲出家门，门口那辆黑色LandRover-RangeRover4.2S超顶级越野休旅车（LSUV），却震住了她的脚步。
“那、是你的车？”
“是啊，我们就叫它‘大黑’吧！”
不会吧？！怎么会这样呢……她苦恼地在心中哀号着，她好怕啊，好怕自己因为这辆车而对车主又多了数分的好感！如果熊大中和其它人一样开双B或者积架，还是其它名牌却俗到底的跑车，她绝对不会轻易受迷惑，偏偏他的车竟然是让她流口水的LandRover-RangeRover4.2S！
莫非，天要亡她？
熊大中有礼地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注意到姿歆脸上对车子爱慕的神情，他不介意以爱车博得美人的笑颜。“全铝合金机械增压V8引擎，可输出400匹的最大马力和57.14公斤米的最大扭力。RangeRover的双模式加力箱由链条驱动，齿轮变换由电子系统控制，可以允许驾驶在车辆行进时，进行高速档与低速档之间的切换，性能很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范姿歆瞪大眼，连忙摇头。“不了，这车对我而言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我不想乱开亵渎了它。”
就算RangeRover身价破五百万台币，但它代表的意义并不是那些数字。稍微懂车的人，想要买LSUV，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越野休旅车中的劳斯莱斯——RangeRover。就像飞行表要买百年灵Breitling，潜水表要买欧米迦OMEGA一样，LandRover长久以来的专业技术、开发专利及在世人心目中充满贵族文化与耐用的形象，皆足以让爱车者肃然起敬。
她小心翼翼地坐上车，又不自觉叹息。她看过汽车杂志，知道RangeRover音响系统是顶尖的Harman/Kardon品牌中的Hi—LineLOGIC7，还搭配两具位子前座头枕后的液晶萤幕，但真的亲临其中，才会明白那种震撼：更不用说RangeRover霸气的外型之下，却有温柔完备的内装了，超感动的……
熊大中上车。“真的不想试试？我有全险。”
“不了不了。”范姿歆死命摇头。
“那好吧，你就先当个乘客，大家都是自己人，手痒时就别那么客气，哈哈哈。”
范姿歆挑眉。自己人？她开始怀疑大阿姨是不是已经把她给卖了？
梦幻车发挥最佳的操控力，完美且平稳地驶出。范姿歆侧看着他，不得不承认，古人说“宝剑配英雄”，RangeRover的动力、霸气和豪放不拘的确和熊大中搭配得完美无缺。
她开始畏惧于目前的状况。这个山顶洞人着实让她有股徘徊不去的压迫戚，是他高大的身形造成的存在感，或是他霸道任性的举止？她所能回应的难道只有一直逃避吗？
“记者会即将召开，想必阁下一定很忙，如果真的不放心服装的事，大可请黄秘书和我一同挑选，你不用亲自来找我。”
熊大中的行车路线是内湖到阳明山的必经之路。“衣服不是重点，我是来陪你半天的，你下午才有安排工作，不是吗？”
车子很明显地是前往阳明山。“这都是我家大阿姨告诉你的？”
熊大中调皮地挤眉弄眼。“她老人家觉得咱们很速配。”
范姿歆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太久没休假了吗？蓝天白云和成荫的绿树，她竟然感动得想喷泪。“你知不知道我家大阿姨并不是职业介绍所，是职业媒婆？”
“我知道，她昨天有提到媒人红包的事。”
范姿歆大惊失色。“她真的把我卖给你了？！”
熊大中哈哈大笑，伸出长手臂将她揽进怀里。“我是说真的，我完全不介意，如果你愿意，我们今天结婚也可以！”
范姿歆是在社会上打滚多年的熟女，当然不会把无聊男人的玩笑话当真，只是气恼地推开他。“我不要，我一点都不想让我家大阿姨得逞好吗！”
熊大中紧紧握住她的手，一手仍然轻松操控方向盘，在仰德大道上转弯再转弯，顺手得让人咋舌。
范姿歆盯着自己被大掌握住的左手。“这辆车的性能真的很不错！”
“还不错啊！”
范姿歆咬牙切齿怒吼道；“性能好到可以一边开车一边吃女生豆腐是吗？你当我谁啊？！熊大中，请你放尊重一点！”
她左手用力抽回，恶狠狠地瞪视着他。
熊大中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我以为咱们的婚事已经谈定了说。”
“婚个屁！”她气炸了。
“大阿姨要我至少包十万。”
“十万？！狮子大开口吗？！那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免得遇到摆脱不了的血蛭媒婆！。”
熊大中好心安慰。“你应该不只值十万。”
范姿歆又气又好笑。“我当然不只值十万，那叫聘金，大阿姨要的不是聘金，而是她自己的媒人婆红包。你好像对台湾结婚礼俗不太熟哦？”
“是不熟。”
“没看过猪，总也吃过猪肉吧？亲朋好友总会遇到这些事或者讨论过吧？”
“我没太注意，不过现在学也不晚，我会好好和范妈妈讨论讨论。”
范姿歆皱起眉头。“你说的范妈妈是指我妈吗？”
熊大中抚着光溜溜的下巴。“当然，大阿姨没介绍另一个范小姐让我认识。”
范姿歆拨着肩上的发。“我家是有三个范小姐，不过小的已经结婚了，老大则有一个律师在追，如果你不介意把律师当情敌，倒可以试试。”
范姿歆看着窗外美景，心情没因为和他的芭乐对话而受影响。
“那范家二小姐呢？”他在一个观景平台停车，大台北盆地的美景在眼前一览无还。
范姿歆没回应，她开开心心地跳下车，山上的冷空气让她下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观景平台旁停着一台行动式咖啡车。
“哇，有咖啡！”她兴奋地冲了过去，点了两杯热拿铁。
熊大中走下车，着迷地望着姿饮迷人的笑容。他走向咖啡车，温柔地将她纳进自己的怀里。
突然的热度袭来，彻底消除身上的寒意，她冰冷的双手捂着口，仰头对他漾开了笑。“熊先生的熊皮挺温暖的。”
“熊先生的熊掌也不错用哦！”他包住她的双手，两人亲密地偎在一起。
她没拒绝，原因也只能解释为山上真的很冷，熊皮熊掌很好用，至于胸口的骚动，她厘不清，努力漠视。
“咖啡喝吗？”
“喝。”
“范家二小姐嫁吗？”
她笑开，还是把他无厘头的求婚当成笑话。“不嫁。”
熊大中哀怨地叹口气。“拿熊皮取暖却不负责任？你们人类真是太糟糕了。”
咖啡店老板递上两杯咖啡。“你们是我今天第一个客人，两杯咖啡算免费，就算帮我开市，先预祝这位先生求婚成功喽！”
显然老板误会了，范姿歆急着解释。“老板，我们不是——”
这是个美丽的误会，熊大中哪可能让她杀风景地解释清楚，他端着咖啡，搂着哇哇抗议的姿歆，走向一旁的桌位。
“老板，我们还要点东西～～”熊大中又向老板加点了煎饼和蛋糕。
范姿歆嘟着嘴，气鼓了双颊。“你真的很喜欢让别人误会我们的关系。”
熊大中从车上拿来一件大外套，披在她肩上。“这是误会吗？咱们的关系才刚开始，以后会变成怎样，还没一个定数。”
她想抗议，想大声呐喊，她永远都不可能和一只霸道的熊有任何关系，他是她的客人，以后就算会变成朋友，也只是朋友！
但她捧着咖啡杯，热呼呼的咖啡温暖了胃，她披着他的外套，密密的保护温暖了她的身体，她望着他，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贴心地坐在迎风处替她挡去了大部分的山风……
“你头发好乱。”
“你还打算再剪吗？”
“你要不要坐过来，那边风好大。”
“是娘儿们才怕冷好吗？这里的温度刚好。”
“是啦是啦，我是娘儿们，要不是那些手毛脚毛，我打赌你和我们这些娘儿们一样怕冷！对了，你要不要来个身体除毛呢？由日本传过来的新科技，保证不会痛。”
“呿，我会怕痛吗？我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除毛就除毛，我就不信我除毛后会怕冷！”
她看着他信誓旦旦，坏心眼地大笑。
山风用力吹着，冬天的太阳凉凉地高挂在天上，眼前是她熟悉的风景，她喜欢的绿意，她喜欢的大树！
范姿歆漾开美丽的笑颜，心情好好，真的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