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陶妈说,你已经……过世了。」上车后,男人不再说话,夏音晓于是主动开口。
他嘲讽一笑,「找不到人,就说人死了,这逻辑可真有趣。」
「既然你没死,为什么不来找他?他一定很想见你。」丁绿尧很疼妹妹,也喜欢孩子,育幼院的气氛总像个大家庭般快乐,加上幼年父母离异的遗憾,她不难明白他对家庭的渴望。
可,虽是兄弟,这人的气质却与他截然不同,同样一张孩子气的面孔,爱笑的丁绿尧显得开朗无忧,这人则是沉稳内敛,但冷静的眸光之中,隐隐有种下顾一切的疯狂,教她不寒而栗。
「已经分开十几年了,他有他的生活,我也有我的,各自过日子就好,何必见页?」
「那你为何要陷害他?」那些照片拍到的必定是这个人,他为何要嫁祸给自己的亲哥哥?
「陷害?」他轻笑,「看来你还不够了解他。他是个好哥哥,从小就很保护我,即使是我的过错,他也会揽到自己身上,我根本没必要陷害他,只要挖好洞,他就会自动替我跳进去。早上你不也亲眼看到了?」
「所以你就这样利用他?他……他是你哥哥啊!你怎能这样做?」
他瞥了眼她惶急的美丽容颜,忽道:「你爱他,是因为他救你脱离苦海吗?」见夏音晓一怔,他又道:「倘若解救你的人不是他而是我,你也会爱上我吧?」
「……不。我遇到的是他。」她无法想象遇到别人,将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但我和他原本就是同一个人啊。一样的脸孔和外表,你看着我就像看着他吧?刚才你还紧紧抱着我呢,我和他抱起来的感觉也差不多吧?他能做到的,我当然也能——」
「你不能!因为是他,才做得到!」她首次打断别人的话,在他讶异的眼神下,激动道:「我……根本没想过我们能在一起,是他让我知道,我还有机会可以摆脱不想要的生活,还……值得人珍惜。是他珍惜我,肯定我,给我面对一切的勇气。你怎能说这样的事你也做得到?你只是看到现在的我已经和他在一起,才说这样的话,你没有真正经历过我们之间经历过的,怎能说你可以代替他?」
她一口气说完,微微喘着,才发觉自己难得动怒了。
不喜欢丁绿尧被说成可有可无的存在,他对她的意义,旁人怎么会懂?
「一个月之前,你还只会用手语,现在反驳我的话倒是伶牙俐齿得很。」他并未动怒,眼中反而颇带赞赏,勾起没有温度的微笑,「希望你见到安隆楷时,还能有这样的口才。」
「你让他被警察抓走,就是为了把我交给安隆楷?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的东西,得拿你向安隆楷交换。别问我是什么,我不会告诉你。」车子拐进小路,在一处小公园前停下来,「担心你自己吧,我们到了。」
小公园前已停着一辆车,安隆楷正站在车旁,透过挡风玻璃,可以看见双胞胎坐在车内。
她们没事!
夏音晓一下车就急急走向女儿,忽被高大的身影挡住去路,她一惊之下想闪避,却已被安隆楷抓住手臂。
「你的眼睛只看得到她们,却看不到我吗?」安隆楷咬牙道。
这时,男人的声音悠悠飘扬——
「我要的东西呢?」他倚在车门旁,对挣扎的夏音晓视若无睹。
安隆楷从口袋中拿出一个木盒,朝他扔去,「拿了就快滚。」这人虽不是丁绿尧,仍让他看了很不舒服,即使他如约将夏音晓带来,他依旧不信任他。
木盒掉在地上,男人弯腰捡起,并未立即离去,而是打开木盒察看里面的东西。
夏音晓认得那个木盒。去世的公公搜集了很多奇石,安隆楷对这些东西向来不怎么看重,那盒子装的是一块圆滑如蛋的黑色石头……手腕上的力道忽然加重,她疼得低叫出来。
「你看他做什么?他让你想起那个魔术师吗?」安隆楷嘴角扭曲成残酷的微笑,捏紧她手腕,「那就把握机会多看两眼吧,因为你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夏音晓疼得几乎要流泪,瞥见车窗里安海微害怕的面孔,她勉强向女儿露出微笑,直视着安隆楷,「我要离婚。」
他一怔,「什么?」她……开口说话了?
「我要离婚!」她大叫出声,奋力挣脱他的箝制,「我要带海微和曼菊走!」
她真是他所知道的那个夏音晓吗?那个结婚五年、几乎从不曾发出声音,更不曾如此坚决对他表明态度的柔怯温顺的夏音晓?
而这一切的改变全是另一个男人造成的?
「我说过很多次了,不可能。」他伸手要抓她,却被她躲过,脸色越发阴沉,「你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
「但我不想当你的妻子啊!」他的顽固让她疲倦至极,「为什么不放了我?我根本不爱你——」
「但我爱你!那个了绿尧对你说过这句话吧?你想听的也就是这句话吧?我喜欢你,想把你留在身边,如果你要说这是爱,那我可以说我爱你!」他声嘶力竭地吼着:「这样够了没有?你别再闹了!」
「和他无关,即使没有他,我也不会接受你。」面对他依旧让她恐惧,但她坚持不肯退缩,把想说的都说出来,「在你对我做了那些事以后,我怎么可能还会爱你?我会嫁给你,是因为我以为自己别无选择,事实上我一点都不想嫁给你!」
「就算当初是我错了,」他改而低声下气,「难道你不能谅解,我是因为第一眼就爱上你,急着想得到你,才——」
「以爱为借口,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也许你的出发点是爱,但对我来说,那只是伤害,并不会因为你爱我,就美化了这件事。何况我不认为你对我的感情是爱,你只是把我当成一样物品,不择手段地占为己有……」话声转弱,因为她瞥见小公园里走出一人——是丁绿尧!
他示意要她继续敷衍安隆楷,同时悄悄向他们走来,在安隆楷背后停下。
他……真的是丁绿尧吧?
夏音晓转头望着那个带她来的男人,他已取出木盒里的石头,却将木盒往地上用力敲碎,从碎片中捡起什么仔细察看着,并未发觉附近多了人。
忽地,安隆楷伸手向她抓来,她骇然后退。在他身后的丁绿尧立即扯住他头发,将他推倒在宾士车的引擎盖上。
「你吼得再大声她也听不见,何不轻声细语地说呢?」丁绿尧将他的双手反扭,一面从他的口袋搜出车钥匙,扔给夏音晓。
「你来啦。」男子踢散了地上的木盒碎片,站起身,懒洋洋地对着丁绿尧微笑。
「嗯。」以为已经不在人世的弟弟,原来还活着,但丁绿尧却无法有喜悦的心情。「观——旅?」
「你倒还记得我的名字。」他轻哼,将从木盒中找到的玉片塞进口袋,「你的名字却改了。老妈还真是恨死了老爸,连姓都不让你跟他的。」
「你别走,等我解决了他,我有话跟你说。」
丁绿尧抓着安隆楷的头发,用力将他的头往引擎盖上按,「安先生,我实在不想就这样放过你,不过我这人很懒得废话,就只用一句话做个了结吧。你还是坚持不离婚吗?」
安隆楷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夏音晓将女儿从车内带出来,而一旁的欧观旅显然没有插手的意思,他怒道:「我绝不答应!」
「你的脑袋里是灌了水泥吗?怎么这么死脑筋?我劝你还是答应比较好,否则……」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个数字,让安隆楷脸色瞬间刷白。
「你……」丁绿尧在他耳边说的,竟是只有他才知道的内帐数据!这机密资料一直收在他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怎可能外泄?!难道……「是你潜入我的公司?!」
「怎么会是我呢?你亲眼看到了吗?」丁绿尧狡猾地微笑,「如果把这些有趣的数字多印几张,每间银行发一份,贵公司想要贷款周转,可就伤脑筋了吧?当然,要我把这些数字忘得一乾二净也不是难事,你知道方法只有一个。」
「我……」这些连公司主管都不知道的内帐如果泄漏出去,对安氏企业已经千疮百孔的财务绝对是沉重的打击,可要他就这么屈服,实在心有不甘……
就在此时,小公园内再次传出声音——
「你若答应,安氏企业和我们正在谈的合作案,我可以说服我父亲立刻批准。」魏霓远从树后探出头,开出一个安隆楷绝对无法拒绝的条件。
「喂,说好我出面就行了,你出来耍什么帅?」丁绿尧横了他一眼,「好啦,魏小开还附赠好处,你总该满意了吧?」
和矩阵集团合作的可是大案子,成功的话,可以弥补公司三分之一的赤字;但要挽救公司,就得放弃夏音晓……安隆楷心中的天秤椅着,终于,公司的那一端往下沉。
「给你五分钟考虑。」丁绿尧可以感觉到他动摇了,却没听见他开口,也许是面子拉不下吧。
他放开安隆楷,拿出一份写好的离婚协议书,连同夏音晓手上的车钥匙一起放在引擎盖上。
他何时帮她写好了这东西?夏音晓讶异,看着安隆楷摸出钢笔,正是当初用来签支票给丁绿尧的那支。他的目光瞥向她,那眼中有愤恨、不甘、怨毒……可他终究还是签了名,随即将离婚协议书用力扔在地上,忿忿地上车离去。
「终于搞定了。」丁绿尧吁口气,捡起离婚协议书,递给夏音晓,微笑道:「拿去,你的单身证明书。你只要签个名,从此就自由了。」
「果然帮人家夫妻写离婚协议书,司马昭之心哪。」辛红跟着魏霓远走出公园,调侃地笑着,身后还跟着两名员警。
「这叫做贴心的服务。安先生事业太大,为免他贵人多忘事,答应要离婚,回去却忘了签协议书,老子特别事先帮他准备好。将来你跟老大要离婚的时候,我也免费帮你们准备,不用谢我了。」丁绿尧不客气地反唇相稽。
「这句话你可以去讲给那个还没娶到我的男人听,我很好奇他会有什么反应。」瞥见欧观旅正要上车,辛红叫道:「喂,另一位丁绿尧先生,这附近的路口已经有一堆警察和警车包围,想要通过他们,除非你开飞机。」
「交通管制吗?」欧观旅身形一顿,从容望着辛红向自己走来,「莫非今天有什么政府官员会经过这附近?」
「别装傻,你明知我们是为了什么而来——数起古物的窃盗案。」
「这种事怎么会和我有关?」他瞥了丁绿尧一眼,「你应该找他才对。」
「的确,指纹和影像让警方找上他,不过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凤眼向夏音晓一眨,「所以我们改朝另一个方向查,没想到意外有了收获。」取出一个小型机器,按下几个键后,播放出声音——
「……只要挖好洞,他就会自动替我跳进去。早上你不也亲眼看到了……」
辛红切掉机器。
欧观旅脸色微变,随即镇定下来,「即使有这录音,你们也不能证明什么。」
「但至少能请你到警局走一趟。请上车吧。」
「喂!」见两个刑警拉着欧观旅坐上他开来的车,丁绿尧忍不住开口:「没有确实的证据,不能抓人吧?!」
「我们只是要请教他几个问题而已。这种事我们警方当然有分寸,不必你提醒。」辛红向两个员警交代了几句话,车子随即载着三人离开。
魏霓远看着丁绿尧,「他设计你替他背黑锅,你还护着他?」
「他是我弟弟。」即使分隔了这些年,从前那个安静内向、老是躲在他身后的小男孩,如今变得相当古怪,令他难以捉摸,但毕竟仍是他唯一的弟弟,他依旧习惯站在他身前,为他承担一切……见辛红转身要走,他忙道:「你别故意刁难他,问题问完就赶快放他走!」
「这我不能保证。」辛红耸肩,「也许他对你而言,属于比钱更高的那一级,但这件事牵连很广,如果有证据,我就得办到底。我还要回局里,失陪了。」下理丁绿尧的抗议,径自离去。
「她虽然这样说,不过我想她还是会尽力保他没事,就像半年前她替你向长官求情一样。」魏霓远说着,视线朝他身后的人儿看去,「倒是现在还有个更需要你担心的人,她刚刚离婚了,又误以为别人是你,心情一定很复杂。」
「啊!」糟糕,他完全忘记她了!
丁绿尧猛地回头,夏音晓和双胞胎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三双美丽的黑眸都盯着他看。
他连忙走到她们身边,「抱歉!一下子发生太多事,我有点乱了,所以——」
夏音晓摇头表示不介意,倒是对魏霓远有些歉然,「不好意思,让你答应那样的事,一定让你很为难。」
「一点也不会。」魏霓远的笑颜略带狡猾,「其实我昨天问过我爸,他早就同意了这项合作案,但今天下午才会通知安氏企业,所以我就拿来做个顺水人情了。否则的话,我爸是很务实的人,如果合作案的评估结果不理想,就算我跪着求他,他也不会答应让案子通过。」
夏音晓松口气,明白魏霓远是为了帮她,才特地向父亲询问,感激道:「真的很谢谢你。」
「举手之劳罢了,没什么。」好了,他这配角的功用到此结束,是时候退场了。「我今天要回学校上课,先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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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绿尧示意夏音晓进小公园,「边走边聊吧。」他牵起双胞胎的手,见安海微仰着小脸看他,明净的黑瞳里满是好奇,似乎并未受惊,他微笑道:「你看到两个我,有没有吓一跳?」
安海微颔首,开心地笑了,指指安曼菊又指着自己,「双胞胎。你也是。」
夏音晓刚才已询问过女儿,轻道:「她们都以为去接她们的是你,他……你弟弟对她们很好,还买了糖果给她们,直到被带到安隆楷身边,她们还是以为他就是你。」
「你表姊也以为他是我,不过后来她发现海微的背包留在教室没拿,打电话到育幼院,那时只剩你和小靛在,小靛接了电话,才知道有问题。」走到长椅边,他坐了下来,将双胞胎抱在膝上,待夏音晓也坐下,才继续解释经过——
「小靛马上通知大姊头,大姊头在和我商量之后,先联络小魏赶到育幼院守着你,然后带着一堆警察杀到育幼院。大姊头还准备了窃听器,小靛出门之前,偷偷装在你的外套上,等你们上车之后,我们就在后面跟踪,一路跟到这里。」伸手在她外套衣领下找到了仅有钮扣大小的窃听器,用力一掷,远远地扔了出去。
夏音晓恍然大悟,「难怪辛小姐会拿出录音。」那么她和欧观旅、安隆楷说的话,他应该都听到了,连那些她剖白内心的话,也……发烫的颊忽地被他一吻。
「对不起。我应该更早发现事情不对,就不会让你和海微她们碰到这样的危险。我也代替我弟弟观旅向你道歉,我完全没想到他会和安隆楷合作。」要是邱冠玲没有打那通电话,也许她现在已经被架回安家,他不敢想象后果有多可怕。
「为什么小尹和你住,他却没有?」
「我父母离婚后,三个孝的监护权部属于我妈。有一天我爸说要带孩子出去玩,那时我和阿尹都重感冒,他就只带观旅出门,结果一去不回。后来才知道我爸当天就带着观旅飞香港,跑到大陆去了,找都找不到。我妈一气之下,把我和小尹的名字改掉,不让我们再跟父姓。我曾试着找他们,后来查出我爸在大陆那边另组家庭,他和观旅去内地玩,结果染病,五年前就过世了。」
丁绿尧顿了下,皱眉道:「现在我弟复活了,看来我爸那个大陆老婆在说谎,八成我老爸也还活得好好的。」
夏音晓沉思片刻,「你弟向安隆楷要一样东西,安隆楷也给他了,为什么最后没有拿走?」那颗黑色石头被丢在地上,木盒碎片散落一地。那人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摇摇头,也想不透弟弟打的是什么主意,「他跟我老爸一样,很喜欢破烂……呃,有历史的东西,也许安隆楷给的不是他在找的,所以他没把东西带走。其实,他想要什么,根本不需要透过安隆楷,直接进安家偷就……」声音蓦然消逝,有些迟疑地看若夏音晓。
她神色没有鄙夷,也没有轻视,只是认真看着他,显然在等他把话说完。
他忽地拍拍安海微一头柔丝,「你喜欢住在你以前的家,还是跟我住?」
「跟你。」安海微拉住双生姊姊的手,「姊姊也喜欢。」
「那以后都不要回去了,跟我一起住,好不好?」
话题怎么突然转到这里来?
夏音晓不明所以,但见安海微拍手叫好,安曼菊也慢慢地点着头,她也不追问,微笑地看着三人互动。
安海微随即忧虑地问:「可是,爸爸会来。」
「你怕他把你们带回家?别怕,刚才我拿了几张纸给他,你们两个都有看到他签名,对不对?那表示他答应让你们跟我住,不管你们想住多久都可以,而且以后他都不会来找你们。」小女孩眼中闪动的喜悦正是他想看到的,「不过,这样你们就没有爸爸,只有妈妈了,会不会很难过?」
「爸爸」对安海微而言,是一个冷漠可怕的人,总是对她笑的妈妈一见到爸爸,就失去了笑容,她一点也不难过再也见不到他,毫不犹豫地摇头,「不……」忽见丁绿尧脸色一变,她机灵地定住小脸,察觉他的眼神在暗示她要点头。
可是……她真的不喜欢「爸爸」这种人呀,心里这么想,但还是顺从地点了头。
「是吧?不然这样好了,」哎,聪明的孝就是讨人喜欢。「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爸爸。」
「等——等等!」夏音晓愕然,为何突然要她的女儿……叫他爸爸?而见安海微已经惊喜地点头说「好」,她更是反应不过来,「这样……不太对吧?」
「为什么不对?一个家庭里面,对妈妈最好、最爱妈妈的人,孝子都是叫那个人爸爸啊,哪里不对了?」
家庭?和他……共组家庭?
他是在求婚吗?表情不像开玩笑啊。
夏音晓紧张得手心冒汗,嗫嚅道:「她们的生父毕竟是安隆楷,这样似乎有点奇怪……」
「总之你反对就是了。」丁绿尧黯然地以掌遮眼,从指缝间窥看她的反应,「我就知道,你一定还在气小恬做的那件事,人家都解释过了,昨天晚上也很努力让你试货来弥补了,你还是嫌弃我——」
「不,我没有啊!」两个女儿投来不解的眼神,显然都认为是她让他如此伤心难过,夏音晓更是无措,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就是嫌我前科累累,根本是个坏人。」他幽幽叹息,「我本来想多等一段时间再把事情告诉你,结果今天全都爆出来了,你一定觉得我这个人不但坏,而且还不诚实,差劲得要命——」
「我不在意那些啊!」她用力拉开他遮眼的手,急道:「陶妈告诉我的时候,我确实很惊讶,不知该怎么办,也想过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可是当我走出育幼院,看到你……弟弟——」
「就直接冲上去抱住他。」当时他和辛红还有一堆警察都埋伏在育幼院内,看得一清二楚。
「我以为他是你啊!我以为你回来了……走出大门的时候,我还在想要是见到你,该跟你说什么,但一看见你,我马上忘了所有要说的话,只想抱住你……」她双颊抹上晕红,声音渐低,「那时我才明白,不管你告诉我什么、隐瞒我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只希望能待在你身边。我……爱你,你是窃贼也好,是强盗也好,我都不想离开你。」不知不觉,她已陷得这么深,却是无悔呵……
他动容地凝视着她,「理智上,我知道该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也想对你坦白,可是又想维持在你心里的好印象。一个很受孝欢迎的魔术师,总比一个几乎把警局当成家的前科犯来得好。」
「不管你过去是什么人,现在又是什么人,对我来说,你依然是你。」她终于明白了,昨晚当他这样对她说时的心情。他不问她的过去,包容她所有的创伤与痛苦;她也接受他的不尽完美,并非为了回报他的感情,而是对他的感情大过了一切,也就足以包容一切,相信他对她也是如此。她轻道:「始终都是我最……喜欢的人。」
若非身边还有两个小女孩,他真想给她一个缠绵热烈的长吻。含蓄地轻抚她绯红的颊,他叹道:「好啦,我的底牌已经掀了,有什么秘密你都知道了,现在选择权都在你手上,你要是决定抛弃我,我也没办法了。」
她忍不酌笑,「是谁掀了谁的底牌?」因为这场小意外,让她吐露了自己都不曾深思的心事,对他的感情如今完全摊在他眼前,是她的底牌被他掀了才是啊,他还装可怜?
她不是不明白他的用心。她的过去对她造成极大的阴影,所以他一直放低姿态,让她不觉得处于被掠夺的地位,而是拥有主控权,在这段感情中是安全的。可又觉得,他是抓准了她容易心软这点,老是可怜兮兮地要她别抛弃他,变相地勒索她的承诺,让她无从防备,就这么陷入他密密的情网中。
「好吧,那我说我们现在对彼此都完全坦白了,你觉得如何?」他又是一叹,「真希望刚才跟你坐在车里的是我。那些话你能不能再讲一次?」
她笑着摇头,「好话不说第二次。」
「可是我弟又不是我,你都能讲给他听了,为什么不能讲给我听?」哀求了半天,她就是摇头不肯。
他无计可施,望着前方不远处的水池,突然惊呼:「啊!有企鹅!」
两个小女孩立刻向水池望去,寻找企鹅的踪影。
夏音晓一怔。公园里怎么会有企鹅……唇上突地一暖,已被他堵住,唇舌灵活地探入她口中,近乎蛮横地与她纠缠,狠狠索求她的甜蜜,最后在双胞胎转回头的半秒前迅疾分开,时间拿捏得分毫不差。
「没有企鹅呀?」安海微有些失望,没注意到母亲双颊突然间像着了火。
「没有吗?大概是我看错了。不然我们去动物园吧,那里一定有企鹅可以看。」趁双胞胎手拉手站起来,他又往夏音晓唇上一啄,不甘心地道:「以后这些话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不准讲给别人听。」
孩子气的霸占口吻反而让她觉得甜蜜,她含笑颔首,忽想起一事,「我们不去看你弟弟吗?」
「晚一点再去吧。警察一定有很多问题要问他,现在去也见不到人。」挽住她的手,带着双胞胎走出小公园。
「所以那些古物不是你拿的?」见他点头,她又问:「但潜入安氏企业的确实是你?」
「你想知道?」看着她好奇的模样,他有些苦恼,「真的想知道?好吧,我可以说,不过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尤其不能告诉大姊头……」
冬阳自云层后探头,金色光辉洒落,将两大两小的身形在地上映出亲密温暖的影子。
伫立在路边骑楼下的男子,目送四人走远,而后看着掌中的玉片,淡淡一笑,转身无声离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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