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星期三中午,正当范绿绿以为吃完便当就能有个清闲的午后时光时,办公室里突然冲进一条气喘如牛的人影,正是她班上的学生。

“老师!老师!你快去!快点去!张无忌和季蕊他们……他们在树林里打起来了!”

这些不听话的孩子!

范绿绿抛开才吃了一半的便当,快步跟着来报讯的学生跑进位于学校后方的林子里。

谁知在她快步踏入林里,并没有见着两个打架的孩子,她立即转头问来报讯的学生时,却见他面色不安地往后退,嘴里小小声地咕哝。

“老师,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她正想问,陡然脚底一滑,原来是脚下莫名其妙出现一张大网往上收拢升高,顿时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等她终于回过神并困难地在网里站起来时,才看见自己竟像个猎物一般,被一张用粗麻绳编织成的大网,给挂在大树的枝哑上。

“你们这些顽劣的孝,还不快把老师放下来!”

范绿绿透过网孔对着下面低吼,身子也不断挣动,却是丝毫无法撼动绳网。

“老师,对不起!”

底下道歉的声音换了人,是憋着笑的张无忌和站在他身后瞪大眼睛的季蕊,此外还有三个学生,全是一些平日最调皮捣蛋的孩子。

好吧,就算再调皮,但也不过才五个小家伙,不可能做出如此缜密的计划及捕兽大网,这些小捣蛋鬼的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老师不要听对不起,我只数到五,如果到时候你们还不放我下来……”即便处境狼狈,她依旧维持着身为老师当有的倨傲姿态,不求那些械蛋。“后果自己负责!”

张无忌听见这话明显有些慌,只见他赶紧低头对着手上的无线电对讲机说话,“报告长官!报告长官!猎物已经捉到!但是……很凶!请问长官,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对讲机里先是爆出一阵笑声,熟悉得让挂在树上的范绿绿心跳加速,接着那位“长官”才轻咳了咳,开口说话。

“各位辛苦了!日后长官定当有赏,请尽速退离现场,剩下的就由长官来接手就行了。”

小鬼们一接到这号令立即准备作鸟兽散,变了脸色的范绿绿则是决定放弃原则,无论再怎么失态也得求这些小鬼快放人,因为她一点都不想被单独留下来面对那位“长官”。

“放我下来!快点放我下来!你们这些小魔鬼……不不!老师不计较了,你们是乖孩子,只要你们哪一个肯快点放老师下来,老师一切既往不咎……老师大人不计小人过……而且还要请你们吃金莎巧克力……”

她喊了又喊、嚷了又嚷,底下却无人响应,片刻之后,一串轻如豹子般的足音在她底下响起,接着是一把取笑的声音。

“范绿绿,你真是可耻,身为老师居然用请吃糖的方式来收买学生?”

绳网不动了,范绿绿僵愣在网里半天无法动弹,真的……是他!

等到她终于缓过呼吸后,她才能够开口说话。

“蓝韶安!你更是可耻!都三十岁的人了居然还买通孝子来……”

“来绑架他们的老师?”

他气定神闲的帮她接完话,恰然自得地再度开口。

“这也不能全怪我,谁让他们的老师太会逃跑,得费尽心思才能逮到,非常时期我也只好祭出非常手段了,更值得庆幸的是无忌那小鬼是我的表弟,表哥差遣表弟办点小事,想来并不为过吧。”

“蓝韶安!”她恼恨得双手揪住绳网,猛力直摇,“你到底是想要捉我做什么?”

“你说呢?我亲爱的绿绿同学……”蓝韶安依旧在笑,笑声里却带着几丝淡愁及哀怨。“十岁那年我初识你,决心要当你的敌人,二十岁那年我苦追你,决心要当你的情人,现在我们都三十岁了,青春小鸟飞去了一大半,那么依你认为,我来找你,为的又该是什么呢?”

范绿绿愣然不动了。

如此哀怨含愁的语气是她从不曾在他口中听过的。

他始终在她面前表现得自信十足,热情满满,像个太阳,像个无忧的太阳,像个就算天塌下来也不会害怕的太阳武士,所以她才会那样有恃无恐地对他,总想着以他对她那样浓烈的情爱,她绝对可以对他任性耍蛮,甚至是无视他的感觉。

她总习惯将他的想法、他的需要摆在后面考虑,从不曾对他主动示爱,甚至是去做些会令他感动的事情。

当然个性内敛也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是她始终认为他够强,强到了足以只身抵御所有的阴影黑暗,却忘了他再强也还是个人,也会有不平、不安、不快乐,也会有需要被人付出的时候。

愈想愈懊悔,她颓然地放弃再思考了。

“我不知道,韶安,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此刻的你究竟所为何来……”

范绿绿放弃了挣扎,整个人蜷缩起来,像是个结了茧的蚕蛹,她将脸埋入掌心,任由后悔及惭愧的情绪,一点一滴地将她掩埋起来。

“如果你是要听我说声对不起,那么我说……对不起!韶安。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辜负你……利用你对我的好……还伤害了你……”小声啜泣,她语不成声。

下一刻,一个失速的坠落让范绿绿几乎被吓出了尖叫,等她回过神来时,才看见自己连同着大网从树上落下,落在了个结结实实的怀抱里。

“不许哭!你真是个大白痴,才会猜我回来找你,就是为了一声对不起,或者是为了弄哭你。”闷闷不乐的嗓音由那帮她解开绳网的男人口中发出,边说话他还边怨瞪了她一眼,“在你心中,我是个那么小器的男人吗?”

范绿绿由着他的大手去解绳子,她没动作,也始终没说话,但眼神却离不开眼前那一身利落猎装,下颚还微生了些胡碴的男人,心底冒生出了恍若隔世的感觉。

真是他?真是她彷佛思念了一世纪的男人吗?

“跌傻了呀!你这个大白痴!”蓝韶安伸指用力捺她的额心,没好气地说:“这么既不骂人又不揍人的范绿绿,我可真是陌生得紧。”

没理会他玩笑的语气,她依然目不转睛的瞅着他,“韶安,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说!谁让你那么笨,居然没猜着!”他噘嘴不悦,“不过你也别担心,虽然不说,但我会直接用‘做’的方式,来让你知道的。”

做什么?

她没做声,只是用着微痴微憨却载满着思念的依恋眼神,紧瞅着他。

就像以前一样,她从来都不用嘴巴说的,只是惯用动作、用眼神来表达,却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全然地牵制了他。

她依恋的眼神让他的自制力溃堤了,蓝韶安发出一声低低咆哮,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将她扯进怀里,而在抱紧她的时候他才发觉到,自己向来坚实稳固的双手,居然是微颤的。

天知道他爱了她多久!天知道他思念了她多久!天又知道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又是多么可怕的好!

范绿绿在他怀中毫无挣扎,即使阔别多年,她依旧牢记着他怀中的每一个线条,虽然和当年比较起来,他的肌肉变硬、变壮,也变得更加男性了,她依然会怦然心动,她闭上眼睛伸长手臂缠挂上他的颈项,将自己的重量全部交给他,连同她的心。

她从未有过的柔顺反应让他全身因强烈期待而紧绷,逼得他必须用玩笑话来冲淡气氛中的诡怪。

“原来多年不见,你已不再是个大白痴,而是个小妖女了。”

他在她耳边轻声笑语,说是这么说着,却在她不悦地想收回手时不放开她。

他当然不许!

这次他是铁了心要回来逮住这个擅逃的猎物,而且再也不会松手了,他动作野蛮的将她搂在怀里,像是猎人紧捉着他最珍贵的猎物,丝毫没有商量打折的余地。

良久后他才终于肯松开她,低下头以深情的轻吻,轻轻地滑过她的额、鼻以及羽睫,最后才落到她微微张启,似是等待已久的红唇上。

他们的唇一相触便如天雷勾动地火,顿时野火燎原,无法收拾。

他的下腹急促充血,躁动难安,他甚至蛮力地撕破了她的衣衫,像只饿坏了的兽将大手钻进她的衣里,爱抚着那从她十四岁起,便勾住了他的魂,缠住了他的心的女性柔软。

“阻止我!否则我……”经过痛苦压抑后的嘶吼在她耳边咆哮着,“我怕我会在这里要了你!”

怎么阻止?

范绿绿神思眩晕迷乱地想,在她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时候?

她从不知道原来在她过于自制冷静的外表下,竟也潜藏着和他旗鼓相当的热情,也有着和他一样疯狂的需要,他们实在是分开太久太久了,别说是他想要她,其实她更需要他做点什么好让她安下心,好让她确定他是真的在这里,是真真实实就在她的眼前,而不单单只是屏幕上虚幻的影像……

突然——

“呃,我听说这里发生了绑架案,所以特地来了解关心一下……咦,怎么好像看起来快要变成妨害风化案了?”

好大的一桶冷水兜头泼下,再不想醒也得醒了。

欲念全消的蓝韶安赶紧将衣衫不整的范绿绿护挡在身后,然后回头怒瞪那杀风景的父亲一眼。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蓝国强肯定全身中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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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说了让你开心,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如你一再要求的,落地生根了。”

“真的吗?哈哈哈……喂!我先说了喔,我是不让黑媳妇、白媳妇过门的。”

“放心吧,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个叫绿绿的女人,她是黄种人。”

“所以你把工作给辞了?”

“没,我很喜欢那个工作舍不得,也是为了它我才会拖到现在才能回来,因为我得先在工作上站稳了脚,现在我终于和公司方面达成了对大家都有利的协议,三个月飞去弄一个主题,一次搞三个月,而我留在台湾的时候,就帮林务局及其它研究单位拟写水土保持、林相维护等等计划案,协助实地勘察,针对保育类动物的护养及台湾山坡地的修复重整做项目研究,现在你了了吗?”

“完全不了,不过没关系,只要你老婆肯接受就好。”

“放心,你儿子我搞得定的。”

很温馨的家庭对话,只可惜地点好像有点不挑。

蓝国强边跟儿子说话,边感受到了身旁那两道仿佛要杀人的凌厉眼神,遂停口将视线环绕了一圈,拍拍额头骂自己少根筋。

“对不起、对不起!范太太,忘了这是你家,该先同你打声招呼。”

何止是打招呼?辜明君以冷冽的眼神回答,在我面前讨论这种话题?你们当我是死人吗?两位也太过旁若无人兼自说自话了吧?

被那眼神“冻”到了搔头反省,蓝国强好奇的问:“忘了先问,你这些计划已经得到未来岳母的许可了吗?”

“努力中。”蓝韶安先以温柔眼神安抚那强持镇定,表情紧张地坐在母亲身旁的范绿绿,再瞥了辜明君一眼,笑嘻嘻地回答。

“啐!那不就是八字还没有一撇?”害他白白高兴一场,差点兴奋得要跑回去写喜帖练字了。

“放心,老爸,很快就要撇好了,我会用我的诚意来感动范妈妈的,感动到她肯让我喊她一声妈。”

在来人进屋这么长久的时间后,辜明君头一回出声,冷哼道:“痴人说梦话!”

蓝国强扫了未来亲家一眼,眼神里出现了瞧热闹的坏笑,“儿子,我瞧你这场仗可不好打喔!”对手可是出了名的“灰屋皇太后”。

“放心吧,老爸。我曾经败过一回,也因此远避他乡,但现在想想还是该感谢范妈妈,这段长时间的分离让我和绿绿都有时间成长,也懂得了思念和珍惜,并且有时间先去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情,没让儿女情长耽搁了梦想,但现在时间到了,该是我要专心地为我和她的幸福努力的时候了,既然我此生是非绿绿当老婆不可,又不想让她因为觉得不孝而不安、不快乐,所以范妈妈的这一关,我是非过不可的。”

“你要怎么做?”够勇!阿爸给你精神上的支持!

蓝韶安有恃无恐地微笑,“我要在‘灰屋’住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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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做梦!

“灰屋”何时曾让男人住进来过?只要她辜明君还有一口气在,这个姓蓝的小子就想都别想!

狠话虽掠下,但蓝韶安却是有备而来,拿出了一张也不知打哪里来的政府公函,硬说她这房子屋龄已久,且因为是自己盖的,又敲离水土复育区范围太近,需要由专员评估考虑,确定不会有污染之虞后,这房子才可以继续让她们住下去。

“笑话!”辜明君愤怒的低吼,“这屋子我住了那么久,怎么从来没人眼我提过这方面的事情。”

“这妈妈,您是深居简出不知道,外头的执政者都换过好几轮了,这是新近才颁布的法令,为了重视国土复育。”

“专员评估考虑?而那个专员就是你?”可笑!

“不好意思,正是区区在下不才。”好说好说!

辜明君评估情况,知道那张单子对自己相当不利,这房子是她的所有,绝不能够失去,想了好半天后,她才咬牙切齿地开口。

“那得要勘察多久?”

“这很难讲,一个完整的勘察报告还得配上天气情况,天晴、天雨、刮风,甚至是地震的存在条件,都必须列在评估里头。”

辜明君厉声斥道:“不要跟我打官腔,给我个大概数字。”

“我想,三个月应该够了。”

“妈!”范绿绿慌叫,因为看见母亲摇摇欲坠,像是就快要晕倒了。

“别怕,我有法宝!”

蓝韶安快步上前扶住辜明君,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罐,往她鼻下晃了一晃,顿时只见她不但立刻瞠眸惊醒,还赶紧推开他往厕所方向跑去,一路跑还不断作呕。

“那是什么?”怎么会那么可怕?蓝国强好奇问道。

“没什么。”蓝韶安微笑的解释,“只是一种由臭鼬体液中分离出来的提神剂。没办法,老是在热带雨林中乱闯乱跑,总是偶尔会有些晕眩中暑的可能,所以这玩意儿真的是个不可缺少的法宝。”

“就算以后我被人给打晕了过去,也不许拿来用在你老爸身上!”蓝国强先把话撂下。

就这样,蓝韶安在“灰屋”里住下,一向生气勃勃的他不但将这幢老屋里向来死寂、冰冷的气温给升高了,也打破了几项行之已久的老习惯。

例如辜明君向来不听音乐,因为她怕吵,蓝韶安却是镇日得摇滚乐音不断,最后达成的协议是,辜明君最多只能接受古典音乐或交响乐。

成成成!古典音乐成!交响乐也成!重点是音乐可以陶冶身心,可以减少戾气,还可以美化心灵,所以绝对是缺之不可,尤其是针对一个固执乖戾的中年妇人。

得到了许可后的蓝韶安立刻动手大改造,到处埋设管线,最后就连花园里,只要洒水器一扭开,就能够听见贝多芬的田园交响曲。

“灰屋”里的早餐向来由女佣莉莉亚负责,虽说不太好吃却又无从选择,蓝韶安住下来后决定接手,因为他说早餐最重要,尤其是煮给“家人”吃的早餐,于是他破了“君子远庖厨”的古训,穿上围裙,为范家女人洗手做羹汤。

“范妈妈,今天的蛋不一样,这叫‘太阳蛋’不只外形像,吃了也会生暖。”

“这妈妈,今天的汤叫‘魔法咕噜汤’,因为喝下了它,会让人心情变好。”

“妈……喔,不,范妈妈,对不起叫得太快,我知道你还不能够接受我,可请你一定要接受这碗‘八宝稀饭’,不黏不腻,好吞易消化。”

对于蓝韶安所做的一切,辜明君原是烦不胜烦,压根就不想理他,但一天两天可以拒吃早餐,久了下去那还了得?

最后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吃下肚去,只是打死了她也不会承认这个爱笑的小子,厨艺居然还不赖。

接着蓝韶安又将脑筋动到屋子,有一回辜明君只是下山到医院去拿药,回来时抬头一看险些昏倒,因为那小子居然在屋外墙上架起了鹰架,他架鹰架并不会让她想昏倒,而是……而是……

“妈……喔,不,范妈妈!”站在鹰架上的男人向她猛挥手,笑如朝阳,“你喜欢这个颜色吗?”

辜明君不说话,黑着一张脸冲回自己房里,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这可恶的小子!居然把她的“灰屋”给几乎漆成了七彩屋!

红的、黄的、绿的、橙的……

他甚至自作主张地将阁楼的天花板镶上彩晶玻璃,就像……就像绿绿那可恶的父亲曾经为她做过的一样。

那个晚上辜明君没出来吃饭,范绿绿担心地在门外喊了几回,但她母亲就是不肯出来。

辜明君不肯开门的原因,生气只是其一,最主要的是不想让女儿看见她那张哭过了的脸。

是的,她哭了,丈夫死时她没哭,她将痛苦及眼泪全都压抑了下来,但今天她却压不住了,那些重新漆上墙的色彩让她回想起了曾经拥有过的美好时光,也让她的仇恨心冲淡了不少,沧海桑田、往事如梦,回想起当时他或许真的不够好,但她难道又全然无错了?

她又怎能以他一时的错待,而硬要推翻之前他曾经给过她的美好?

从那天起辜明君的态度上有了细微变化,她不再明显地排斥蓝韶安,只是也绝对不会主动和他说话。

几天后,“灰屋”里又发生了事情,这一回是遭到窃贼闯入,而且还是闯入辜明君的房间。

“该死了!你这没长眼的笨贼!你哪间房不去,居然敢闯入我妈……喔,不,我范妈妈的房间,你是当这个家里没有男人在,所以就不怕死了吗?”

捉住窃贼本该报警处理,蓝韶安却阻止了准备打电话的范绿绿,还说什么山上窃贼求生不易,该先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接着就用脚将贼给直接踹出屋外去了。

蓝韶安如此宽宏大量的作法让本来就觉得不太对劲的范绿绿,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猜这根本是场“自导自演”的闹剧,那名闯入的窃贼虽是蒙着脸,但不论是身形或是惨叫声,都像煞了那个叫做谢逊的大笨蛋。

但不论是真是假,辜明君所受到的惊吓和对蓝韶安又多了几分信赖却是不争的事实,她终于开始会主动和他说话了,虽然话语简短。

而范绿绿在想到了他所做的这一切,归根究底都是为了她时,也只好跟着一块装傻。

日复一日地过去,“灰屋”里的女人们终于渐渐习惯了蓝韶安这男人的存在,却在这一日的晚餐时,蓝韶安先是在餐桌上说了个笑话,惹得包括辜明君在内的人都微笑了后,他突然收起笑容,表情变得一本正经。

“范妈妈,我知道您从小就一直希望绿绿是个男孩,也知道你一直以没有儿子为憾,能不能请您放过绿绿,改将期望放在我这未来半子身上?”

“放过?”辜明君语气尖锐,将眼神移往女儿身上。“是绿绿跟你抱怨什么吗?”

蓝韶安摇摇头,“您应该了解绿绿,不论您给她什么,她都只会承受不会抱怨。”

“哼!”辜明君冷哼,“那不就得了,她都不说话了,哪还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来吭气?”

“我不得不吭,因为我爱她,而您应该也是爱她的,只是您这么多年来都让恨意给麻木了感觉,所以你并没发觉自己对她,其实并不公平。”

啪的一声,辜明君拍桌站了起来,沉着脸道:“她是我女儿,我供她吃,供她穿,我什么地方对她不公平了?”

蓝韶安不惊不慌,平静地给了回答,“你明明知道她是个女孩子,却处处要求她得像男生看齐,所以她不会哭不会闹不会玩洋娃娃,她甚至不许自己留长发穿裙子,你觉得这样对她公平吗?”

求求你别再说了!范绿绿以眼神送出恳求。

桌边传来砰砰声响,是辜明君摔下碗筷、推开椅子,气嘟嘟地回房去了。

“韶安!”范绿绿生气了,“如果你再这样继续伤害我母亲,我会要你离开。”

“我没有伤害她,我只是在点醒她。”

“你给的点醒是一种刺激,她身体不好……”

“你放心,她的身体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好,如果她真的晕了……”他灿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我还有比‘鼬精’更强的提神剂。”

范绿绿眸带恳请,“我能不能求求你……”

“不!你不能!”他打断她,将那双嫩白小手锁入自己结实长茧的大掌里,轻轻搓揉,眼神温柔却十足坚定。“你不能阻止我为了追求我们的幸福而做出努力,更不能改变我为了扞卫自己心爱的人而作战的决心,即便那个人是你的母亲。”

范绿绿微哽且无声了,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轻吁了口气,小手牢牢反握大掌,她将身子偎进那具结实的胸膛里,以行动做出响应。

她响应着他,不论这场仗还得打多久,她都会陪着他,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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