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的一天
两年后。
这是比尔山庄,是一座广大的山庄,建在奥地利境内阿尔卑斯山脉领域之内,专门培养警卫、保镖之类的人才。
在辽阔的场地上很多高大、魁梧、肤色各异的男子随意地站着,围出一个不规则的圈。突然间圈子中心传出一声男性响彻云霄的凄厉嚎叫!这些打着赤膊、肌肉结实的男子汉们竟然不约而同地向后后撤一步。
“我说过很多遍了,徒手搏斗时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拳头、手肘、膝盖、手刀、后脚跟,包括指甲甚至于头发都可以成为武器,要充分发挥它们的力量,做最有力的攻击。撕咬、拉扯、踢打,只要是有效的攻击都不要放过,宗旨就是打倒敌人。”清脆的声音,语调更是抑扬顿挫。
“好痛好痛好痛!”单膝跪地,被人反扣着左臂,踩着左小腿的男子哇哇大叫着。他不想丢人,可真的太疼了!偏偏身后的这位没有松一点儿劲。
“好了,下一个。”放开被狠狠“疼爱”一番的学员,她仰起头,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热度和亮度都直比天上耀眼的太阳,那不经意显现的孝牙更是俏皮得可爱。恐怕很难想象,正是这身高不到一米七的少女,将那明显训练有素的威猛男子打得嗷嗷直叫。这位少女就是普通。
所有的学员都在心中祈祷:神啊,保佑她不会看中我!
“难道,你们没有一个人有自信来陪我较量较量?”普通身着迷彩色的短袖紧身体恤,小麦色的胳膊并不十分粗壮,叫人奇怪她那恐怖的力量从何而来。
“教练,我认为您的力量并不比我大多少(应该没有我的力气大),为什么却是我挨揍?”被整治得腰酸腿疼的学员壮着胆子问道。
“不错,这么多人挨揍,就你知道动脑子。”普通模仿着她记忆里最酷的老师的姿态,双手背于身后,先一昂首,继而缓缓地用目光扫视诸大个子们一遍,教导道,“这就是‘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的道理……不明白吗?”瞧这些大个子一头雾水的样子,普通急了,谁叫她光心里明白可是讲不出来,“那个……对了!就是你们那个外国伟人亚里士多德说的,只要给他一个支点,他能撬起整个地球。还有想想屎壳郎是怎么滚动那么大的粪球的,那用的是巧劲儿……还不明白?唉,看来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果然像我这样的天才是可遇而不可求、绝无仅有、独一无二的。”普通搪塞了事之余不忘再讴歌自己一下,最后说,“反正中国人和外国人是不一样的,适合中国人不一定适合外国人,你们自己看着办。”众学员再次为她别具风格的讲解“倾倒”。
“教练……”突然,一位学员犹犹豫豫地纠正,“那句话应该是阿基米德说的。”
众学员齐齐倒吸一口冷气。找死呀!
果见普通的笑容顿时冻僵在脸上,声音很凉地说:“你是说我说错了?很有勇气嘛,那么下一个就你上吧。”
什么?不会吧,他怎么这么倒霉呢?!实在是因为那是他老祖先的名言,不能叫她胡乱地安在别人的帽子上。万没想到活人居然会被死人害死,估计要为此搭上自己的半条命了。正在这位冒死进言的学员心惊胆战地准备“光荣就义”时,一句话救了他——
“普通,到你练习枪法的时候了。”
普通先是一怔,继而黑着脸,咬了咬牙,不情愿地望着发话的中年男子,当目光一触及到刚毅的面容上左额顶处那道丑陋的伤疤,她就蔫儿了,“我知道了,阿尔法。”谁叫那伤疤是她“学艺不精”造成的。
室内射击场内。
“没有不会枪法的刑警。而且练习完后,你就该回去了。”阿尔法轻轻地拍拍她的腮帮。一旦普通不高兴时总会鼓起腮帮子,十分可爱。对于莽撞、单纯、倔强的普通,他是如同自己孩子般宠溺的。
“回去?回里昂吗?”普通又喜又忧,喜的是不用再被圈到这里,忧的是回去后又要挨训了。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一名国际刑警的普通开始有些后悔当初的选择,狄德罗倒是如鱼得水,幸福得很啊。
阿尔法曾经也是一名优秀的国际刑警,但由于腿部受伤,不得不告别心爱的事业,在此担任教练,在这里只有他知道普通的真正身份。
“是的,你该回总部了。”阿尔法思忖,会让普通出马的,铁定是棘手的案件。并不是说她有破案的天分,而是扑朔迷离的案件经她胡乱一搅和,就会露出些许眉目,当然,这也是项了不起的特长。
国际刑警总部位于里昂罗纳河畔,远离市区,这里绿树葱郁,环境幽雅。这座银灰色庄重的立方体玻璃大厦是世界上最漂亮、最现代化的警察总部。整座大厦在护城河的环绕中,被数米高的花墙和具有侦控功能的铁栅环绕,大厦顶端的透明尖塔上天线林立,摄影机架在各个方位。在这里,有储存了包括全世界警方提供的信息在内的高科技电脑系统,有庞大的电子邮件通讯网,有来自多个国家的警官和文职人员。这里是国际刑警组织的总部,全球罪犯的克星。
普通大步走进楼内,手持带有照片的电子通行证通过一道道带有电子锁控制的门,在这里每个人出入各道门的数据都被记录在电脑中。
穿梭在绿树、花草中,身着西服的男士,和艳丽的时装女士们纷纷微笑着和普通打招呼。
“通通,你终于回来了。”
“利夫的头发这次不会再掉了。呵呵。”
“你回来了。”
“最近过得还不错吧。”
普通乐呵呵地一一回以灿烂的笑容,热情地问候。
目的地到了,普通推门而入,重重地坐到沙发上,黑亮亮的眼睛望向书桌后的老者,在瞥了一眼后,她痛苦地扭过头,不是她意志不够坚强,也不是她不能接受新鲜事物,而是那老头子的打扮太惨不忍睹了——头剃得光溜溜的(难怪不会再为了苦恼普通的事情而掉头发),左耳又换戴上一只大大的白金耳环,环上还挂着三个小铃铛,那身衬衣比夏威夷的特色服装还要鲜艳一百倍,真纳闷他怎么好意思大摇大摆地走出门?最为不幸的是这花哨的老头正是她现在的顶头上司——利夫·拉斐尔·渥尔特。
“通通,”利夫放下手中的笔,本想捋捋头发,可只摸到了光光的脑壳,还没习惯,“你的枪法练习得如何?”
“想试试吗?”普通当即满不在乎地接上一句,往嘴里送进一块巧克力,她真的很想大试身手一番。
利夫的笑容僵硬片刻,声音有些颤抖:“有机会再欣赏吧。”他还没活够呢,不想找死。
“我最近起码都打在靶上了。”普通噘嘴嘀咕道。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利夫道,在忆起过去一年多来发生在普通身上的事情,不禁摇头叹息道,“可你每次都耕耘了,就是不见收获。”
普通一撇嘴,高声争辩:“谁说的?我每次可都是豁出命去干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可是你每次都不懂得把握分寸!就说上一次,你竟然用威灵顿先生价值300万的瓷器古董去砸人——”
“可我砸的是杀手!”普通大声辩驳。
利夫嗤鼻冷哼一声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用离你最近的花瓶?”
“太小、太轻,不够分量。”普通耸耸肩理直气壮地回答。
“那再说上上一次,那两个人只是写信恐吓芬娜小姐,并不是想真正伤害她,你却把他们送进医院住了将近半年,他们差点就要控告你,到海牙的国际法庭控告你,这会是本年度全球最滑稽最可笑的新闻,国际刑警历史上最大的耻辱!普通,你太冲动、太粗暴了。”利夫想到那两个年轻人的惨状,不由得摇摇头。
“谁叫他们胆敢骂我是‘白痴’?没有把他们打飞到月球上,已经算是够客气了。”普通横眉竖目地为自己辩护。
“好像是你先骂人家是‘流氓’、‘色情狂’、‘乳臭未干的死小子’、‘毛没长齐的笨蛋’的吧。”利夫再一次揭露事情的真实过程。
普通一皱眉,低声嗫嚅道:“你怎么知道的?这话是我说的没错,可我说的是实话。”
很想顶她一句人家说的也是实话,惭愧的是他没有那个胆量。
“还有那一回……普通,你是国际刑警,不是国际流氓。为什么不能收敛收敛你的脾气呢?明明是个女孩子,却一点女性的温柔都没有。”利夫长叹一口气。
普通不服气地头一甩,反唇相讥:“你身上的男性器官一样都不缺,怎就没半点男子汉的气概?”
利夫张大嘴巴,气得说不出话来。嘴唇翕动了半天,方挤出一句:“这是个人爱好的问题。”他这是新潮、时尚,最重要的是他身为服装设计师的老婆大人喜欢。
“我也是个人爱好。”
“我没有伤害到别人!”
“你伤害到了我的眼睛。”
“普通——”利夫的怒吼声险些震碎了玻璃。
“早知道我还不如去当国际流氓呢,真是误上贼船!”普通绷着脸,愤愤不平地说,“不就是惩恶扬善时力道大了点嘛,想当年鲁智深三拳打死地痞镇关西,除暴安良;武松怒打恶霸蒋门神,结果没打死,反又被他陷害,要是他开始就够狠,便不会再横生枝节了,可见斩草要除根,不然风一吹又长出来了。再说了,谁叫他们身体不够健壮还偏要从事‘特种’行业,那就该有为事业献身的觉悟才行。”
利夫被她叽里呱啦的一堆话冲得晕头转向,等她说完了,才虚心请教:“鲁智深和武松是中国的刑警吗?”
“哪儿啊,他们是《水浒传》里的绿林好汉。”普通用一副你如此孤陋寡闻的表情回答。
“喀嘣!”利夫还以为自己年轻的心脏已经承受不住刺激了呢。他深吸一口气,气运丹田,亮出最后一招必杀计——“普通,你什么时候还债呢?”
骤然间,普通如遭雷击,变得呆若木鸡!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她借了利夫一大笔钱,用来赔偿执行任务时不利造成的损失。这下她是彻底蔫了,乖乖地任凭利夫训导。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地遛走,直到普通的肚子都叫唤了,利夫才停止了他对普通将近一个下午的“批斗”。普通抬起不知什么时候快低到胸前的头,脑子里只反复地重复着一个数字,这是她目前的负债金额,单位是英镑,竟然又涨了一倍!要还清这笔债务对她来说是项太过于艰巨的任务,而她又想不出什么较快的方法来还债。
“没想到像我这样的天才,竟然要被区区几文小钱困死。”普通深深地叹息一口气,感慨万分。
“那么就麻烦天才的你赶快还了这‘区区几文小钱’。”利夫一字一顿地说。他现在十分信服遗传学的那个观点——“遗传是相对的,变异是绝对的。”不然如何解释通雪雯和普学礼这对考古界赫赫有名的夫妇生下普通这一怪胎的事实。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普通终于深切体会到了这句中国谚语的精深之处,咬了咬钢牙,她小声地说:“好吧,我保证下次绝不会再犯。给我任务吧。”
利夫的唇角挂上了一抹绝无恶意的讥讽笑容,“你的保证似乎从来没有履行过。”
这臭老头太可恨了!普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粗着嗓子问:“那你说怎么办?”
“加一点赌注。”利夫的笑容诡异起来,若是换个人在此定能一眼看出那笑容里浸染着阴谋的味道。
“行!说吧。”普通豁出去了,她的脑袋长着就是做摆设。
“如果你这次能顺利地完成任务,那笔钱我们一笔勾销。”利夫先撒下饵,接着才说,“如果你又出差错,你就留在总部再不许外出执行任务。”
那不是相当于终身监禁?普通好动不好静,待在这么个犄角旮旯非闷死她不可,利夫这次真是抓住她的弱点了。她思忖了一会儿,怎么想自己都必须铤而走险,瞅了瞅利夫,她问:“你说话算数?”
“我发誓,倘若撒谎就叫我毁容。”利夫郑重地举起右手。
“那还不是一样难看。”普通不给面子地直言,但是她还是信得过利夫的人格,“行!就这么说定了。”
血压陡然间蹿高,利夫再次确信他必须尽快把这个大麻烦处理掉,否则他迟早会被打击得自尊全无。听到她同意,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他终于理解,为什么联合大学的校长热泪盈眶地亲自将毕业证发入普通手中,这实在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他无限懊悔当初一时识人不清,被普通曾有的光辉功绩所欺骗,吸收进她这位“特殊人才”。如果去掉她的暴力、单蠢和自恋的话,普通其实是个很平凡的女孩,可关键是她具备前面列举的那些“特点”。唉——打起精神,利夫说:“马上你就能见到这次任务的搭档了。”
“是谁?”普通扬起眉梢好奇地问道。
“马上你就知道了。”利夫故作神秘地说。
哦?普通的好奇心被勾引起来了。会是狄德罗?或是“花孔雀”?“黑超人”?还是——
“砰!砰!”敲门声打断了普通的猜测。
“来了!”利夫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请进。”
门开了,走进一人。蜜金色的发丝倾泻而下,湛蓝得宛如阳光映照下、耀眼的地中海海水般的眼眸,端正的五官,淡漠的表情,修长的身材裹在精工细作的西服中,是位很出色的男士。
但是普通惊愕的神情仿佛见到了史无前例、前所未有的超级丑男,她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来。
男子很自然地看到了她的表情,其实从一进门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微微一挑眉梢,薄情的唇显出些许轻蔑的笑意,“好久不见了,白痴。”
就像是一锅滚烫的开水中被泼进一瓢冷水,普通“蹭”一下从沙发上弹跳到了利夫的办公桌前,“啪”地拍桌吼道:“你叫这个卑鄙、无耻、下流、肮脏、狂妄的阴阳人做本天才的搭档?”
男子怡然自得地坐到了普通刚刚“让”出的位置,脸上带着一丝不屑说:“利夫,我并不善于照顾一个白痴。”
“你这该死的家伙!”普通闻听此言,蓦然回首,黑亮的眼瞳骤然收缩,迸发出如刀的锐光,脸上更是笼罩一层阴云,“你说谁是白痴?”
“只有白痴才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男子轻描淡写地回答。
额头青筋跳动,普通的怒气飙至顶点,“费南德,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吊在埃菲尔铁塔上风干了做成木乃伊,再摆到客厅当靶子射!”
“恐怕在那之前,你已经被送到了自然历史博物馆,和史前动物为伴了。”费南德·欧多西斯·迪厄斯眯起他那双如海般幽蓝的眼瞳,讥诮地斜睨着她。
普通表情一滞,疑惑不解地问:“为什么我会被送到自然历史博物馆?”单纯的脑袋瓜绝对听不懂任何的暗示与比喻。
白痴!费南德·欧多西斯·迪厄斯甚至懒得再说她,不过被讽刺者听不懂讽刺之意,那讽刺就没有意义了,他勉为其难地解释:“你不觉得自己很像那脾气凶暴的霸王龙吗?”完全可以制成标本和它做邻居。
没有雷霆大怒,普通只是傲然地昂起头,淡瞥了他一眼,趾高气扬地说:“它会比我厉害吗?有本事叫它来跟我单挑。”
沉默数秒后,两个男人同时感觉再在这里和她多说一句话都是对他们神经的摧残。
利夫决定快速搞定这个麻烦,他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摆出最具威严的神态,他严肃地对普通说:“呃,看来我必须要提醒你,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很管用的一句话,普通的气势立刻垮了下来,脑袋也有些耷拉,在狠狠地瞪了费南德一眼后无力地应道:“是的,长官。”
“很好,有进步!”利夫赞许道,“你要记着保持。下面我来说一下这个案子……他是安东尼奥·格里尼,现年四十三岁,意大利人,着名的小提琴演奏家,现在正在美国进行个人巡回演出。这位是他的妻子,玛利亚·拉西德,三十七岁,埃及人,是位小有名气的画家,国际红十字会的成员。他们有三个儿子。有人通过匿名信指证玛利亚·拉西德和上个月前发生在美国华盛顿市约翰·肯尼迪表演中心的那场爆炸案有关……”
“等等,为什么意大利人的埃及老婆会和美国的爆炸案有关?”普通极其认真地询问。
利夫呆望着普通,只觉得太阳穴隐隐抽痛,一旁费南德·欧多西斯·迪厄斯静如薄冰的神情也出现了破裂。
“接下来我就会详细地告诉你,等我说完了你再问。那是因为上个月前安东尼奥·格里尼开始他在美国的个人巡回演出,他的妻子是跟他一起到的美国。玛利亚·拉西德嫁给安东尼奥·格里尼后就加入了意大利籍。”利夫介绍。
普通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由于这封匿名信是直接发送到意大利国际刑警中心局的,美国警方并不知情。而且情报的准确性有待考察,根据初步的调查,我们怀疑玛利亚·拉西德和某个恐怖组织的成员有过接触,所以决定派你们两人暗中调查。下个月,被迫推迟的演出将会在纽约的卡内基音乐厅继续表演。他们夫妇两人现住在纽约曼哈顿区他朋友的房子里,他的朋友是《纽约时报》的记者比尔·瑞博,目前在非洲,据调查,没有犯罪嫌疑。悲剧不能再重复,普通你的责任重大。”千万不要再犯些滑稽的低级错误,这一句话才是利夫最想说的。
“放心吧!”普通自信地应道,接着皱起眉头飞速地瞟了眼费南德·欧多西斯·迪厄斯,不高兴地问,“我一个人就行了,干吗还要多个累赘?”
“普通,”利夫颇为无奈,望了望费南德,看到他漠然的表情,暗想,把这两个怨深仇重的冤家硬拉在一起是否是他最不明智的决定。但是,任务是不容挑拣的,利夫拿出了充分的理由说服自己后,说,“费南德·欧多西斯·迪厄斯曾经是安东尼奥·格里尼的学生,可以合理地接近他。或许你能够做个整形外加变性手术,顺便拉一下小提琴,熏陶出些艺术细胞。这样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普通哑口无言。
“所以,你要以他未婚妻的身份——”
“什么?!”
利夫的话还没有讲完,就被一声狮吼打断。普通咆哮般的嗓音把利夫震得耳鸣嗡嗡,他为时已晚地掩上耳朵。
普通的神情——狰狞得吓人,她快气炸了!
“我、绝不可能、嫁给一个阴阳人!”
利夫很想拿柄巨斧把自己给劈了,为他拥有这样愚笨无知的部下。他承受着心力衰竭的痛苦解释:“没有人叫你真的嫁给他,这只是任务的需要,方便于接近目标。你需要假扮一段时间他的未婚妻。”
普通缓慢地扭头斜视着费南德·欧多西斯·迪厄斯,他的脸上如她所料挂着一丝戏谑的笑意。真想把他的嘴撕得和河马一样大!她抱起双肘交于胸前,凛着目光死瞪着费南德说:“好吧,这是任务的需要。但请你祈祷任务在我宰了自己的‘未婚夫’之前结束。”
“竟然会用‘请’字,看来你开始从野蛮人向史前人类转化了。”费南德那丝戏谑的笑意被他恶意地夸张放大。
“你——”普通的脸“蹭”一下红得赛过关公。她和费南德在言语上的交锋,无一例外地全是败阵,情不自禁的她攥紧了拳头。
“又想使用暴力吗?你也只有四肢比较发达而已。”不怕死地,费南德继续嘲讽着。
“我……”普通气懵了,长这么大,没人敢这么和她斗过。想拎起椅子砸过去,又无力负担新的债务,这会儿她是处处被动。“我”了半天,对外语掌握的程度有限的她最后蹦出一长串母语来——“我讨厌你!你这个阴阳怪气、小肚鸡肠、心胸狭隘的大坏蛋!”
费南德和利夫皆是一愣,因为他们听不懂中文。
“哈哈!听不懂了吧,笨蛋!”普通心花怒放地绽放出璀璨的笑容,漂亮整齐的雪白牙齿中两颗虎牙嚣张地探出头来,眯起的眼睛,乌亮乌亮的。
细长的蓝眼睛向上微挑,“可爱”!费南德脑海晃过这个形容词。怎么会?他倏地否定自己的感觉,一定是错觉,打从认识她的那天起,她在他的印象里就是野蛮、粗鲁、愚笨的化身,他怎么会为她的一个“白痴”笑容迷惑呢?不过,她最后说了句什么?看来有必要再多了解一门外语了。
门被重重地摔上,普通阴沉着脸随费南德·欧多西斯·迪厄斯走出利夫的办公室,她每踏出一步都将那块地板想象成费南德的那张脸。而费南德仍旧挂着他招牌式的淡漠笑容走在她的身边。
普通绝不是心胸狭窄的小女人,费南德也不是风度欠佳的小气男,他们的结怨要追溯到一年多前的一天。
那是个平凡的日子,天气不明朗也不阴暗。在上完令人头痛的语言特训后,普通感觉到她需要到“五谷轮回”处去一趟。在差三米的距离就到卫生间时,普通发现她前面的那位“金发及腰,身材高挑”的女子“误”向男厕走去,不假思索地,她紧赶几步冲上前,凭着一股媲美蛮牛的劲儿,硬将“金发女子”拉回正途,推入女厕,同时怀着助人为乐的满足感说:“小姐,这才是女厕。”
当一张轮廓深邃的俊美容貌映入普通眼中,一双深邃黯艳的湛蓝眼瞳讥笑地瞄着她时,伴随而来的还有那优雅而低沉的男中音——“大白痴”——重重地砸在普通的脑门上。一时间,相互撞挤的视线使得气流纷乱,恍若有剥剥电击声伴随着四射迸裂的火花。
那一天,普通得到的教训是在本世纪绝对不能从背影判断性别。
假如只有天知地知她知他知,或许他们只会形同陌路,相见不相识。然而不幸的是,普通的死党兼同事,偷窥事业的忠实热爱者、执着发扬者、终身贯彻者——狄德罗·佐约在那里安置了一台经他改造的“真实2号”。由此导致事情发展的结果是,一个星期以后,远在西伯利亚冰原执行任务的同事和撒哈拉沙漠的刚刚落网被捕的犯人,都愉快地分享到了这份笑料。于是,普通和费南德·欧多西斯·迪厄斯的梁子就此结下。自此以后,他们一见面就天雷勾动地火,眼神间早已交锋过千万次。一方是怒目横眉,随时准备将对方一举击败;一方是冷笑对峙,任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周围的人似乎都感觉到他们之间波涛汹涌的“杀”气,往往不约而同地跳开好几丈远,以策安全。这种情况一直持续至今。
今天,每一个看到他们“平安”地结伴而行的人,都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他们的惊讶之情。
“老天,今天是什么日子?莫非是圣母玛利亚显灵了?他们居然安静地走在一起!”
“一定是利夫想的主意。他真是异想天开,竟然把炸弹丢到油库里。”
“希望我还能见到完整的两个人。”
“很渺茫。让我们为他们祈祷吧!”
大家伙的议论清清楚楚地传入两个人的耳朵里。和普通的一脸阴郁不同,费南德笑若春风。
突然冒出的“物体”挡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心情不爽的普通抛出一计眼刀。在看清“物体”的形态后,嗤鼻哼道:“‘花孔雀’开屏了。”
纤尘不染的白色西装,上衣兜里还插了一朵红玫瑰,梳得一丝不乱的深褐色短发,不停放电的桃花眼,这位标准的花花公子吹着口哨,对普通的恶意讥讽回以一抹恶心巴啦的坏笑,调侃道:“噢——瞧瞧,这是多么难得一见的‘美女与野兽’的组合!”
普通乐了,斜睇费南德一眼,“他说你是美女耶,真贴切!”
眉峰微微耸动,费南德唇角颤动着说:“我是‘美女’的话你是什么?”
我是什么?我就是我?。哦?“‘美女与野兽’的组合”,“组合”?费劲思考的普通先是眉头轻拢,接着是拧成一疙瘩,再来就是无法形容的可怕了。
心知不妙的花花公子,一边暗骂费南德一边连连后退,在他将要撒腿逃跑的刹那,一只小小的手闪电般地攫住他的领口,动作快、准、狠!
杀气腾腾的普通用温柔得要人命的声音问:“西瓦,你是说我是‘野兽’?”
被迫折腰的西瓦向费南德发送凄楚可怜的求救眼神。费南德恶作剧地扬唇一笑道:“你现在才明白?果然不愧为白痴。”
停顿。
下一刻——“啊!不要打我的脸!”西瓦的哀号声久久回荡在空气中。